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四章 藍月
宋雲闕看出了許錦言笑得勉強,她笑笑道:「我瞧你哥哥是個清冷的人,我大姐又是個烈火性子,配不到一起的。」
許錦言知宋雲闕是在勸慰自己,只是此事倒不用她費心,許恪是個有主意的人,他不會與宋星晴有多牽扯。只是……許錦言抬頭瞧了一眼宋雲闕。
雲雀……只願今生你與我哥哥的緣分不再是孽緣,哪怕前世已經緣盡也無妨,只盼今生你們二人各自安好,不重蹈前世覆轍。許錦言微微嘆息,將宋雲闕的手牽了起來道:「雲雀,無論孫白娘的事情如何解決,我只希望這場洪流之中你能不受牽扯。」她頓了頓復又道:「但其實,若我不加阻止這件事,任由孫白娘的計劃發展,或許你才更能置身事外。」
因為我們都清楚,孫白娘的目的之一實際上是保全你,讓你得到這世上的榮光,作為國公府嫡五小姐的身份活下去。
宋雲闕搖頭道:「錦言,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是若我真的這樣活了下去,我所享受的一切東西就都沾染了別人的鮮血。我不願意過這樣的人生。」
許錦言笑,她何嘗不明白宋雲闕。與宋雲闕說完話之後天色已經不早了,許錦言步入外室,本以為努爾布在外室等,結果入眼的卻又是那風華驚世的身影。
宋雲闕瞧了一眼便笑,「你以後還是別來找我了。你看張大人都等急了。」
她上前,拽了拽他的衣袖道:「不是說好了回去讓努爾布來接我麼?」
他輕笑撫她發,「想你了,沒辦法,只好自己來了。」
宋雲闕將胳膊上的雞皮疙瘩抖掉,能不能快回去,英國公府的狗已經差不多被屠完了,你們可以換地方了。
許錦言渾然未察覺宋雲闕的生無可戀,瞪了張正一眼道,「我不過在這裡呆了個把時辰,你便想我了?這話我可不信。」
「真的,我只要想想你答應了我的事,便一刻都等不及了,只好在這裡等著夫人。」張正笑,清艷絕美的輪廓微微閃著光。
她羞極,答應的事…。不就是共浴那件。
他怎麼能還惦記著這件事。
她推了他一下,低垂下眼帘,羞澀而嬌氣。「你們能回去麼?」宋雲闕實在忍無可忍,沒見過這兩人這樣的,來的時候親親我我,走的時候我我親親。在別人的家裡都這樣肆無忌憚,宋雲闕都不敢想這兩人在家裡的時候是一副什麼樣子。
算了算了,不要想。
這不是她一個未出閣的女子該想的事情。
張正上前,將許錦言攬入懷裡,隨即收起了那副肆意調戲媳婦兒的神色,轉了個身向宋雲闕道:「五小姐,張某與夫人多有打擾,還請五小姐包含。」
宋雲闕搖頭,神情冷漠,表達了自己「不需要向我道歉,你們只需要快點滾蛋」的心情。
張正會意,抱著懷中嬌妻就飛了出去,他還等著好不容易哄騙來的那份補償呢。
宋雲闕看著飛出窗外的張大人和他的小嬌妻,嘴角扯了扯,本想著扯一抹冷笑,但是笑著笑著,那笑卻變得溫軟了起來。
宋雲闕從來足不出戶,對外界的知曉僅憑書籍和傳言。今日見了這張大人,宋雲闕才知世間傳言皆不可信,傳言中的張大人風姿驚世,入仕僅三年便平步青雲官至內閣重臣,雖才華橫溢,但其人必是手段凶毒,心思深沉,善使鬼蜮伎倆。
英國公夫人不懂人心伎倆,只是曾看張正少年英才,有意讓英國公暗示張正與國公府結親。自己父親英國公卻斷然拒絕了國公夫人的這一提議,英國公曾這樣評價過張正,說他才華驚世,但心思太過陰狠,非許女兒終身之人。
非許女兒終身之人?
宋雲闕輕笑,真該讓父親瞧瞧張大人那副樣子,那是把他的小嬌妻捧在手上怕摔了,含在嘴裡怕化了。宋雲闕闔上窗戶,或許她,真的該多出去走走,用自己的眼睛去瞧這個世界,而不是從人言之中探聽。
—
張大人把他的小嬌妻急急的抱回了家,一回家就想往浴室里沖,生生被小嬌妻拍了一下肩膀攔了下來。
「你幹什麼呀!這天可還沒黑徹底呢!洗什麼澡!」小嬌妻不滿的看著已經化身大灰狼的張大人。
「你今天要是想早點睡,不如現在就乖乖進去。若不然,你明天可就又要睡到午時了。」大灰狼威脅道。
小嬌妻瞬間驚慌,「你什麼意思,昨天……昨天難道還不夠麼?」
大灰狼微微一笑,笑意完全不懷好意,「當然……不夠。」
許錦言看著張正那雙漂亮眼睛裡泛著的綠光,心裡開始忐忑,琢磨著怎麼能把張正哄過去。眼看著張正馬上就要攔腰將她抱進浴室,她忽然急中生智,眨巴著水汪汪的眼睛道:「可是……可是我好餓。午飯吃的少……」
張正的手一頓,無奈的看著她那雙汪汪水眸道:「我也好餓,昨晚吃的少。」
還少?哪兒少了?昨晚她可一晚上都沒有睡!許錦言自然明白他的意有所指,所以怒瞪他了一眼。
張正在自家夫人這裡的臉皮從來就厚,他渾不在意的接受了夫人的怒視,然後將夫人扯進了房間,喚來婢女準備晚飯。
夫人餓了,自然得餵。等夫人飽了,才可以養足精神來餵他。
——
夜晚濃霧縈繞,白茫茫的一片重霧鋪在滿是荊棘的土地上,月色泛著藍光,妖異的有幾分恐怖。周圍儘是密林,樹枝像是巨大的怪獸觸手,亂糟糟的橫七豎八置放在一起,投影在地面上的影子更顯得猙獰。
而就在這片叢生的荊棘之中,有人正在沐浴著藍色月光輕盈而舞,只是那舞蹈極為弔詭,肢體被彎成各種詭異的弧度,和著那濃重的霧氣,這跳舞的身影看起來並無絲毫美感,只覺恐怖異常。起舞的人是一個佝僂背影的男子,臉上帶著一個完全罩住臉龐的面具,面具畫的的是夢貘,傳說中專門吃夢的神秘生物。
隨著男子的起舞,周圍的場景陡然變化了起來。自叢生的荊棘處突然飛快長出來一棵棵參天巨樹,那些奇異的樹從生根到發芽到長成參天巨樹,幾乎只用了彈指一瞬間。
一棵樹的一生如此輕而易舉的被加快進程,似乎在那樣一支舞面前,時間微不足道,而生命也不過如塵埃飄渺。
男子的舞蹈越來越激烈,而樹長得也越來越快,在樹長的似乎要直接蒼穹的時候,忽然紛紛倒了下來,那些參天的巨樹倒在地面之上卻沒有濺起一星半點的塵土,而立在巨樹倒塌範圍中央的那個起舞男子依然不為所動,眼看著樹要向他迎頭砸下,他一伸手,那粗壯的參天巨樹被他只手接住,下一刻,在他的手上化作了一支紅艷艷的花朵。
緊接著,那些倒下去的參天巨樹在一瞬間全部變成了紅色的花朵,一時之間,荊棘叢生的土地變成了一片搖曳生姿的花田。
男子隨手將手裡的花朵拋下,花朵掉落在地卻陡然幻化成了一片火焰,燒的那些搖曳的花朵殘碎不堪。
「美麗的東西還是摧毀吧。留在世上也還是得受盡辛累。」佝僂身子的男子將畫著夢貘的面具摘下,露出一張滿是皺紋的臉,左臉上有一道可怖的傷疤,傷疤直貫穿了整個左臉,連眼皮上都有著疤痕,眼睛一睜,那傷疤從中斷裂,更顯得奇異。
淳于碧自不遠處慢慢走來,白色的面紗覆面,兩旁吊著紅色珍珠串成的裝飾物,隨著她行走之間微微蕩漾。
「二叔,你的幻術又精進了。」淳于碧嬌笑一聲。
淳于舒笑了笑,「幻術不過障眼法,再精深也不是真的。」
淳于碧搖頭道:「二叔你又說這些,幻術明明是這世上頂頂高深的秘術,多少人想求都求不來,怎麼能說是障眼法呢。」
淳于舒只是笑,沒有多言,換了個話題道:「碧桑你來找我,估計又有事吧。」
「二叔,你上次同我說,如果想摧毀北明的那個女人就要找到她的執念,可是我實在是沒辦法撬開她的嘴。」淳于碧怒氣沖沖道。
淳于舒皺了眉,「一個女人?你的手段還對付不了?」
「二叔,她有衡昭在護!我根本沒有辦法下手!」說到這裡,淳于碧更是怒氣上頭。淳于舒微微笑了笑,左臉的傷疤跟著他彎了一下,「我們大乾最冷心冷情的太子殿下居然也會這樣相護一個女子。這事兒,可真是有意思。」淳于碧氣的攥緊了手,「一定是那個女人勾引的他。」
「勾引?未必吧,大乾勾引他的女人多了去了,不說別人,你都勾引了他多少次?他可上了你的鉤?」淳于舒毫不客氣的道。
被自己二叔這樣諷刺,淳于碧臉色發青,但這個人她又絕不能得罪,淳于碧只好硬是裝出笑容道:「那二叔你說怎麼辦,我要怎麼樣才能將那個女人和衡昭分開?」
淳于舒帶著笑瞧了瞧天空,藍色月光已經褪去,明月式微,然而星子卻一涌而上,星光萬千,仿佛藏著這世上所有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