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78變數:旨意有誤
風陵渡的話讓我思量起來,他說的並無道理,皇上心機頗深,朝廷三省六部如果有一半是姜翊生的人還好說,現在朝廷三省六部姜翊生能拉攏兩三個,已是極限了。
放眼朝廷之中,有權威性,能服眾又代表皇上的人,我的眸光微眯,謝文靖……
我本來是想這個聖旨由蘇公公去宣讀,蘇公公是御前貼身公公,他去宣讀聖旨也具有一定的可靠性,可現在想來,這並不是一個萬全之策。
思來想去必須要謝文靖來宣讀,讓朝廷三省六部的人都知道,謝文靖已經開始輔佐第四代皇帝……
「殿下也有人選?」風陵渡見我思忖輕聲問道:「殿下心中所想是何人?」
我慢慢的捻搓手指,好半響才說道,「宣讀聖旨的人,我心中已有人選,現在我所擔心的是城外的顧輕狂,你雲城三州的兵馬現在又調不過來,我始終會擔心夜長夢多!」
風陵渡再次拱手道:「若只有顧輕狂,殿下不必擔憂,關將軍的人馬已經為太子殿下所用,臣集結了京城所有的暗哨,就算顧輕狂攻城,臣敢保證十日之內,他攻不進來!」
一朵烏雲遮住月光,我的目光看向門外,「所以我們現在要做的是要快,只要姜翊生名正言順的當上了皇帝,顧輕狂不得不聽從於他,要快,一夜解決所有的事情,派人好好的守著挽心宛……」
「是!」風陵渡抱拳正聲道。
謝文靖……我派人向他下了蠱蟲,不知死了沒有,姜翊生熟睡的樣子,除了眉頭緊皺,卸下了一切凌厲和陰鷙,長長的睫毛,陰出一分陰影了。
我伸手撫了撫他剛毅冷峻的臉,這個人,我該拿他如何是好?愛他……不愛他……
不愛他……對的,不能愛他……
「噗!」一聲,突如其來,口中一股血腥噴涌而出……
「咳咳!」我咳了幾聲,似把心中的疼痛咳下去,手輕輕的擦拭著嘴角,不愛他……不能愛他……他是要做帝王的人……他的星光現在正在大盛,我必須要狠下心來,讓他坐上帝王之位,才無後顧之憂………
坐在椅子上,直到吐出的鮮血乾枯,四肢麻木,我才緩緩的起身,尋了一方絲帕,裹住自己的臉……
我要讓他明天龍袍加身,坐這姜國的皇,誰也不能阻止,誰也阻止不了……
我起身往外走,挽心宛中喜樂和麥穗都是忠誠之人,喜樂手中拿了一本書,小心翼翼的遞將給我:「殿下,這是先前江太醫送給殿下的書,太子殿下搬走了那幾箱子書,這本書掉在縫裡的,奴才想殿下定然沒看過!」
我接過來隨手一翻,並沒有看出什麼不妥,叮囑喜樂道:「好好守著太子殿下,在盯緊養心殿和坤寧宮,不要讓任何人接近太子殿下!」
喜樂跪地應答:「是,奴才以命擔保,堅決不讓太子殿下受到一丁點傷害!」
踏著一地月色,眼神無比堅定的出了皇宮……
回到行宮之中,頂著面紗讓艷笑好一陣的擔憂,我皺著眉頭問道:「謝文靖體內的蠱蟲可有發作?」
艷笑算了時間,搖了搖頭:「娘娘讓奴婢做得隱秘一些,奴婢選了最慢的蠱蟲,還有兩天,謝文靖大概才能病倒在床,躺在床上三天之後,才會無聲無息的死掉!」
我把聖旨拿了出來,抬眸看著艷笑:「讓謝文靖知道他中了蠱蟲,讓他明日在朝廷之上宣讀皇上傳位詔書!順便把他的孫子謝塵染也下了蠱蟲,他若是不願,直接讓謝塵染去死!」
艷笑雙手捧過聖旨:「奴婢這就去辦!」
「多帶幾個人,蠱蟲也多帶一些!」我見她要走,忍不住的提醒道:「只要他們不願意,殺掉,不用手下留情!」
我的冷漠無情,讓艷笑神色一緊:「奴婢知道怎麼做,娘娘放心!」
我的手搭在玉璽上,慢慢地撫摸著,派人去找了關桑白,風陵渡已經派人去接手關將軍手下的兵,把關將軍二十萬人馬集結到京城十里開外!
就算關將軍不願意,他沒有兵符,只得聽命行事,這二十萬人就會像一道堅固的防線一樣……
關桑白還沒來,卻等到遠在三十里外的顧輕狂,他穿著一身夜行衣,破窗而入,我盯著他,他摸了摸後腦勺,嬉笑道:「公主殿下,你這行宮裡,連個高手都沒有,你就不怕被人抹脖子啊!」
看著那似曾相識的眸子,我愣了愣,隨手倒了一杯水,推著桌子旁:「顧將軍夜間來訪所為何事?」
手還搭著玉璽的錦盒上,慢慢的敲打著,顧輕狂眉毛一揚:「太子殿下逼宮造反,顧某不才,下午的事情,傍晚才收到消息,連夜進城,為時已晚!」言罷落座,端起茶水,咕嚕咕嚕一飲而盡。
我審視著他:「你進宮了?」
顧輕狂點了點頭:「養心殿重兵把守,坤寧宮重兵把守,本將軍竟然不知道,京城的禁衛軍領侍衛內統領大臣是太子殿下的人!」
我一怔,領侍衛內統領大臣京城一品武官,今日我還微微納悶,姜翊生來到皇宮之中,除了圍繞養心殿的禁衛軍,沒有看到其他的人,原來姜翊生早就無聲無息的把這麼個重要人士拉入麾下。
顧輕狂還咕嚕咕嚕喝完水,自己又不客氣的倒了一杯,繼續說道:「殿下,領侍衛內統領大臣一旦倒戈相向,在京城算是完了,本將軍本來還是想要不要做垂死掙扎護住我皇和太后,可是我皇的樣子凶多吉少。」
「你和皇上太后有何約定?」我半眯起眼問道。
顧輕狂一愣,笑著反問我,臉上的鬍鬚抖擻,「殿下這是說的什麼話,顧某聽不懂!」
我的手走一下搭在桌子上,身體向前微微傾去,「顧將軍聽不懂,又怎麼了無緣無故出現在京城之內?若是沒有跟太后皇上有什麼約定,顧將軍現在應該在京城外的三十里處。」
顧輕狂哈哈大笑起來,爽朗的說道:「殿下真是聰慧,太后與顧某約定,每日快到黃昏時候,皇宮之中燃起一道黑煙,黑煙代表平安,若沒有黑煙,就說明有人逼宮造反,顧某可以率三十萬大軍進城捉拿亂臣賊子!」
「顧某今日未看見黑煙,便獨自一人潛入京城,沒有想到太后所言變成了真,真的有人逼宮造反,顧某有一事不明,還請殿下示下!」
顧輕狂雖在笑,但是他的眼中完全沒有任何笑意。
我微微一笑:「顧將軍請說!」
顧輕狂笑容一斂,目光緊緊的鎖住我:「京城傳言三皇子二皇子已故,大皇子又已當了太子,這姜國的江山,早晚是太子殿下的,他為何要逼宮造反?」
我的手指在慢慢的敲打著桌面,輕聲回道:「顧將軍竟然如此問了,就像顧將軍所說,明知道是鐵板釘釘的事情,為什麼還要冒天下之大不韙去做,說明什麼?說明已經涉及到性命危險,說明如果生命不受到危險,沒有人會冒著天下大不韙,顧將軍懂嗎?」
顧輕狂沉默了片刻,我把傳國玉璽的盒子一打開,往他面前推去,「這是姜國的傳國玉璽,傳位詔書是本宮寫的,顧將軍若要為皇上和太后賣命,把傳國玉璽拿回去,舉三十萬大軍來護衛皇上和太后!」
顧輕狂的眼角抽了一下,乾咳了一聲,雙眼盯著傳國玉璽,眼中閃過一抹震驚:「看來殿下進宮,經歷了生死,不過顧某不明白的是殿下和太子殿下並沒有親厚到此,太子殿下沒有必要為了殿下逼宮謀反!」
「本宮是姜了公主!」我淡淡的輕言道:「本宮是太子殿下的親姐姐,八年前太后殿下要殺本宮,本宮為了活命,與頤和公主錯嫁,想來顧將軍應該知道,本宮的母家是鳳家,太后要鳳家所有的人死,本宮和太子殿下身上流著鳳家的血,太后更是留不得。」
顧輕狂聞言繼續沉默,只不過這次蹙著眉沉默著,過了良久,他方說道:「明天太子殿下登基,皇上和太后完全沒有反擊的機會!」
我一眨不眨的望著他:「皇上和太后有反擊的機會,他們現在最大的籌碼就是你,如果你領著邕城軍來京城護駕,太子殿下沒有勝算,我們所有的人,都得死!」
顧輕狂半眯起雙眼,沉下聲音說道:「殿下和太子殿下既然逼宮造反,手中怎麼可能沒有人?就關將軍而言,太子殿下可是他的准女婿,他是要當國丈的人!」
我自然聽得懂顧輕狂言下之意,按照他揣摩之意以關將軍已為姜翊生所用。
我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而是冷言道:「顧將軍到底如何,不如給個痛快話,本宮不喜歡揣測人心!但是本宮可以告訴你,若是顧將軍沒有選擇好,一旦太子殿下坐上皇位,顧將軍只有死路一條,當然……顧將軍也有第二條路選擇!」
許是我的眼神太過冰冷,冒著寒光,顧輕狂言語也跟著冷了:「既然殿下如此說,顧某隻能說,若是皇上太后發下旨意,讓顧某進城護駕,顧某和殿下太子殿下只有劍發弩張,若是顧某有接到太后和皇上發下的旨意,顧某權當不知道逼宮造反之事。」
我慢慢的把傳國玉璽往自己桌面上又拉了拉,緩緩的站起身來,對顧輕狂施了半禮:「本宮在此謝過顧將軍,待此事過後,本宮請顧將軍喝酒……」
「咳咳!」說著我猛然咳了起來,一手忙抵在桌面上,一手捂著嘴唇,血腥味蔓延,鮮血染紅了面紗。
顧輕狂伸手猛然一扯,把我的面紗扯掉,我紅腫不堪的臉,嘴角正在往外慢慢的溢出鮮血,一下子暴露在他的眼帘下。
顧輕狂的瞳孔微變,手中拿著沾有我鮮血的面紗,「顧某不知身為天潢貴胄,身份尊貴如殿下之人,竟然還受如此之傷!」
我咳得眼淚都出來了,仿佛心中也不再疼痛,只是簡單的麻木的咳血,不分場合的咳血而已。
終於止住了咳聲,我的一雙手也染紅了,我用衣袖擦了擦嘴角:「顧將軍現在知道,本宮的弟弟為何造反了吧,顧將軍現在知道,身為天潢貴胄,看似天下無雙,看似無人能比的尊貴,其實也就像本宮一樣是一個可憐蟲罷了!」
顧輕狂眼眸閃爍了一下,慢慢的垂下眼帘,手中拽著我的面紗,聲色淡淡:「都說宮外的女子一入宮門深似海,可未曾想到,在宮裡的人,卻也如此可憐……」
我虛弱的笑了笑:「有得必有失,我們生來比別人擁有的多,失去的自然也比別人來的多,顧將軍,本宮希望顧將軍說話算話,沒有太后和皇上的傳旨,顧將軍能按兵不動!」
顧輕狂站起身來,深深的看了我一眼,問道:「從顧某見殿下那一刻開始,殿下似曾見過顧某,殿下每每看顧某的眼神,走神是一說,有時甚至目光含淚,顧某想了很久不曾見過殿下,顧某能問殿下這是為什麼嗎?」
我沒想到他能問我這個問題,他滿臉鬍鬚我看不見他本來的面目,可是他有一雙眼睛像南霽雲嗎?
我眼睛微閉,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顧將軍誤會了,本宮覺得顧將軍愈雙眸子長的好看,故而每每多看了一眼,至於含淚,本宮與顧將軍兩次見面,都是塵土飛揚的時候,塵土落進眼中,自然會迷了眼。」
「原來是顧某誤會……以為殿下以為顧某像殿下某個似曾相識的人!」顧輕狂對我抱拳施禮:「顧某告辭,殿下多保重!」
我頷首,顧輕狂跳窗而走,就像他來的時候一樣……
我慢慢的扶著桌沿坐了下來,出乎意料的顧輕狂會如此,而後關桑白來了,我與她隨便聊了聊,順便把姜翊生現在的處境跟他說了說。
關桑白聽見姜翊生重傷昏迷,眼眶霎那間就紅了,我安慰了幾聲,讓她好好回去規勸一下關將軍,她含淚而走。
我看著漆黑的夜,召來巫醫,巫醫替我診治的結果,我的身體比先前更差,他還是那麼一句話,讓我儘快回南疆去,不然以涉及到生命危險。
我讓他給我調配了藥,不再隨便的吐血,我不能讓姜翊生知道我的身體即將垮了,這一切等到他坐上皇位之後再說,現在不能驚起任何變動。
巫醫極其不贊同服藥壓制,可是面對我的寒光,他便連夜去調配藥……
等到艷笑回來,艷笑告知於我謝文靖接了聖旨,打算明早在朝廷之中,文武百官面前宣讀聖旨……
可是令我納悶的事情謝文靖沒有絲毫猶豫的接下來聖旨,艷笑道:「娘娘,奴婢剛說明來意,謝文靖便接下聖旨,其他的話奴婢還沒來得及說!」
我微微擰起眉頭:「所以說,謝文靖並不知道自己中了蠱蟲,即將命不久矣?」
艷笑沉聲稟道:「是的,奴婢已經派人給謝塵染也下了蠱蟲,不過這些謝文靖都不知曉!」
謝文靖三朝太傅元老,很多審時奪度,選擇對自己最有利的那一方面,可是他忽然如此……一點都不揣測太后和皇上在宮中如何,都不像他的做風……
心中慢慢浮現出一絲忐忑不安,更浮現了蘇時方對我說的話,他說:「殿下,以奴才對皇上多年的了解,若是皇上早就醒來,他肯定布下了局,殿下一定要小心行事!」
皇上布下了局,這會是什麼樣的局?
是我多想了,還是其他?
一夜未睡,雞鳴時分,我便匆忙趕進宮,來到挽心宛,姜翊生正在穿太子朝服,見到我來,眼中閃過一抹不悅,似在責怪於我,為什麼要給他喝下安神的藥。
「有沒有感覺到身體不適?」我上前關心的問道,「今日的藥可換了?」
姜翊生卻是手臂一圈,把我圈在懷裡,我不敢碰他的胸口,只得急急的說道:「你不要命啦!」
姜翊生下巴搭在我的肩膀上,聲音沉悶:「你的臉可還痛?」
我小心的從他懷裡掙脫開,把敷在臉上的面紗拉了下來:「已經好了,一點都不疼了!我拿了傳國玉璽,寫了傳位詔書,今日早朝謝文靖會當場宣讀!」
姜翊生指腹划過我的臉頰,輕言問道:「我並不是正統姜國皇室中人,你才是最正統的姜國血脈,就這樣心甘情願的把皇位給我了嗎?」
「有什麼不可以呢?」我蹙眉反問道!
姜翊生微微一個愕然,「沒有什麼不可以!」說著俯身吻上我的嘴角,細緻的一點點的碾過去,低喃如誓言般說道:「我會光明正大娶你為後,我們會在一起,生死相依!」
我嘴角泛起一抹苦澀,慢慢的低下頭……生死相依,這四個字聽起來既浪漫,又美好……可惜再也與我無關……
早朝時分,宮廷發生政變,無人得知,我與姜翊生提早來到朝堂之上,我躲在簾幔之後……
待文武百官全部來臨,謝文靖姍姍來遲,陣仗就數他擺的最大,因為他許久未上朝,他的來臨,驚起了文武百官一陣唏噓。
他手中執著聖旨,直接來到朝堂中間,沉聲道:「皇上有旨,太子姜翊生接旨!」
文武百官今日沒有看到太后,各自心中已經開始揣摩,眼神已經相互探視,又驚聞謝文靖宣讀聖旨,更是個個翹首以盼。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朕近日身體不適,太子姜翊生品行德行出眾,故而傳位於太子!」
我微微皺起眉頭,這不是我寫的聖旨……
姜翊生剛欲伸手接聖旨,謝文靖停頓了一下,掃過文武百官,又道:「太子今年已十六,尚未娶妻生子,朕深感愧對姜國列祖列宗,故,太子登基大典之時,亦是娶後之時,謝家輕吟品行出眾,皇后不二人選。若是太子有悖朕意,廢太子,改立他人,欽此!」
果然不是我寫的聖旨,怪不得艷笑說謝文靖二話不說,便答應接下宣讀旨意的事情,原來皇上早有準備,他是在告訴姜翊生,我和他永遠不可能在一起,他要坐上這個皇位,必須在登上皇位的同時娶謝輕吟。
謝文靖之所以答應宣讀聖旨,因為皇上許諾謝輕吟皇后之位。
他家出了一位皇后,這對他來說百利而無一害,可繼續榮華富貴一生,甚至比曾經還要榮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