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五章 貴客盈門
今日來府上的這兩位貴客,實在是當得起這個「貴」字,一位是前些日子才到府過的徐御史,當時許府的下人因穿秋衣在深冬幹活而重病昏倒在徐御史的面前,徐御史的到來實在是讓許朗求之不得。而另一位貴客比徐御史更擔的起這個「貴」字。
這一位貴客便是當朝閣老,清塵書院院首,王閣老王嚴崇。
這兩位貴客並不是來找諸葛清看病的,而是來許府鑑賞字畫。
王嚴崇的到來其實是許朗的意料之外的,因前些日子下人冬衣的事情得罪了徐御史,這幾天許朗一直想再次邀請徐御史來府一次,給徐御史展示一下已經換上了厚厚冬衣的許府全體下人,但是徐御史大抵是猜到了許朗的意思,所以在這之後一直沒有答應過。
許朗想再去淘一本陳意之的親筆來邀徐御史前來,但是這一次許朗跑遍了京城都再也找不到一本陳意之的親筆,但卻意外的找到了一本舒月的真跡,
舒月是十幾年前一個極擅仿陳意之筆墨的書畫家,此人所仿寫的陳意之筆跡幾乎和陳意之的真跡一模一樣,連專門研究陳意之書畫的人都難以分辨,由此名聲大噪,但是這位名叫舒月的書畫家行事極為神秘,從來沒有人見過他,他每次都是將畫或是字讓其他人交給畫齋,自己卻從不露面。
因為與陳意之的真跡難分真假,所以舒月的每一幅字或畫都會賣出高價,此事也算是十幾年前北明京城裡津津樂道的一件奇事。
但幾年之後,一點預兆也沒有,這舒月便忽然在一夕之間消失。此後再也找不到舒月其人。
舒月消失後沒多久,卻突然冒出一個人以重金收購所有舒月的作品,舒月本身不算名家,只是因為模仿陳意之的筆跡極像才名聲大噪,即使曾經賣出了高價,但自舒月消失之後,他的作品價格便以直線下降。有人願意以重金收購,收藏舒月作品的人自然願意賣出去。
自那之後,市面上便再難見舒月筆跡。
這一次許朗尋到的便是舒月仿陳意之筆跡的詩詞集,因舒月消失已經,他的字已經賣不了幾個錢了,許朗覺得便宜就買了回來,準備死馬當做活馬醫,試試看能不能用舒月的字請來徐御史。
下朝的時候,許朗便攔住徐御史說了此事,但顯然不行,徐御史想都沒想就拒絕了。
許朗正垂頭喪氣,準備另想主意的時候,卻有一個人在許朗和徐御史身後有些猶豫的問了一句,「你們方才說的是舒月?」
許朗一愣,回頭一瞧。這一瞧直接給許朗嚇壞了,問他話的人居然是閣老王嚴崇,許朗直接就驚了一身冷汗。要知道同朝為官這麼多年,這位大名鼎鼎的王閣老可從來都沒和許朗說過一句話。
許朗一聽王嚴崇對舒月的字感興趣,連忙就湊上去道:「對,是舒月的字。怎麼,王閣老也對舒月的字感興趣?」
王嚴崇皺了眉,解釋道:「從前聽說舒月的字和陳意之的字極為相似,真假難辨,但是從未見過,有些好奇。」
許朗連忙就識相的得道:「不如閣老來府上一觀?」
罕見的,那位素以嚴肅著稱的王嚴崇王閣老猶豫了一下,便點頭答應了這件事。
那邊徐御史一看王閣老都要去,立馬就表示自己也要去。
而這正是許朗求之不得的。
這一天的許朗歡喜的猶如過年一般,雖然的確是快要除夕了,可是除夕當夜都未見的許朗會如此開心。
王嚴崇那是什麼人,本朝唯一一位三元及第的狀元,太子太傅,內閣閣老,慶裕帝最信賴的肱骨之臣,全天下都赫赫有名的大文豪。
王嚴崇的光臨簡直能讓許府瞬間蓬蓽生輝。
王嚴崇答應要來的那天,許朗回府以後上躥下跳著讓僕從打掃全府,還拿出來珍藏已久捨不得泡的茶葉,其實許朗曾經把主意打到了許錦言那裡,上回溫鼎,這大女兒便拿出了海棠春色,許朗是想讓許錦言把那茶葉拿出來的,但是猶豫了很久,許朗也沒好意思開這個口。
但其實若是許朗說是給王嚴崇沏茶,許錦言絕不會有半個字的捨不得,而且這一回也絕不會使任何壞就乖乖的把茶葉交過去。
只可惜,許朗最後還是沒有開這個口。
許錦言知道王嚴崇要來的事情已經是王嚴崇要造訪的當天早上了,許錦言一聽說王嚴崇要來,嚇得說話都結結巴巴的。
聽的半夏直笑她膽子小還勸解她「小姐那王閣老雖然以嚴厲著稱,但是對於小姐你這樣嬌滴滴的千金小姐,想必王閣老是不會那麼嚴厲的。」
但半夏哪裡知道,許錦言可並不是因為王嚴崇那所謂嚴肅古板的形象而受到驚嚇,她早就知道王嚴崇所謂的嚴厲古板只是用來嚇唬人的,其實她的恩師會扮作大老虎「嗷嗚嗷嗚」逗她玩,可慈祥了。才不是外面流傳的什麼嚴肅起來可止小兒夜哭。
她不怕嚴厲的王閣老,她是怕會忍不住在恩師面前痛哭失聲的自己。
前世幸得恩師授業,驅除愚昧,靈竅初通,愧得北明女諸葛之稱謂,滔天恩情未曾償還,恩師一家便因她滿門慘死。
重生歸來,她一直在躲著恩師,她是個不詳之人,上輩子所有對她照料有加的人都不得好死。這一次歸來,她定會守護身邊所有摯愛之人,戕害所有仇恨之人。
可面對至親之人,即便心中有數,也總是怕那個萬分之一,她實在懼怕恩師再因為結識她而受到傷害,所以一再躲避與恩師的相見之機。
但這一次,該是躲不過了。
今生,終於是再次要與恩師相逢了。
閣老王嚴崇和御史徐長林來的時候,整個許府的人都立在門口迎接。
徐長林一看這個陣勢,連忙就側過頭在王嚴崇耳邊低聲道了句:「你這派頭真夠大的,上回我來,許府人可沒來迎接,還給我看了個因為重病昏倒在地的僕人。」
王嚴崇看了徐長林一眼,沒說話,繼續往裡走,經過那一片迎接他的許府家眷之時,他微微側了頭,似乎在那群人之中尋找著誰。
但王嚴崇肯定是沒找到,因為下一刻,許朗就立刻迎了過去擋住了王嚴崇的視線道:「王閣老,您能來寒舍,真是讓寒舍蓬蓽生輝。」
王嚴崇收回了視線,對許朗道:「只是來看一些字畫,用不著這麼興師動眾。」
許朗連忙道:「閣老您裡面請,舒月的詩詞集已經在書房的桌子上擺著了。」
王嚴崇點了點頭便向里走,但是還沒走幾步,他就腳步一頓,回頭看向那一群許府家眷道:「寧安翁主今日沒有在府?」一直低著頭的許錦言顯然沒想到王嚴崇會突然叫她,她有些意外的抬起頭,看向那張似乎嚴肅古板的面容。
還是前世的那副模樣,臉龐不怒自威,的確是可止小兒夜哭的形象,但是那雙眼睛流露著通達世事的智慧,卻未曾染世間污濁。他只是隨意立在一旁,就像是聚集了世間所有的浩然正氣。
恩師的樣子真是和前世一絲一毫都不差。
許錦言有些欣慰,還好,這輩子,恩師活在這個世上。許朗愣了片刻,有些想不明白王嚴崇為什麼要找許錦言,但還是便上前一步道:「錦言在,閣老找她有什麼事?」
說著就揮揮手,示意許錦言過去。
許錦言走上前去,每一步都走的小心翼翼,雖然她知道恩師並非在意禮節之人,行事從來不拘小節,但是今生再次面對恩師,她總是有些膽怯,雖然明知恩師絕不知前世之事,她也想告訴恩師,她和從前決計不同,再也不會連累他了。
但其實許錦言不清楚,她並非如她覺得的那般平靜,她此刻的眼眸有幾分慌張,就像是剛學走路的孩童,稍微會一點就掙扎著走來走去給自己的父親獻寶,想要討得誇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