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乾淨
宋楚宜實際上一直有一件事不知道怎麼處理,這也是她唯一一個暫時還沒在建章帝跟前戳破的太子留下來的膿包-----西北走私。
實在是這是關乎國體的大事,一國太子勾結邊境守將,就已經是足夠叫人側目的行為了,而太子不僅勾結邊境守城大將,竟然還跟大將勾結關外韃子,私販戰馬和茶葉絲綢等物,朝廷本來就已經禁了跟韃靼互市,太子這行為一捅出來,言官們恐怕一個個都要去撞太極殿的柱子-----一國儲君自己都不管不顧的賣國了,叫他們這些學成文武藝,賣與帝王家的替人做事的臣子情何以堪?
太子跟恭王之前互相朝對方捅刀子的行為已經叫建章帝失望透頂,後來又發生了恭王的事,建章帝心裡只怕已經對盧皇后所出的兩個嫡子都已經不再抱有任何希望,要是再叫他知道之前太子還和韓正清有勾結在西北做走私生意發國難財,或許一怒之下他還真的會生出廢太子的心思來。
宋楚宜壓低了聲音,將其中的利害關係都同賴成龍說的清清楚楚,末了看著賴成龍明顯呆若木雞的臉色笑了笑:「賴叔叔您看,就算恭王已經鬧的滿城風雨並且把矛頭直指我們,可我敢直接把他勾結韓正清的事同聖上說麼?」
一說,之前太子勾結韓正清的事也要曝光。
賴成龍只覺得額際的冷汗都要下來,真是恨不得沒來這一趟,奈何現在要下船也晚了,如果真如宋楚宜所說,恭王還勾結了韓正清,那事態可真的絲毫樂觀不起來。
「我說了又怎麼樣?我說了,恭王也照舊是盧皇后嫡子,聖上照舊會惱怒盧皇后......」
而太子雖然可惡,可周唯昭卻也是太子的親兒子!
宋楚宜粲然一笑,賴成龍會問這個問題就好,她肯定的搖了搖頭:「不一樣,恭王反出皇陵之後聖上反應如何?」
一邊對恭王下了殺無赦的命令,另一方面卻正式同內閣說了年後冊立皇太孫的事。
賴成龍眼睛亮了亮:「你的意思是......」
「聖上對恭王已經沒有期許了,沒有期許,自然就談不上失望。」宋楚宜口吻始終平靜,平靜得似乎在說一件小的不能再小的事:「而正好借著這個事,坐實韓正清同恭王勾結的事實------大家都知道太子跟恭王勢不兩立,韓正清既然跟恭王勾結,自然就跟太子沒關係了。就算以後韓正清或者恭王那裡傳出什麼對太子不利的話來,我們也可以一推三四五,推的一乾二淨,說他們是刻意誣陷,是不是??」
賴成龍終於對女人的七巧玲瓏心有了更深一層的認識,不由有些替太孫懸心,娶了這麼個心肝都拐著長的妻子,真不知道是幸事還是不幸。
賴成龍頷首,話既然說清楚了,毫不拖泥帶水就站起來走了。
青鶯拍了拍胸口有些心有餘悸:「每次看見這位大人,我都嚇得連整話都說不出來,姑娘你怪可怕的,不僅能談笑自如,還敢同他賣關子。」
宋楚宜戳戳她的額頭,領著她站起身來,回頭看見馬三,又停住了腳問他:「傷好全了?」
在城外馬三為了應付恭王和太子派來的人手傷的不輕,休養了兩三個月,最近才託了羅貴進來說他傷好了。
馬三大大咧咧的揮了揮手:「好啦好啦。」一面又指著自己的臉:「被捂在房裡養了兩三個月,把我都捂白了!您可千萬別再叫我去躺著去,叫我劈劈柴也好啊,我都快躺出病來了!」
初見時馬三他們就是被當成殺羊和砍柴的來用的,青鶯和紫雲都忍不住笑起來,宋楚宜亦笑,又吩咐他:「待會兒把大哥送來的人一併送給賴大人,小心謹慎,別叫旁人知道。」
長寧伯府宋老太太已經等了宋楚宜許久,好容易聽見外頭喊了一聲六小姐到了,才算是放了些心,拉了她的手抱怨:「有什麼事連殿下都不能陪著你去的?還要用你大嫂子的馬車.....」
宋楚宜環顧一圈屋裡伺候的人,見她們俱都知機的退下去,就攬住宋老太太的胳膊撒嬌:「隔牆有耳嘛,連咱們家喜宴這麼大的事對方都能叫人混進來,還在吃食上頭動手腳,小心一些,總是沒錯。」
宋老太太提起這事兒就變了臉色,冷哼了一聲恨得有些咬牙切齒:「若不是為了要揪出這些魑魅魍魎,當時就該一碗啞藥灌進去,扔進黑煤窯讓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這樣陰損的事也做的出來!」罵完了又問:「你去見賴大人,是為的什麼?現在賴大人不是明里正賦閒在家麼?」
宋楚宜把去見賴成龍時說的話說了,對著祖母也沒什麼可隱瞞的,老老實實的說了自己的打算:「總得先把太子留下的這最後一個爛攤子給處置好,否則怕最後還是要遺禍到我們自己身上。賴大人答應了,廣平侯世子那裡一旦招供,想必會供出不少人,拔出蘿蔔帶出泥,恭王留在京城的眼線,也可拔除大半了,又恰到好處的把他跟韓正清綁在一起。」
不管韓正清如今究竟能不能幫到恭王,先在建章帝跟前把這事兒坐實了,建章帝自然會先下聖諭召韓正清回京,韓正清若回,回來的路上多的是辦法殺了他,若是不回......那就坐實了錦衣衛對他的指控,就是亂臣賊子抗命不遵,作為三邊總制的崔紹庭也能名正言順的朝他動手。橫豎他都是非死不可。
不管是為了把太子留的這點隱患清除乾淨還是為了單純的處置韓正清這個或許難纏的禍害,如今最好都借賴成龍的手來完成。
恭王設了一個現成的局,她怎麼能不叫恭王如願?
「賴大人答應了?」宋老太太如今最擔心的是賴成龍肯不肯答應下來,畢竟說來說去,這也是大事。賴成龍身上也算得上乾淨,未必願意冒這麼大的風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