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章·離間
他父親的敵人來說的話,自然不可能是對他父親有利的,畢竟定遠侯是被韓正清逼走的,若他再晚走一步,恐怕頭顱就已經不在他自己的頸項上了。
他忖度片刻,溫和的搖搖頭:「抱歉,我並不想聽。你們二位......」他看著路然和定遠侯,知道這兩個是朝廷的人,卻也沒想下殺手:「你們二位快走吧!」
離開這個是非之地,等被他父親和韃靼人發現了,恐怕就沒有這樣輕鬆能脫身了。他轉過身去從被窩裡摸出包袱來,拿了兩個銀錠子出來遞給他們:「一點心意,你們走罷......」
定遠侯在雲南守城多年,這是個極為難得的將領,他外祖父很推崇保家衛國的這些將軍們,自幼他就對郭懷英崔紹庭和定遠侯他們心懷嚮往。
路然面色有些複雜的伸手推開:「如我知道的那般,公子你可真不像是你父親生的。」
定遠侯就比路然要乾脆直白的多,他根本無視了韓語要他走的話,閒適自然的坐在凳子上,聽著窗外拍打著窗戶的大風,轉過頭對韓語道:「你知道你父親讓你去湖北做什麼嗎?」
探聽東平郡王的消息,這是最主要的,韓語點了點頭,默然看向定遠侯。
定遠侯又問:「那你知不知道你父親為什麼要你在這個時候豁出性命去找東平郡王?」他看韓語有些愣怔,就又道:「你可是他的親生兒子,湖北的局勢是什麼樣他不清楚嗎?湖北有崔應書坐鎮,你要是去了湖北被人發現行蹤,只有一個下場,那就是死。」
韓語知道這一點,他向來知道自己在父親心裡不甚重要,可是當這赤裸裸的現實從別人嘴裡說出來的時候,就格外的令人難堪了,他沉默著沒有回話。
路然便長長嘆息了一聲:「你一定發現你父親對你們這些子女都很淡吧?」
的確是,他父親是個沒什么子女緣的人,當初三弟......他沒再想下去了,溫和的眼眸里閃過一絲難堪和一絲隱藏的憤怒:「有話便直說吧。」
「那我就直說了。」定遠侯坐的筆直,敲了敲桌子引的韓語回神,面無表情不帶情緒的道:「他以為東平郡王是他的兒子。」
屋裡霎時只聽得見風聲,外頭的風一陣一陣的拍打在窗上,夾雜著隱隱傳來的哭聲,令人毛骨悚然,韓語已經完全呆住了,他一時沒反應過來。
以為東平郡王是他的兒子?!他父親?!
他父親這麼緊張東平郡王,還不僅僅是因為東平郡王是大范氏的兒子,還是因為他以為東平郡王是他跟大范氏的兒子?!
所以他才先遣了二叔領著人親自去湖北,後來二叔沒有消息又遣了蔣叔叔去,到最後明知道那邊很可能出了事,還叫自己填上去?
韓語的確知道自己不受重視,可是有嫡兄韓止做對比,他從來不覺得自己委屈,只當父親是冷漠,天生不喜歡孩子。
可是當他有一天知道他父親不是冷漠,而是根本只對他們冷漠之後,之前十幾年累積起來的委屈就一股腦的湧上心頭。
定遠侯半點廢話也沒有,直接把崔紹庭給他的信遞了過去:「這是京城來的信,信上說的清清楚楚,韓城說是奉了韓正清的命令,特意去接東平郡王的,怕他造反了以後朝廷發現東平郡王的身份,所以特意讓韓城先去把東平郡王接走。」
韓語近乎麻木的接了信看了一眼,半個字都說不出來。
同樣是兒子,同樣沒有名分,可是卻是雲泥之別,一個被他捧在天上,這麼多年小心翼翼的捧著護著,而他們這些,卻全都被踩在泥地里,為了他另一個兒子的消息,連性命都得搭進去。
他一時說不清心裡究竟是何感受,最後竟然笑了笑。
不知道怎麼反應,就只好先笑一笑了。
笑過之後他放下了信看向路然,又看看定遠侯:「那二位想要我做什麼呢?」
總不能他們是大發善心,特意來點醒他,防止他走上湖北這條死路的吧?
他想了想,他也沒什麼可利用的地方,不由對著他們苦笑:「你們既然知道這些,就該知道,我雖然是他的兒子,可是卻沒什麼用處。在他心裡,我們這些當兒子的,連東平郡王的一根腳指頭都比不上。」
他說著,又很想笑:「就是不知道,東宮得知替人養了十幾年的兒子之後,會是什麼反應。」
路然和定遠侯都沒笑,他們看著韓語搖頭:「東平郡王已經回京了,韓城也是他親自綁了交給崔大人的。」
韓語就更想笑了,他父親心心念念放在心上的寶貝兒子,人家壓根看不上他!
「說正事吧。」定遠侯再敲了敲桌子,見韓語看了過來便道:「我們想請韓公子你幫一個忙。」
「我聽說你的外祖父也是死於戰亂,不是戰亂的話,不是韃靼人的話,你母親也不至於淪落成給人做妾侍的地步。說是妾侍,恐怕連妾侍都算不上吧?」
這是在揭韓語的傷疤,韓語看一眼路然,他當然知道路然是誰,路然是他父親派去崔紹庭那裡的內奸,結果卻沒料到路然其實卻是崔紹庭的人,這些事,肯定也是路然告訴的定遠侯。
他沒說話,現在他腦袋裡還是亂糟糟的厲害。
定遠侯也不看他臉色有多難看,自顧自的道:「引韃靼大軍入城,打算靠韃靼人替他跟恭王打江山,倒是做的好夢。可是天上哪裡會掉餡餅,只怕請神容易送神難,他跟恭王,註定是千古罪人,這等人,是不可能達成心愿的。」
路然替他下了總結:「所以,韓公子不如跟我們合作,反正沒了他,你們母子還能過的更好一些。」
果然天上不會掉餡餅,這裡提醒他不要去湖北鑽進崔應書的圈套送死,緊跟著就有事情要他做了,他知道他們肯定不會要他做什麼對父親有利的事,可是他仍然還是猶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