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三十七·見面
宣政殿裡所有的燈都被點燃,明晃晃的照的這座大殿如同白晝,連屋頂的琉璃瓦亦因為這光亮而更加顯得流光溢彩美不勝收。
可如今誰也沒這份心來欣賞如斯美好的夜景,大周朝開國以來,文武百官逗留到掌燈時分實在是屈指可數,上一次還是建章帝的祖父的時候,那時候雷州山洪爆發,雷州知府秘而不宣隱瞞不報,以至於雷州屍骸遍地,消息傳回京城來,含明帝大發雷霆,天子一怒,伏屍百萬,當即著安遠的錦衣衛所的錦衣衛押解雷州知府進京,誰知當天夜裡,宮裡雷州知府的干叔叔的大太監劉明就提前得了信,並且圖謀發動宮變,事敗被誅。那一晚皇城裡亂成一團,到天亮了事情塵埃落定之後,大臣們才陸陸續續的出宮。而現如今,當初的事又一次重演了,這座皇城,又一次喧鬧起來。
盧皇后的面容隱在這太過明亮的燈火里,明明滅滅的光投在她臉上,反而叫人瞧不見她的表情,她坐在屏風後頭,緊張得手也不知道往哪兒放。
現如今張天師算是她唯一的支撐了,若是張天師到最後還是說一聲不能就......
她揣著一顆惴惴不安的心看著周唯昭回來,怔了怔,等周唯昭走到跟前了,才後知後覺的覺得事情有些不對。
當時她實在太慌亂了因此並沒有想到那麼多,可是現在冷靜下來一想,為什麼老孔會說那些話出來指證周唯昭?為什麼周唯昭又好像一副一點都不驚訝的模樣?而明明當初張天師對建章帝的毒束手無策,現在卻又忽然說能解?
她忽而想起之前建章帝同她說過的話,讓她不管遇見多難的事也不要著急,遲早會過去......「唯昭。」她深吸了一口氣,看著屏風外頭隱隱綽綽的人影看向周唯昭:「這是怎麼回事?」
後頭的清寧殿裡,太子臉色鐵青的看著被領進宮來來的盧重華,瞪大了眼睛,他要是沒有記錯的話,盧重華好似已經死了,當時東宮還給盧家頒過喪儀,而且他雖然人在清寧殿裡,前頭卻一直有消息傳進來,不是說盧家出了個叛徒老孔,老孔還跑出來告發周唯昭說是周唯昭跟張天師合謀?
盧家到底在搞什麼鬼?!他覺得自己都被弄糊塗了。
榮成公主卻猛地站起來,幾步上前不可置信的站在盧重華跟前,聲音都有些哽咽:「重華!你......你沒事.......」
中午時分宋楚宜還說要等過幾天可能才會來接她,沒料到不過是一個下午的時間,宋珏就來了,她自己也是驚訝的厲害,直到來接她的青鶯說了老孔的事,她才恍然大悟。
老孔是周唯昭身邊最得力不過的老人,也是周唯昭再信任不過的人,這樣一個人都浮現了,周唯昭身邊就算是還有什麼內奸和不乾淨的人,那也是小魚小蝦了,根本不足掛齒,何況有了老孔,很多事也就能問出來了,不需要再繼續演戲了。
她見榮成公主眼泛淚光,不由自主覺得委屈,眼淚啪嗒一聲就摔在地上,撲上去抱著榮成公主喊了一聲表姑,哭的有些轉不過音來。
榮成公主拍著她的背,整個人猶自還是懵的,許久沒能反應過來,好一會兒才稍稍把她推開些許,摸了摸她的臉:「你這是......」
她想到老孔,想到盧家,心中莫名驚跳不已,餘下的話梗在喉嚨里,再也問不出來了。
還是太子再問了一聲:「你......盧家,怎麼回事?」
盧重華還沒說話,蔣公公已經從外頭急急忙忙的進來,擦了一把額上冷汗,彎著腰道:「盧姑娘,那邊請您過去呢......」
太子更加訝異,也更加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看了她一眼,再看蔣公公,有些艱難的問出了想問的話:「怎麼回事,好端端的......找她去做什麼?」
一個女眷,去什麼宣政殿這樣的地方?
蔣公公的帕子重新又塞回袖子裡,恭恭敬敬又不失歡喜的道:「聖上醒了......」
「當真?!」榮成公主這才真正失了態,眼淚撲簌簌的往下掉,著急忙慌的站起來:「父皇真的醒了?!」
剛才傳消息進來說張天師說有辦法能治好建章帝的毒,她雖受葉景寬的暗示知道必是真的,可心裡的擔憂卻怎麼也止不住,如今聽見說建章帝真的醒了,也還是覺得有些不敢相信。
這若是演的,演的也實在太真了----剛才連她也要擔心周唯昭會不會真的就被老孔這齣投案自首給陷害。
蔣公公忙著要去前殿,又不敢得罪太子和公主,忙不迭的應了一聲:「可不是嘛,千真萬確,如今雖然才醒沒什麼精神,可千真萬確的是醒了。現在陛下正著我過來請盧姑娘過去呢......」
太子目光複雜,已經猜出事情不簡單,可是不管怎麼樣,建章帝醒了總是好事。他看了一眼盧重華,皺了皺眉頭,吩咐她:「不該說的事別說!」想了想又囑咐:「盧家的事,別扯到他身上。」
這個他自然指的是周唯昭,盧重華看他一眼,福了福身子應聲是,隨著蔣公公急匆匆的出去。
等他們走了,太子就有些焦躁得坐立不安,盧家給的老孔會主動站出來舉報周唯昭,這說明盧家出了事,可是偏偏建章帝又並沒中毒,那就是說老孔說的肯定是假的,這一切到底是怎麼回事?
如今等了大半夜終於等的建章帝悠悠轉醒的百官們終於如願以償的等到了建章帝睜眼,鬆一口氣的同時也終於同樣想問建章帝同樣的問題。
沒料到建章帝還能醒,先前對於建章帝被下毒一事最為憤慨的梁彤噗通一聲直接跪倒在建章帝跟前,揚聲問他:「陛下,您的毒......」
建章帝目光沉沉看不出喜怒,環顧了一圈圍著他圍的幾乎密不透風的文武百官,嘴角牽起一抹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