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6 我很想她
據說這位質子性子古怪,十分的難以接近,永遠以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態睥睨著眾人,不將任何人看在眼中。
而且這位質子極喜歡自己一個人呆著,不喜歡讓人近身,他曾經不小心撞到了魏清婉的身上,那時候魏清婉心情好,未曾與他計較,誰知他卻面露嫌棄之色,回去自己的居所之後,便將當天穿過的衣服丟了。魏清婉得知此事之後,氣得七竅生煙,從此和蘇珩結下了難解的仇。
秦瑾瑜聽著魏清淮和魏清月的吐槽,終於忍不住打斷了他們的對話:「蘇珩真的這麼可怕?」
「當然了!」魏清淮拼命點頭:「我怎麼會騙你!所以你以後不要和那個怪人有任何接觸知道嗎?」
秦瑾瑜的兩隻手都被魏清淮抓著,在魏清淮目光的注視之下,她連動都動不了,無奈之下,只好應允:「好。」
「既然答應了就不能反悔,不然你就是小狗。」魏清淮滿意地放開了秦瑾瑜的手,還不忘對她「威脅」一二。
時光一晃,便到了晚上。
賢妃親自帶著秦瑾瑜去了先皇后的寢殿。
先皇后薨逝那晚,寢殿被燒,皇帝悲痛過後,又命人按照著寢殿之前的模樣重新修建了一座。
先皇后宮內的一切擺設都維持著她在世的模樣,在先皇后生前最常坐的位置旁的桌子之上,擺著幾朵玉蘭花。
那幾朵玉蘭還很嬌嫩,似乎是才剛從樹上採下來沒多久。
先皇后雖然逝世多年,宮內一直有人打掃,宮內的所有的東西都不染纖塵,仿佛先皇后還活著。
秦紫儀的目光落在了那幾朵嬌嫩的玉蘭花上,神情有些恍惚。
姐姐在世的時候,就喜歡修建幾朵玉蘭花,擺在桌案上。
曾經還是才人的她來拜見皇后,皇后那是手捧著一朵玉蘭,閉著眼,輕輕地聞了聞。
玉蘭淡淡的清香縈繞鼻尖,皇后溫柔的笑容如花綻放。
皇后見是她來,歡喜地將手中的玉蘭花捧到了她的面前:「紫儀,這花好香,你聞聞。」
秦紫儀性子向來較為冷硬,在姐姐面前也只是個乖巧的少女,她學著皇后的模樣,輕輕地聞了聞那朵花。
香味竄入她的鼻尖,皇后輕輕地理了理她有些凌亂的發,無奈道:「你又到哪裡去瘋了?」
宮規森嚴,紅牆高立,將權力與自由隔絕。
秦紫儀那時候只覺得皇宮沉悶,令人窒息,唯有在皇后身邊,才感到一絲的溫暖。
多年時光須臾而過,故人辭去已久,秦紫儀才驚覺,長姐在她身邊的那段時光,才是她人生當中最好的一段時光。
舊時的時光像一張埋藏於地底下多年的薄紙,在重見陽光的那一刻,被人輕輕地一戳,便破碎成片,在陽光底下刺痛人的眼睛。
秦紫儀靜靜地站在原地,她的眼中沒有淚,卻含著一種令人心碎的痛楚。
秦瑾瑜瞪大了眼睛,認真地看著高掛在牆上的那幅畫。
畫中的人身著皇后的正裝,她嘴角含著一絲溫柔的笑意,相較於掛在秦瑾瑜房間之內的那幅畫,這幅少了一點兒柔情,多了幾分威嚴與肅穆。
秦瑾瑜看了那幅畫半晌,又邁著自己的小短腿,噔噔噔地跑到了一個銅鏡的面前,爬到了椅子上,對著銅鏡照了照自己的模樣。
秦紫儀這才回過神來,她的語氣有些嚴肅:「瑾瑜,回來,莫要弄亂了先皇后宮內的擺設。」
秦瑾瑜老老實實地回來了,她看著秦紫儀,很是認真地道:「賢妃娘娘,我和先皇后真的長的很像。」
秦紫儀蹲了下來,讓自己可以平視秦瑾瑜:「你知道你知道你是誰嗎?」
秦瑾瑜點點頭,神神秘秘地湊到了秦紫儀的耳邊,小聲道:「我是先皇后的女兒,但是我不會告訴別人。」
秦瑾瑜依稀記得,她成為了秦府公子這件事好像就是這位賢妃娘娘的主意,這位賢妃娘娘素來待秦府不錯,待自己更是極好,她肯定不會害自己,既然她要自己當秦府的公子,自己就老老實實地聽話吧。
「對。」秦紫儀輕聲回答:「所以你要記得她,她給了你生命,她是這個世界上最好的人。」
「我記住了。」秦瑾瑜鄭重地點頭。
秦瑾瑜點完頭之後,忽然沮喪起來。
她小聲地說道:「我可以先皇后的寢殿看看嗎?」
秦紫儀原本想拒絕,但看著秦瑾瑜期待的眼神,她又狠不下心拒絕,便帶著秦瑾瑜走進了先皇后的寢殿。
先皇后剛剛過世的時候,秦紫儀常常會來先皇后的寢宮來坐一坐,後來因為她每次來都會傷心過度,便減少了來的次數,上一次來,還是兩年之前了。
秦瑾瑜跑到了先皇后生前睡的床邊,小心地摸了摸皇后的被子。
被子常有人換洗,依舊是乾淨的,秦瑾瑜覺得被子軟軟的,摸起來非常的舒服,比自己平日裡蓋得的被子要軟多了。
那床的高度正到秦瑾瑜的胸口處,秦瑾瑜眨巴著眼睛,忽然輕輕地將腦袋靠在了被子上,兩手輕輕地抱著被子。
被子上面,有著一股淡淡的清香,似乎是玉蘭花的香味。
被子柔軟清香,秦瑾瑜閉上眼睛,幻想著自己其實是趴在母親的懷裡。
秦府的公子小姐們都有生母,秦瑾瑜每當看到那些孩子被母親抱在懷裡的時候,都羨慕不已。
秦府為了給秦瑾瑜在秦府安排一個較高的身份,秦家長房的媳婦便成了她名義上的生母,長房夫人掌握了整個秦家的管理大權,平日裡還要關照自己的親生孩子,雖然沒有苛待過秦瑾瑜,卻也沒有特別的關愛過。
秦瑾瑜沒有說話,淚水卻不斷的溢出,滴落在柔軟的被褥之上。
若是她的母親沒有死,那她就不是沒娘的孩子了。
她的母親那麼溫柔,那麼好,一定會將她抱在懷裡,含笑喚著她的名字的。
秦紫儀靜靜地站在一邊,沒有去打擾秦瑾瑜。
秦瑾瑜爬了半天,才站直了身子,秦紫儀輕輕地嘆息了一聲,再次地蹲了下來,拿出帕子,輕輕地擦拭著她面上的淚。
「我想她了。」秦瑾瑜也想忍住讓自己不哭,可是她越是隱忍,就越是傷心,心就越痛:「我想讓她抱抱我。」
秦瑾瑜雖然傷心,也知道自己的身份不可暴露,所以即使是在只有她們兩人的情形下,還是注意著自己的言行,沒有將先皇后稱作「娘親」。
小小的孩子淚光閃動的站在面前,啜泣地說自己想要母親抱的時候,即使是向來以鐵石心腸著稱的秦紫儀的內心也隱隱的作痛。
她將秦瑾瑜抱在懷裡,溫柔地摸著她的頭髮:「我也很想她。」
=
夜色已深,皇后宮內哀思瀰漫,而德妃所在的宮內,卻是一地雞毛。
德妃在宮中橫行多年,除了賢妃之外,根本無人敢與之抗行,更沒人敢拂了她的面子。
然而就在今日,沈昭儀仗著皇上的旨意,當眾將魏清婉拉走,其行為無疑於當眾扇了德妃一巴掌,令德妃顏面盡失。
德妃混跡宮廷多年,並不如剛進宮的沈昭儀一般天真,喜怒哀樂都浮於表面,德妃雖然驚怒不已,卻極力地隱忍著,思考著該怎麼奪回魏清婉的撫養權。
當年她費盡心思,才一舉除掉了皇后母女,更是設計殺死了沈美人,讓魏清婉成為了順應「鳳凰臨世」語言的人,就是為了將魏清婉圈在身邊,也希望陛下因為魏清婉「與之親近者可得天下」的預言,對她的兒子另眼相看。
既然與之親近者可得天下,魏清婉在宮中最為近親的皇子就是四皇子,難道這不是暗示四皇子未來才是天底下的主人?
朱家剛聽聞四公主被帶走的消息,就坐不住了,德妃的嫂子立馬趕進了宮,在德妃這兒鬧了一番,無非就是讓德妃想辦法,趕快將魏清婉的撫養權要回來。
德妃對自家嫂子實在是煩得很。
每次朱家的利益受到損失的時候,都是這位嫂子代表朱家人,來她這兒鬧騰,直到問題解決了,才肯消停一陣子。
「德妃娘娘如今是風光了,您是可以不考慮朱家的利益了,但您也得考慮一二張姨娘的利益呀。」每每德妃稍微表示一下自己的為難,她嫂子都拿出這句話來威脅她。
德妃氣得心肝疼。
她入宮多年,位列四妃,是眾人都要去討好尊敬的對象,卻一直在朱家人面前抬不起頭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