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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章·捉鱉

    西北的風波比所有人預想的來臨的都要快,風颳得也比所有人預料的都要猛烈。七月十九這日上朝的時候,建章帝冷淡的扔了一封奏摺給都察院都御史王英,冷笑著笑了一聲:「你來念給眾位愛卿聽聽!」他的臉隱在冠冕後頭,看不清到底是什麼神情。

    果然來了!站在常首輔後頭的陳閣老低頭間露出一抹神秘的微笑,眼看著內侍接過了建章帝手裡的奏摺。

    王英振奮精神應了一聲是,昂首闊步的上前從內侍手上接了奏摺,可拿到手裡卻整個人都愣住了,如同被雷劈了似地雙腿隱隱發抖-----他手裡的奏摺的確是崔紹庭上的,可內容卻全然和他謄抄的那份不一樣,他謄抄的那份內容分明是崔紹庭贊同互市的,也是崔紹庭的催命符。可手裡的這份.......手裡的這份卻是崔紹庭參西北總督章天鶴勾結韃靼,私販戰馬,並且私吞二十萬兩軍餉的彈章........

    他覺得他手裡的這封奏摺有些刺眼睛,忍著酸脹再掃了一遍,這才後知後覺的發現,他手上的這封奏摺,不是崔家的催命符,而是他自己的。

    整個太極殿都陷入了短暫的詭異的安靜,眾人都不明所以的盯著前面一動不動的王英,王英一動不動的盯著自己手裡的奏摺,仿佛那是什麼會吃人的洪水猛獸。

    方孝孺在隊列中隱隱發慌,恨不得伸腳踹王英一腳-----都已經到了這一步了,念出來就是了,怎麼還跟見了鬼似地,難道還會害怕不成?

    宋程濡眼觀鼻鼻觀心的跟在陳壽福和陳閣老後頭站了,對杜閣老投過來的探究眼神視若無睹,一副老神在在什麼也不知道的模樣。

    陳閣老卻不僅只是和方孝孺一樣只是發慌,他立即就明白那封奏摺肯定有蹊蹺-------王英不是膽小的人,不可能在臨門一腳的時候出這種岔子,一定是他手上的那封奏摺和他當初看到的那封不一樣了......甚至可能內容是截然不同的,他才會震驚到這個地步。

    可是......他不動聲色的用餘光把宋閣老和後頭的崔應書都掃了一遍,等再想起這封奏摺原件似乎只經過常首輔一人手的時候,手都不自禁的抖了一抖。

    這封奏摺恐怕是真的有問題!

    仿佛是為了驗證他的想法,上首坐著的建章帝冷哼了一聲,從上頭又再扔下一封奏摺來摔在王英腳下,冷冷的沖王英道:「這是你當初給我的,彈劾宋閣老徇私枉法、私放逃犯的奏章!現在還給你!」

    王英幾乎條件反射的雙腿一軟啪嗒一聲重重的跪在了地上,透過油光發亮的地板,他看見了自己慘白的臉。

    建章帝回頭去喊馮公公:「你,去把他手裡那封奏摺念給大家聽。」

    滿殿的大臣都面面相覷不知道究竟是發生了什麼事,可是等馮公公念完了第一段,眾人就都知道了為什麼建章帝這麼生氣。

    西北那邊積弊已久,其實滿朝都是心知肚明的,可是再也沒想到那邊已經到了如此地步------作為西北總督的章天鶴竟一手遮天,不僅膽大妄為到勾結韃靼人私販戰馬,走私綾羅綢緞和藥材食物,居然還私吞軍餉,架空三邊總制......和揚州知府賄賂崔紹庭不成,竟然還想要用美人計,並且利用美人私自偷崔紹庭的布防圖...

    王英面無人色的跪在地上,汗如雨下,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他還能說什麼呢?他以前在建章帝跟前進的讒言,此刻都變成了朝他自己飛回來的刀-----崔紹庭用主戰兩個字,狠狠地打了他的臉,也狠狠地在建章帝跟前捅了他一刀.....叫他在建章帝跟前成了一個夥同章天鶴陷害忠烈的奸佞小人。

    方孝孺也險些沒站住,只覺得寬大的衣袍底下汗如雨下,垂著頭六神無主的去看陳閣老,可是轉念他就知道此刻不是看陳閣老的時候,立即又低著頭看自己的腳尖,心慌意亂的攥緊了拳頭。

    陳閣老心中震驚,面上卻絲毫不露,蹙著眉頭表現得和內閣其他四人一樣憂國憂民。

    「國庫的銀子,就養了這麼些尸位素餐、吃裡爬外的廢物!」建章帝的聲音冷冷的響徹太極殿:「看來是朕這個天子當的實在太不稱職了,才會一而再再而三的出這樣的事!」

    一年之內南北兩地都出現了這樣巨大的貪污案,而且其中揚州一案還牽扯上了他兩個兒子,如今西北這邊又立即出了這麼大的紕漏,他心裡的怒火簡直已經無法抑制。

    當初還以為崔紹庭真如王英等人說的那麼不干實事野心勃勃,可現在看來,分明崔紹庭才是西北那邊唯一一股清流。

    這話說的滿朝文武嘩啦啦的跪了一地,常首輔帶頭朗聲自責:「都是臣等失職,聖上聖明燭照,乃受命於天的九五之尊,實在不該妄自菲薄。」

    好話人人愛聽,建章帝冷冷的哼了一聲,眼睛定在底下眾人身上一刻,才點了刑部、大理寺、都察院三法司同審西北總督章天鶴勾結韃靼、私吞軍餉一案。

    刑部尚書孟繼明和大理寺卿馮應龍不妨忽然被點名,都遲疑了一刻才上前領命,倒是都察院左都御史陶鼎湖還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樣,看了跪在正當中的王英一眼,實實在在的應了一聲是。

    方孝孺只覺得渾身的力氣都在此刻被抽乾了,眼睜睜的看著錦衣衛脫了王英的冠帶和官服,死狗一樣的把他拖出去,心裡狠狠地打了個冷顫。可是他自己的官服底下都已經濕透了,要他開口替這個親家公兼同窗好友求情,那是萬萬不能的-----崔紹庭那封摺子寫的又狠又毒,王英在建章帝眼裡此刻已經是十足的小人,他要是不知死活的求情,下場也好不到哪兒去。(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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