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五十四·人選
稍晚些余氏就到了,她是帶著崔華儀一道來的,特意支使女兒先去找宋楚宜說話,自己留在了宋老太太房裡。
她先送了給向明姿的折腰禮,這才同宋老太太打聽起事兒來:「親家母,有件事兒,我想同您商量商量......」
余氏待宋楚宜向來不錯,宋老太太因而也自然待她親近,聞言便笑了:「有什麼事,你儘管說,我能幫得上忙的,自然沒有不應的。」
余氏說的是崔華儀的婚事,有崔華鎣的例子在前,不說崔華儀自己時常覺得擔心惶恐,就是余氏自己,也實在是擔憂的了不得,再也不敢憑著人家的名望出身就定了親事------王家自來就是金陵望族,王公子瞧著出身人品都好,還有個在前線賣命的父親,可誰能想得到他竟是個只喜歡男人的純斷袖?這樣的人,別說他人品好出身好,就算他是天王老子,余氏也不想把女兒嫁過去守活寡。
一個崔華鎣,到如今還在晉中,前陣子還寫了信去同崔紹庭說要絞自梳,不再嫁人的話。余氏每每想到此節,就覺得摧心摘肺一般的痛------女兒不過才十六歲,這一世卻好似已經到頭了,有了先例在前,幼女的婚事,余氏自然是要慎之又慎的。
崔家有女百家求,崔家的女兒自來是不愁嫁的,來提親的人里,她也相中了兩家,特意拿出來同宋老太太商量:「沈鴦是同嫂嫂跟展眉都有交情的,她兒子的品性我也放心。另一家就是蜀中唐家了......唐家也是名門望族,雖然朝中並無高官顯赫,可子弟們亦都是勤奮上進的。」
宋老太太自然知道這兩家,國家不必說,郭燕堂還曾經從青州一路跟著他們同行回了京城,更是在長寧伯府住過好一段日子,唐家,也不是滅有耳聞。
唐家在朝中沒有高官顯赫,倒不是因為唐家人沒本事,是因為唐家這一系當真是源遠流長,本朝太、祖奪前朝江山的時候,唐家人還在忠心給前朝末帝做事,唐家人文武雙全,當年前朝勢弱,就是憑藉朝中有唐文淵、打仗有唐文龍,硬是一度把太祖擋在魯地整整十餘年,要不是後來末帝自己作死,信了太祖的離間計,鴆殺了唐文淵和唐文龍,太祖能不能在有生之年打進京城,實在還是兩說。
太祖招攬唐文淵唐文龍不成,無奈使了離間計,這才打進京城登上帝位,可也沒有怎麼其他唐家人,反而下旨招攬唐家人,可唐家人拒絕了,遷回祖籍蜀中,一百餘年無唐家子弟出仕侍奉本朝帝君,直到建章帝他父親明德帝三顧茅廬,唐家才終於出仕,明德一朝的首輔唐志遠就是唐家嫡系。
余氏真是用了心了,在這兩家選人。
宋老太太琢磨一會兒,同餘氏點頭:「你看重哪一家?」
余氏自然更看重如今權勢煊赫手握兵權的郭家:「郭家的孩子不錯,聽說還同咱們家有過交往,因此我特意來找老太太討個主意。」
宋老太太微笑,問余氏:「紹庭是不是與你想法不同?」
余氏就抬起了頭看向宋老太太,觸及宋老太太精明的眼睛,也沒法兒說謊:「不瞞老太太,他的確更傾向唐家,可我......」
「唐家遠在蜀中,你當母親的,自然捨不得女兒遠嫁。」宋老太太看的極透:「也的確是這個道理。可若是你要問我的意思,我同紹庭的想法是同樣的,怕是你也去問過十二娘了吧?」
正是端慧郡主也如此說,余氏才越發的不解。
宋老太太招手把余氏喚至身邊,拉了她坐下:「有些話,如今他們也不好明著同你說。現在宋崔榮辱本是繫於一體的,這不用我說你也當明白。」
宋老太太頓了一頓,並不遮遮掩掩,直截了當的說了最近朝中參奏宋程濡和崔應書的事:「殿下成了儲君,以往並不那麼顯眼的東西就顯得格外顯眼了。尤其紹庭還掌著西北兵馬,你細想想,若是掌著西北兵馬的三邊總制跟掌握著一省兵權的福建總督聯姻,旁人怎麼想?」
宋老太太的話說的很輕,可是落在余氏耳里,卻不異於一道驚雷,將她驚得結結實實的出了一身冷汗。
宋老太太見她似乎明白,就更加放輕了聲音:「雖然女孩兒們的性命在有些人看來不是性命,就是前朝末帝,他的皇后不正是......」說到這裡,宋老太太的聲音幾乎已經低不可聞:「不正是咱們太祖的親女嗎?可太祖可有一分顧惜?」
余氏倉惶抬頭。
宋老太太已經極速掠過了這句話:「可眼下情形不同。聖上已經開始忌諱弄權之人,更是分頭告誡過我家老太爺跟應書......」
余氏就明白了,眼下實在不是時候,她只看著郭家好,卻忘了郭家跟崔家同為武將,還同為世家,郭家還跟兵部尚書岑尚書有親......
等端慧郡主來的時候,余氏已經同宋老太太商議起相看唐家的公子了。
宋大夫人同端慧郡主一同進來的,聞言不由笑:「一轉眼孩子們都大了,從前幾年未曾有喜事,如今卻個頂個的要嫁出去,等孩子們都嫁出去了,家裡可就冷清了。」
端慧郡主也嘆了口氣:「可不是麼,我家女兒本就見的少,如今好容易在身邊養了這一年不到,又要急著相看人選了,實在捨不得。」
她之前還想同宋老太太商議商議如何勸余氏想通些,郭家好是好,可眼下這個局勢,杜家往廣恩伯府嫁女兒倒是還扯得過去------廣恩伯府跟宋家撐死了也就是個姻親關係,何況廣恩伯府那世子還是過繼來的,更是跟宋家八竿子打不到一起去,就算有人說,也不必放在心上。可若是崔家嫡系同郭家聯姻,那分量就不能同日而語了。現在一來,見余氏已經開始說起唐家那個小子的事了,哪裡還有不明白的,心下一寬,再沒有什麼好擔心的,聽了宋大夫人的話,只覺得感觸頗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