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8 不好對付
「以上就是這些了哦。」康王府內,秦瑾瑜笑吟吟地為自己今日給康王匯報行蹤劃的活動上了句號。
「就這些?」蘇寒目露懷疑:「真的?」
到秦瑾瑜跟蹤蘇瑤到林間之後,秦瑾瑜的描述就變得十分模糊,還斷斷續續的,如此明顯的遮掩,讓蘇寒不得不心生懷疑。
「其實不止這些啦,不過——」秦瑾瑜忽然話鋒一轉:「我覺得和蘇珩說比較合適呢。」
「怎麼?」蘇寒挑眉,似笑非笑:「不信任我?」
「我哪敢呢,」秦瑾瑜的手撫上自己斷了一截的頭髮,被割裂的袖口此刻呈現在蘇寒面前:「這不是因為我能力不行,在被追殺的過程中被嚇壞了嘛。」
秦瑾瑜如此明目張胆地在他面前不把話說完,倒是有意思,不過也是聰明的做法——康王並非傻子,若是秦瑾瑜為了遮掩她真正的意圖故意說謊,被蘇寒給察覺出來反而不美。
蘇寒覺得自己能看在蘇珩的面子上相信秦瑾瑜,實際上面對這個自己昨日才見到的人,心底仍有諸多戒備和不信任。
他有心想再問,然而看到眼前少女笑吟吟的臉,烏黑的眸子中寫滿了無辜,笑容如山花爛漫,袖口破碎和被割裂的發尾無不在訴說剛才她遭遇追殺的驚險。
蘇寒本有戒備,面對這般的場景,態度也不由得軟化了一些,覺得自己這般質問,像是在欺負人家小姑娘。
「人家是女孩子啦,」不等蘇寒說話,秦瑾瑜的身子先晃了晃,一幅弱柳扶風禁不住嚇的模樣:「哎呀頭好暈要昏倒了,殿下實在對不起我站不住了不行了我要回去了。」
秦瑾瑜一口氣說完,在王府侍女的攙扶下,「虛弱地」離開。
侍女扶著這位「嬌弱」的小姐,忍不住回頭看了眼康王殿下黑如鍋底的臉。
秦瑾瑜也看到了,更瞥見了侍女遲緩的動作。
侍女心塞,眼前這位是「康王府唯一的小姐」不錯,然而康王殿下的意思更加的重要。
秦瑾瑜自然也明白這一層意思,於是她看向侍女,神情純真,語氣單純:「這位姐姐,你看,殿下擔心我都擔心的黑臉了呢。」
侍女心道自己扶著的這位可真是個祖宗,方才談及那般驚險的經歷都不帶眨眼的,眼下倒是虛弱的要人扶了。
然而她也不敢怠慢——康王殿下雖說臉色差了些,到底也沒有阻止小姐回去,還是老老實實地扶著人家回房吧。
眼看秦瑾瑜越走越遠,蘇寒輕輕地搖了搖頭。
蘇珩的這個發小,看著溫和可人,軟軟糯糯的像個純白的湯圓,撥開一看,卻是黑芝麻餡兒的。
真真是不好對付。
難怪能和他弟弟混到一塊兒。
蘇珩和秦瑾瑜,一個冷的讓人看一眼就不敢靠近,一個整日笑吟吟讓人心生歡喜,看著好像是天南地北的差別,完全是兩個類別的人,按理說怎麼都不該混到一起。
然而實際上這倆人骨子裡是一樣的,一點兒都不肯吃虧,並且......十、分、記、仇!
遠遠走了的秦瑾瑜不知道康王的具體思想,但也能猜到個大概。
八成是覺得她不好對付。
不好對付又怎樣呢,秦瑾瑜靠在房間的椅子上懶洋洋地想,那蘇寒難道不是一個更不好對付的人嗎?
臉上擺出一幅我很信任你,你是我弟弟的好友所以我絕不懷疑的你的神情,語調也溫柔的好像他真是秦瑾瑜親爹一般,實際上提出的問題個個刁鑽,又相互關聯,一環扣著一環。
這些問題聽著平淡似乎也簡單,然而每一句都不能隨意回答,一旦不慎便落入了圈套。
字裡行間瀰漫著一股」不是我不想信任你只是你需要實話實說不然我們沒法合作「的坑爹意味。
按理說生活在皇家,尤其是羽國皇家這般但凡單純一點就會被啃得骨頭渣子都不剩的黑暗地方,蘇寒面對一個秦瑾瑜這個之前根本不了解的姑娘,謹慎些也是可以理解的。
可以理解,但不接受。
蘇寒不信任她防備她,她也防備他不信任他。
彼此彼此嘛。
秦瑾瑜在椅子上坐了一會兒,覺得這椅子似乎有些硌,便又轉移到了旁邊的軟榻上。
不得不說,王府內部,的確奢華。
比起她在秦家的居所和宮內多年來的住處舒服多了。
經過一上午的驚險活動,腦力和體力的雙重消耗下,秦瑾瑜覺得有些疲憊。
她稍微整了一下自己的頭髮,又換了一身衣服,半躺著靠在了榻上。
「這位姐姐,」她笑意吟吟地喚那位侍女:「我想稍微歇息一下,麻煩您在外面守著。」
面對「康王殿下唯一閨女」的命令,侍女哪敢說不,老老實實地出了裡屋,到外面守著去了。
腦力體力損失巨大的秦瑾瑜舒服地伸展四肢,找了個舒服的姿勢,準備入睡。
如今是多事之秋,沒到晚上她不準備睡太久,但眼下又太累,便索性在榻上臨世休息一下。
好在康王也沒有虧待她,給她安排的房間倒是極好的,軟榻躺著舒適,四周也沒有任何不安全的氣息,秦瑾瑜眯了一會兒眼,便進入了夢鄉。
躺在榻上的秦瑾瑜於迷迷糊糊之中想的是,羽皇忽然讓蘇寒管理禮部是個什麼用意,而提出此建議的萬尚書又是個什麼意思。
入睡前的最後一刻,什麼權謀啊算計啊全都攪成一團漿糊,唯一還殘留的一點兒思維,迷迷糊糊地想,也不知道蘇珩現在在做什麼.....
此刻萬府內。
時辰尚早,萬建和萬尚書仍在禮部工作,昔日還算熱鬧的萬府卻安靜如雞。
「怎麼了怎麼了?」萬家家主即萬建和的兄長萬健茂見前來稟報的的下人神情古怪,自己那些個兄弟更是個個不肯去前廳迎接所謂的貴客,不由得一路奔往前廳,順便詢問身邊的人發生了什麼。
萬健茂的夫人孟氏對丈夫偏偏頭,低聲說了些什麼。
萬建茂神色詫異地走向前廳。
大片陽光如鋪開的綢緞散落,亮眼的如炸脆了的雞,於灼熱的空氣中隱約透露出幾分焦黃香脆的味道,在廳前地上鋪開一地金黃。
如此環境,與廳內靜坐的那位,形成火與冰的對比。
廳內高山流水屏風後斜斜坐著的那人神情冷淡,冷而靜的氣質如極寒之地的冰雕成精,亮眼的陽光透過屏風,只余隱隱橙色亮光,映上他冷月一般的袍子,顯出世人難有的韻致和風華,而他面如寒冰,目光冷冽,亦如滔滔寒江水。
聽得細微腳步聲響,他微微側首,斜睨過來的眼神像是往這邊丟了個飛刀,寒涼至極,眉梢微抬間,幾分冷冽幾分肅然。
那人目光所及之處,被他輕飄飄一個眼神掃過的人恍惚都置身於古道寒潭邊,而那人是高懸的冷月,落下的寒霜,被他看著,下意識地只想收攏袖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