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七十六·棄子
杜夫人又吃了顆定心丸,舒了口氣看向宋老太太,眼裡都溢出眼淚來了。
她是真的害怕,恭王這麼一跑,就算杜閣老已經把朝廷里跟恭王有關的人暗搓搓的報了上去,可是建章帝也沒理由這麼輕易放過他。
如果恭王不鬧這一出么蛾子,杜閣老如願以償的靠上了太孫之後,再經營幾年,還能走出另一條路來,可偏偏恭王就是這麼不給人活路走。
她幾乎氣急攻心,就算此刻想起來,心仍舊如同被針刺了一樣,噗通噗通的跳的厲害,她面色有些蒼白的捂住胸口看著宋楚宜:「恭王既然敢走,必然是做足了準備。我們沒什麼能幫的上忙的,卻還是想替殿下分憂。」
她把目光放在宋楚宜身上,像是要盯出一朵花來。
杜閣老當然不能再跟建章帝說恭王還跟韓正清有牽扯的事兒來-----建章帝生平最恨結黨和通敵叛國的事兒,而韓正清走私戰馬,給范家到處行方便的事兒無疑就跟叛國沒什麼兩樣。更別提他又投靠了恭王了。這事兒捅上去,太子那邊又要出事,杜閣老自己卻也脫不了關係-----他之前居然知道這樣的消息還不上報,分明也是存著不軌之心的。
本來如今就處境堪憂了,現在報些小魚小蝦的上去還能說的戴罪立功,捅出韓正清的事兒來,那就是大羅菩薩都赦免不了的罪過了。
所以只能另闢蹊徑,現在誰最想恭王死?
崔紹庭查這些並非一朝一夕就能一蹴而就的事兒,如今有人送上門來給消息,這自然是穩賺不賠的買賣,她好看的眼睛如同琉璃一樣閃著光芒,輕輕朝著杜夫人點一點頭。
杜夫人自袖中掏出一封信來遞上去:「這是這麼些年來,我家老太爺知道的,恭王的人。」
宋楚宜親自接了信抖開來一瞧,面上就現出些笑來。
看來杜閣老當了這麼多年的閣老也不是白當,這順風使舵的本領還是極強,什麼時候該做什麼事,這個人門清。
她從容的收好了這份名單,輕輕朝杜夫人頷首:「杜夫人的意思,我知道了。這封信,我也一定會交到殿下手裡的。」
杜夫人如釋重負,她能做的也只有這些了,僵著臉看著地上半響,到底朝著宋楚宜欲言又止了一回之後張嘴:「還請殿下......」
宋楚宜的目光緊緊盯著她,她忽而又說不下去了,再坐了一回之後起身告辭。
宋老太太等大夫人送客之後才看向宋楚宜:「這老狐狸終於也有今天。」
杜閣老向來是個極會隱藏也很會隱忍的人,如果恭王不這麼不要命的坑他一把,他不擇手段的貼緊宋家和太孫的想法還是不會變的。
宋老太太見宋楚宜若有所思,又問她:「既然如今恭王來這麼一招,原先想好的對付杜家的法子也不管用了,你說這杜家的婚事.......」
原先是想先借著杜芳曦這門親事來籠絡杜家,再利用杜家對付恭王,可現在杜家儼然已經用不上了,那這婚事,是不是也能作罷了?
宋楚宜搖了搖頭:「這兩件事不衝突,祖母放心,我有分寸。」
她既說有分寸,宋老太太也就不問了。
稍晚些等前院傳來消息說宋程濡已經回府了,她就去了前院書房。
宋程濡知道今天會有收穫,卻沒想到收穫竟如此之大,老杜這一送,送的可幾乎就是恭王的性命了-----去西北的路雖然就這麼幾條,可是如同宋楚宜當時安排宋琰的那樣,要是時間改一改,半道上往岔路上走一走,這人還真是如同魚兒入了海一去無蹤了。
而有了這份名單和恭王在西北這一片的產業分布圖,那事情可就要簡單的多了。
他思索了片刻就下了決定:「你交給殿下。」
頓了頓又道:「我再去封信給紹庭,以防萬一。」
要是能在半路上就截殺了恭王,徹底廢了這個隱患自然是好,如果不能,那恭王要是想去西北,有崔紹庭的重重關卡,他也只是死路一條。
這裡說定了,宋楚宜默了默問自己祖父:「您說杜閣老會選什麼路?」
私底下通過女眷來把消息送給周唯昭,做了這個人情,是還想通過這個人情繼續賣好,還是已經看清楚了?
宋程濡習慣性的抬手想摸一摸孫女兒的頭,手伸到了一半了,見頭上簪著金釵呢,只好作罷,改為摸了摸自己鬍子:「老杜是個聰明人。」
建章帝從前分明是想給恭王留一條命,那杜閣老這個恭王的老師只要不再為虎作倀,留一留還有些作用,至少也能保證恭王能活的不錯不是?
可現在恭王要死了,杜閣老立即就顯得罪惡深重了。
杜閣老雖然喜歡玩弄權術,可他也不是沉浸於權術里抽不出身的人,他該知道,送這份人情,只夠買他們一家的性命。
宋楚宜換了衣裳往重音坊去,周唯昭接了信就挑眉:「我立即安排人手下去。」
太原那邊明著有鎮南王,暗著有崔家,恭王只要敢回太原,那就是一個死字。
而他若是真逃竄去了西北,有了這份名單,要追查他的蹤跡也簡單許多。
宋楚宜點了點頭,就聽見周唯昭又道:「內侍省已經開始布置永安宮了......」
永安宮是他們大婚的宮殿,宋楚宜耳朵不可避免的紅了紅------離他們大婚的日子只剩半個多月了。
周唯昭已經笑起來,看著她這副模樣心裡軟的一塌糊塗,好看的眼睛裡如同灑落著點點星光:「居然還有半個多月,我可真是等的頭髮都要白了。」
宋楚宜的耳朵更紅了,她這副身體裡雖然住著個老靈魂,可是前世今生加起來也沒被人這樣珍愛過,沈清讓更不曾對她說過這樣叫人臉紅心跳的情話。
她如同一隻被踩了尾巴的貓,跳起來撲閃著眼睛看著周唯昭,眨了眨眼睛,根本不知道該如何應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