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三十九·丟了
葉二少爺的名字,盧重華不止一次從宋楚宜跟周唯昭嘴裡聽說過,知道是個同一般紈絝子弟不同的世家子,除此之外卻也沒什麼印象了,此番一見面,倒有些詫異-----聽說葉二少爺最喜歡舞刀弄劍,還曾經先後去紫荊關跟福建殺過韃子和倭寇,她還以為該是五大三粗的粗糙人才是,卻沒想到竟會是個風度翩翩的俊秀少年。
這強烈的反差叫她忍不住咦了一聲,轉過頭去問宋楚宜:「你不是同我說他殺過十一個倭寇麼?怎麼瞧上去半點兒不像武夫,倒像是個白面書生?」
盧重華這姑娘大約是看戲看的太多了,她同宋楚宜嘆了一聲:「還以為能說出狗有三升糠分,馬有三分龍性,況丈夫哉的人是什麼模樣呢,原來也同常人沒什麼不同的嘛。」
這話還是宋楚宜對盧重華提起的,從前盧重華愛看戲,看的卻都是家裡點的老生常談的那一套,譬如什麼嫡母訓子啦之類的戲,和那幾齣傳唱度頗高的,除了這些,旁的卻是接觸不到的了,偶然一回宋楚宜同她說了葉景川說的這句話,知道是戲裡的之後就纏著宋楚宜要問一問是什麼戲,怎的從來也沒聽過。
宋楚宜正要同她說,外頭盧嬤嬤已經來敲門了,得了允准就先給宋楚宜行了禮,然後才轉過頭去看她們家姑娘:「姑娘,天兒晚了,府里已經派了車馬來接......」
才剛吃過掛落,她現在說話就顯得小心翼翼,生怕再惹怒了盧重華,雖然她是老太太給的,跟著盧重華也多年了,可現在畢竟是大奶奶當家了不是?
煙火還沒看呢,盧重華眉心微蹙,卻仍舊朝宋楚宜告辭:「算啦,今天不能看中秋的煙火,到了漳州,多的是能瞧的東西。我母親那性子,臨出門前不交代清楚是不算完的,不好惹她擔憂,我這就先回去了。」她頓了頓,又拉了宋楚宜的手:「杜姑娘的事,你多上心。」
盧嬤嬤好懸鬆了一口氣,小心翼翼的服侍著盧重華下樓上了馬車,原以為今天就算圓滿過去了,誰知地上擺著的踩踏還沒收起來,前頭就一陣吵嚷,滿月立在馬車上還未進去,站的高些看的也遠,這一看差點兒魂飛魄喪:「前頭來了幾匹快馬!」
像這等盛大的與民同樂的節日,五城兵馬司跟順天府向來是嚴格把關,從來不曾出現過在大街上跑馬的事,盧嬤嬤腦筋難免就轉的慢了一些:「什麼馬?」
話還沒說完,前頭小攤已經被掀了一地,人群轟然散開,連車夫都被擠得從馬車上摔了下來,盧重華的馬車被撞進人潮里,很快就跟周遭的花車馬車混在了一起,尋也尋不著了。
盧嬤嬤也被人潮擠的不由自主往前走,好半響才抱住了一根柱子站定了身子,這一站住,她就忍不住慌了-----四面環顧都是人,哪裡才是她家姑娘的馬車啊?!
人擠人人推人,很快就出了亂子,許多人走不快摔在了地上,後頭的人蜂擁而至把他們踩在腳下,霎時響起亂鬨鬨的尖叫聲和哭喊聲。
盧嬤嬤看的目瞪口呆,場面卻越加混亂起來,原先還只是被推著向前的人都火燒屁股似地奔跑起來,摔倒的人越來越多,後頭的人也根本顧不上,踩著摔倒的人不管不顧的往前跑。
她順著人潮來的方向往後一看,只看到了沖天的火光,而這時,更加瞧不見她家姑娘的影蹤了,她急的終於忍不住哭出來,戰戰兢兢的一邊抹著淚一邊跌跌撞撞的順著廊檐往重音坊跑,好在她被沖的不遠,隔壁就是重音坊,千辛萬苦的進了門,她什麼也顧不上了,飛跑著上了樓,見了輕羅腿都軟了,氣喘吁吁的求她:「輕羅姑娘,快!快跟六小姐說一聲,我們家姑娘不見了,樓下出事了!」
坐在窗前的向明姿比她們還早的察覺到了不對,原先底下雖然吵鬧,可都是嬉笑打鬧參雜著攤販們的叫賣聲,如今底下卻慘叫連天。
她皺了皺眉,總覺得有些不好的預感,才要站起身,外頭玉笙已經奔進來了,氣喘吁吁的告訴她底下失火了:「不知怎的就著了火,東邊那一片店鋪都燒了起來,底下到處都是逃命的。火不知道會不會燒到咱們這兒來,六小姐叫我帶您過去。」
可她才進了隔間的門,就見著了驚得腿軟,連聲音里都帶了哭腔的盧嬤嬤正拉著輕羅說盧重華不見了的場面。
她唬了一跳,盧重華一個女孩子,要是真被人潮裹著不見了蹤影,還不知道會出什麼事,忙幾步進了屋子轉過了屏風去找宋楚宜。
宋珏跟葉景川已經站起身來了,她上前挨了宋楚宜,急忙告訴她:「盧姑娘丟了,盧嬤嬤急的沒法子,求咱們幫忙找人呢。」
宋珏原先是打算先護送宋楚宜跟向明姿回府的,出了這樣的事,煙花自然是看不成的了,到時候恐怕會更亂,而且據望岳說東邊的火勢已經越來越大,還不知道會不會燒到這裡。
聽說盧重華不見了,他自己也皺了眉-----畢竟是皇后娘娘的娘家人,又是跟著他們出來看燈賞月的,要是真的出了什麼事,他們自己良心上過意不去不說,也容易被人指責詬病,說不定還得被盧皇后遷怒。
「這樣,我同景川帶人出去找找,你們......」宋珏想叫望岳送宋楚宜跟向明姿先回去,不然火勢要是控制不住,留在這裡更加危險。可又實在放不下心-----今天因為官方放煙火助興,連城郊的百姓也趕進城裡來湊熱鬧看煙花了,這麼多人,又都顧著逃命,連盧重華都丟了.......何況宋珏總覺得這火來的蹊蹺,說不定就是衝著宋楚宜來的呢?這也不能怪他多想,實在是樹大招風,他們不想惹麻煩,也時時刻刻都身在麻煩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