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6 絕非偶然
林皇后敢走蘇瑤之後,總覺得不安心,連忙召集了自己的心腹前來商議事情。
下人們都對蘇瑤的表現表示驚詫,即便是跟隨了林皇后多年、眼光毒辣的心腹也不曾從蘇瑤身上看到任何端倪。
林皇后的兒子們早已死光,蘇瑤成了林皇后最後的期盼,眾人都以為蘇瑤軟弱聽話,卻不料她竟是個連生母都能出賣的瘋子。
如今外患還未解決,復仇道路上的重要人物蘇瑤卻先失去了控制,林皇后宮裡的人一時間都心急如焚。
眾人正一籌莫展之際,忽然有人上前來稟報:「啟稟娘娘,十一殿下求見。」
「蘇珩?」林皇后聽到司空絡唯一兒子的名號,頓時警惕起來,皺眉問道:「他昨日不是被陛下的人關起來了嗎?」
宮人面露尷尬,弱弱地說道:「原本是關起來了的,只是昨日五殿下去尋了陛下,還呈遞了不少......」
宮人悄悄地抬頭看了一眼林皇后的眼色,才心驚膽戰地說了下去:「不少您的罪狀,陛下震怒之下,便也顧不上十一殿下的事情了,十一殿下便自行回了皇子居所。」
「他倒是跟他娘一個性子。」林皇后眼中浮現出不屑。
林皇后先是被女兒出賣,丈夫又整日想要廢了她,到了這個時候,她覺得自己已經沒有什麼需要懼怕需要擔憂的了,蘇珩再怎麼折騰也不可能比羽皇和蘇瑤更恐怖,於是她冷靜下來,起身說道:「本宮倒要看看,昔日手下敗將的兒子,在這個關頭能翻出什麼花樣來。」
待她走出去的時候,蘇珩已經等候良久,神情一如既往的冰冷。
平日裡蘇珩在羽皇面前也是這個模樣,明知羽皇不喜仍不肯收斂,在林皇后面前更是不可能擺出好臉色的,林皇后掌權多年,對於敵人的臉色一向不在乎,她只在意自己能不能贏,能不能用最輕鬆最簡單的方式幹掉對方,使自己利益最大化。
林皇后並不說話,只是沉默地看著蘇珩。
眼中蔑視的意味十分明顯。
蘇珩的目光掃也不往這邊掃,縱使感覺到了那股不友善的目光也懶得理會,冷淡地伸手往旁邊一指:「這位就是十六年前服侍六皇子的宮女。」
蘇珩自從回國之後,就從未喊過羽皇父親,對於蘇寒以外的兄弟姐妹自然也沒什麼感情,一律喊尊稱。
林皇后這才注意到旁邊的地上跪了一個人,一個上了年紀的女人。
那女人的側臉看著也就四十出頭的年紀,頭髮卻花白了一半,盡顯老態。
地上跪著的女人穿著一身宮女的服飾,聽到蘇珩的話之後,瑟瑟縮縮地將抬起了頭,膽怯地朝林皇后這邊看來,聲音顫抖:「娘娘......」
林皇后如遭雷劈,竟忍不住向後退了一步。
「你還活著?」林氏面露驚疑,聲音都變了:「當年我兒死於火場,你自認看護不利,自盡於宮內,如今這又是怎麼回事?」
十多年過去,故人容顏未改,聲音依舊,只是多了幾分老態。
讓林皇后一眼便能認出。
「娘娘,」宮女流出淚來,膝行上前到林皇后跟前時,已經泣不成聲:「六皇子之死絕非偶然!」
這聲音並不高昂,低弱的快要淹沒在哭聲當中,然而就是這麼幾個字,宛如重錘一般,狠狠地敲在林皇后的心間。
林皇后忽然覺得自己的腦子空了,她慢慢地蹲了下來,緊緊地拽住宮女的衣領,長長的指甲簡直要嵌入那宮女的肉里,咬牙切齒地開口:「你再說一次。」
「娘娘,娘娘,奴婢對不起您,」宮女似乎沒有感覺到痛一般,哭的絕望:「當年奴婢曾遠遠地看見五公主悄悄地往六皇子的住所潑東西,那時五公主還小,她和奴婢說她是在和弟弟玩,奴婢那時也沒多想,只當是五殿下調皮,又有了什麼要逗六殿下的新法子,後,後來......」
林皇后的眼神逐漸的變得可怖,宮女捂住臉,嗚咽出聲,聲音更加的微弱:「奴婢後來才發現,五殿下潑的竟然是火油,可那時已經來不及了,大火包圍了整個屋子,六殿下,六殿下他......」
林皇后的手慢慢的鬆開,失魂落魄地站了起來。
宮女身子本就不穩,被林皇后這般一拉一扯,整個人都倒在了地上。
伺候的人連忙上前扶住林皇后,以防她摔倒。
林皇后卻是一把將她們推開,一個人孤零零地站在宮殿的中央。
若是換做平常,即便是多年前她專門挑選出來照顧六皇子的宮女站在她面前,她也不會相信眼前的一切。
可如今蘇瑤囂張,背叛生母,挑釁生父,意圖致親生父母於死地,當年六皇子又的確死的蹊蹺,林皇后即便是再多疑,也不得不相信。
蘇珩仍站在宮殿當中,站在林皇后不遠處的地方,可此時的林皇后已經看不見他了。
看不見昔日敵人的兒子,看不見自己最想要除掉的存在。
她的記憶回到了多年前,烈焰騰騰,火光瀰漫的屋內,滿身火焰的六皇子費盡心思將蘇瑤從火場推出來後,被頭頂落下的東西生生砸死的場景。
那時她還只是普通的得寵嬪妃,雖然怨恨羽皇,在照料兒子上卻是實打實的付出了真心,作為一個母親,眼睜睜的看著親生兒子死在自己面前,何其殘酷。
當時她已經懷了身孕,少年時期失去親人的絕望感再一次的上涌,不管不顧地就想要撲過去抱住被烈焰吞噬了的兒子,被宮人硬生生地拖住之後仍拼了命地要掙脫。
等到火焰熄滅,六皇子被人從裡面拖出來的時候,已是一堆焦炭。
羽皇初次喪子,多多少少也有些難過,來看了一眼之後便捂著眼睛離開了,讓人給焦屍蓋上了一層白布。
林皇后終於甩開了宮人,伺候她的人也不敢在攔著,默默地退到了一邊去。
林皇后一步一步地走到白布面前,慢慢地蹲了下來,隨後竟直接地跪坐在了地上。
宮人急切地喚著她,她卻什麼都聽不進去。
林氏面上的淚痕已干,經過了一次撕心裂肺絕望的哭喊,她沒有再落淚,只是對著白布伸出了雙手。
她的手顫抖的厲害,幾次在碰到白布之後便像受驚了般猛的縮了回來。
來回幾次之後,她的手才終於落到了白布之上。
林氏沒有掀開白布。
她彎下腰來,將那白布包裹著的小小身子緊緊地抱在懷裡。
眼中一片死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