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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恭祝五殿下早日尋得真相,推翻你口中罪孽深重的皇后,結束宮中傾軋了。」蘇珩對蘇瑤拱手行了一禮,聲音依舊清清淡淡,不帶一絲起伏。
「那是自然。」蘇瑤聞言不怒,只是微笑。
此刻的羽皇卻是無暇顧及兒女之間的暗潮洶湧,他粗略地翻了一下蘇瑤呈現上來的各種證物,一雙略有些混濁的眼中浮現出滔天的怒意,拿著東西的手都在顫抖。
即便是站在羽皇身後的蘇珩,都能明顯感覺到羽皇那股難以遏制的憤怒。
宮人們都垂頭、屏息、靜氣,無人敢發出一點兒聲音,都想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恨不得找一個牆角鑽進去。
羽皇雖然暴虐,卻不是傻子,林皇后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他心底一清二楚,之所以給予其寵幸,無非是覺得對方和自己是同一種人,想要利用對方罷了。
作為一個帝王,身旁能有一個懂得自己心意並且幫助自己辦事的妃子,能省去很多不必要的麻煩。
不管是在後宮還是在朝中,林皇后都是有一席之地的,而這些都是羽皇放縱的。
包括當初林氏各種使手段讓司空絡倒台以及逼死尹貴妃的事情。
只是林皇后也不是個簡單的角色,不僅行事手段毒辣,更是讓羽皇很難抓到她有什麼實質性的證據,多年來都是如此,使得羽皇心焦不已。
「混帳!混帳!」羽皇也不知道是看到了什麼,唰一下將裝著各方證物的托盤掀翻在地,面目猙獰,幾乎是咆哮著開口:「皇后她竟敢——」
羽皇說到一半,倒是住了口,瞪著眼睛喘了半天粗氣,宛如失了控制的獅子,許久之後才接口道:「朕要廢了她!」
「那可不行。」蘇瑤像是沒看到羽皇的臉色一般,在如此壓抑沉悶的氛圍下仍然鎮定自若,面帶微笑:「若是母后被廢,我自然也不是嫡公主了,這樣一來,我與蘇珩有什麼區別?」
蘇珩面無表情,望著一旁的空氣。
「放肆!」盛怒之下,羽皇僅存的那一絲絲的寬容也泯滅了,冷厲的目光直接地掃向眼前的女兒:「你既然主動獻出你母親的罪證,就不該有這樣顧慮!對君王忠誠本就是臣子應盡的本分!」
蘇珩搖了搖頭,嘴角撇了撇,面露輕蔑。
對於帝王來說,除了他自己以外,天底下的所有人都是臣民,這其中也包括他的妻子和兒女。
只是,忠誠也是分人的。
當君王殘暴不仁,人人都朝不保夕,還有幾人能保持忠誠之心?
不產生謀逆的心都算是好的了。
「行,不就是忠誠嗎?我能做到。」蘇瑤的回答十分的漫不經心,懶散地在羽皇面前來回走動了一會兒之後終於停了下來:「只是我有條件。」
「公主!」這回是之前那位太監的聲音:「請慎言!」
羽皇指著蘇瑤的手都在顫抖,氣極之下,口中已經發不出任何聲音。
「我聽聞在魏國,嫡出的公主是可以參政的,」蘇瑤說話並不繞彎子,提出的要求也十分的簡單粗暴:「我也要。」
蘇珩扭頭看向蘇瑤,面露驚詫。
他倒是沒有想到,蘇瑤還有這樣的野心。
其餘的宮人皆是一臉看智障的神情,紛紛懷疑自己是不是出現了幻覺。
不然五殿下怎麼會提出如此不可思議的要求?
公主參政並不是沒有先例,除了魏國之外,之前那個被他們滅掉的長盛小國更有女帝治世的先例,只是羽皇迂腐古板,且極度自大,絕不可能同意這樣的事情。
否則也不會在宮中讓人給兩位年幼的公主教習女子應該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這般過時的道理了。
羽皇舉起來的手顫抖的更加厲害了,他沒有放下自己的手,而是對著蘇瑤揚起了手掌。
在眾人都以為五公主即將要被暴怒的陛下扇一巴掌的時候,羽皇的手停在了空中。
在巴掌即將要落到臉上時,蘇瑤霍然抬手,抓住了羽皇的手,硬生生地將羽皇的手按下。
旁觀的蘇珩疑惑地揚起了眉毛。
「我並沒有在開玩笑,今天的事情呢,」蘇瑤按下羽皇的手之後,隨手從自己隨身的香囊當中掏出一個小紙包,皮笑肉不笑地塞在了羽皇的手中:「還請您好好地考慮一下。」
嘴上說著「請,」蘇瑤的舉動卻一點兒都不客氣。
此時眾人的注意力都不在蘇珩身上,他上前兩步,看向被強行塞在羽皇手中的紙包,一時間也維持不住淡定,倒吸了一口涼氣。
蘇瑤瞥了蘇珩一眼,隨即收回目光,也不再看羽皇,優雅地轉了身往外走去。
「然後就是之前我看到的那一幕了?」秦瑾瑜對方才蘇瑤那般詭異的態度和羽皇足以穿透天地的巨大憤怒記憶極深,此刻想起仍覺得周身發寒:「蘇瑤遞給你爹的到底是啥?」
蘇珩涼涼地看了她一眼。
「我是說蘇瑤遞給皇帝的那個東西是什麼。」秦瑾瑜趕緊改口。
「一種香料,一旦燃起十里飄香,香氣久久不散,令人沉浸其中難以自拔。」蘇珩回答。
「這種香料我聽說過,似乎有好幾種香料都是這樣的,你離開魏國之後,我的住處就燃過一段時間類似的香料,只不過我後來嫌這香味太重所以沒再用過。」秦瑾瑜說道。
「蘇瑤手中的香料正是皇帝宮中近日裡常燃的香料,據說是陛下宮中調香的侍女偶然製成,獻給陛下的。」蘇珩若有所思。
「皇帝這些日子氣色不大好的樣子,容貌衰敗的厲害,似乎老了很多。」秦瑾瑜回想著自己被帶到羽皇跟前時所看到的羽皇的模樣,心中起了疑心:「莫不是那香料......」
這般說著,她卻又否定了自己:「若是香料有問題,皇帝宮中的人應當都難以逃脫,可依我觀察,其他人都氣血充足,和皇帝的狀態全然不同。」
「或許是有別的緣故,不過香料的確有問題,」蘇珩說道:「皇帝看到那香料的時候臉色極其詭異。」
「蘇瑤的舉動怪怪的,看起來像個妖怪,」秦瑾瑜陷入沉思:「也不知道她究竟想幹什麼。」
「確實。」蘇珩拉了拉她的手:「你之前特地提醒我,讓我一定要小心她。」
「嗯?」秦瑾瑜一愣:「有嗎?」
她記性一直挺不錯的,尤其是在這方面,若是說過,她應當有印象才對。
「說過。」蘇珩這才想起這話似乎是上古之神鳳凰覺醒之後對他說的。
他暫時也分不清鳳凰和秦瑾瑜到底有什麼差別,暫且也就算是秦瑾瑜說的吧。
「啊?」秦瑾瑜陷入疑惑與自我懷疑。
「走吧。」蘇珩拉著他的手往前走,不再提及此事。
「我們去哪兒?」秦瑾瑜想不起來,便也不再糾結此事了:「皇帝特地找你過去,我還被五公主看到了,就這樣走了真的沒事嗎?」
「皇帝今日怕是沒有功夫理會我們,我們先回去休息。」蘇珩拉近了秦瑾瑜的手,頭也不回地往前走。
「你確定?」秦瑾瑜幾乎是被蘇珩拖著往前走的:「我如今還背著殺害皇子的罪名,皇帝更是讓康王殿下立即處理禮部科舉的事情,我總覺得心裡很慌。」
「先休息吧,」蘇珩終於回了頭,看著秦瑾瑜眼底的黑眼圈和疲倦的面色,聲音柔和了幾分:「身體最重要,有什麼事情都明日再說。」
「行吧。」秦瑾瑜之前緊繃太久,如今在蘇珩面前終於放鬆下來,只覺得困意在一瞬間襲來,困得她都有些睜不開眼睛了,聽蘇珩這樣一說,點了點頭:「都聽你的。」
夜色里,兩人的身影越來越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