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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九章 筆跡

    許慧一夜未眠,眼睜睜的看著蠟淚一滴滴的流干,蠟燭從長變短再到沒有。

    許慧是想睡,可她誰不著,她只要一闔眼,張正對許錦言的好,看向許錦言的溫柔眼神,還有抱著許錦言進府門的荒唐之舉。這些事情全都在許慧的腦子裡盤旋,讓她絕難有睡意。

    她是真的嫉妒許錦言,發狂般的嫉妒。

    憑什麼從前那個蠢貨能得到郡主的頭銜,現在又能嫁得一個這樣好的夫君,那京城少女人人愛慕的張大人居然會這樣愛重她,事事都以她為先。

    許慧再想想自己還沒有絲毫音訊的婚事,嫉妒的火焰越燒越旺,三姨娘是個不爭不搶的,別想指望她替自己謀算,只會一味的讓她不要打張正的注意,可問題是她不打張正的主意,她能打誰的主意?

    她在這府內大門不出,庶女的身份讓她連個上檔次的宴會都去不了,若是能有許錦言的嫡女身份,參加幾場皇家宴會,說不定她也能封個郡主的頭銜。

    畢竟連許錦言都封了,以她的聰慧封郡主也不算太難吧。有了郡主的頭銜,那完美如張正的夫君也該是她的,還用得著像現在這般算計。

    幻想總是美好而令人嚮往,許慧的幻想中她擁有了許錦言所有的榮耀,地位,還有那完美的夫君。但現實她卻只能面對這一灘流幹了的紅燭,暗搓搓的計算著別人大的夫君。許慧心裡清楚,以她的地位和現在的處境,她一個好點的男子也遇不見,三姨娘又無權無勢,不會給她計算,那她就只能等著到時間了,許朗給她安排。

    許朗本就不重視她,給她安排的婚事多半是為了官場鋪路之用,說不定就做了什麼油頭豬臉的續弦,甚至有可能只是姨娘。許慧絕不願意自己的一輩子就這麼交出去。許慧忽然有些羨慕曾經的許晶,同為庶女,從小許晶的日子總是要比她過的好一些,無論是吃穿用度還是在府里的地位,無外乎都是因為許晶有一個會謀算的娘。雖然那會謀算的娘已經和山賊私奔,留下一個自盡未遂,半瘋半醒的許晶。但若是三姨娘有二姨娘一半的謀算,那也不至於讓許慧自己在婚事上如此費心。

    許慧頗有些頭痛的揉了揉太陽穴,三姨娘昨晚又警告了她一番,讓她不要打張正的主意,不要和許錦言作對。許慧就不明白了,許錦言有什麼可怕的,從前那被李知書和許茗玉玩的團團轉的樣子她又不是沒見過,便是不說別人,自己從前都暗搓搓的給許錦言下了不少的絆子,那許錦言可有半分發現了?還不是三妹妹三妹妹的叫她。

    許慧是不怕許錦言,既然她那麼想得到張正,那她就要拼力一試。而且許慧可不信這世上真有男子只會對一個女子用心,自己的爹不就是個例子,從前便是最愛重李知書的時候,府里還是有著二姨娘三姨娘這些人。現在不愛李知書了,立馬就納了一個年輕美麗的五姨娘進門。男人麼,總是貪圖個新鮮的。許錦言那種性子都能得了張大人的喜歡,自己這楚楚可憐的樣子一擺,想必張大人也會對她不能自拔。況且那個人對她也不是沒有意思,他不是贊過她「美人」麼?

    許慧笑了笑,下定了決心,坐到了梳妝鏡之前,張大人下朝之後的那段時間是她最後的一個機會,等下午許錦言和張大人回了張府,以後她和張正見面的機會怕就沒有了。也不知道許錦言是怎麼了,可能錯亂了那根神經吧,一年前忽然就開始和她生分了起來,許錦言出嫁之前許慧還以姐妹間添妝的名義去了幾次桂念院,想看能不能和許錦言扯上點關係,以後能時時去張府探訪。

    她當然不是為了看許錦言了,而是期盼能不能見到張正,日久生情,張正納了她進門自然是最好不過的結局。

    她一共去桂念院攀關係去了五回,五回全被許錦言的丫鬟不陰不陽的擋了回去,最後一回許慧都急了,想往房內沖,還高聲喊了好幾句許錦言,但許錦言把門關的嚴嚴實實的,一點的風都不透。

    許慧氣極,但是她也沒辦法。許錦言關著門,門口還有個會武功的婢女虎視眈眈的看著她,許慧也不敢來硬的,灰溜溜的回了自己的院子。

    這次回門是許慧一直盼望著的,你許錦言防著我,張大人可不會防著我,上一次不就讓他稱讚了我一句「美人」,這一次再遇,她和張大人之間的關係想必會更加親厚。

    許慧精心給自己畫上了遠山眉,鏡中的容顏楚楚又可憐,應當是男子會喜歡的樣子。

    比起精心打扮著準備和張大人來一場偶遇的許慧來說,此時張大人新娶的夫人就有些灰頭土臉了。

    許錦言灰頭土臉的蹲在書架前,皺著眉將手伸進了書架下摸索,似乎是在尋找著什麼。

    「小姐,您夠到了麼?」半夏略有些擔憂的問道。

    許錦言搖搖頭道:「我記得應該是在這裡的,但是怎麼沒有呢……」

    忍冬也蹲了下來,「小姐,不如奴婢幫你找吧,那書架底下很久都沒有打掃過了。」

    許錦言搖著頭制止了忍冬的行動,眉頭卻越皺越深,直到書架下「咯噔」響了一聲,她才滿意的笑道:「摸到了。」

    半夏和忍冬好奇的向書架下探去了目光,什麼東西,居然讓小姐如此費心尋找。

    許錦言從書架下拿出了一個黑錦盒,以及黑乎乎的一隻手,半夏一看那手如此之髒,活像是剛挖了煤。許錦言取了個什麼東西也顧不上去看,直接小跑著出去打水。許錦言看著半夏的背影笑道:「這個愛乾淨的。」

    忍冬瞧著那黑盒子問道:「小姐,這是什麼呀?」

    盒子倒是不小,四四方方,寬度長度都不算大,但是勝在厚度,看著能裝不少東西。

    許錦言將盒子打開,忍冬連忙湊了過去看,一看便皺了眉道:「小姐,這盒子裡難道全都是書?」

    那不小的黑盒子裡似乎全裝了書,那些書一本本的壘起,規規矩矩的碼在盒子之中,盒子似乎被放在書架底下已經有一段日子了,但是那些書卻絲毫沒有蟲蛀過的痕跡,本本乾淨,還散發著淡淡的書卷清香。

    藏書藏書,可書也不是這麼個藏法兒。怎麼被藏在書架低下,盒子上還積了那麼一層厚灰。

    許錦言想拿一本書出來看,但因為手上沾了太多灰所以不好拿,便對忍冬道:「忍冬,你把第一本書拿出來放到桌子上,我想看看。」

    忍冬點頭,按照許錦言的話把書本拿了出來,下意識的忍冬就看了一眼,看了這一眼之後忍冬便奇道:「小姐!這是夫人的字!」

    忍冬的語氣驚訝至極,但還有著難掩的驚喜。叫出夫人二字的時候,忍冬的聲音都在抖,一聽便知道忍冬口中的夫人指的是許錦言的親生母親周涵,而非身陷書香院的李知書。

    許錦言笑了笑道:「是娘的字。那些書都是娘手抄的。」

    忍冬顫抖著手翻了翻這本書,沒有任何疑問的確定這是周涵的筆跡。忍冬識字的本事是周涵教會的,對周涵的筆跡再熟悉不過。若是記憶會出錯……。忍冬手忙腳亂的自發間取下了一支木製髮簪,這髮簪上面有周涵親自為她刻下的「忍冬」二字,她一直都佩戴在髮髻之上。

    髮簪取下,忍冬拿著髮簪上刻著的字和那書本上的字細細比對。

    確是周涵的字跡沒錯。忍冬有些激動的睜大了眼睛,夫人的東西不都被李知書全扔了麼,自己和半夏拼死相護才保住了一件周涵的披風,一直藏在小姐的衣櫥里,自上次玄瑛會之後才被拿了出來。

    那這些書是怎麼回事?

    難道是小姐保下的?可是小姐當時不過只有四歲……許錦言看著忍冬的表情就明白了忍冬的心思,周涵過世之時,許錦言還只有四歲,的確沒有能力在李知書那逼人的聲勢之中,保下周涵的東西。

    這些書是周涵自己藏在這裡的,因為書架之下這樣的地方輕易不會有人翻動,這些書便安安穩穩的藏在了這裡,逃過了李知書大肆毀壞周涵遺物的那一劫。

    前世在許錦言嫁給趙斐之後,桂念院便被李知書動手拆除,李知書還對許錦言說是要替她粉飾一番,哄騙了許錦言。即便以後等許錦言發現自己的院子被拆了,李知書也可說提前告訴了你這件事。只不過粉飾的時候發現房屋老化橫樑歪斜等云云原因,不適合再住人,便臨時決定徹底拆除。

    搪塞前世的許錦言還不好搪塞,只要是李知書說的話,隨意尋個理由她就會完全相信。就在這個大肆拆除的過程之中,那些書被從書架之下翻了出來,李知書一瞧見,自然是立刻燒毀,一絲的猶豫都沒有。

    這件事被許錦言得知還是多虧了半夏和忍冬這兩個丫頭。半夏左思右想覺得粉飾院子的這件事不對,忍冬便趁著夜色翻牆回了趟許府,看見那被拆的七零八落的桂念院就知道這果然是李知書的謊言。夜半本就無人,忍冬本想看看院子裡有沒有重要的遺落東西,便鑽進了已經拆了一半的桂念院,在已經被砍伐了的桂樹下,忍冬瞧見了書被燒毀之後殘留的一些碎片,那些碎片上赫然是周涵的筆跡。

    忍冬將這些碎片收起,尋了一個和自己關係不錯的許府丫頭才問出了事情的前因後果。

    忍冬後來雖然將這件事告訴了許錦言,但是上輩子的許錦言對周涵沒有多少感情,又偏聽偏信李知書,並沒有把這些事情放在心上。

    許錦言看著忍冬道:「這些書都帶回張府好生收著吧。」

    再也不要被燒了。

    忍冬瞧著許錦言的臉色,也沒有再問,將書小心的放好。

    半夏此時端著水進來了,許錦言淨手之後便跑過去細細的翻看這那些書,周涵的筆跡…。她其實從來沒有見過。

    此番忽然想起這些書的存在,也是嫁到張府之後,又處在了前世的那個剛剛出嫁,身不在許府的時機。她這才在午夜夢回的時候想起了前世的那件事,和這一盒周涵的藏書。

    剛翻動了一頁,許錦言就深深的蹙起了眉。周涵的字跡……和她猜測的不太一樣。

    那透著清淡香氣的書上,字跡娟秀而婉約,沒有一絲肖似陳意之的痕跡。

    可是……依據她的猜測,娘的字應該和陳意之的字跡極相似才對。

    即使她的猜測不對,可周衍不是說過麼,周涵平生最愛陳意之的字。若是最愛,筆跡筆風之處怎麼都應該有著一點點的肖似之處。

    許錦言拿著書,琉璃眼眸露出不解,這筆跡分明學的是柳體,但陳意之可是寫顏體出的名。

    難不成她……猜錯了?

    ——

    張正回到許府的時候並沒有和許朗一起,許朗被幾個文官攔住說是要一同去文畫齋賞玩一番。許朗本還想讓張正這個風華驚世的女婿和他一同去,也給他長長面子。但是一看見張正面帶微笑的臉,許朗就半句話都說不出來了。

    張正一出宮門就直奔了許府,準備接他的小嬌妻回家。許府那地方還是不要多待,把她帶回家安放在自己身邊,他才能徹底安心。

    剛往桂念院的方向一拐,張正就看見了一個衣著美麗的女子在不遠處立著,神情期待的看著他。

    非是他的小嬌妻來接他下朝,若是她用那種期待的眼神看他,他現在肯定已經衝過去把她抱起來回房了。「張大人,小女有事情想同大人說。」許慧站著不遠處,楚楚可憐的望著張正。

    張正的眉眼非常明顯的波動了一下不耐煩的意思。

    玉蕭如果在場估計會規勸許慧快點跑路,誰不知道張大人洞房之日敬酒黑臉的輝煌往事,嚇得當朝重臣和當朝皇子都紛紛提前離場,不敢輕提鬧洞房的事情。

    現在居然還有吃了熊心豹子膽的人居然敢擋他去見夫人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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