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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3 義莊

    魏涵宇原本就意識到事情不對,再看擺放在桌上的詔書,竟有點不敢去碰。

    「看看吧,」秦瑾瑜見他不動,親手將詔書拿起來塞到他手中:「你和四叔常常出入皇宮,這些年來從父皇那兒也接受了不少大大小小的任務,詔書的真假你應當分辨得出。」

    魏涵宇看到詔書的那一刻的確懷疑過詔書的真偽,畢竟能被秦瑾瑜在這個時候拿出來的東西,絕對是對太子不利,而陛下一向看重太子,即便再心疼女兒也不可能單單因為這幾件事留下不利於兒子的東西。

    除非這背後還有什麼不為人知的原因。在秦瑾瑜的目光注視下,他不得不伸手去觸碰那詔書,並將其展開。

    只是看了一眼,他就震驚地抬起頭來看著秦瑾瑜,想必心中的震動並不比秦瑾瑜昨日看到詔書內容地時候小。秦瑾瑜只是默默看著他,用眼神表示了肯定。

    這其中的內容太過於的驚人,一旦泄露必將引起朝堂甚至整個京城的混亂。這是最尖利也最可怕的刀,能悄無聲息的挑起爭鬥,能殺人於無形,能顛覆一方勢力,能改寫整個魏國的歷史。

    魏涵宇不自覺地按住心口,許久才喃喃出聲:「怎麼會......」

    不知是出於何種緣故,或許是窗子沒關緊,有風從外縫隙當中擠了進來,或許是身體不如從前健康,又或許令人寒心的事情太多,秦瑾瑜只覺得有些發冷,她將衣服拉緊了些,目光有些黯然:「這背後還有許多你不知道的東西,我暫時還不想把事情做得太絕,所以就先不和你說了。若來日太子真敢把我逼上絕路,我也絕不會手下留情,我好不容易活這麼大,無論是誰敢阻礙我活下去,我都會一一除掉。」  

    魏涵宇又盯著那詔書看了許久,只覺得苦澀難言,胸口沉悶無比。

    恍惚間他想起自己剛到江城時面對各種慘景時也曾有過這樣的心境,每一日都是煎熬和不安,他並沒有對一切置之不理,不幸的事情卻還是一直在發生。

    那邊的事情好不容易差不多結束了,他原以為這樣的心情不會再有,如今才知道是自己想的太簡單了。

    生命當中不乏歡樂美好的事情,骯髒齷齪的卻也不少,在這一刻魏涵宇終於明白,皇族內部的戰爭並沒有結束,也永遠不可能結束。

    「所以你不打算現在動手?」魏涵宇問她。

    「在我的耐心還沒有耗盡之前,的確是不打算動手的,更何況現在也不是最佳的動手時機,」秦瑾瑜淡淡地回答:「但我總是要自保的,所以想先將東西放在你這兒,不知道你是否願意幫我保管?」

    「既是陛下的旨意,我斷然沒有違背的道理,」魏涵宇的聲音忽然低了下去,整個人看著都疲憊了許多:「我會好好將東西收起來。」

    「對了,」秦瑾瑜像是想起了什麼:「不知道你可否還記得魏清玫的那個案子,當初她為了立功而私下勸諸王犯上作亂,多虧你即使發現並勸住了諸王才避免悲劇發生,看來你不僅有人脈,口才也是不錯的。」  

    話說到這,魏涵宇也差不多明白了:「原來你竟做了這樣的打算。」

    「據我所知,今早太子從你宮中搜出的就是陛下的詔書,查看了一番又放了回去,」既然事情到了這個地步,魏涵宇也不準備藏著掖著了:「太子殿下接受政事多年,想必也不會認不清詔書的真假,若裡面的內容對他不利,他定會找機會私下裡將其燒毀。如今他只是將東西放了回去,可見裡面的內容應當是在他可接受範圍之內。」

    「昨日太子妃就挺著個大肚子想來搜我的身,被我打發走了,想必也是受了二哥的指使,」秦瑾瑜搖搖頭,一臉無奈:「二哥多疑已經是人盡皆知的事情,我如何能不提前防備著他,詔書我從父皇那兒要了兩份,無關緊要的那份放在宮中,重要的直接帶出來,任他再多疑,也想不到我還有這一招。」

    「好了,天色不早了,再不回去宮門怕是要下鑰了,」秦瑾瑜起身:「我先回去了,改日再見。」

    「慢著,」魏涵宇忽然問了一句:「你身邊的雲霄去哪了?」「原來雲霄不在我身邊竟這般的惹人注意,不過你放心,她既然願意追隨我,我定然不會對她動手。」

    「你讓她去幫你做事了。」這句話不是問句,而是肯定。

    「是啊,哪又如何呢?」秦瑾瑜不慌不忙:「只要有我在,就算有人生疑,也拿不到任何證據。」  

    「原來你說的不求請,都是假的,」在最初的驚嚇緩過神來之後,魏涵宇倒有些好奇起來:「若是真的到了最後那一步,你會動殺心嗎?」

    「既然還沒有走到那一步,那這些就不是我要考慮的事情。」秦瑾瑜似乎不太想說這些,開了門就要出去:「若真可以,其實我希望一切都不要發生,哪怕是停止在現在這個狀態,都好過最後撕破臉以敵人相待。」

    秦瑾瑜像沒事人一般回了皇宮,宮裡也一切如常,好像什麼都沒發生一般。

    轉眼兩日過去,魏清宸一家已然離開京城,而這兩日秦瑾瑜一直安安分分呆在宮內,就連自己的住處都很少離開。

    這一天的夜裡,冀州的義莊內忽然來了一位身材高挑的女子,她蒙著臉,就連說話的聲音都是刻意變化過的,讓人很難分辨出她原來的模樣。

    在她出現的那一刻,在一股詭異冷風的侵蝕下,四周的油燈和蠟燭齊齊熄滅,只預留下一片昏暗,而她就在漆黑的夜色中悄無聲息地走來,宛如魅影幽魂。

    義莊本就是常人不愛去的地方,此刻臨近夜晚,能看見的活人更加的少,眼前便也只有一個四十出頭的男子,正巧就是這家義莊的負責人。

    若是旁人看了這般駭人的場景只怕是要喊叫出聲音,這人卻是膽大,或許是不信鬼神的緣故,即便看到了對面有一個疑似在飄的女子,他的語調也還算平穩:「這麼晚了,姑娘可是有什麼事?」  

    「的確有事需要你幫忙。「女鬼一般的人兒在負責人耳邊幽幽的開口,竟真流露出幾分陰森。

    負責人聽了一會兒,反倒害怕起來:「我從未乾過樣的事情,怕是干不好也沒法干,姑娘還是找別人吧。」

    「我們老大事先便調查過了,整個冀州的義莊裡,就屬於你最有能力,做事最為妥當,最讓人放心,若是你都靠不住,旁人怕是也指望不上了。」

    負責人還是不肯答應,轉著眼睛就要再想理由拒絕,卻感到脖子忽地一涼,往下一瞥才驚覺自己是被對方拿刀抵住了喉嚨。

    負責人幾乎嚇得腿軟,一時間說了不少好話,對方卻都像沒聽見一般,直到他將事情答應下來,對方才勉強收手。

    「記住就好,日後也別想耍什麼花樣,若是走漏了半點兒風聲,你自己知道是什麼下場,」對方的聲音冷冰冰的,不帶一絲感情:「當然你也放心,少不了你的好處,你們家族的事情我都會幫你們解決。」

    負責人原本有些不甘,聽到最後一句話才終於滿意了些,連忙擠出一個討好地笑容:「女俠請放心,您說的這事兒我一定給您辦好,決不讓別人看出任何破綻!」

    一個時辰之後,魏清宸一家來到冀州之北的驛站歇腳。  

    也就是之前朱巡撫安排秦瑾瑜和怡親王世子妃玉冰凝住的地方。

    雖說是流放,整個路上他們的待遇倒也不算太差,押送他們的人雖說態度有些冷冰冰的,若是他們真的有什麼需求也會儘量滿足。

    一路上魏清宸夫婦都沒怎麼說話,唯有魏清宸的兒子格外的活潑,一路上嘰嘰喳喳說個不停,手舞足蹈的,還拉著父母要陪他玩。

    王妃看著兒子,心底一派惆悵,這孩子正處在連話都說不清的年紀,就要隨著失敗的父母離開繁華的京城,失去尊貴的身份,從此一輩子被困在皇陵,與一座又一座的陵墓為伴。

    若真像她想像的那樣其實倒還好,即便再苦,一家人也是一直在一起的,只要人的命還在,就能重建歡樂,即便是被困在小小的一方之地,也能自得其樂。

    她怕就怕他們連守皇陵的命都沒有,最終只能化作枯骨,長眠地下。

    夫妻二人帶著孩子一起下了馬車,到了這個時候孩子也有些累了,雙手環著母親的脖子靠在母親的懷中,睡眼惺忪地打量著周圍的一切。

    他們一家住一間房,左左右右住的都是押送他們的士兵。

    小男孩睜著大大的眼睛看著來來往往的士兵,眉頭都皺成了一團,他抓著母親的手更用力了些,聲音也委屈起來:「娘,我怕——」  

    王妃趕緊哄孩子:「泓兒不要怕,娘親在這裡呢。」

    魏清宸也低聲安慰孩子:「別怕,爹會保護你們的。」

    夫妻兩個安慰的費勁,小男孩卻越來越委屈,起初還是扁著嘴抽噎,最後竟是哇的一聲哭了出來,無論父母怎麼哄都沒有用。

    王妃心知兒子平時里再堅強不過,即便是受了傷或是被訓斥也不曾哭過,如今想必是被嚇到了,對此心疼不已的她趕緊抱著兒子回了房間,而魏清宸也趕緊跟了進去。

    夫妻二人又費勁地哄了半天,小男孩才終於停止了哭泣,但還是抓著母親的衣角不肯放手。小傢伙眼角的眼淚還沒幹,肚子卻咕咕響了兩聲,他指了指肚子,眼巴巴地看著母親,軟糯糯地聲音中還帶著未散去的委屈:「餓~」

    心疼兒子的魏清宸立馬開門朝著外面問了一句:「泓兒餓的受不住了,可否送些吃的來?」等了半晌卻沒得到回應,想著裡面的兒子還眼巴巴地等著吃東西,魏清宸只好自己出門去取,誰知走廊里竟然空蕩蕩的,一個人都沒有。

    魏清宸的冷汗瞬間就下來了,但他還要維持鎮定,於是又問了一句:「有人嗎?」迎接他的只有輕微的回聲,整個驛站安靜的像是被這個世界拋棄了,除了妻子輕聲跟兒子說話的細微聲響,聽不見任何聲音。  

    魏清宸只好出了自己的屋子,對著那些士兵的屋子挨個敲門,卻沒有得到任何回應。他試著用力一推,竟真的推開了門,而那些屋內,卻是一個人都沒有。

    這一路走來,唯有推開門時所帶起的風在他身邊幽幽地迴旋,涼意浸透肌膚。

    魏清宸走的有些遠,待他回過神的時候,妻子和兒子的聲音已經完全聽不見了。他忽然覺得有些不對勁,本能地就往回跑,一刻都不敢停歇,好像只要他稍微慢上一步,就會有什麼不可挽回的事情發生。

    此時的他注意到,附近似乎有濃烈的煙味傳來,隱約有火光咋余光中閃動,但他已經顧不了那麼多,現在最重要的是找到妻子和孩子。

    他終於繞回了自己的屋子外面,此刻他已氣喘吁吁,屋內無比安靜,仿佛妻子兒子都已經睡去,偌大的可站內,仿佛只剩下他一個人了。

    他深吸一口氣,用氣地將門撞開。展現在他面前的,是永生難忘的畫面,也是他這一生的噩夢。

    屋內,女人躺倒在地,背對著他的方向,孩子趴在地上。

    兩人的後心處,被劍刺穿的傷口觸目驚心。

    他分明好端端地站在那兒,卻覺得自己也像是被插了一刀,巨大的痛苦鋪天蓋地而來,如高高捲起的浪潮,眨眼間便將人淹沒。  

    他覺得自己喘不過氣來,四肢都僵硬不能動,偏偏意識還是清醒的,耳邊嗡鳴聲不斷,視線卻再清楚不過。

    蠟燭上跳躍的火光映著他的目光,映出無限的蒼涼與絕望,如墮入茫茫深海,黑暗而又令人窒息。

    母親已然離去,妻子和兒子是他這個世界上最後的親人,也是最後的溫暖。

    一時的心軟和逃避,最終造就了這樣的局面。

    那些逝去的生命,挽不回,救不了。

    他這一生,無限蒼涼。

    片刻的愣神之後,他瘋了一般地衝上前去,就在手快要觸碰到妻子指尖的那一刻,忽然有人背後冒了出來。

    那人重重抬手,朝著他劈了下去。

    一刻鐘之後,火終於蔓延到了驛站各處,整個驛站都被陷入了無邊火海,在夜色里熊熊燃燒。

    等當地人好不容易把火撲滅之後,士兵們四皇子住的屋子裡發現了三具已經燒焦的屍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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