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六章 算帳
清晨的時候,康王帶著西城兵馬司的一支輕兵進了蕃坊。蕃坊里此時只有突厥的迎親隊伍在住,明顯就是奔著突厥人來了。
蕃坊處於熱鬧的西羊市,雖然是清晨但是周圍依然有著不少的百姓,百姓瞧著這麼多官兵,心驚不已,都圍在蕃坊周圍,向裡面窺探。
「蕃坊里怎麼會來這麼多的官兵?」有人往蕃坊裡面探頭瞧著,喃喃出聲。
一個賣油條的冷笑了一聲,「兵馬司的人都來了,還能為著什麼,準是這兩日這些突厥人張狂過頭了。上面派人來收拾了。」賣油條的昨日被一群突厥人短了銀子,今日正氣著呢,就遇上了突厥人倒霉,心頭大爽。
康王率著兵馬司的人都來了,所為的一定不會是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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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突厥人在京城裡的張揚無比,這段日子不知道欺負了多少北明百姓,也是時候收拾收拾了。要不然這幫蠻子還以為我們北明人真都是好欺負的。」有人極具嘲諷的道了這句話,周圍人都紛紛投去了贊同的目光。—
蕃坊里,大部分的突厥人還尚未起床,昨夜許多突厥人都去了京城裡的偎翠閣尋歡作樂,酒醉過度,導致現在還沒醒。
「踏踏」的整齊腳步聲和跑步之時刀劍相撞發出的叮叮噹噹才將一些突厥人喚醒了過來。
「誰啊!大早上不睡覺!」忽慕憤怒的一腳踹開了自己的房門。
忽慕昨晚上酒醉過度,現在頭還是暈的,一大清早又被人吵醒,忽慕這種脾氣,一下便惱火了起來。
但是當忽慕看到門外的場面的時候,他剩下準備罵出來的污言穢語就全被收回了自己的肚子裡。
「這…。這是什麼情況?」
齊整的北明軍隊排列而立,士兵個個腰別寶刀,身姿矯健,雖然這些北明士兵不如突厥人魁梧雄壯,但是勝在氣質不凡,脊背挺的正直,雙目如炬,直勾勾的盯著前方。
不一會兒,突厥這次迎親隊伍里地位最高的突厥二皇子赫連郁連忙走了出來。這赫連郁一看便知是急急忙忙才走出來的,連衣服都沒有穿好,衣扣尚未扣緊,隱隱露出一些古銅色的肌肉。「不知北明康王有何要事?」赫連郁對院落中央立著的康王道。
赫連郁是認識康王的,來朝那一日,便就是康王去城外接的突厥隊伍進城。
康王揮了揮手,讓士兵都將銀光閃閃的刀劍放下,隨後向赫連郁笑道:「二皇子,蕃坊里的突厥人無故打了我們北明魯豫侯爺和金陽長公主的嫡子,現在那嫡子還昏迷在府。金陽長公主進宮向陛下討要說法,陛下想著其中或許有誤會,便讓本王來了解一下事情經過。」
赫連郁心裡一凜,手下那幫人這幾日在北明為非作歹的事情他不是不知道,只是懶得管,而且心裡還覺得這樣或許能給北明一些下馬威,所以才沒有干涉。想著那些人心裡該有數,尋常百姓便罷了,怎麼能把禍事引到這麼個人身上。
長公主和侯爺的嫡子,這個身份可不是一般的尊貴。
赫連郁上前一步道:「此事當真是蕃坊的突厥人所為?」赫連郁其實想說的是,我們的人應該不會那麼傻。
「就是你們!我眼睜睜的瞧見的,當時有一個絡腮鬍子,還有一個好像叫忽什麼的。就是那個忽什麼,直接把世子踹翻在地,還踩上了世子的胸口。」一個當時在場的紈絝子弟跳了出來,現在有了康王撐腰,這些紈絝子弟也變得硬氣了一些,不復昨日那副在忽慕面前戰戰兢兢的樣子。
赫連郁一聽這人的描述,立馬就意識到了這事兒是忽慕和格維乾的,回頭朝忽慕的房間看了一眼,忽慕正站在門外愣愣的看著門外的軍隊,臉龐稍微有點白。
赫連郁一看忽慕那個樣子就知道了,這事兒十有八九是真的了,忽慕和格維從來脾氣火爆,這兩個人在突厥都是天天招惹是非的人,更何況現在來了北明,更是肆無忌憚了起來。赫連郁狠狠一甩手,招惹什麼人不好,非要招惹這麼個貴人。
赫連郁正懊惱的時候,魯豫侯爺率著一整隊的府兵也來了蕃坊。一進門,魯豫侯爺便對康王大聲道:「不知道康王殿下事情處理的怎麼樣了?」
康王回頭向魯豫侯爺道:「侯爺,本王正在同突厥二皇子商討此事,看其中有沒有誤會。」
「誤會?」魯豫侯爺走到了康王的身邊大聲的質問。
「康王殿下說誤會?小兒現在胸骨斷了三根,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當時抬回來的時候滿嘴的鮮血。康王殿下想對本侯說這是誤會?」魯豫侯爺幾乎是暴怒的將這句話吼了出來,怒意是真的,話也沒有拐彎抹角。但是這番質問的對象可並不是康王。而是赫連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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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王安能不了解魯豫侯爺的意思,所以也並沒有惱火。反而順著魯豫侯爺的話道:「侯爺您先別急,本王也只是想將此事查清楚,若此事真是蕃坊里的突厥人所為,相信以二皇子的人品定會給您一個交待,不會包庇著自己的人。」
先給赫連郁戴頂高帽子,即使赫連郁一會兒想包庇都不好意思包庇。
魯豫侯爺轉頭對赫連郁說:「那就請突厥二皇子給本侯一個像樣的說法。」赫連郁清咳了一聲,對康王道:「此事若是真追究到了蕃坊內,那也是其個人行為,與整個突厥的迎親隊伍都沒有關係。」
康王明白,赫連郁是鬆口了,願意將打孫裕的突厥人交出來以換取平息此事。這件事也的確不是壓就能壓下去的,畢竟打傷的是北明的侯府世子,不是什麼普通的人。
赫連郁看著忽慕房間的方向嘆了口氣,這一次突厥迎親,正式的迎親宴還沒有開,若是此時出什麼意外,與北明,與突厥都是沒有益處的事情。總歸忽慕和格維不算什麼緊要的人,舍了就舍了吧。
誰讓他們不長眼,傷了那麼一個貴人。
權勢是世上最有趣的東西,它可以讓一個人高高在上,嬉笑之間就能毀掉別人拼盡性命也想守護的東西,但在遇上另一個比他更有權勢之人的時候,他也得心甘情願的將性命拱手奉上。魯豫侯爺見赫連郁鬆了口,面上總算是能看的過去了,對旁邊的一眾紈絝子弟道:「你們能找得出這個人麼?」
「當然能!那個踩世子的人囂張著呢!那副嘴臉我們絕不會忘。」昨日還戰戰兢兢到不敢說話,今日有了人撐腰,腰杆子都硬的極為不一般。「那就請二皇子將蕃坊所有的突厥人召集起來,我們一一看過。」
魯豫侯爺揚著頭道。赫連郁心裡已經下了決定,所以也就沒有多猶豫,揮揮手讓隨從去通知將人召集起來。沒多久,突厥迎親隊伍所有人都集合在了院前。
忽慕已經大概明白了情況,昨日收拾的那個雞崽子收拾壞了,可能是北明一個什麼顯貴。忽慕現在懊悔不已,可是為時已晚,這麼些北明人找上了門,這件事顯然已經是收不回來了。
忽慕覺得自己挺冤枉的,誰能想到那麼個畏畏縮縮的雞崽子居然是個顯貴,隨便踩了幾腳,這禍事就突然找上了門來。格維還不明白是什麼事情,一臉平靜的走了出來,還想著今天晚上要再去一次偎翠閣,找那個叫雪兒的姑娘。赫爾妥和吉木察也是一臉的惺忪睡意,這支迎親隊伍里除了赫連郁這個二皇子以外,稍微有點地位的也就是赫爾妥和吉木察了。赫爾妥走到赫連郁的身旁小聲的問了句,「王子,是出了什麼事情麼?」赫連郁嘆了口氣道:「忽慕和格維那兩個人沒長眼睛,昨天打了個北明的侯府世子,說是斷了三根胸骨,現在還昏迷不醒。」
因赫爾妥的身份比較特殊,並非是一般的下屬,所以赫連郁便低聲的將事情的經過講給了赫爾妥。
赫爾妥聽見是忽慕和格維兩個人之後放下了心,道:「王子放心,不過是兩個隨行護衛,不會影響到和親之事。若是北明非要追究,就把那兩個人給他們就是了。」
赫爾妥說的便也就是赫連郁方才的想法,赫連郁自然是沒有反對。倒是吉木察看著忽慕和格維皺起了眉,昨日這兩人推了水果攤之後怎麼又幹了壞事?赫連郁對魯豫侯爺和康王道:「蕃坊里所有的人都已經在這裡了。這件事要查,便查到底吧。」
「你們幾個去看看這裡面到底是誰昨日將孫裕打成了那般樣子?」魯豫侯爺對那些紈絝公子們道。紈絝們紛紛點頭,昨日被嚇得夠嗆,今日總算能扳回一局,幾個人高仰著頭瞧這些突厥人,沒有多久,一個眼尖的紈絝就看見了忽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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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他!」紈絝指著忽慕大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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魯豫侯爺瞧見了將他兒子打成重傷的仇敵,一個箭步衝過去就踹了忽慕一腳,魯豫侯爺年輕時候是帶過兵的,武藝好的不像話,這一腳過去,危險性絕不比昨日忽慕踹孫裕的那一下低。
忽慕身體健壯,挨了魯豫侯爺這一腳倒是沒有和孫裕一樣跪坐在地,但也捂著心口緩了好一會兒。忽慕這個脾氣,緩過來之後立馬就暴怒而起,但是卻被赫爾妥一刀砍在了小腿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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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慕「痛呼」一聲就跪在了地上。赫爾妥這一刀砍的用了力,忽慕的小腿瞬間便鮮血淋漓了起來,皮肉被硬生生的切開,刀口鋒利,斷開的皮肉也不拖泥帶水,連白骨都隱約可見。魯豫侯爺是見識過血腥場面的人,但看到這一幕還是略皺了眉。不止魯豫侯爺,在場的其他人看見忽慕腿上那個猙獰的傷口之後都有些乍舌。
唯有赫爾妥一臉的神色平靜,他將沾血的劍往忽慕的衣服上蹭了蹭,將那些血痕擦掉,隨後將劍插入了劍鞘。
「侯爺,人交給你了。隨便處置。」赫爾妥隨意說道,根本沒有將忽慕的一條命放在眼裡。魯豫侯爺見突厥人如此痛快倒是驚訝了幾分,但還是從善如流道:「人既然交給了我,你們可就別反悔。」
「反悔?反悔什麼。」赫爾妥將已經嚇傻了的格維一推道,「不是還有這個麼,聽說也侮辱了貴公子,那就一起給侯爺了。」
赫爾妥完全不在意這些隨行護衛的性命,草芥罷了,誰要就給誰吧。
赫爾妥爽快,魯豫侯爺自然不會跟他客氣,直接就讓府兵將嘶吼的忽慕和還沒反應過來的格維帶了走。這件事本該到此就戛然而止,但誰料此時卻出了意外。
一個紈絝公子忽然想起了另一事情道:「侯爺,還有一個突厥人偷了世子的玉佩。便就是為了此事,我們才和世子來了蕃坊。」
魯豫侯爺其實昨夜已經將此事整個搞了明白,玉佩的事情也是知道的,但是因為急於找到打人之人,所以將此事往後放了放,結果一放就忘了,此時經過提醒才想起來了這一樁事情。
魯豫侯爺立馬就道:「各位可聽到了吧?」一個突厥人有些受不了了,氣憤道:「你們說我們打人也就算了,現在居然說我們偷東西!」
突厥人本就性子爆裂,剛又逢忽慕的這件事,心裡驚怒交加,自然是忍不住了。
比起來,赫爾妥就脾氣好多了,揮了揮手讓那個突厥人閉嘴道:「侯爺,您隨便看,只要這偷玉佩的人在蕃坊里,人贓俱獲,隨您捉拿!」—魯豫侯爺點點頭道:「好,有你的這句話,本侯便放心了。」
算這些突厥人痛快。「你們幾個可看清了偷玉佩之人的是誰?」魯豫侯爺回頭,向幾個紈絝公子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