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三章 端倪
雲姑姑至今還記得將昏迷的當朝皇帝偷偷運來蘅蕪宮的每一步。
那一日靜慧大師將許錦言手書的一封信呈給太后,信中詳細畫出了一條從乾清宮的龍榻之下蜿蜒到西華門的一條密道,密道直通西華門,但是在御花園東側的假山之下有一個只夠一人過的出口。
那一條密道是確鑿存在的,太后一直都知道,但這本是宮闈秘事,朝里朝外能知曉此事的人一隻手都能數的清楚。可這樣的秘辛居然被一個臣子之女描繪在了一張普普通通的白紙之上。
太后不可謂不詫異,那般危急的情況之下,乾清宮早已經被趙斐的眼線控制,若是再不採取行動,這北明江山可能就真的要淪為趙斐的囊中之物。
危急至此,根本沒有時間讓太后去思考許錦言為什麼會得知此事。
許錦言手書的信件上的那些計劃很完善,只要按照走應該不會出太大的問題,也正是因為太后明白這些計劃的安全,她才敢陪著許錦言賭這一把。
龍榻後雖然有一條密道,可太后深知乾清宮裡密布趙斐眼線,日夜不息的注視著慶裕帝,在這種情況之下將慶裕帝偷梁換柱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事情,但許錦言偏偏就想到了每天都有宮女要為慶裕帝擦拭身體,這段時間要將龍榻周圍遮掩起來,大概一柱香的時間,眼線無法監視到慶裕帝的動靜。
便就是那一炷香的時間,昏迷中的慶裕帝才被偷梁換柱到了蘅蕪宮之中。
這一過程並不輕鬆,雖然龍榻周圍被阻擋,外面趙斐的眼線看不到這一切,但只要太后派去的人有所行動,日夜貼身伺候慶裕帝的王公公會立馬看在眼裡。
所以要想將慶裕帝送出乾清宮,還得得到王公公的幫助,王公公對慶裕帝忠心耿耿,太后的旨意他都未見的會聽。這種將慶裕帝通過密道運送出乾清宮的事情聽起來危險重重,王公公不一定會配合。
事實上,起先王公公聽聞此事的時候,態度十分曖昧,不說幫忙也不說不幫,就一味的裝糊塗。直到雲姑姑急了,不小心說出這主意是許錦言想出來的時候,王公公的態度這才嚴肅了起來。
王公公思考了半天,半天之後,他同雲姑姑說他可以幫忙。
有了王公公的幫助,這才能順利的將乾清宮龍榻上昏迷的慶裕帝運送到蘅蕪宮中。真正的慶裕帝出了乾清宮,至於現在躺在龍榻之上的不過是早已換上了人皮面具的乾清宮內侍而已。
雲姑姑隨著許錦言走出了內殿,她側目望著許錦言,誰能想到,這瞧著眉清目秀溫溫柔柔的小姑娘居然有著這樣的大手段,而大手段的背後無外乎一番大智慧。
從前當真是她走了眼,她以前不過以為許錦言有些聰慧心思,比一般的閨秀聰慧一些罷了。或許很適合在這後宮之中生活,能將那些重重危險一一擊破。
但現在雲姑姑在看自己從前的那些想法,便覺得實在有些荒謬。
許錦言何止是比一般的閨秀聰慧,她心中所含宏圖錦繡,絕非爾爾眾生。
——
九華苑內,絲竹的聲音繞樑而去,百官推杯換盞,一派虛假的祥和與熱鬧,幾乎所有人都心知肚明這份熱鬧是佯裝出來的,可沒有人會去戳穿,只會順著這場戲繼續演下去。
趙斐面前的酒已經徹底冷了,他從來都喜歡喝冷酒,尤其在這暑氣尚未消散的時候,飲冷酒實乃酣暢淋漓,將一身的暑熱驅除。但是趙斐自想起前世回憶之後,他便將自己常喝的酒換成了熱酒。
前世有個人因為他素有咳疾,總是想給他熱酒,被他不止一次的喝止,她卻仍然樂此不疲,不止要給他熱酒,還要給她煮一些黏黏糊糊的枇杷膏。
雖然今生他還沒來得及患這咳疾,但他不由自己控制,便總是將喝的酒從冷酒換成熱酒。
似乎這樣就能告訴前世的那個人,我不會再喝止你了,能不能回來,幫我再熱一回酒。
趙斐又一次喚來侍從,讓侍從下去給自己熱酒,同時聽侍從附在他耳邊將一些消息告知於他。
自然,還是一切安靜,寧安郡主老老實實的在蘅蕪宮裡待著,陛下也平平穩穩的在床上躺著。趙斐點了頭,讓侍從退了下去,自己的眼睛卻不動聲色的瞟了瞟許錦言坐過的那個位置,那裡空蕩蕩的,本該坐著一個清婉動人的身影。
她到底在蘅蕪宮裡做什麼呢?
若說許錦言虛度了這樣長的時間,只是和端祥在蘅蕪宮裡說閒話。趙斐第一個不相信,許錦言好不容易進一回宮,她要是不趁機做些什麼事情,她就不是今生的許錦言了。
今生的許錦言無孔不入,會找准一切機會生事。
趙斐盯著許錦言的那個空位一直在腦中思索,自許錦言離開之後,趙斐的心思就沒有安定過,一直七上八下,像是一會兒有什麼事情要發生。
趙斐在腦海中細細的過著今日和許錦言沾邊的一切,蘅蕪宮,端祥……。
蘅蕪宮裡會有什麼東西?值得許錦言待這麼長的時間?
腦中光芒一乍,趙斐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情,他豁然站了起來,因為站起來的速度太快,衝撞的桌子上的茶杯都叮噹作響了起來。
蘅蕪宮!
蘅蕪宮是距離御花園最近的一個宮殿,而御花園裡有什麼隱秘的東西,許錦言和他都心知肚明!
該死!
這個女人,真是防不勝防!
趙斐狠狠拍了一下桌子,巨大的怒火讓他顧不得現在還是宴會的進行中,也因為趙斐突起怒氣,驚嚇的樂師以為自己彈錯了曲子,惹了當朝太子不快,個個都停下了彈奏,驚慌失措的望向趙斐。
趙斐現在可顧不上管這些,直接拔腿衝出了九華苑,直往蘅蕪宮而去。
滿座大臣都沒明白趙斐的舉動,唯有座上的太后因為心中明白而嚇得臉色蒼白。
太后感覺自己所有的血液在一瞬間全部衝上了腦子,她緊緊的攥緊了椅子把手上雕刻的奇獸,上唇和下唇不可抑制的顫抖了起來,牙齒的咬合也出了問題,顫抖的無法緊咬。
「快去!快去蘅蕪宮通知許錦言!」太后顫抖的聲音低聲向旁邊的人吩咐道。
現在能讓趙斐生這般大氣,不顧百官,直接從九華苑裡衝出去的事情也就只有那一件了。
太后在心中向上天祈求,一定要讓那個孩子完成她的計劃,如果這個計劃失敗,整個北明的江山也就會跟著一起衰敗。
這代價太大了,不是她,也不是那個孩子可以擔負起的責任。
趙斐一直疾步前行,目的地直往蘅蕪宮而去,溫潤的容顏之上全然都是怒氣和陰霾。趙斐一直在心裡責怪自己大意,明明知道許錦言這輩子不是省油的燈,居然給她鑽了這麼大一個空子。
現在只希望許錦言沒有搞出太大的動靜,若是她毀了他設計的這一切,毀了他今生的圖謀,他絕不會饒過她的。
趙斐的腳步很快,沒多久就到了蘅蕪宮,蘅蕪宮靜悄悄的,像是裡面沒有人一般。趙斐含著冷笑上前,一腳踹開了宮門,旁邊的侍衛能看出來這是當朝太子,所以沒有敢阻攔,雖然公主交代過不許任何人進出,但是太子明顯比公主大,這不是侍衛可以管住的人。
侍衛只得眼睜睜的看著趙斐踹門而入。
宮門在趙斐的腳力之下變得脆弱不堪,宮門洞開,趙斐跟著走了進去。
一進去便瞧見外室正坐著兩人對酌而飲,似是之前正在談什麼輕鬆的話題,清婉的容顏上還殘留著笑意,一聽門聲,她帶著疑惑的眼神看向了他,像是在看一個入侵者。
「殿下?」許錦言像是很驚訝一般,慢慢起了身,上下打量了一下趙斐,然後向趙斐行了一禮。
「殿下怎麼會來此?」
趙斐盯著許錦言那狀似無辜的一雙琉璃眼眸,他冷哼一聲道:「你不知道我為什麼來?」
「寧安當然不知道了,九華苑裡還有宮宴,您不在那裡,怎麼會突然來著蘅蕪宮?」許錦言眨巴著琉璃眼眸,就是一副想不明白的樣子。
不得不說,她真是有做戲的天分,若非趙斐早知她是怎樣的人,不然可能真要被那無辜眼眸里露出的神態混淆了。
趙斐不再理會許錦言,直接往內室里走。
許錦言莫不是當他傻,若真是她來找端祥說體己話,怎麼會坐在外室,不坐內殿。
內殿分明就是隱藏著什麼。
趙斐已經衝到了內殿門口,端祥在旁邊已經嚇得不輕了,一句話都不敢說,只是睜著一雙大眼看著趙斐的行動。
許錦言卻一個閃身,擋在了趙斐的身前。
「殿下且慢。」琉璃眼眸微亮,似乎是含著千言萬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