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5。
時間回到現在。
門客把秦瑾瑜和蘇珩送到這兒之後就立馬離開了,於是司空皇后一開門看到的就是呈立正姿勢站的筆直的秦瑾瑜和自家冷冰冰的兒子。
於是司空皇后忽視了兒子,對著秦瑾瑜笑道:「你就是秦瑾瑜吧?」
這是秦瑾瑜第一次見到蘇珩的親娘。
從前她覺得,在冷宮裡受了多年折磨,母族被滅門、兒子被送到千里之外的異國、悽慘到不得不假死出宮隱居在康王府的女人,就算再強大,經歷了這麼多事後,也會顯出幾分疲態。
而眼前的這個女人,自信,強大,在一身毫不起眼的平凡裝扮下,依舊顯得雍容華貴。
秦瑾瑜此刻忽然覺得,蘇珩身上那股與生俱來的睥睨眾生的帝王般的氣息,或許來自於他這強悍的娘。
多年來幾乎毀滅性的折磨在她身上和面上留下了些許的傷痕,仔細看來,可見她的額頭左側有著微微凹陷的傷,像是頭磕到石頭所致。
頸部較為接近於耳朵的地方,有著細長的一段劃痕,像是被某種或許是髮簪的尖銳物劃出的痕跡。
她的手上有著交叉相錯的傷痕,或許是這些年敷了上等的藥物,那傷痕的顏色已經淡去,並不十分明顯,卻依舊隱約可見當年這些傷痕剛添上之時的猙獰與血腥。
然而奇怪的是,在司空皇后強大的期長下,這些似乎都不重要了。
秦瑾瑜恍惚之間,似乎看到了眼前這人一副盛世裝扮、身著錦繡皇后朝服站在高台上接受百官朝拜的景象。
腦海中畫面一轉,她似乎又看見眉宇間滿是英氣的女子一身戎裝,挽弓射箭策馬飛馳的颯爽英姿。
秦瑾瑜在魏國京城時,在宮內宮外見過不少佳麗,容貌都是一等一的好,這些女子或是柔媚或是嫻靜,卻都像是失了靈魂的玩偶,眼前這位曾經登上皇后的女人,像是繃在弦上的箭,蓄勢待發。
如此強大的女人,也難怪羽皇不喜歡。
堪稱諸多第一風流的皇帝據說最愛柔弱的女人,當今的林皇后更是柔弱女子的典範,一顰一笑皆是萬般柔情涌動。
嫻靜如嬌花照水,行動如弱柳扶風。
秦瑾瑜有些失神,面上卻還是一副「沉穩」地模樣:「是的,宋......」
秦瑾瑜忽然頓住,心底砰砰狂跳。
她面部的表情倒是控制住了,卻忘了控制說話的聲音。
這些年來她為了扮成個男孩,可謂是費盡心思,上到行為處事下到聲音,沒有一樣是遺漏的,所以才能在魏國皇宮隱藏這麼多年卻不被人所發覺其真實性別。
如今太緊張,一不小心就用原聲說話了。
秦瑾瑜原聲和尋常女孩子差別不大,都是非常細膩的聲音,屬於那種光是聽著聲音就絕不可能讓人誤認為是男子的聲音。
好在她反應快,做出了一副被口水嗆到的模樣,立即地咳嗽了幾聲,才換回了平日裡的聲音:「宋夫人好。」
「好孩子;」秦瑾瑜隱約覺得司空皇后是發現了什麼,卻並未點明,曾經身居皇后高位的女人溫和地笑笑,側了側身:「進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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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的魏國,已經過了一個月前淑惠皇貴妃去世較為悲傷的一段時間,皇宮內部重新有歡笑聲響起,當初白色的綢緞幾乎都撤了,唯有她生前所居住和魏清璇出嫁前居住的宮殿內還掛著一些。
與淑惠皇貴妃沒什麼太大關係的魏清淮覺得心底郁,十六七歲的少年眉宇間滿是化不開的沉悶。
秦瑾瑜剛走的時候,他只是覺得有些輕微的不爽,覺得她不夠義氣,走之前也不說一聲。後來得知了秦瑾瑜是被魏皇臨時派去羽國的,心裡的不爽便增加了幾分。
他當初也說不清這感覺從何而來,只是在周圍人都散去的寂靜時刻,會在心中暗暗地安慰自己,羽國疆土雖然算不得十分遼闊,卻也不是個小國,秦瑾瑜未必就能前往羽國的京城。
就算去了,以她目前商賈侄子的身份,要見到羽國皇子也是幾乎不可能的事情。
他反覆的這般想著,心裡便也安定了許多,接下來的日子裡他依舊像往常一樣去上書房讀書,練習騎射。若是還有空餘的時間,便和交好的世家公子一起出遊。
身為皇子,他的日子還是很美妙的,一晃一個月過去,他依舊如從前一樣,似乎每日都浸泡在蜜水之中,唯一不同的是,身邊少了某人歡聲笑語,有些寂寞。
少年的心思不如少女細膩,當初蘇珩走的時候,秦瑾瑜是日日都想,如今秦瑾瑜走了,魏清淮照舊開心地度過了一個月後,忽然就難受起來。
多日累計起來的想念一旦爆發,便成為了困住他的漩渦,難以掙脫。
賢妃曾試圖安慰兒子,卻不怎麼湊效。
賢妃焦急之餘,想起蘇珩走的時候,秦瑾瑜整個人都瘦了一圈,當時她的勸慰似乎也沒有起到什麼效果。
賢妃有些無奈。
最終她沒有選擇自己繼續安慰兒子,而是換了一種方式。
上書房內,有人快步走來,對他低聲笑道:「八殿下,上書房沉悶,可願出宮遊玩?」
魏清淮微微抬頭,神情間的苦悶之色不散,卻也沒有反對的意思,只是消沉開口:「我們出不去。」
魏清淮向來不喜讀書,若不是有父母和夫子盯著,恨不得日日玩耍,如今他雖然心情不佳,對於出宮遊玩這件事還是抱了幾分興趣的。
只是他們才在上書房呆了兩個時辰,午飯的時候都沒到,夫子哪裡會放他出宮遊玩。
「放心,」宗政靈芸笑道:「賢妃娘娘已為你我和夫子告了假,陛下也無異議。」
魏清淮聞言,倒是有些詫異。
他一沒想到一向督促自己讀書的娘竟然還有這般貼心又仁慈的時候,二沒想到前不久還不知道因為什麼原因和父皇鬧了不愉快至今兩人都沒麼說話的母妃竟然能頂著被父皇責怪的風險為他告假,而父親竟然還同意了。
魏清淮心底深處的苦悶稍微消散了些許,在少女滿懷期待的目光中,他應了下來:「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