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四章 選擇
雲姑姑心裡有些不適,雖然這些年跟著太后,她早已清楚了太后是怎樣的人,可是看到太后對許錦言這截然兩種不同的態度,雲姑姑還是有一點不太舒服,她很喜歡許錦言,不止是因為那孩子守禮又聰慧,還因為她從許錦言身上看到了和其他世家小姐截然不同的東西。
許錦言那個小女孩,十五歲還不滿,身上蕩漾著常人難及的貴意,但那雙琉璃眼眸里卻總是露著冷漠與疏離。雲姑姑是個孤獨的人,自幼陪在太后身邊,雖然在宮裡受人尊敬,可說白了,她也就是個奴才。做了一輩子的奴才,也一輩子沒有自己的人生。世上的人誰能甘願一輩子成為別人的附庸,可雲姑姑沒有選擇,只能孤獨的成為這宮裡最德高望重的…。奴才。
雲姑姑已經孤獨了太久,久到她太清楚孤獨的人是什麼樣子,所以她一眼便看出了許錦言的孤獨。
許是同類相惜,所以雲姑姑對許錦言存了一些喜愛,即使在她得知許錦言可能騙了太后之後,這份喜愛都沒有絲毫的減少。她已經孤獨了一輩子了,看到這個年輕而聰慧的女孩,實在是不願意她同自己一樣孤獨。
雲姑姑跟在太后身邊已經大半輩子了,太后的心思她還是能揣摩一些的,她從前以為太后是因為過世的元菁公主所以才如此喜歡許錦言,可現在看來,這想法倒是她的一廂情願了。
雲姑姑皺了皺眉,以前她覺得得到太后的喜愛是許錦言的造化,但如果太后對許錦言起的是那份心思,這喜愛就是禍不是福
了。
許錦言太聰慧了,而這份聰慧帶給她的壞處可能遠大於帶給她的好處。
比如太后,必定是看中了許錦言那份尋常的世家小姐難以匹敵的聰慧才選中了她。
太后口裡的那樁上好的婚事,恐怕並不上好,反而是讓許錦言踏上不歸路的一樁婚事。——
許錦言跟著婢女慢慢的向宮門走去,腦海里卻一再回憶著太后的態度變化,顯然,太后有些生氣了。所以用了個年初一的藉口把她趕了回家,如果太后真是因為年初一,不忍她和家人分離才讓她回家的話,昨夜還是除夕夜呢,太后還不是把她留在了宮裡。所以太后最開始必定是想讓她在宮裡多留一段時間的。只是因為她剛才說的那一番話,太后才突然不悅,然後把她趕回了家。
若是因為剛才的話……。
許錦言暗了眼眸,那就是太后不願意讓她嫁給康王或是太子了。以她前世對太后的了解來看,太后的確不是善茬,所以即使這些日子,太后一直對她極為的慈愛,她對那慈愛也沒有半分的相信。
依現在看來,那慈愛更是半分都相信不得。
太后不願意她嫁給太子或是康王,那定是也為她準備了一門婚事,而這門婚事的人選,她大概能猜到是誰。
太后打的主意,她也能明白一些。
琉璃眼眸里波濤洶湧,前世這位太后沒有苛待過她,但是也不曾厚待過她。
她沒有虧欠過太后什麼,也不會買太后的面子,今生如果太后敢把那些壞主意打到她身上來。
那就別怪她,手下無情。
往宮門走的時候,許錦言往東宮的方向看了一眼,她想見孫慧兒一面。
可是像孫慧兒這種寵妾,沒有什麼身份和地位,一般只能待在東宮裡,不能隨意外出。現在許錦言又被太后的婢女看著,肯定不能隨意走動。
也罷,前些日子她遣努爾布去了江州,等努爾布查完她要的消息之後再做打算吧。
回到許府的時候,府里是一片的寂靜。
年初一,街上都沒有人,許朗肯定是在家,只是悶在了書房裡不想見人。許錦言其實挺能明白許朗的心思,許朗這個人一向的好面子,小半年的時間裡,從前最得意的一雙兒女,許宗和許茗玉,一個成為國之罪人,斷了腿癱在了床上。一個好不容易恢復了容貌,卻因為私通皇子,寫下那等淫詞艷曲被人發現,丟盡了許朗的顏面。
一雙兒女幾乎全部成了廢人,許朗現在若是有心情見客才叫奇怪。
許恪也是在家的,清塵書院放了假,許恪能待到元宵節再回去,但是年一過,過不了幾天就是春闈了。所以即使在家,許恪也沒有絲毫的放鬆。而且依著許恪的意思,他年初五一過,就要立刻回到書院去,自家哥哥如此勤奮,她自然也沒什麼好阻止的,只是同許恪說,要再去一次將軍府看看舅舅和舅母。
書香院至今沒有什麼動靜,依著李知書的眼線,她現在肯定是知道許錦言已經回來了。
可真是夠沉的住氣的,看來李知書和許茗玉學聰明了,這一回沒有輕舉妄動。但是她們肯定是為她準備了一些事端,許茗玉吃了這麼大的一個虧,李知書不想從她身上討回來才叫怪事。
這一回可能是李知書最後一次全心全意的對付她了,許錦言精心給許朗準備的那朵解語花也快來了。
到時候,李知書肯定就顧不上她了。
那位姨娘對付男人,尤其是許朗這種男人的手段,可和李知書不相上下。前世六姨娘和李知書鬥了多年,後來居然隱隱的壓過了李知書。
今生,她已經替六姨娘瓦解了許朗和李知書之間所謂的青梅竹馬的愛意,剩下的就靠六姨娘自己的本事了。
—五皇子府,趙斐一人獨坐在書房裡,他手裡緊緊捏著那張證明了他和許茗玉之間關係的手絹,神情狠戾。
這件事情雖然不大,但是造成的惡劣影響卻不小,昨日夜宴才發生的事情,今天就已經傳的大街小巷人盡皆知了,連手絹上的淫詞艷曲都有人傳抄,有些百姓本就見不得皇室的人,如今得了這麼一樁趣聞,更是將趙斐的名聲踩到了泥土裡。
還有許茗玉,許茗玉即是北明第一美人,對許茗玉有想法的人絕不在少數,可是許茗玉是高高在上的官家小姐,那些尋常的百姓根本就無法觸碰的到,但現在因為一張手絹的淫詞艷曲,那些百姓都篤定了許茗玉的淫蕩與不潔,一時之間,京城裡到處都是對許茗玉的謾罵和一些不堪入耳的臆想猜測。
對于美人的墮落,世人的反應總是要殘酷一些。
這件事對於趙斐來說也不是無所謂的事情。雖然慶裕帝對他不會有什麼處罰,這件事看似是平平淡淡的過去了,連手絹都成了無謂的東西,被趙斐使了點手段就要到了手。雖然慶裕帝昨夜在除夕夜宴上發了火,但是就這件事,以後肯定是不會再明面上提了,本就是一樁醜事,慶裕帝不停的提起,就是不停的打著自己的臉面。
這件事在明面上是不會再起什麼波瀾了,但是暗地裡的風波卻一點也不會小。趙斐知道,慶裕帝對他的態度已經變了,僅僅一件手絹,幾乎就斷定了他為人兩面三刀,當面一套背後一套的行徑。
從前慶裕帝最為信任他,出了這件事,以後可就完全不一定了。
趙斐氣惱的砸了一下桌子,眼睛卻看向了那張手絹,那手絹背後的答詩的確是他的筆跡。這是最奇怪的一點,他和許茗玉一點關係也沒有,這手絹上的字怎麼可能是他寫的。
字既然不是他寫的,那就肯定是另有他人嫁禍。但這世上怎麼會有人寫的字跡和他的字跡一模一樣呢?甚至連他本人都分辨不出來這和他的字到底有什麼不同。如若不是篤定此詩不是他所寫,這字跡僅僅書的是一首平凡無奇的詩,他甚至有可能會覺得,這字跡真的是他寫的,只是他一度忘了而已。
這一整件事情必定是有人在背後嫁禍,而且嫁禍他的人,一石二鳥,不僅想害了他,還想除掉許茗玉。
這件事的背後操縱者,必然是恨許茗玉和他兩個人,那這個人會是誰呢?
那雙琉璃眼眸瞬間就從他的腦海里跳了出來,他怎麼可能忘了,那雙琉璃眼眸曾經看著他難以壓抑恨意了無數次,她恨他,他當然是有所感覺的。
雖然他真的想不明白是為什麼,他和許錦言幾乎是從未有過交集的,不過就是自去年玄瑛會之後,她看他的眼睛多了些亮晶晶的光芒,而他從未理睬過而已。
許錦言是個聰明人,她不會因為這件微不足道的事情恨他。許錦言恨他的原因,肯定是因為了別的事情。但他和她之間,除了那一件事,此外也沒有什麼聯繫了,她根本沒有能恨他的動機。
或許,會不會是誤會呢?
趙斐嘆了口氣,如果是誤會,那解開就好了,何至於恨他到這個地步。
至於許茗玉,許家的事情只要稍稍打聽一下,就什麼都清楚了,她當然有動機恨許茗玉。
而且這樣算來,能同時恨他和許茗玉的,似乎也就只有她一個人了。
如果此事真的是她做的,趙斐也並不意外,這一整件事,設計巧妙,人心操縱之術更是運用的爐火純青。的確是以她的聰慧能做出的事情。
趙斐很清楚自己現在對許錦言是一個什麼心思,他想得到許錦言,但這無關愛意。這小半年裡的翻天覆地,她從京城裡人人喊打的蠢貨變成了金尊玉貴的寧安翁主,這些事情早已處處彰顯了許錦言那出類拔萃的聰慧。
從前她為何那副樣子的這件事暫且不提,現在的她,的確是可以與他匹配的女人。
他想找到這樣一個女人,已經找了很久了,既然許錦言曾經喜歡過他,那這件事就更好了,他可以接受她的愛意,那她不應該是立刻順從麼?
即便是有什麼他不知道的誤會,可是對於她,他已經付出了他最大的誠意,甚至願意既往不咎,她曾經早無意之中毀掉的他的計劃,這些事情他也可以當作沒有發生過,將他的正妃之位賜給她。
趙斐覺得,這是他最大的讓步了。不過如果能換回她曾經看他的時候,琉璃眼眸里總是亮起的那種亮晶晶的光芒,那也算是他沒有白費心思。
但是她似乎,想也不想的就拒絕了他。
趙斐緊緊的攥住了那張手絹,許錦言,如果這件事是你做的,只要你選擇了我,我可以既往不咎,但是如果你沒有選我,那你就得承擔敢算計我的後果。
我可以給你一切你想要的東西,太子和康王不能給你的東西,我全都能給你。
你可千萬不要做錯了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