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四章 敗露
端祥前腳剛一出及雲宮,隨後就來了一隊侍衛將及雲宮團團包圍,及雲宮一時人仰馬翻,太監婢女都被抓來了大殿,一副要審問的樣子。所有人都驚疑不定的看著這些臉龐嚴肅的侍衛,生怕禍事臨門。
「公公,這裡面可有你要找的人?」侍衛向一旁一個太監問道。
那太監便是之前在蘅蕪宮聲稱自己看到了縱火之人真容的那個太監,名喚小桂子。此時的小桂子愁眉不展,在那些跪了一地的及雲宮宮人臉上看來看去,眼神明顯帶著不確定。
小桂子並沒有看到縱火之人的真容,他的確聞到了硝煙的味道上前察看,也的確看到了縱火之人,但是卻只有一個背影,正臉他是沒看到的。小桂子向來膽子不大,若是以往隔了這種情況,他十之八九不會做這隻出頭鳥,他本來也沒看見正臉,貿貿然出頭,很有可能會引火上身。
可這一回,卻是不同,小桂子又回想起了那一件事,那自火中逃生的寧安翁主出現在眾人面前之前,其實早已單獨尋找過他,寧安翁主告訴了他一個尋找到縱火之人的方法,讓他在皇后審問的時候說他曾經見過縱火之人的真容。
小桂子非常猶豫,這件事太過危險,若是按照寧安翁主的方法真的尋到了縱火之人,那以後必定有一場富貴在等他,可若是寧安翁主的方法不奏效,那又安知不會有災禍臨頭。但最後小桂子還是答應了下來,他沒有辦法不答應,他只是個奴才,而威逼他做事的人是高高在上的寧安翁主。也罷,反正這件事,事成有富貴在等,就算失敗,還有寧安翁主在他前面頂著,他有什麼可怕的。
小桂子清咳了一下,在心裡為自己鼓了氣,讓他好好想想寧安翁主的計劃是怎麼樣的。
小桂子向前一步,用俯視的眼神將這些跪在地上的太監掃視了一遍,強自做出一副盛氣凌人的表情道:「咱家心裡已經有些眉目了,這縱火之人就在你們這些人其中。」
那些婢女太監紛紛面面相覷,一些竊竊私語在底下響了起來。
「當時咱家雖然看見了那縱火之人的正臉,心裡大概也清楚是誰。但是為了保險起見,咱家還是先驗證一番。」小桂子越說越順,姿態高高在上,嚇得底下跪著的那群太監和婢女抖若篩糠,生怕小桂子看錯,這縱火之人的名頭落在了自己的頭上。
這人姿態從低往高的變換,往往只需要一個契機,但是從高變低就難了。
其中跪著的一個太監小心翼翼的道:「公公,那要怎麼個驗證法?」
「這事不難,也不怕告訴你們,咱家進宮之前,家裡日子有一段實在過不下去了,咱家的爹曾經私自幹過一段時間的爆竹買賣,所以咱家對於硝石之類的味道極為熟悉,一般只要硝石待過的地方,咱家都能瞧出端倪。你們中有誰若是三天之內曾接觸過硝石,咱家都能聞出來。」
「所以,你們都把手伸出來,咱家要一一看過。」小桂子居高臨下的發號施令。
那些婢女和太監顫抖的把手都伸了出來,小桂子記得很清楚,他當時看的那個背影穿的是宦官的服飾,肯定是個小太監。他便直接跨過婢女,先一一看過那些太監的手。
太監統共不過跪了五六個人,小桂子再慢的速度,也很快就將這些人全都檢查完畢了。看到倒數第二個人的時候,小桂子的心就慌了,寧安翁主預料的情況可沒有出現,難不成這些人裡面沒有縱火犯。
若是最後沒查出來這個縱火人,那他如何下得了這個台,小桂子幾乎是顫抖著手探向了最後一個人,但是這個小太監神色如常,他檢查的是他的左手,他甚至極為主動的還把右手遞了過去。
小桂子的冷汗冒了出來,寧安翁主的計劃好像失敗了。—
端雲慢慢悠悠的趕往乾清宮,她已經四個月沒有出來過了,雖然她自幼生活在這宮裡,但是四個月沒有出門,她看著周圍的瓊樓玉宇,心情還是格外舒適,尤其是剛才除掉了許錦言,這件事更是讓端雲心情大好。
端雲隨手掐了一朵迎春花,唇角含笑,「許錦言……現在大概已經被燒成炭了吧。」
碧柔也應和道:「燒成黑炭有什麼意思,燒的血肉模糊才叫好。」
端雲的笑意更甚,「你說的有理。」
誰也無法想像,這娉娉婷婷的兩個女孩,豆蔻之年,韶華正好,嘻嘻笑笑說出來的話卻是對另一個人最深最毒的詛咒。這些話語陰森恐怖到真正的鬼怪也得甘拜下風,或許這世上的事自有其理,人心遠比鬼怪可怕。
乾清宮很快便到了,端雲毫不設防,直接跨了進去。
慶裕帝正負手而立,但即使是個背影,也能輕而易舉的察覺出慶裕帝現在的雷霆之怒。端雲進了大殿之後就在四下搜尋,端雲的理想畫面是,大殿的正中央擺著一副擔架,上有白布而覆,而擔架上面自然是癱著皮肉黑焦的許錦言。
端雲看了一圈,並非發現許錦言的屍體,但想了想,也是,那樣贓污的東西怎能入這尊貴至極的乾清宮,肯定是在那個下人所停著,最後直接扔進亂葬崗才叫好。
但端雲卻忘了,她被傳召來乾清宮,正是讓她見許錦言。可許錦言不在,那她來這乾清宮又是為了什麼呢?
端雲上前向慶裕帝跪拜,她想她一定要做出委屈的樣子,讓父皇看了心疼,徹底解了她的禁足令。端雲垂下頭,眼睛向下看,她一貫是飛揚跋扈的人,忽然做出這樣的姿態,反差一大,當真瞧的是這令人垂憐。
端雲軟著聲音道:「參見父皇。」
慶裕帝沒有回頭,但坐在站在慶裕帝面前的鄭皇后卻瞧見了慶裕帝的神情,慶裕帝的神情可是有要鬆動的感覺。鄭皇后連忙小聲道:「陛下……寧安翁主的傷口又崩裂了,太醫正在給包紮,但是那血像是根本止不住。」
慶裕帝稍微鬆動的神色立刻恢復如初,許錦言的那傷口太過可怕,饒是慶裕帝看了都不得不暗自心驚。當時聽鄭皇后的意思是火燒蘅蕪宮的這件事和端雲有關。
經過了上次德海的事件後,慶裕帝對端雲的人品的確是存了疑,不然也不會將端雲禁足了這樣久。所以在鄭皇后暗示他此事或許和端雲有關的時候,慶裕帝沒有說話,但是心裡已經信了六七分。
為什麼呢?因為這次出事的又是許錦言。
在這宮裡能下如此毒手對付許錦言的,只有端雲一個人有這個動機。
可是這一回,端云為了對付許錦言居然不惜殺害自己的親姐姐端祥,直接火燒了蘅蕪宮。蘅蕪宮現在的慘狀,慶裕帝是看在眼裡的,那一整座的宮殿,全部付之一炬,被火燒的連宮殿整體的框架都成了一把把的黑炭,足可見放火之人想要宮內人慘死的狠毒用心。
端雲雖然離的有些遠,但是大概聽到了鄭皇后的兩三個字,尤其聽到了包紮這個詞語。端雲皺了眉,怎麼可能呢,許錦言不是應該已經死了麼,死了的人還包紮什麼?
端雲正疑惑,慶裕帝便怒聲道:「端雲,朕從前將你視若掌上明珠,但是沒想到這麼多年,朕只是寵愛了一匹豺狼。豺狼都沒有你那樣狠毒的心思,居然能下手想要活活燒死嫡姐和曾經的救命恩人。」
端雲的臉上頓時浮現出慌亂,但是現在她絕不能承認,這件事一旦承認,她這輩子也別想重新獲得父皇的寵愛,而且許錦言已經死了,就算她知道了什麼內情,一個死人也翻不出什麼花樣來。
端雲急切的辯解道:「父皇,此事卻與兒臣沒有關係。兒臣這些日子一直在及雲宮裡靜思己過,從來沒有出過宮門一步,您說什麼活活燒死,兒臣連宮門都沒有出過,這樣的事情怎麼可能和兒臣沾邊。還請父皇明察!」
慶裕帝可不怎麼相信端雲的話,上次德海的事情,端雲也口口聲聲與自己無關,可是最後的結果是什麼?慶裕帝上過一次當了,他若是再上當也就不配為北明一國之君了。
鄭皇后上前一步輕聲道:「公主先莫急,蘅蕪宮裡有太監看見了縱火之人的真容,現在正在宮內搜查,若是及雲宮裡沒有此人,公主自然可以洗脫嫌疑。」
端雲手抖了一下,猶豫的問道:「有人……有人看見了縱火人的真容。」
鄭皇后一看端雲那個臉色,心裡就明白了七八分,她眼睛裡有冷意,話語卻依然輕柔:「當然了,不止太監看到了,連寧安翁主都看到了此人的真容,屆時尋到了可一同分辨。」
端雲瞬間瞪大了眼睛,「許錦言不是死了麼?」
端雲是真的慌了,導致她的話都沒過腦子直接脫口而出,聽的慶裕帝又皺了眉。
鄭皇后還沒解釋,自乾清宮正門就緩緩進來一個身影,那身影步伐緩慢,卻依然貴意流轉。
「承蒙公主殿下掛心,寧安這一次只是受了些小傷,並無大礙。」許錦言跨了進來,微笑而道。
端雲霍然轉了過去,像看著鬼一般驚恐的眼神看著許錦言。
「你……你沒死?」端雲幾乎是尖叫出口。
許錦言點頭;「許是在宮中受陛下和皇后娘娘的福澤護佑,寧安保下了這一條命。」
慶裕帝這才終於轉過了身,但是一轉過身就看見了端雲那副驚慌失措的模樣,慶裕帝立刻就想轉回去,一眼都不想再看端雲。
鄭皇后瞧了眼許錦言的胳膊,故意問道:「寧安,你的傷口可還好?」
許錦言豈會不懂皇后的心思,她笑道:「太醫說傷勢有些重,讓寧安最近最好不要用這隻手,以免傷口裂開。不過寧安自己倒是覺得無妨,傷口也沒有那麼疼。」
「你這孩子,逞什麼強,胳膊燒成了那樣子,本宮看著都心疼,你還一味的說不疼。」鄭皇后有些嗔怪的道。
慶裕帝也想起了剛才看見許錦言傷口那一瞬間的膽寒,他瞧了眼許錦言的胳膊,剛換的白紗布,現在就已經被滲出來的血濕了透,這傷口到底有多重,慶裕帝心裡是有杆稱的。
慶裕帝閉了閉眼道:「寧安,等查出了到底是誰害的你,這一回,朕一定給你個交代。」
「這一回」三個字說的奧妙,有這一回,那肯定是有上一回,上一回陷害許錦言的人不是端雲是誰。
言外之意,便是慶裕帝已經幾乎確認了此事是端雲所為。正在此時,門外匆匆跑進來一隊侍衛,小桂子在前,旁邊兩個侍衛提溜著一個婢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