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67陰謀:風波未停
我在這個隔間裡……黑暗中,蹲著,守著……
挽心宛皇上說留著……那這宮裡的人一個都不會死,死的只是鳳貴妃,遠走皇陵的翊生……
一想到姜翊生還是一個七歲的孩子,就去了荒蕪一片的皇陵,我的心就絞著痛……
鳳貴妃說,我是這天底下最尊貴的女子………
姜翊生說,姜了,翊生終是會護你……
我算什麼天下最尊貴的女子?我憑什麼讓姜翊生保護?我一丁點用也沒有……我親手把他們送上了絕路……
天下最尊貴的女子……
呵呵……我笑的怎麼眼淚也止不住……仿佛這一輩子的眼淚,就要在這一刻流干似的,天下最尊貴的女子……
成王敗寇,我一個敗寇的女兒,先太子的女兒,憑什麼是天下最尊貴的女子……
驀然!
暗格的門被人從外面拉開,突如其來的光亮,讓我閉了閉眼,麥穗雙眼通紅,對我哭泣道:「公主,您快點走,大皇子已被押往皇陵,奴婢保不了您,您只能自己離開!」
我用衣袖狠狠的抹過眼角,對麥穗道:「好,要是有可能,替我好好守著挽心宛,我會回來的!」
麥穗哭著點頭:「公主要小心,奴婢一定好好守著等待您的回來!」
我踏出隔間,主屋外哭聲一片,我正在想如何躲避耳目悄無聲息的出挽心宛,喜樂淚水掛著滿臉,抱著一套宮裝,哽咽道:「公主,換件衣裙再出去,貴妃娘娘去了,大皇子也去了皇陵,奴才們依然是您的奴才!」
「別哭!」我自己眼淚都止不住,我卻是命令的說道:「把眼淚擦乾淨,不准哭,好好守著挽心宛,不准哭,知道嗎?」
麥穗和喜樂哭著重重地點頭,用手胡亂的抹著臉:「不哭……我們不哭,我們守著挽心宛,等著公主回來,等著大皇子回來!這是我們的家,無論如何,我們都不會拋棄自己的家。我們會把家擦得亮堂堂,等待大皇子和公主回來!」
淚水宛如河流,潺潺直流…
我接過衣服,隔著門瞥了一眼外面:「京畿所九千歲何時走的?」
喜樂恨恨得咬牙切齒道:「稟公主,走了好大一會了,走之前還說,這是貴妃娘娘的報應,早晚會殺掉大皇子,讓大皇子跟娘娘團圓……」喜樂說著說著再也說不下去。
我努力的壓制自己內心的翻騰,「喜樂,你到外面看看,我等會就走!」我會想盡辦法殺了李瑾鋪,不會讓他再威脅到姜翊生的生命。
喜樂抹著眼淚,轉身出了屋子,我急急忙忙的換下宮裝,麥穗驚道:「公主,您的手……」
「不要緊的,我房裡梳妝檯有三盒藥,你去給我拿過來,順便再給我拿一些不起眼的玉佩手鐲之類的!」
不知何去何從,但我必須要有立身保命的法,出了宮,銀子是最主要的。
麥穗得到我的命令,急忙而去,待我換好宮裝的時候,她已經收拾了一個小包裹。
我拿起藥,擦在我潰爛的手指上,擦在我的嘴角……
皮肉癒合撕裂的疼痛感,讓我的腦子更加清明……讓我腦中開始快速的盤算什麼對我現在有利,開始盤算著我該如何安全的出了這個皇宮……
小包裹太過張揚,我直接拿兩個鐲子套在手上,又拿了一塊玉放在鞋底……
然後跟著麥穗低頭出了門……
院子裡,瀰漫著肉被烤焦味道,挽心宛院內全然小心抽泣的聲音,跳鐵裙舞鐵片架,靜靜地擺在院子中間,下面還有燃燒未盡的木材……
鐵架旁邊……地上油光光的一片……
鳳貴妃躺在棉被上……被白綾覆蓋……
慢慢慢慢的走下去……我的步子千斤萬斤重,不能哭……絕對不能哭……
她是為了我而死的……她到死都在保護我……
下了台階,跪膝而行,來到鳳貴妃身邊,墨姑姑泣道:「你這個小妮子,還不快給貴妃娘娘磕個頭,磕完頭去內司廳給貴妃娘娘領金泊回來!」
我暗暗的咬緊後槽牙,努力不讓自己發出哀鳴的聲音……
重重地把頭磕在地上,伸出顫抖的手,揭起白綾…鳳貴妃烈焰的紅唇,絕美的臉,已經被燒焦了,黑黑的一塊一塊的……
手久久的放不下來……
墨姑姑一聲幽幽長嘆,從我的手中,拉下白綾,慢慢的又重新蓋住鳳貴妃,道:「貴妃娘娘仍然是貴妃娘娘,就算去了,依然是貴妃娘娘,所有的一切,都會按照貴妃娘娘的規格來進行!」
墨姑姑在提醒我鳳貴妃就算死了依然是貴妃,皇上已經下令,皇陵有她位置………
我已經說不出來任何話……墨姑姑忽變小聲起來,「快點離開,不知什麼時候會發生什麼事情,公主,您千萬不要像您的母妃一樣,千萬不要走她們的老路,把心狠起來,變得無堅不摧才能活下去,知道嗎?!」
我重重地點頭:「我明白!」
「還不快去內司廳拿貴妃娘娘上路的東西,在這裡磨蹭什麼,不想活了嗎?」墨姑姑一聲喝斥:「不要以為貴妃娘娘去了,你們這些小妮子,就可以為所欲為了,麥穗,趕緊過去拿,耽誤一時功夫,回來有你受的!」
麥穗唯唯諾諾應道:「是,奴婢這就帶人去內司廳!」
因為先前出嫁的時候,挽心宛新增了不少宮女和太監,麥穗身為老人,點了幾個人,我跟著起身……
麥穗一把抓住我的手臂,「你跟我走,快點!」
墨姑姑動了動嘴唇,我看她用嘴型跟我說,走,一直走,不要回頭!
走,一直走…不要回頭……
他們都希望我走,不要回頭,一直走……
是,一直走,不要回頭,無論做錯什麼做對什麼,只管向前走,死都不要回頭……
出了挽心宛,我跟麥穗走在最後面,李瑾鋪吩咐領我進宮的小太監就在不遠處的拐彎處,我對麥穗道了一聲別,麥穗卻一把拉住我,把一串菩提手串遞給我,「公主,就是娘娘手上的,墨姑姑說娘娘最喜歡公主,讓奴婢把這串手串給公主,做一個念想!」
滿星月的菩提開口笑十一珠手串,這是我的母妃臨則柔臨死前給我的唯一遺物……
在我削斷手腕的那一天,給了鳳貴妃,現在又回到我的手中,我把菩提手串套在手腕上,忍不住道:「麥穗,如果有機會,把我房間的那幾箱書,找人送到皇陵去,給大皇子!」
麥穗一愣,「是!」
聽到她的回答,我毫不猶豫轉身就往梅園的方向走,那邊有個小門可以躲避李瑾鋪的人。
我不知道李瑾鋪現在到底是玩的什麼把戲,我賭不起,所以我只能像狗一樣夾著尾巴逃跑……
一路小心謹慎,低頭疾步行走,碰見任何一個太監和宮女,我都把自己低到塵埃里,生怕他們沒認出我來……
皇宮這麼大……人那麼冷……
幾個轉彎,穿過御花園,從假山繞了過去,前腳剛踏出假山,聽見李瑾鋪的聲音,又讓我的腳縮了回來。
趴在假山上,往下望,便見李瑾鋪恭敬的對臨則安道:「貴妃娘娘,咱家已經替你解決了鳳貴妃,大皇子去了皇陵,這輩子永世不得進京,沒人跟二皇子爭奪這一切了!」
臨則安用手帕,抿了一下嘴角,口氣中頗有些嫌棄道:「李大人,您到是忠心念念不忘我姐姐對你的恩德。本宮就不明白了,這到底是什麼樣的恩德讓你記住這一輩子?救命的恩德?在這後宮之中不殺了你,都是救命的恩德!」
李瑾鋪瞬間滿臉堆笑:「貴妃娘娘,這是說的什麼話,您借咱家的手除掉大皇子,讓二皇子的路一路平坦,娘娘答應咱家的事情可千萬別忘了。容咱家提醒貴妃娘娘,咱家心眼最小,這要是別人答應咱家的事情辦不到,咱家會想盡辦法,讓他也不得安生的!」
臨則安眼中閃過一絲惡毒,「當然,不過二皇子還沒有當上太子,那本宮想像的還差得遠呢,不如咱們繼續合作!」
李瑾鋪連連擺手:「貴妃娘娘,咱們現在只是一次合作,您看到了您想得到的結果,咱家想看到的結果還沒有得到,合作是雙贏,現在是您贏了,咱家沒有看到任何利益,所以……合作只有暫停,等咱家看到屬於咱家的利益,咱們再談合作之事!」
他們之間會有什麼合作?李瑾鋪是太后的人,怎麼跟臨則安也扯上了關係?
臨則安淡淡的笑道:「李大人,你讓本宮去給宣貴妃煽風點火,讓她知道她的女兒頤和嫁到北齊去,讓她惱羞成怒……她氣急敗壞跑進挽心宛落井下石,壓上最後一根稻草,難道這就不是你的利益所在嗎?」
李瑾鋪眯起了雙眼,眼尾的紅線隱藏不見,面上看似客氣,卻言語犀利:「娘娘,臨貴妃娘娘,您是臨家的……咱家才選擇和你合作,人心不足蛇吞象,您就不怕撐著……看不到二皇子到至尊的位置嗎?」
臨則安是什麼人,生下皇子,準備謀劃江山的人,只是一瞬間,她便含笑道:「李大人,您這是說什麼話,就算臨家家大業大,也要仰仗李大人的京畿所。本宮都記在心裡呢,本宮正在尋找機會,你也知道,這宮中的飯食,都有專門的人把守,專門的試吃,本宮尋不了機會呀……再說了,這藥……本宮也沒有啊!」
李瑾鋪似打量臨則安,從懷裡摸出來一個紙包,「這一包是,「朝顏」,反正來日方長,娘娘把它撒在地里,年復一年,日復一日,開滿娘娘的宮殿,有事沒事摘上那麼一兩朵,慢慢地慢慢的滲透,反正二皇子還小,貴妃娘娘不會急於一時,對嗎?」
朝顏,又稱:天堂藍,大喇叭花,藍色花朵呈喇叭形,藥性,輕者,出現短暫的意識迷糊,若長期服用,會出現重度幻覺,喜殺戮!
因為它屬於花卉,不去有意使用,只能用於觀賞,只要盛開就如一片如藍色的天,本身就會致人沉寂在它藍色的盛顏中,故而它天堂藍的名字變成了朝顏。
臨則安把小紙包捻在手上,「本宮當然不急於一時,二皇子現在才七歲,朝廷的權力把持在太后手上,本宮和本宮身後的臨家,根本不足以抗衡太后,這一切還要仰仗皇上,所以皇上在短時間內不能出任何事情。當然,如果皇上特別信賴本宮,本宮也就什麼都不怕了!」
李瑾鋪眼中閃過一絲殺意,上前充滿誘惑道:「所以娘娘,一定要好好照顧朝顏,這人意識一迷糊,還不是娘娘說什麼,就是什麼呀!別說什麼立太子,就是傳位詔書也能提前立了!」
「哼!」臨則安哼笑中帶著一絲冷意:「本宮知道了,不過,本宮還是仰仗李大人,太后那邊如果有什麼動靜,還要請李大人多多幫忙,本宮感激不盡。若是他日,二皇子真的得償所願,李大人仍然是京畿重所的九千歲!」
李瑾鋪卑躬屈膝,恭敬至極了,「咱家一定為娘娘效命,為娘娘死而後已!」
臨則安眼珠子裡一轉,問道:「李大人,本宮還有一事不明,想請教李大人!」
李瑾鋪滿臉堆笑,獻媚道:「貴妃娘娘有什麼話,直接問就是了,咱家一定言無不盡,知無不言!」
臨則安神色一緊道:「到底和親公主有沒有被換?姜了公主到底是去了北齊還是南疆!」
李瑾鋪微笑說:「貴妃娘娘,這是說的什麼話?所謂和親公主被換,只不過是太后娘娘的一個手段,您連這個都相信?那咱家也有一件事想問娘娘,還請娘娘如實回答奴才!」
臨則安微微有些不悅,「說!」
「姜了公主,到底是誰的女兒?」
臨則安聞言,慌亂道:「姜了當然是鳳貴妃的女兒,姜家宗祠文牌玉冊生母是鳳貴妃,這些事情,你不是早知道了嗎?你請旨護送北齊和親使團,為的不就是殺了她,讓鳳貴妃難受,讓鳳貴妃心如刀絞絕望嗎?」
李瑾鋪臉上笑容一斂,「原來是這樣,看來,咱家做的沒錯,讓她一生不能生育,是最好的懲罰!」
臨則安慌亂掩去,笑了笑道:「本宮替你查了,本宮的姐姐根本沒有任何孩子,姜了公主的確是鳳飛飛的女兒。跟本宮的姐姐沒有任何關係,所以你下手不需要心慈手軟,這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自作自受!」
李瑾鋪言語之間變得惆悵起來:「咱家一直在想,如果主子有孩子,那這個孩子會是天下最尊貴的人,可惜呀,主子死了到現在屍骨都沒有找到!」
臨則安立馬安慰道:「李大人莫要傷懷,本宮和本宮的姐姐妹情深,又是血濃於水,二皇子更是長得眉眼像我姐姐……李大人可以……」
李瑾鋪立馬接話表示忠心:「咱家明白,咱家一定好好扶持二皇子,娘娘一定也要小心這後宮的人每個都狼子野心。您要在這後宮裡好好的看著,以防好不容易除掉大皇子,會有三皇子四皇子出現。」
臨則安額首:「本宮明白!」
原來這麼多年臨則安多方打聽我,不斷的試探我是誰的孩子,是因為李瑾鋪,她早就跟李瑾鋪有合作……
李瑾鋪又是太后的人,剛剛朝顏分明是要種出來給皇上暗中下藥用的
但……李瑾鋪委蛇於臨則安,仿佛有他的別有用心和目的,他前腳殺了鳳貴妃,現在又要下藥給皇上……又向臨則安重新打聽了我?重新篤定了我的身份………但…他沒有把我在宮裡的事情告訴任何人……他其中的目的是什麼………他到底要做什麼?
難道說………他這是保全我?然後替我的母妃臨則柔報仇雪恨,所以從弱到強,他先利用太后想殺鳳貴妃的識,把鳳貴妃殺了……
然後又利用臨則安,在宮牆內種上朝顏,他要利用朝顏慢慢的腐蝕皇上的心識,讓皇上呈現出一種頹廢迷幻的狀態,從而一步一步的折磨皇上,讓皇上生不如死……
那緊接著就會是太后……
隨後他們又說了一些宮中的小事情後,臨則安甩著帕子離開,李瑾鋪暗自對著臨則柔離去的方向唾棄了一聲:「什麼東西,臨家上不了台面的庶女,還跟主子稱姐道妹,也不看看自己是什麼玩意兒,配得上嗎?」
李瑾鋪說完,理了理衣袍,我躲在假山身後望著他,眼中迸裂出層層冷意。
不多時……領我進宮的小太監急忙來報:「大人,小主子不見了,並沒有從挽心宛出來!」
「你說什麼?」李瑾鋪的聲音很是尖銳的問道:「小主子不是你親自領進宮的嗎?怎麼會不見了?」
小太監嚇得全身抖索噗通一下跪在李瑾鋪腳邊,「奴才是看著小主子進了挽心宛,可是……奴才依大人之言等了一個時辰進去找小主子,小主子不再挽心宛內!」
「飯桶!」李瑾鋪抬腳一腳踹在小太監臉上,「咱家所有的計劃,所有的計謀,都被你這個飯桶給打亂了,給我找,把皇宮翻出來,也給我找到她,如果她要掉一根寒毛,你們就掉一條命!」
李瑾鋪一腳很重,小太監臉青了,眼腫了……
忙不迭地應聲而去……
我小心翼翼的靠在假山後面,望著一覽無遺的天空,李瑾鋪這個人很執著,很偏執……心中充滿仇恨……
我該怎麼出這皇宮?
御花園的假山很是隱秘,也很是安全……
直到我聽到李瑾鋪腳步離去……我貓著身子準備走,便聽到幾聲貓叫……
皇宮之中何時又養了貓?
貓聲越來越近……我看見一隻白色的貓串穿到我的腳邊……
緊接著一個熟悉的聲音,對著貓咪喚道:「小白……小白……你在什麼地方!快點出來呀!」
亭嬪!
我連忙往假山縫裡鑽,亭嬪的聲音越來越近,她是齊驚慕送進宮裡的美人兒,我這個毫無利用價值嫁到北齊的公主……如果讓她看見我在皇宮……事情不會那麼簡單……
然後假山縫裡完全藏不住我,亭嬪一身雪綢裙出現在我的面前,看到我,她一愣……
她的貓咪已經跑到我的腳下,我擠出一絲笑容,「亭貴嬪娘,安康!」
亭嬪勾魂攝魄的雙眼,滿滿的意外,很快,她蹙眉道:「站在那裡做什麼,還不把本宮的貓咪抱過來!」
我吃不准她要做什麼……彎腰抱起腳邊的貓,小貓的爪子很厲害,抓傷了我的手……
我面色如常的走到亭嬪面前,把貓往她面前一遞:「貴嬪娘娘,您的貓可要看牢了!」
亭嬪沒有把貓接過去,對我沉聲道:「你想出宮嗎?」
我不知道亭嬪知道了什麼,又知道了多少……
緩緩點了點頭……
亭嬪又道:「半個時辰前,太后宣旨,說鳳貴妃薨了!並詔告整個後宮,該幹什麼幹什麼,不許去挽心宛憑弔……你現在又出現在後宮裡……」
雖然我很慌,仍然平靜道:「貴嬪娘娘您是北齊人,我是北齊的太子妃,當然……您現在嫁到姜國了,只要吆喝一聲,我就一死!」
亭嬪盯著我,雙眼微微一轉:「去北齊的不是你!跟我做個交易吧,我帶你出這後宮,你去趟北齊,替我去找一個人!」
有交易就有價值,有價值就不用去死……
我想都沒想的回答:「好,只要我能安全的出得了這後宮,我就去北齊。」
亭嬪聽到我的話,轉身就走道:「趕緊抱著本宮的貓,根本宮走,連個貓都伺候不了,本宮要你何用?」
我把手臂收,把貓抱在懷裡,這是一個保命符,絕對要牢牢的抓住……
一路上……甬長的宮道,我跟著亭嬪身後,她的身後還帶著其她四個宮女……
望著來回奔跑的小太監們,我知道這是李瑾鋪搜查的人,這些人眼中沾著恐懼……不斷著急的尋找……
直到和李瑾鋪擦肩而過…我嘴角緩緩勾起……
欠下的總是要還的……
我不在乎母妃她們上輩子是什麼恩怨……我也不在乎上一輩子的留下來的恩德……我只在乎我這一輩子……誰對我好……誰對我不好……
我得慶幸來得太早……到了宮小門口……守門的人掂量著亭嬪給他們的銀兩,拒絕道:「貴嬪娘娘,不是我們這些做奴才的,不讓您的人出去買些花糕……只是京畿所九千歲說了,今日任何人不許出宮,不許從這小門裡出去!」
亭嬪雙眼含媚:「公公……您就通融一下,想我這一個外族之人,就想吃家鄉的花糕,公公,您就通融一下吧!」
守門公公仍然拒絕,對亭嬪道:「貴嬪娘娘,要不這樣奴才替您跑一下腿,明日您命人過來取,怎麼樣?」
亭嬪暗暗咬了一下嘴唇,仍然有些不死心:「公公……你行行好,可憐可憐我這個外族人吧!」
守門公公這一下把拿到手上的銀兩,重新塞給了亭嬪娘娘,口氣有些冷硬道:「娘娘您就不要為難奴才了,一個花糕,一不小心奴才的命就搭在這花糕了,還請娘娘去御膳房,找人做吧!」
亭嬪沒有法子甩著手帕走,我跟在她身側,她小聲的對我說道:「若是今日出不了宮,你就跟我回宮中宮!」
「不行!」我道:「宮中宮太危險,皇上基本上一天都在宮中宮度過,這個不用我提醒你吧!」
「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亭嬪似乎很急於讓我出宮,去北齊替她找那個人,你只要在宮女的房間裡不出來,皇上不會發現你的。」
我想了想,道:「我必須要出宮……如果今日不出這個宮,明天我可能就要死在這宮中,我絕對不許這種事情發生!」
亭嬪分析道:「偷偷出宮的小門行不通,想要出宮的令牌更不可能,沒有別的辦法,只能等!」
只能等,我不能等……等待我的不知道會是什麼……
我不能拿我的性命在這裡等……
慢慢的在宮道上走著,一襲白衣掠過我的眼前,我連忙向後望去。
亭嬪見狀問道:「怎麼啦?」
白衣,白袍………
太醫院的服飾……
「勞煩貴嬪娘娘送奴婢去太醫院!」
亭嬪望了望我,二話不說的轉身就走……
太醫院在皇宮的另一側,但,屬於在皇宮內……
想逃離李瑾鋪,那我只能鋌而走險去太醫院!
走了大概半個時辰的路程,來到太醫院……
接待亭嬪的是上回羌青快來給我送藥的小太監刀豆!
刀豆一見亭嬪,不卑不亢的行禮問安。
亭嬪詢問了羌青在不在。
刀豆卻道:「貴嬪娘娘來的著實不巧,羌太醫今日出宮見老友,尚未歸來!」
一波三折,難道我今天是出不了這後宮了嗎?
「不過?」刀豆欲言又止道:「羌太醫臨行之前又交代,若是貴嬪娘娘,想吃什麼花糕的,奴才可以帶人出宮給貴嬪娘娘買一些回來!」
我不由自主的瞪大眼睛,羌青到底是什麼人………
這絕對不是無意而為之……不會這麼湊巧的!
難道他是鳳家舊部……
亭嬪掩嘴失笑,「看看本宮這貪嘴的毛病,連太醫院的羌太醫都知道了,既然如此那本宮就不客氣了,小姜,隨公公出宮給本宮買些花糕回來!」
刀豆似早有準備一般對我攤手道:「姜姑娘,出宮總是多有不便,奴才這裡有一盒黑顏膏,姜姑娘不嫌棄的話可以用上一用,總是能遮一遮陽光!」
一盒黑乎乎的水粉在他的手心裡,我抱著狐疑的態度拿過來,亭嬪卻從我手上奪過那盒子,打開盒子,往我臉上擦去……
刀豆立在一旁,垂目不語……
小半盞茶功夫,亭嬪把盒子重新遞了給我:「走吧,記得本宮愛吃的花糕,可千萬不要忘記了!」
我握緊盒子,點了點頭!
刀豆看見我弄好,抬腳便走,我忙跟著他身後,看也不看亭嬪滿是希翼的眼……
向前走,不回頭,一直走……
這是我的目的,這是我的目標……
刀豆是太醫院的人,拿著出宮令牌,我心中一直在琢磨著羌青到底是什麼人……
這個我從來只聞聲音,沒見過人的人,是什麼人…
眼見快到了宮門口,心中揚起一絲雀躍,還有幾步,我就可以出得了這皇宮了……
「踏……踏……」幾聲急促的馬蹄聲從我身後傳來,刀豆急忙伸手把我往宮牆邊攔去。
宮中縱馬,誰這麼大膽?
「踏……踏……踏……」馬蹄聲中伴隨著一聲命令,「京畿所九千歲出宮,快打開宮門!」
李瑾鋪……
我像一個受驚的宮女一樣,把頭垂得低低的,生怕他會認出我來……
我心狂跳不止……我害怕他認出我來……他若認出我來,我的處境不知該如何,陰險狡詐之人……我沒有把握能斗得過他……
「什麼人?」李瑾鋪的聲音從高處傳來,「為何要出宮?」
刀豆上前躬身稟道:「回稟九千歲,太后娘娘近日心悸睡不好。太醫院想盡辦法替太后娘娘醫治,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個法子,發現太醫院的存藥,有一味藥壞了,奴才拿了令牌,正準備出宮採辦呢!」
「那她是誰?」李瑾鋪的視線停留在我身上,居高臨下的問道:「咱家怎麼不知道太醫院何時讓宮女出門採辦藥材了?」
我絕對不能說任何事情……毫不猶豫膝蓋一軟撲通跪在地上,身上瑟瑟發抖,俯身叩首……像極了一個剛進宮的小宮女見到大人物般的惶恐不安……
刀豆回道:「稟九千歲,依姑姑對太后的事情操碎了心,總是不放心,依姑姑派她出來跟著奴才!奴才說了無數次,依姑姑就是不放心,奴才也沒有法子,只能帶著宮女……跟著一起採辦!」
李瑾鋪哦了一聲,「既然是這樣,抬起頭來,讓咱家看看!」
我內心驚懼不安……十分抗拒的抬頭……
李瑾鋪似等不及道:「怎麼?咱家讓你抬個頭,就這麼難嗎?」
刀豆在一旁開口斥罵我道:「九千歲讓你抬頭,是你八輩子修來的福氣,你還敢違抗九千歲不成?趕緊把頭抬起來給九千歲看一看!」
我聞刀豆此言,一開口才發現我的聲音乾澀嘶啞的厲害:「奴婢不敢,奴婢見過九千歲!」
李瑾鋪不耐道:「聲音如此粗躁的宮女,怎麼能在太后宮中伺候?」
我沒敢抬頭看他,全身哆哆嗦嗦似連話也說不清:「稟九千歲,奴婢跟依姑姑是親戚,承蒙依姑姑照顧,才得以在坤寧宮當差辦事!」
刀豆也跟著道:「九千歲您有所不知,聽依姑姑說,她這個親戚小時候不被繼母所喜歡,繼母便把火炭塞進她的嘴裡,這才燙壞了聲帶,故而說話嘶啞,故而依姑娘對她格外照顧!」
「行了,行了!」李瑾鋪似不耐道:「好好伺候太后吧!」
說著,便聽他一聲,「駕…」
揚著馬鞭抽在馬背上……馬疾蹄而去………
我長舒一口氣……要不是刀豆扶起我道:「沒事的,趕緊走!」
我稍借了他一點力,起身跟在他身後,很是順利的出了宮,出了宮,刀豆帶我快速的穿過繁華的大街,往窄巷中去……
刀豆面帶焦色,邊走邊往望身後道:「公主,快點,待李大人反應過來就會大肆搜捕,我們得儘快離開……」
他知道我?
我還沒來得及細問,剛剛的大街上傳來吵雜的聲音,「來人,京畿所拿人,一個十五六歲女子!」
刀豆見狀顧不得許多,拉著我就跑……
巷子四縱發達,我大口喘著氣道:「刀公公,現在去哪裡?」
「去……」刀豆還沒有說完,見他拉我的手一松,整個人軟倒在地,我忙去靠在牆邊……
「刀公公!」我叫了他兩聲,他沒有絲毫動靜………
狠狠喘了一口氣,一直走,不回頭,暗咬唇角,抬腳往前方衝去,我不能死,也不能被李瑾鋪抓住……
迎接我的是飄散的白色粉末,粉末落進眼中,瞬間眼睛開始灼痛,看不清遠方的路……
身後有人納喊:「快過來,這邊有可疑的人……」
「都到這邊來……」
我用手胡亂揮舞著,腳下步子凌亂,不知往哪跑……
耳邊突然炸開刀豆的聲音,「可以了……下藥了……費了這麼大力氣,李大人您該怎麼感謝奴才?」
驚恐絕望湧上心頭之際,一股香氣撲鼻而來,我身體一軟,倒在地上的時候似聽見一聲喝斥:「胡鬧,你都做些什麼?」
摔倒在冰冷的地上,努力的想睜開眼……卻是什麼也看不清,好似我的世界,只有那白色的粉末,沒有任何色彩……
再次醒來的時候……
感覺身體在顛簸……眼上涼涼的好像覆蓋了一層東西……
一股淡淡的藥香,在四周蔓延開來……
我伸手去揭眼上的東西,被制止道:「殿下,您的眼晴,被石灰粉灼傷,現在動不得!」
羌青!
我想起身……羌青潺潺流水般的聲音又道:「殿下,您中了些迷藥,才會導致現在四肢無力全身癱軟!」
我張了張嘴……發現自己一丁點聲音也發不出來……
恐懼占滿心頭……
羌青忙釋道:「刀豆很是調皮,給殿下的黑顏膏,加了一些對嗓子不好的藥材,所以殿下現在的嗓子嘶啞疼痛,大約會有幾天禁聲不能言語。」
有千言萬言說不出來,身下的顛覆提醒我,我好像在馬車上……
動了動手指,手被羌青拿起,放在他的手心,「有什麼話,你寫來!」
現在的我,就是為魚肉,只有任人宰割的份,用手指在他手心寫道:「我在哪裡?」
羌青回道:「已經出了京城,在去南疆的路上!」
去南疆?
「為什麼去南疆?」
羌青道:「游醫,我甚覺的醫術淺薄,需要遊歷列國,學會更多的醫術,才能救死扶傷!」
我停了一下,如果真的有所謂的鳳家舊部,死了的江太醫可能會是,現在跟我坐在一輛馬車上的羌青絕對不會是……
他是誰?
這是第四次……第四次他幫我,我沒有見到他的樣子,到底是巧合,還是故意,又或者說,是另一場陰謀詭計?
我沒有再在他手心上寫字,羌青倒是慢不斯條問我道:「去南疆,殿下有什麼地方需要去嗎?比如皇陵?」
我心跳加快,恐懼夾雜著絕望……在他的手上寫道:「你是什麼人?」
羌青淡淡的笑道:「還能是什麼?不過是一個御醫……不,現在不是御醫了,現在是一個游醫!」
「只是這樣?」
「不然哪樣呢?」羌青另一隻輕輕撫在我的額上:「你這雙眼可真是多災多難,有時在想,若是我醫術了得,懂得古籍上的換目,把你這雙眼睛換了,也就少了不少麻煩了!」
他不但身上帶著藥上,就連手上也帶著藥香……藥香竄進我的鼻中……
我手寫道:「你認識我?你到底是誰?」
羌青悠悠地把手一收,含笑道:「殿下這是被嚇傻了嗎?我當然認識殿下,殿下是嫁到南疆的頤和公主啊,我曾經太醫院院判羌青,羌太醫啊,殿下這是怎麼了?摔一跤,把腦袋摔壞了嗎?」
說著反手搭在我手腕上,羌青自說自話道:「脈搏跳動…緩慢?」
緩慢兩字說出來的,他自己都不相信,過了一會,他恍然大悟道:「這隻手傷了,筋脈傷了,不作數,來,換另一隻手!」
言落,撈過我的左手,手指剛搭在上面……
「啪!」一聲!
我聽見有人出手把他的手打落……
馬車上還有人?
馬車上還有其他人?
是誰?
羌青輕咳了一聲,一本正經轉移話題道:「對了,殿下,要不要去皇陵?若不要,我們可就去南疆了,你畢竟是和親公主!南疆終要去的!」
我手動了動,一隻微涼的手把我的手放在羌青的手上……
羌青的手微熱,剛剛那隻手微涼,這輛馬車上有第三個人……莫名不知道第三個人……這第三個人是誰?
我猶豫再三,在羌青手中寫道:「去皇陵!」
「好!」羌青答應的乾脆利索,對著外面吆喝道:「去皇陵,快馬加鞭,二日必須趕到!」
「是!」外面刀豆高聲應道。
刀豆!
我可沒忘記,我昏迷前,聽到刀豆說:「可以了……下藥了……費了這麼大力氣,李大人您該怎麼感謝奴才?」
難道馬車上的第三個人是……李瑾鋪?
我拼命的想搖頭,用手在羌青手上寫著:「不去皇陵!不去皇陵……」
羌青故意曲解我的意思,道:「知道了,知道了,殿下,很快就會到皇陵的……別著急啊?」
我慌亂寫著,羌青把我手一扣,不知拿了什麼往我頭上一紮,「殿下,睡吧,睡醒一覺就到皇陵了,我知道你放不下姜翊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