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六十四·工具
韓止難過的時候向來是喜歡去找章潤的,以前章潤家裡還風光沒敗落的時候喜歡,如今章潤的家因為他而分崩離析了他也不覺得有什麼不對,在他心裡,原是沒有感同身受這一說的-----就如同小范氏和韓正清立時死了,他也只會覺得理所應當-----得勢的時候你踩人,失勢的時候人踩你,天道輪迴,永遠都是這個道理。
可章潤顯然不這麼覺得,他心裡的怨恨一日比一日多,想要韓止死的願望也一天比一天強烈,等韓止溫存完出門去了,他披著衣裳沉默的一個人走到院裡,拎起一桶井水從頭頂往身上一澆,把桶扔的老遠,招手韋言希叫到身邊,問他:「他不是跟著去春獵了嗎,怎麼這個時候回來?」
四月二十才出發的,現在不過才五月四,中間去掉趕路的時候,到圍場恐怕也就才呆了兩三天的時間,這點子時間夠幹什麼的,還是說圍場那邊出了什麼問題?
他初時還以為是自己偷偷往刑部塞錢打點想見見父親的事被韓止知道了,如今看韓止的表現又根本不像。
韋言希沉默的立了一會兒,囁嚅著告訴他:「端王那邊又鬧出事了,他的正妃殺了懷著身孕的側妃,聽說還是個男胎.......後宅不穩出了這麼大的事,之前揚州貪墨案的一批官員又都隱約和他有些牽連......」
章潤垂著眼睛長久的沉默下去,韓止是想徹底一腳把端王踩到底,踩的他再沒有還手之力。所以他趕回京城來,準備吩咐章潤繼續攀咬端王一系的人。
他有些時候時常覺得恍惚,韓止口口聲聲說愛他,可是卻能拿他這個章家唯一的血脈去威脅章潤,讓章潤不得不開口咬掉了恭王和端王的一塊肉。
他明明知道這樣章潤只會死無葬身之地-----不管皇帝還是恭王端王,甚至是那些貪墨案官員背後的人,都會對章潤恨之入骨,可是他仍舊這麼做了,毫不猶豫。然後他又可以面不改色心不跳的轉過頭來就說愛自己,就像那時候妹妹一根繩子吊死了,他連嘆息都沒嘆息一聲,好似死的根本不是一條人命,而是一隻螻蟻。
他覺得自己就是韓止握在手上的一個工具,可以是個替他瀉火的淸倌兒,也可以是威脅章潤的籌碼,更可以是日後他的禁臠。
這個發現叫他實在惱怒至極,他一點一點的把這份恥辱刻進骨子裡,抬頭看著韋言希,雙眼發紅:「言希,想法子替我送封信到那位宋六小姐手上......」他不等韋言希開口,就急急忙忙的接著說了下去:「我知道圍獵的時候規矩比平時鬆散許多,往年姑娘們還能和少爺們一同賽馬蹴鞠,你做的小心些,不會被人發覺的......就當是我求你了。」
可韓止其實也不過是更高級一些的工具而已,葉景川一邊拿石頭砸核桃,把裡邊的核桃仁挑出來一個個的往嘴巴里扔,一面不忘嘖嘖的感嘆了一聲:「韓止這傢伙雖然說像是一條刻薄惡毒的狗,可是對於范良娣和你那個弟弟來說,卻是一條再忠心不過的狗了。瞧瞧,這就迫不及待的跑回京城去索人的命了。」
葉景川心裡有些不痛快,宋楚宜沒受罰他心裡當然是開心的,可是想到周唯昭竟早一步就猜到了宋楚宜決計不會受罰,而且還和宋楚宜串通好了收拾端王,他就覺得心裡有些不是滋味。
他向來不是個愛委屈自己的人,自己不痛快了,別人也別想痛快,所以這麼晚了,他仍舊拖著周唯昭不叫他走------雖然黑燈瞎火的看不清究竟有沒有魚上鉤了,可周唯昭不是喜歡釣嘛?那就釣個痛快好了。
周唯昭手穩的很,一點兒沒受他的影響,收線一扯,就又把一條肥鯉魚鉤了上來。
范良娣是個聰明到了極點的人精,算計人心的本事恐怕比宋楚宜還要強一些,否則也不能在那樣的事情過後還把小范氏死死地捏在手心,還把她一雙兒女養的和自己的兒女一樣親近,反而把小范氏這個親生母親給甩到後頭去了。
周唯昭從小就領教過這一點,回京之後更是體會格外深刻。此刻聽葉景川這麼說,連表情也沒多擺一個:「說你愛替古人操心,你果然就愛替古人操心。有這時間還不如好好當差,東瀛使者栽了這麼大一跟頭被關了起來,若是有人想趁著這個時候製造些混亂圖謀些什麼,正是最好的時機。」
葉景川被他說的險些從樹上一頭栽到他放魚的木桶里,想了一會兒鎮南王和葉景寬格外凝重的臉色,有些結巴的問了一聲:「這些人膽子不至於這麼大吧?」
至於這些人是哪些人,自然是指可能破罐子破摔的端王,或者是想趁機端了太子和端王的恭王?反正這些人里就沒有什麼省油的燈,沒事還得鬧出些事情來,何況現在正出著事呢。
葉景川覺得有些無趣,把一個油光發亮的核桃拋的高高的,坐在樹梢上晃著腳:「說起來,你說韓止這次跑回京城去從章潤嘴裡再挖消息,等內閣這些老狐狸回去一審審出了端王,端王會怎麼樣?」
建章帝是捨不得殺兒子的,當年若不是泰王逼得太緊,恐怕他連泰王都不會殺,何況是他自己親生的兒子。頂多就是日後把端王的府軍護衛全部裁了,讓他一輩子在漳州那座王爺府里待一輩子吧。
周唯昭把釣竿扔給身後的青鋒,站起來問他:「你到底回不回去?再晚些歸隊,恐怕你父親和哥哥都要打著燈籠去找你了。」
葉景川就沒脾氣了,他在父兄跟前向來都是沒什麼脾氣的,心不甘情不願的從樹上蹦下來,想了想手搭在周唯昭肩膀上,義正言辭的警告他:「下次有什麼事兒可別把我給落下,我也要幫忙!」(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