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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二章 瘋婦

    蕊娘抬起頭瞧了一眼許錦言,比起享譽京城的第一才子張正,蕊娘倒是對這位曾經的蠢貨千金,如今的寧安郡主更感興趣。

    只見那靠在夫婿身邊的女子,一身大紅色的疊領百花裙,裙子的腰線很高,恰好將她盈盈一握的腰身顯示了出來,那樣奪目的顏色被她穿在身上,卻半點沒有壓住她的氣勢,艷而不俗,媚而不膩。一雙琉璃眼眸透亮無比,眼波微轉,流露的便是通達世事的聰慧。

    煙花女子了解男人,也更了解女人。秦樓楚館裡面生活多年,這些地方里最多的就是女人,蕊娘和女人打交道的時間遠比和男人打交道的時間長。

    她只瞧一眼便知道從前京城裡有關於許錦言蠢笨如豬的傳言全是假的,起碼從現在來說,全是假的。

    蕊娘在看許錦言,許錦言其實也在看著蕊娘。

    前幾次在偎翠閣看蕊娘,都是隔了很遠很遠的距離,瞧得不是特別真切,只能隱隱約約看清面容。現在這一刻,蕊娘距她不過幾步之遙,連頭髮絲兒都看的算是清楚。

    和前世比起來,蕊娘的確是更年輕更美貌。沒有經歷那十年的風浪,蕊娘臉上幾乎是一絲的皺紋都沒有,但是眼睛裡的精明卻和前世一般無二。

    許朗猶豫著如何將蕊娘介紹給許錦言和張正,這件事很難開口,嫁妝那件事按說他最無顏面對的就是女兒和女婿,現在卻要將蕊娘介紹給他們,這個嘴,可怎麼張的開。

    蕊娘側目瞧了眼許朗,看見許朗那為難的神色便知道讓許朗介紹自己是不太可能了。她一轉眼眸,向許錦言福了個身,笑意盈盈道:「寧安郡主。」

    先喚了許錦言隨後才向張正行了禮,但同樣,都是那一副笑意盈盈的面容。

    伸手不打笑面人,許錦言自然也不過做了那煞風景的人,更何況,蕊娘本來就是她安排給許朗的,她又何必多做為難之事。

    隨即,琉璃眼眸一彎,也笑道:「姨娘。」

    便是默認了蕊娘的姨娘身份。

    許朗鬆了一口氣,幸虧蕊娘懂事,先行了禮,不用他多做唇舌自然是極好的事情。

    一行人入座,先喝了些茶水。許府的茶水一向算不得佳品,不過將將入口而已。許錦言捧著茶杯微微笑了笑,要不然怎麼說人絕對不能被慣著,前世她在牢獄裡的那幾年喝的水裡沒有石子兒沙子就算不錯了,更妄談茶水。重生歸來之後早就全無忌口的習慣,曾經餓到與鼠爭食,現在能吃到乾淨的東西對於她來說都是莫大的恩賜。

    可是在某人送了她一筐海棠春色之後,她喝茶的口味就被徹底養刁了。

    而這幾日在某人的府里喝的也都是絕品的茶葉,現在喝許府的這些茶,實在是有些味同嚼蠟。

    都怪他,全是被他慣的。

    想到這裡,她抬眸,瞪了旁邊的人一下。那被突然被她瞪了的人有些想不明白,微眨了眨鳳眸,露出幾分不解。

    他雖然帶上了獨屬於張正的面具,遮住了那天神般俊美的容顏,但是這樣一眨眼,一挑眉之間露出的風華,也是讓人看的心裡直顫。她收回目光,不敢繼續直視那驚人的華艷。—

    張正表現了一個最優女婿的良好風範,舉止之間進退適宜,隨意說出的話就能讓許老夫人滿意的不停輕笑,他本就是京城裡有名的翩翩公子,待人接物自然是沒一點可以挑剔。

    許錦言看著也有幾分恍惚,這樣翩翩公子溫如玉的樣子又是他的哪一面?

    許老夫人滿意至極,連許朗都複雜著神色暗暗點頭。等張正令僕從將備好的禮物從馬車上抬下來的時候,許老夫人對張正的滿意之情已經不只是「滿意」這兩個字可以表達的了。

    現在抬進許府里的禮物可只是張正之前準備的一小半,被上馬車之前的許錦言硬是讓減了一大半。但就是這些已經縮減過的禮物還是讓許家人的人乍舌不已。

    許慧瞧著那些禮物,再看了看翩翩公子樣的張正,心裡像是一百個痒痒撓在撓,撓的她難受不已。三姨娘察覺了女兒的異樣,連忙拍了拍許慧的肩膀,示意她注意一些自己的表現。

    許慧已經顧不得那麼多了,她心裡的那把火焰越燒越旺,旺到讓她根本注意不得自己此刻的表現。

    許老夫人滿意張正,但在許錦言面前卻將祖母的身份拿捏的極好,略問了幾句張正府里的情況,又對許錦言道要恪守做媳婦的本分,不要隨意生事云云。許錦言隨意應答下來,也沒有怎麼過腦子。

    許老夫人的話,既場面又不順耳,何必入耳,引自己不悅。

    蕊娘安靜的坐在許朗的身側,不時起身給所有人添茶,一副賢良乖巧的樣子。

    看得出來,許朗很滿意蕊娘,看蕊娘的眼神都滲著柔和,一舉一動之間更是藏著愛意。或許多年以前許朗剛和李知書這個表妹訴說愛意的時候也是這般的多情。

    只是今時不同往日,還是那樣的柔意,但是望著的對象卻換了一個人。

    許錦言將手裡的茶杯轉了一轉,笑了出來。爹,前世到今生,你還是過不了這一美人劫難呢。

    蕊娘是一朵解語花,可是這朵解語花只會在你對她有用的時候開放,一旦你對她失去了利用價值,這朵解語花會在一瞬間變成食人花。

    —

    許慧坐在一旁,不時看一眼身姿透露驚世風華的男子,手指緊緊嵌在掌心之中。不需多耳聰目明,天下間所有長眼睛的人都能看出張正待許錦言極好,無論是小心的替她拉開椅子貼心,還是替她試過茶杯是否燙手之後才放心遞給她的細心。

    這些細枝末節的部分更能顯示出一個人對一個人的在意。細微之處都設想的如此妥當,那麼一旦遇到真正的大事,又豈會不一切以那人為重。許慧長著眼睛,當然能看出來張正待許錦言的好,但她還是不甘心。

    許慧覺得許錦言一點也配不上張正,許錦言從前那些個蠢行,被李知書母女耍的團團轉的事情,許慧瞧的是清清楚楚。現在是好像聰明了那麼一些,但是這點小聰明哪裡配得上風華驚世的張大人。許慧對許錦言的認知基本只停留在府內,她一個庶女,母親在府里又沒有地位,足不出戶的時間多,因此眼界太窄,外面的事情她聽不到,許錦言在人前風光的場面她也從來沒見過。

    在許慧的心裡,她一直都瞧不起許錦言,憑什麼從前府內人人都厭煩的蠢貨突然就飛上了枝頭,被封了什麼郡主,又賜婚給了那麼完美的張大人。

    許慧和三姨娘最大的不同在於,許慧只會嫉妒許錦言得了這些東西,卻從來不會去想為什麼許錦言會得了這些東西。而三姨娘卻會仔細思考,為什麼是許錦言得了這些榮光,不是別人。

    這樣的兩種思考方式,導致了三姨娘和許慧這對母女的截然不同,三姨娘對許錦言避之不及,生怕惹禍上身。而許慧卻起了心思,極度的想要得到那個堪稱完美的姐夫。

    許錦言早就看見了許慧的眼神,許慧一直在暗暗的瞟著張正,躲躲閃閃,想看卻又不敢正大光明的看。許錦言也覺得很奇怪,前世今生,許慧這都惦記她的夫君兩回了。

    她都忍不住想要問許慧,你是不是有什麼特殊的癖好,專愛搶人夫。但是許慧好像是專注她的夫君不動搖,別人的夫君也沒見許慧怎麼惦記。

    這是為什麼?

    許慧你不能看人下菜碟啊,既然喜歡搶人夫,那你就要廣泛撒網,不能可著我許錦言一個人搶!

    上輩子那個趙斐,給了便給了。但這輩子的張正,你許慧敢搶一個試試看!她向張正遞了個眼神,你要是敢和她多說一句話,你今天晚上就別想抱著我睡。

    張正立馬會意,向自家夫人回了一個溫柔似水的眼神,鳳眸里蕩漾的都是春意水光,微微一動,便讓人甘願溺在那一汪柔情之中。

    行,那我不和她多說一句話,你今天晚上就得讓我抱著睡。而且……

    張正勾唇,笑得不懷好意。

    許錦言感覺到了張正的不懷好意,她咳了咳,算了,今天為了哄著他,那就出賣一些色相好了。而且她這個色比起他的色來說,何足掛齒。

    指不定吃虧的是誰呢!

    雖然心裡的想法很是強硬,但到底不過是給自己壯膽的戲言,那臉龐微微透露的熱意還是昭示了她真實的思緒。

    他那一壞笑,她就忍不住想起夜晚的時候,他那麼兇猛,那麼強悍,她被他撩撥的受不了嚶嚀出聲的時候,他就會在她的耳邊壞壞的笑。

    想著想著,她的臉就又燙了一些。張正瞧得明白,卻並不點破。他最愛看她因他而起的那抹嬌羞,淺的,重的,無論看多少遍也不覺得煩。張正和許錦言這一來二去,誰看不明白兩人的眉目傳情,許慧的臉色更白,許凝的臉色更紅,而且許凝的臉不僅紅,還憋不住笑,只能用喝茶來掩飾笑意,但是半夏瞧見了許凝的這一舉動之後,由衷的害怕許凝把茶水噴出來。

    這大廳之中,最明白其中暗潮洶湧的人可能就是蕊娘了。

    煙花女子察言觀色的能力本就是必備之物,她焉能看不明白許慧躲躲藏藏的眼神。蕊娘側目,瞧了眼那雙琉璃眼眸,隨後她搖著頭輕笑。

    許慧最好還是不要胡來,她要是敢胡來,誰都救不了她。

    坐了一會兒,天色便漸漸不早了。許朗瞧了眼昏暗的天色,準備示意下人準備晚飯。但許朗呼喚下人的手還沒抬起來,大廳便跌跌撞撞的闖進來一個蓬頭垢面的人。

    「許錦言,你這個賤人!我跟你拼了!」來人尖叫著直撲許錦言而來,跌跌撞撞的,腳步虛浮,眼神卻兇惡至極,直勾勾的盯著許錦言,揮舞著胳膊朝她撲來。

    許錦言看了眼來人,李知書……。

    李知書應該是才得知了她的消息,急急忙忙的從書香院趕了過來,說不準還是才從床上爬起來的,衣服凌亂不堪,連鞋都只穿了一隻。頭髮似乎已經很久沒梳了,纏成了一個團,張牙舞爪的垂在後腦勺之上,這樣急速跑來,怎麼看怎麼像一個瘋子。

    張正想伸手護住她,卻被她攔住胳膊搖了搖頭。他猶豫了一下,把胳膊收了回去。

    李知書身後跟了不少追過來的婢女僕從,但是卻沒一個人能攔住李知書。非是李知書多麼厲害,而是那些僕從都有顧忌,李知書還是當家主母,若是去拽她傷個好歹怎麼辦?誰也不敢真的用力控制住她,萬一傷著了,秋後算帳誰受得起。

    所以沒有一個人敢下重手,這樣的一群人可攔不住瘋了一般的李知書,便任由李知書跑到了大廳裡面。

    許朗看見李知書這樣子,羞的無地自容,單是許錦言一個便罷了,關鍵是這兒還有張正呢。家醜不可外揚,他這家醜怎麼就一點兒都藏不住。

    「你們還不快把她抓住!」許朗捂著臉不敢看。

    這些僕從婢女才算是得了令,既然是許朗讓他們抓的,那要是傷著了肯定是不能怪他們。幾個壯實的婢女一擁而上,一下就將李知書控制住了。

    被控制住的李知書還在不停的謾罵,「許錦言,我要殺了你!你還我的宗兒!」之類的話,許錦言站在不遠處平靜的看著李知書,從李知書突然闖進來到現在,許錦言的表情都沒有變一下。

    蕊娘認出了這是李知書,她想了想,微微靠近了一點許朗,皺著眉極小聲的道:「老爺,妾室有些害怕,這人是誰?」

    害怕,自然是該害怕的,李知書那樣一副瘋婦樣子,誰會不害怕,尤其是蕊娘這樣剛入家門,什麼都沒見過的柔弱女子更是應該害怕。

    許朗察覺到了身旁發抖的女子,他頗有些安慰意味的拍了拍蕊娘的肩膀道:「別怕,瘋子而已。我這就讓人把她攆出去。」

    蕊娘乖巧的點了點頭,在許朗身後又躲了躲。

    ------題外話------

    晚上還有一更喲!九點前更完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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