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零一·翻雲
東平郡王沒有再問,他再問什麼都是徒勞-----宋楚宜沒想跟他深談的意思,她只是需要他寫這封信。
可是,眼前這個女孩子的話,真的可信嗎?他攥緊了拳頭猶豫片刻,忽而點了點頭:「好,我寫。」他說,然後照著宋楚宜的意思,下筆如飛。
宋楚宜看著青鶯拿起了信,才對著東平郡王點點頭:「多謝殿下成全,殿下放心。」她認真的看著周唯琪:「只要殿下安安靜靜的呆在東宮照顧太子殿下,不管這天如何變,都不會有雨點砸在你們身上。」
送走了東平郡王,青鶯才感嘆的哇了一聲,把信極為小心的吹乾了,有些感嘆的道:「這.....郡王殿下真是人不可貌相啊,這封信簡直可以說是......這措辭這樣惡劣,恐怕韓止看見了,非得氣的氣急攻心吧?」
韓止這人本就偏執的厲害,當初多少匪夷所思的惡事他都做的出來,現在更不會有什麼忌諱,宋楚宜當初不殺他,反而讓人一路縱著他去了福建,不就是為了埋下這顆棋子,以後用來對付大范氏嗎?只不過現在不必對付大范氏了,可以改人了。
有了這封信,恐怕早已知道一切真相,沉浸在家破人亡的悲痛中的韓止會出離憤怒吧?而一個出離憤怒的人......青鶯自己想著韓止發瘋的模樣都忍不住打了個冷顫:「這太嚇人了。」又轉頭看著宋楚宜:「可是咱們怎麼送信......」
現在福建那邊也不太平的很,韓止如今又用了化名投身了海盜,還成了海盜頭子的義子,海盜向來在沿海和東瀛之間穿梭漂泊,行蹤不定,要把信準確無誤的送到他手裡,實在太難了。
青鶯感嘆完,又有些擔憂的看著宋楚宜眼圈底下那一團烏青-----這幾天宋楚宜根本就沒怎麼睡,整個人都轉的像是一隻陀螺,她猶豫片刻,看著宋楚宜道:「娘娘,孫娘子的仇,我們也算是報了。」她說著,語氣刻意放的輕快一些:「您不是已經通過老太爺給的朝廷主和的,鬧的最厲害的幾個官員的名單,順藤摸瓜的把韓正清安排的奸細查出來了嗎?現在那些主和的官員們也都下獄了,等殿下監國,把他們通通都殺了......咱們也算是報仇了......」
她知道宋楚宜有多傷心,輕羅跟含煙還沒什麼所謂,反正她們也從未把自己當成宋楚宜的人,可是孫招娣等人不同,這批人都是跟在她身邊最久的,陪著她從一無所有的小姑娘到如今可以攪弄風雲的太孫妃,這裡頭的意義是不同的。
青桃看了宋楚宜一眼,沒有說話,她向來聰慧,知道這事必定沒有那麼簡單。
那一日宋楚宜是臨時決定去的黃大仙廟的宅子,鄭柏虎也是前一天才被送進的那裡,要是沒有人臨時通風報信,殺人滅口這事,怎麼可能做的那麼順當?
剛剛好踩著點,她們進去的時候,那血分明都還是熱的,人才剛死,可是馬三那麼快的追了出去,也什麼都沒追著。
殺人的人往哪裡去了,別人不多想,她卻不得不多想,也知道自家姑娘不得不多想。
韓正清派人來京城攛掇朝臣招安議和,企圖擾亂人心是真的,細作在陳翰林府上也是真的,可是殺人的,卻絕不可能是這個細作。
她看著宋楚宜,輕輕給宋楚宜撥了撥暖爐里的碳,又替她籠上了刺木蘭花的暖套,低聲道:「娘娘也別太著急......」
宋楚宜沒有說話,片刻之後才把信遞給了青鶯:「拿去給哥哥,跟哥哥說,這封信務必交到郭燕堂手裡。」
清風先生已經去了福建,先去的惠州,郭燕堂也早在年前就被建章帝從金吾衛外調去了惠州擔任游擊將軍了,因為跟郭家有舊,又因為本身郭燕堂就算得上地頭蛇的緣故,清風先生自然而然的就跟郭燕堂搭上了關係。
而孫二狗跟人通消息,如今就是通過郭燕堂或者是葉景川。
她對不起孫招娣,更對不起一心一意信任她,把妹妹都託付給了她的孫二狗,想到這裡,她眼裡的殺意頭一次毫不掩飾。
這封信她一定要送到韓止手裡,她要叫韓止跟韓正清兩個人當籠子裡的鬥獸,不死不休。
看著青鶯走了,青桃才擔憂的在宋楚宜跟前蹲下來:「姑娘......」她一著急就經常忘記要喊宋楚宜娘娘,頓了頓,道:「咱們現在危機四伏,孫娘子的事,我知道您很傷心,可是如今更重要的事,還是要找出內奸來......這太嚇人了.......」
是啊,到底是誰通風報信,又是誰神不知鬼不覺的跑到黃大仙廟的宅子裡殺了鄭柏虎殺人滅口?這實在太嚇人了。
「他們尾巴已經露出來了。」宋楚宜握住手裡的暖爐:「等一等吧,不會太久了。」
的確是不會太久了,青鶯出去了一趟,魂不守舍的回來,差點連桌上的茶水都給打翻,咬了咬唇輕聲告訴宋楚宜:「娘娘,出事了......」
「城裡現在流言四起。」她看著宋楚宜,眼睛裡藏著深深的擔憂:「都說聖上病的蹊蹺,還說......還說恭王造反都是被太子殿下和太孫殿下逼的。說是太子殿下從恭王剛就藩開始就派刺客幾次三番的想要行刺他,又說這次恭王在皇陵也是因為太孫殿下派了死士想要置他於死地,他迫不得已才出逃的。又因為實在太冤屈了,見不得聖上被小人蒙蔽,所以才決定起兵清君側誅小人......」
戰事總是容易叫人心浮動,加上最近朝中因為議和還是主戰的事兩派官員鬧的不可開交,更是讓百姓們都惶惶不可終日,韓正清這是利用民心翻雲覆雨,想把京城攪得天翻地覆,想開始給恭王洗白成仁義道德的典範,把周唯昭說成陰險無恥的小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