一百三十三·添亂
何氏坐在宋老太太下首,見宋老太太拿了老花眼鏡看聘禮單子,略帶了一絲侷促的出聲:「他們家雖然也有些祖產,可是要是同您家比起來可就差的太遠了......雖說這些東西您可能也瞧不上眼,但對他們家來說,說傾其所有四個字,也不算誇張。」
一個舉人家裡,雖說還算是殷實,可那也只是相對那些村裡的村戶們來說,若真正要比他們這些簪纓望族,又怎麼能比得上?就是這些東西,裡頭也有一多半是這個舉人老母的嫁妝,連何氏也覺得太簡薄了些,添了些東西上去。
宋老太太將老花眼鏡放置在一旁,聞言倒是笑開了:「哪裡說的上嫌棄不嫌棄的話?他們家裡的條件當初也沒藏著遮著,都實實在在告訴了我們的,我們心裡頭也都有數。現如今看看這單子,竟比我想像的還要好些。看這樣子親家母是個再實誠不過的人,有其母必有其子,親家母都這樣實誠,孩子又能壞到哪兒去?我們嫁女兒又不是非要圖個門第出身,只要她能和婆母丈夫合得來,平平安安順順遂遂的一輩子也就是了。」
這話真是說到了宋三太太的心裡,她見宋老太太朝她看過來,立即就點了點頭出聲應和:「可不正是我們老太太說的這話。要是真要死盯著聘禮,那當初我們也不會點頭了。我這個當母親的也真是沒什麼好求,只希望他們能夫妻和樂,平安到老也就罷了。」
何況這些聘禮也的確是比她預想當中的還要豐富了許多,更難得的是竟真的還有一對活的大雁,雖然說這都是古禮了,可遵守的人又能有幾個?馮家能做到這一點,足以證明是真心實意的求娶宋楚蜜的,有了這一點誠心,其他的也就都不重要了。
何氏放開了手腳,在手心裡絞著的手帕也放鬆了些許,笑了起來:「天下當父母的,哪個不為著自己子女的?我也是瞧著我那遠房親戚打了包票,說馮夫人雖然年少守寡,卻不像其他個掐尖要強、刻薄寡恩的寡婦那麼難纏,以前祖上也是當過縣官的小戶人家的千金,知書識禮又溫柔大方好相處,才敢動了念頭。否則又怎麼敢介紹給咱們玉瓶一般金貴的四小姐?」
三太太正待再說,就見玉書在旁邊朝自己使眼色,忙笑了笑託詞要去廚房那邊瞧瞧今日的菜譜起身出門。
粉衣已經在廊下候著她了,一見她出來就忙湊上前有些為難的稟報說是宋楚蜜那邊在鬧性子,連這回馮夫人送過來的兩箱子綢緞布匹也都嚷嚷著要給剪碎。
三太太心裡念了聲佛,連忙四處去看有沒有旁人聽見,一面扶了粉衣的手疾步朝三房去,才進正院,就聽見了三老爺的呵斥聲,她腳下一軟,加快步子進了屋,果然就見宋楚蜜哭著跪在地上,宋三老爺氣的連臉都青白了。
「這是怎麼了?」三太太勉強笑了笑,繞過宋楚蜜上前扶了三老爺:「怎麼跟孩子發這麼大的火?」
三老爺沒理她,疾步上前一把將宋楚蜜提起來,沉聲問道:「你果真不願嫁?要是真不願嫁,也沒有人逼你,你現在跟著我去跟老太太說清楚。別叫你祖母和你大伯母累死累活的替你這個白眼狼操持,你還回了別莊去,這輩子別再出來了!」
宋楚蜜嚇得腿都軟了,掙扎著落在地上,拿了帕子捂著臉,哭的撕心裂肺。
粉衣早就知機的掩上了門,一面又出去告誡小丫頭們。
三太太上前幾步氣的狠狠地錘了宋楚蜜幾下,一面自己卻又忍不住哭了:「怎麼好說歹說的你就是聽不進去?是不是真的要等我死了,你才肯老老實實的聽我們一次?!我和你父親為了你的事已經面上無光了,你再這樣,你這是在逼我們死啊!」
宋楚蜜覺得自己嗆得慌,明明沒喝水也想咳嗽作嘔,倚在三太太懷裡哭的上氣不接下氣,終於徹底下定了決心:「好,我嫁!」
三房這邊的熱鬧並沒傳到二房去,宋毅有些驚喜的看著從前總在眼前晃的沈清讓,摸著他留得極好的山羊鬍笑了幾聲:「不過幾年的時間,瞧著整個人都長進了,果然不錯。」
沈清讓神情恭敬的坐在他對面收棋,謙遜的連說不敢:「我父親說世伯您的棋藝才能當上一個好字,我要跟您學的還多著呢。」
他向來不是個喜歡認命的人,也向來不是受到點挫折就往後退的人------從前宋楚宜粘著他的時候他看不上,如今宋楚宜冷冷淡淡的了,他反而卻被激起了決心。
宋毅想起他從前和宋楚宜宋楚寧的關係都極好,一時有些出神,半日後才沉沉的嘆了口氣。當初小兒女們青梅竹馬一片溫馨,可如今宋楚寧死了,宋楚宜又始終是那副冷淡的樣子,再也和他回不到從前的親近,他心裡始終有些難過。
這麼一想,他忽然就想起來宋楚宜如今出了孝也十三歲了,按理來說該是相看人家的時候,心中就一動。
自從宋楚寧陷害他,而反而是宋楚宜出手幫了他之後,他就一直對宋楚宜抱著幾分愧疚和不安,總想著能在什麼地方補償她。
這幾年他也曾做過努力,按照季節送衣裳首飾和女孩子喜歡的小糕點小玩物,可總不見什麼效果,宋楚宜仍舊對他不冷不熱的,對著他還不如對宋仁親近。
如今想來,他這個做父親的,真正該替她想的,倒應該是人生大事才是-----宋楚宜畢竟沒了母親,這些事就該由他這個父親來操心-----何況其他的事情他根本就插不上手去,宋老太太那裡早就安排好了。
而眼下看來沈清讓就是合適的人選嘛-----門當戶對,從前又青梅竹馬玩到大的,總有幾分情分在,又知根知底,日後兩家也算是親上加親,就更加合適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