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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116血染:不能心軟

    我靜靜地望著他,神色無波,只覺得他的雙眼太過明亮,明亮的地讓我忍不住的讓去把他的雙眼蓋住……

    心中想了,我的手不自覺的這樣做了,我撫上他的眼,言語之間竟然帶了莫名的惆悵:「南霽雲,不要笑,難看死了!」驀然我想到姜翊生也是不喜歡我笑,我一笑,他也會說:姜了,笑的醜死了!

    南霽雲一愣,俯身下巴搭在我的肩膀上,施然喟嘆:「好,我不笑,姜了不讓笑,我就不笑了!」

    他再一次偏頭封住了我的唇,這一次前所未有的小心翼翼,憐惜虔誠一點一點細緻地吻過。

    而我曾經那麼討厭他的觸碰,這次既然沒有破天方的推開他,我想這也許歸功於我想算計他,所以我才容忍他這樣對待……我想也許果子酒的後勁太大,讓我無力推開他……

    雪隨風飄落,宮牆上漫過,斑駁著蒼涼的心,南霽雲當真聽我的話,不在我面前裂嘴笑出明媚……

    甬長的宮道,萬家燈火……今天的宮宴是舊年的結束,新年的開始,南霽雲把我攬在他的懷裡,一件大氅容納著我和他兩個人。

    「砰……砰………砰…」幾聲巨響,煙花炸在天空,我駐足觀望,帶了一身遙想:「小時候在冷宮,想看煙花,得爬到宮牆之上,宮牆上冬日又特別滑,有好幾次都摔倒,可是就算那樣,我還樂此不疲的爬了好多次!」

    南霽雲攬住我手臂的手緊了緊,「現在……你想什麼時候看煙花,就可以什麼時候看煙花,你是南疆的皇后,在南疆擁有至高無上的權力!」

    我牽強的扯出一絲微笑,那轉瞬即逝地煙花,美得何等驚心動魄,美得何等震人心弦……美得我怎麼伸手也是抓不牢!

    悠悠長嘆,垂眸:「不用了,這樣美麗的東西,年年歲歲,歲歲年年,看一遍就可以了,每天看……會厭倦的!」我已經過了要煙花的年齡了,我已經不像小孩子一樣,對這些東西,已經沒有任何想要牢牢抓住的欲望了。

    南霽雲伸手摸了摸我的頭,寵溺的語氣恨不得溺斃了我:「那往後的每一年,我都陪你一起看,你什麼時候厭倦了,我就下旨取消這過年放煙花的習慣,好不好?」

    宮燈昏暗,若是有鏡子,我一定笑的比哭還難看,哽咽道:「你是一國之君,哪裡需要兒女情長,你需要的是宏圖霸業才對!」這就是權力帶來的便利,因為有至高無上的權力,所以才能肆無忌憚的活著,這就是權力,每個人拼了命想要的權力,我也想要,我不想再讓任何人左右我的心……

    南霽雲手臂一轉,我站在他對面,大氅在我身上披著,他額頭觸碰到我的額頭之上,深情繾綣:「什麼宏圖霸業,我不需要宏圖霸業來讓我名垂千古。」他忽然撫上我的胸口:「此心安處是吾鄉!」

    我的心一下子被人狠狠的擰巴了兩下,抑制不住抽搐著……

    我不由自主地在心中狠狠的嘲笑了自己兩聲,半響言道:「南疆人,什麼時候學會像中原人一樣吟詩作對酸溜溜的了?這一點也不像南疆人養蟲子的特性!」

    南霽雲似對我呢喃,「常羨人間琢玉郎,天應乞與點酥娘。自作青歌傳皓齒,風起,雪飛炎海變清涼。」

    「萬里歸來年愈少,微笑,笑時猶帶嶺梅香。試問嶺南應不好,卻道,此心安處是吾鄉!」

    我控制不住的笑出聲來,不知道是嘲諷自己還是嘲諷他:「這是中原詩人,蘇軾的詩,你這是盜用,不是你自己作的,聽起來就是很假的!」

    南霽雲一隻手不知何時悄然,來到我的臉頰上,指腹輕揉,用手輕捏了我的臉,「我喜歡,他說的,卻道,此心安處是吾鄉,我想把心放在你那,我在你的心裡安了家,從此以後,你就是我的故鄉!」

    「我不……」要還沒有說出口,南霽雲低頭封住了我的嘴角,輾轉廝磨,把我的話吞入他的口中。

    直到我喘不過氣,他才鬆開,輕琢我的唇瓣,「走吧,中原有守歲之說,我與你在這南疆後宮行走守歲!」

    他牽著我,隱藏著最大的悲哀,他明知道我要說什麼,他明知道我是抗拒的,他還一意孤行自欺欺人!

    宮牆斑駁,他的樣子漸漸的在我眼中模糊,我的心越發往下沉,我的心越發蒼涼,眉間的溝壑,越發深邃……

    我與他就像黑白只對弈,我步步逼緊,他招招退讓,還餵上棋子讓我直接吞下……

    我的心越發疼了,過了午夜,他送我回去在御書房前,戀戀不捨,我轉身而去,他卻上前又把我拉入懷中,緊緊的擁著我,「姜了,我想與你一道!」

    我這一次狠狠的推開他,冷聲道:「王上,早日回房休息,本宮今日不想與你同床共枕!」

    南霽雲愕然了一下,慢慢的垂下手,垂下眼眸:「好,皇后早點休息。」說著伸手撫摸了我一下頭,乾脆利落的轉身離去。

    腳下幾欲癱軟踉蹌……淺夏扶著我才沒讓我跌倒,昔蓮上前稟道:「娘娘,早些洗漱休息!」

    我望著南霽雲背影直到看不見,我轉身回到屋內,屋內溫暖如春………燭火通亮……

    我褪去衣裳,把自己悶在浴桶中,久久的直到喘不過氣,才探出頭來。

    熱水加了一桶又一桶,我試圖用著熱水來看看能不能融化我一顆冰冷蒼涼的心。

    「殿下,已經快半個時辰了!」淺夏在一旁提醒我:「再泡下去,馬上就要雞鳴了!」

    我暗舒了一氣,起了身,昔蓮給我擦了身,穿好衣裳出去,正準備上床睡覺,門外不知什麼人對著艷笑低聲幾語。

    我摸著手腕上的玉鐲,一個是姜翊生送給我的,一個是南霽雲送給我的,兩個玉鐲一模一樣,只是上面刻的字不一樣。

    「殿下,還是早些休息!明日還有許多事要做!」淺夏在一旁催促我道:「新年的一天……後宮之中所有的妃嬪要過來給殿下請安的!」

    我額首,坐在床上蓋上被子,艷笑進來屈膝福身,我把玩著手中的鐲子:「王上,去哪裡了?」

    艷笑一愣,如實稟道:「王上,在御書房院外,站了約三分之一炷香時間,而後攝政王大人有事稟告,王上便隨攝政王大人一道……去了攝政王大人的府上,跟著的人稟道,與攝政王大人隨行的是頤夫人,王上跟頤夫人同時進了攝政王大人的府上,同時進了一個院子,一個房內!」

    我面無表情的說道:「知道了,早些休息,明日打起精神,這有一後宮的事情要做呢!」

    「是!」艷笑退下。

    我慢慢的躺下,淺夏給我掖了掖被角,準備給我守夜,我讓他去休息,等到天亮……這一後宮的美人,都得過來給我請安呢,我還得與她們委蛇設宴款待。

    一覺醒來,已是巳時,屋內倒是寂靜,我喚了一聲淺夏,門打開了,外面倒是有些吵吵鬧鬧的聲音。

    想來,宮裡的妃嬪們都盛裝打扮而來。

    南疆皇后鳳袍跟王上的龍袍是同一個色系,都是暗紅色,一個描金繡龍,一個描金繡鳳,華貴至極,裙擺拖得極長。

    出門一看,第一次看見南霽雲所有的妃嬪都到場了,浩浩蕩蕩幾十口,打扮得各有特色,長相也各有特色,都是極美極溫婉的人。

    封妃也回來了,見我倒是比其他人膽大些,許是我瞧過她狼狽的樣子,她覺得對我親呢,我應該不會反感……

    「臣妾在宮外帶了些特產,不知可否有幸奉獻給娘娘?」

    我手微抬,昔蓮命人去接,我嘴角掛著一絲笑容:「妹妹的手可好了?」

    封妃把十指伸了出來,「已好過半,多謝娘娘惦記!」

    我點了點頭,掃過去對眾嬪妃說道:「王上,去了攝政王大人府上,今日的家宴,本宮陪你們!」

    幾多歡愁,幾多憂,女子盛裝打扮,就是為了取悅這麼一個人,主角又不在,妃嬪們個個眼神中盛滿了失望。

    宮宴結束,南霽雲也沒有回來,風雨欲來,山欲倒,心中隱約有些不安,卻又抓不牢這絲不安是什麼……

    淺夏垂目稟道:「殿下,南疆王回來了,帶著頤和公主,攝政王大人送他回來的!」

    我的手搖晃著茶盞,茶盞中的水,隨著我的動作,波瀾起伏著:「淺夏,我又賭輸了,我不該心軟留姜頤和一條命,我不該心軟對南疆王遲遲不肯下手,我真的該直截了當的要了他的心,解了我身上的情蠱再說!」

    淺夏面色如常,聲音平靜,「殿下總是要給他們機會,總是把自己的底線無數次晾了出去,殿下總是讓他們傷得遍體鱗傷,才會絕地反擊。這是殿下心慈手軟,也是別人看不透的心慈手軟!」

    「砰!」我把茶盞往桌子上一放,茶水濺了出來,「所以我不應該心軟,我以為南霽雲值得讓我有那麼一絲心軟,可是現在看來我錯了,不管我有沒有擁有半決玉佩,他只是把我當成一個替代品,他的心裡至始至終有著姜頤和。若沒有她,什麼樣的誘惑能把他誘惑去了?」

    「皇宮之中,心軟,永遠是給別人踐踏的!」淺夏眸光落入我的眼中,無比堅定道:「殿下,猶豫不決是大忌,當您猶豫不決的時候,別人已經搶得先機,一旦錯失先機,等待殿下,等待我們的只有死路一條!」

    淺夏說的我何嘗不明白,我嘴角慢慢的浮現一絲冷意,「頤和是不是回來之後還住頤香殿?」

    淺夏沒有絲毫猶豫點頭:「是,一切照常,沒有絲毫變化,她依然是南疆王的寵妃,殿下只是南疆王皇后,南疆王已經把殿下拋諸腦後!」

    我思量片刻,道:「在等兩天,本宮倒要瞧瞧,他們到底是如何情深。」所謂誓言,只不過是隨口說說……我就不該有那麼一絲的心軟,南霽雲我留了機會給你,你果然舍不下姜頤和……那麼就別怪我這一下真正要你的心給我當藥引!

    「是,奴才繼續觀望。」淺夏擲地有聲,又道:「我們沒得選擇,希望殿下早做抉擇!」

    我知道我們沒得選擇,擺了擺手……表示把他的話已經放在心上。

    淺夏知道我一直在心慈手軟,一直都知道我對南霽雲有那麼一分不舍,我欽佩他的愛恨分明,我惋惜他的對情愛的執著……我甚至有那麼一絲嚮往我成為他捧在手心裡的寶……

    可惜,都要變成鏡花水月,我不對他們下手,他們就得讓我死………我不想死,我也不要去死,所以……只能他們去死……

    一時之間……皇宮中靜謐,這一切所有風平浪靜地嚇人,南霽雲在頤香殿已經有了三日,朝中大局南域錦在把持著……

    南域錦把姜頤和送給南霽雲,不願讓他在我這逗留……說到底南域錦就在害怕,害怕南霽雲會徹底的愛上一個人……

    敵人的敵人是朋友……只要南霽雲沒有真正愛上一個人,南域錦都是有恃無恐,都是有機會的……

    第四天夜晚,御書房迎來了巫羨,巫羨見我左手與右手對弈,看了許久才道:「娘娘真是氣度不凡,沉穩有度,現在這個情況,娘娘竟然還有心思下棋,倒真是令人佩服!」

    落子無悔,左手與右手,黑子與白子,都是相互廝殺,我隨手指了對面的位置:「巫羨大人有沒有興趣廝殺一盤?輸贏不論,只論高興,如何?」

    巫羨眸光閃了閃隱藏著眼底那一抹妖治,撩袍坐下,開始從棋盤上撿黑棋:「短短的幾日,南疆朝廷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娘娘就不擔心……南疆移主,娘娘後位不保嗎?」

    他捻著黑棋,我伸手把白棋一拂進了棋碗中,攤手道:「巫羨大人請!落子無悔,就算後位不保,也落子無悔!」

    巫羨蒼白的手上,手上的青筋望得清清楚楚,黑棋落下,巫羨道:「攝政王大人開始要動手除掉娘娘,他已經感受到娘娘的威脅,娘娘比頤夫人還讓攝政王大人害怕!」

    白棋落下,我盯著棋盤道:「攝政王大人想玩囚禁嗎?囚禁南霽雲?日久生情嗎?」

    巫羨棋招很穩,又很詭異,就像他這個人一樣,白天一個樣,晚上一個樣:「攝政王大人對皇位沒有興趣,他只不過對這一個人感興趣,他現在要的不過是娘娘的一條命!」

    「本宮也想要他的命!」棋落,吃掉他五個棋子,抬起眼帘,目光落盡巫羨的眼中:「不知巫羨大人怎麼就不想來一個釜底抽薪,李代桃僵呢?」

    巫羨對我吃掉他的棋子絲毫不在意,仍然按照自己的思路詭異的下著:「中原文化博大精深,每個字都有字面上的意思,釜底抽薪李代桃僵,臣這輩子只伺候蟲子了,對這些不太了解。」

    我直接餵上白棋,讓巫羨黑棋吃下,「巫羨大人白日跟晚上不同人,為何不能讓攝政王大人變成一個依賴巫羨大人的人?用蟲子也好……用計謀也好?只要攝政王大人愛上巫羨大人過程不重要,結果才重要!」

    巫羨眼底那一抹妖治一亮,「看來娘娘已經有了方法?娘娘需要我做些什麼呢?」

    把前些日子看的古籍,往巫羨面前一放,「置死地而後生,巫羨大人覺得怎麼樣?」

    巫羨略帶狐疑的把古籍拿過去一看,雙眼微眯,目光直射著我:「這本書娘娘是從哪裡找到的?」

    我把棋子放下,沒有防守的留了一大片棋子給他吃:「在哪裡找都不重要,關鍵這本書上寫了如何解下情蠱不與人同生共死,當然偏方不可信,本宮還是相信巫羨大人口中所說,情蠱之王的的解藥是南霽雲的心!」

    「啪!」巫羨把手中的古籍往棋盤上一扔,打亂了黑白子,俯身湊近我道:「以身謀局,娘娘就不怕九死一生回不來嗎?」

    我微笑相對:「權衡利弊,有利就有弊,有什麼比自身根據衝擊力呢?本宮想活,自然要置之死地而後生,更何況現在南疆王已經被攝政王大人設局迷了心智,本宮不得不這樣做!」

    「你是如何得知王上被人迷了心智?」巫羨盯著我的眼睛眨也不眨:「你是如何得知的?自從王上被攝政王大人請去回來之後,你可一直沒有出御書房的門!」

    我哼笑一聲:「猜的,本宮喜歡胡亂猜想,加上巫羨大人傍晚來找本宮,本宮就加以揣測,不知本宮猜想的可對?」

    巫羨慢慢的退了回去,起身,「娘娘不用揣測,臣今天前來,就是力邀娘娘去看看王上的!」

    「你可以自己去!」我沉聲說道:「巫羨大人你在害怕什麼呢?為什麼要拉上本宮呢?」

    巫羨他在害怕,害怕如里南域錦真的囚禁南霽雲,就一點機會都沒有了,我在這宮裡穩坐四日,到底是把他等來了。

    巫羨眼底出現那一抹紅,嘴角翹起,邪魅狂妄:「娘娘,白日裡的臣不會忤逆攝政王大人,頤夫人容貌是白日的臣一筆一勾勒出來的舍子花,攝政王大人讓頤夫人吃下了黑色曼陀羅!」

    「什麼?」我略略失色驚道:「頤夫人吃下的黑色曼陀羅?」我以為就算南霽雲被迷了心智,也可能是南疆的蟲子在作祟,沒想到南域錦既然在這大冬日裡找到了曼陀羅……找到了黑色曼陀羅……為此他可真是用心良苦,不達目的誓不罷休呢!

    巫羨點了點頭,神情肅穆:「黑色曼陀羅,一大片一大片的黑色曼陀羅,開的絢爛極了!」

    我也跟著起身,逕自往外走……

    曼陀羅分很多種,黑色曼陀羅是曼陀羅眾多品類中最高貴的品種,也是最典雅神秘的花,花香清淡幽雅,聞多了會有幻覺,謠傳,只要用心培育黑色曼陀羅能通靈……不過這只是謠傳,沒人真正的試過它能不能通靈,但致人迷幻,讓人迷失心智是鐵板釘釘的事情。

    曼陀羅還有一個好聽的花語,不可預見的死亡和愛……一面是死亡,一面是愛,兩個極其矛盾相互輝映的花語,既美麗又充滿著死亡的氣息。

    天空極黑陰沉,在踏入頤香殿,巫羨給了我一隻蟲子,「可以保證你不被黑色曼陀羅迷幻住!」

    我忽然想到羌青來,至少他的藥丸到很常規,不像南疆動不動就來一隻蟲子這麼詭異!

    我伸手捻過那隻活的蟲子,把扔進嘴裡……

    巫羨盯著我,又來了一句:「要嚼碎了吞下去,才會有效果!」

    我可以感覺那蟲子在舌尖爬動,拼命的要逃離我的口中,閉目狠狠用牙齒咀嚼了一下,蟲子在我口中身體支離破碎,腸子血液流出……然後被我無情的吞下肚,雖然我噁心,我不得不吃下去。

    冷文顥持劍來回的走動,神色焦急,見我來,急忙上前:「娘娘,王上他已四日未出房門……」

    「本宮知道了!」我繞過他踏進去,頤香殿大門緊閉,黃門被推開,撲鼻而來清淡優雅的曼陀羅香,身後的宮人,已有人呈現迷幻狀態。

    巫羨在我身旁,用手在鼻尖拂過:「好濃郁的香氣,皇后娘娘,您得有心理準備,可能屋子裡有你不願意看到的一切!」

    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一口氣全是黑色曼陀羅香味,蟲子很管用,我眼中一片清明……

    頤香殿分外殿,內殿,主內殿,我一腳踏進去的時候,冷聲對巫羨道:「現在應該有人通知攝政王大人了,本宮害怕王上沒帶走,攝政王大人就來了!」

    巫羨笑容越發邪魅:「娘娘放心,現在是晚上……就算他來了,也妨礙不了娘娘做任何事情,娘娘要早日抉擇,你們已經知道情蠱的解藥,就要奮力的去挖取!」

    我眼中冷光一閃,「彼此彼此,既然巫羨大人已經知道攝政王大人想取本宮的命,就應該好好的看著他,我真的被他找到什麼偏方,本宮死了,王上依然好好的,巫羨大人可就竹籃打水一場空了!」

    「一定,我們合作愉快!」巫羨手指著主內殿內:「濃重的血腥味夾雜著黑色曼陀羅的香,很讓人神經為之興奮顫慄!」

    濃重的血腥味……怎麼會有濃重的血腥味呢?

    我暗自皺起了眉頭,慢慢的向內走去,走進去之後……地上血跡斑斑,讓我遍體生寒,如墜冰窖,縱然我心思玲瓏,千想萬想也沒想到我會看到如此場景……

    我以為我會看到顛龍倒鳳,南霽雲和姜頤和不知疲倦的共赴巫山雲雨,可我沒曾想到,看到的場景是姜頤和整個人呈現迷幻,眼神迷離光著身子在噌靠在床沿邊上南霽雲。

    南霽雲置身在紅色的血液中,手上拿著一個匕首,那個匕首曾經我用它刺傷過他……現在他拿在手上……匕首上沾著鮮血往下流……

    我………

    我張了張嘴……笑了……笑著笑著眼淚流下來了……

    這世界上怎麼有那麼傻的人呢……

    他為了保持一絲清明,再給自己放血,再用疼痛保持清明不與姜頤和再行那雲雨之事……我不斷的問自己,這世界上怎麼可以有這麼傻的人呢……

    我的心緊緊的擰成一團,幾乎無法呼吸,雙手顫慄圈握不起……

    視線慢慢的移向巫羨,見他一雙妖治的眼,閃過震驚,我緩慢的說道,「此情此景攝政王大人知道嗎?他不知道吧?來人啊!」我一聲吼道:「去給本宮把攝政王大人請來,他若不來,本宮就告知天下,攝政王大人意圖謀反篡位。」

    「是!」門外冷文顥應聲。

    「姜了!」南霽雲似要抬手,面色蒼白,見到我眸光倏地一亮,喚我道:「姜了……」

    姜頤和仍在不辭辛苦地賣弄著她的身體,不知疲倦的想讓南霽雲去碰她……

    南霽雲的身上的衣物,只剩裡衣附體,腿上仍在往外冒鮮血,有那麼一瞬間,我在想,如果我能感同身受他的痛,我是不是就會早點來……他就不用放著滿屋子的鮮血了……

    「姜了……」南霽雲見我沒過去,嘴角硬生生的扯出一絲笑容,要抬起的手,也沒有力氣抬不起來,對我情深倦意虛弱地說道:「姜了,我答應過你……從此以後只有你……再也沒有別人了……」

    我對上他不知何時變深不見底的眸子,裡面波光流轉,帶著如星辰的光芒,我慢慢的朝他走去……

    姜頤和全身上下都散發著黑色曼陀羅的味道,仿佛她就是那一顆最毒的黑色曼陀羅,令人迷惑,令人沉醉在她的世界……

    我伸手,南霽雲似用盡了全身力氣,把我的手抓住,手中的匕首脫落,對於我說道:「姜了,別哭……孤是一國之君,是南疆的主宰,孤不會死的!」

    「孤答應你的事情還沒有做到,孤要與你一歲一枯榮,一世一雙人,孤沒有做到,不會去死……」

    剎那間,淚流如海,只能胡亂的用衣袖擦著眼淚,一旁的姜頤和卻是一把推開了我,眼中毫無一絲清明,對我就是一聲狂叫:「你是什麼人?竟然跟本宮搶驚慕哥哥,來人哪,把這個賤婢給本宮拉出去杖斃!」

    黑色曼陀羅最大的功效就是讓人迷失心智,出現幻覺,姜頤和的幻覺世界裡,把南霽雲當成了齊驚慕了,所以才這麼不遺餘力的來取悅他……想與他共赴雲雨來證明他們的愛情。

    地上的鮮血並沒有干,我摔倒在地,身上沾了南霽雲的鮮血,南霽雲早已沒了力氣,拼的就是那麼一絲清明,見到我摔倒,不知怎麼的竟然一下起身,喚道:「姜了……」

    那一下……要了他所有的力氣,他還沒來得及扶起我,就倒在我身側,眼睛努力的睜大,手垂落在地上,慢慢的一點點挪著向我挪過來,張嘴,再也喚不出聲音……

    我看他的口型,叫著:「姜了!」

    我好像全身力氣抽盡,慢慢的伸手想去握著他的手,姜頤和橫在我和南霽雲中間,她蹲在地上,赤裸的身體,拼命的搖晃著南霽雲……

    南霽雲一雙眼直勾勾的望著我,仿佛任姜頤和怎麼叫喚,也不能改變他一雙眼停在我身上的決心!

    我緩緩地從地上爬了起來,居高臨下的看著姜頤和,怒極反平靜:「淺夏,頤夫人企圖謀害王上,拉出去示眾……不准給她穿衣服!」

    姜頤和似一點也沒有把我的話放心上,仍然在搖晃著南霽雲,淺夏帶人進來,把姜頤和拉起來,姜頤和瘋狂奮力的掙扎:「你們是什麼人,竟然敢攔著本宮?本宮是北齊的皇后,你們這些狗奴才,本宮要你們的命!」

    淺夏忽然伸手掌摑在姜頤和臉上,姜頤和被打的一愣一愣的直到被拖走也沒反應過來,眼神仍然迷幻!

    姜頤和被拖走之後,巫羨蹲在地上,不知什麼樣的蟲子直接往南霽雲嘴裡塞,然後對我道:「皇后娘娘不必過分擔憂,王上只是失血過多!」

    「失血過多?」我的聲音不自覺得冷冽起來:「巫羨大人,你最好祈求他沒死,不然的話……」

    「皇后娘娘!」巫羨一下截住我的話,聲音像這滿地的鮮血一樣,染紅著我的眼:「您不是一直希望王上死……您得自由嗎?現在是一個好機會,您怎麼心軟了呢?」

    巫羨的話,像一記重錘,錘在我的心裡,是啊,我是希望他死的,我是希望他把心挖給我…來解我身上的情蠱……為什麼剛剛我脫口而出不希望他死?

    巫羨說完輕笑一聲,看似安撫的言語,卻像刀子一樣,「關心則亂,娘娘與王上同生共死,娘娘您現在沒事,就說明王上不會有事,您說是不是啊!」

    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似要平緩心中突如其來的鈍痛,要壓抑住自己突如其來的心軟……

    內然厲色道:「巫羨大人此言差矣……本宮倒覺得今天這一場,是有人有意而為之……攝政王大人何等英明?四天之內還沒有派人來查看,這本身就令人有無限的假想!」

    巫羨給南霽雲止血,熟練的餵蟲子,那一隻只蟲子,直接從他的手上往南霽雲嘴裡爬去……

    「可能攝政王大人也沒有想到,王上對你的愛已經到了令人髮指的程度。可能攝政王大人也沒有想到,王上為了抵抗黑色曼陀羅的香味以身犯險,也不願意去碰頤夫人!」巫羨視線上調,仰望著我:「娘娘,南疆出情種,情種什麼事情都做得出來,包括傷害自身讓別人去感動……」

    我一下收斂好思緒,沉聲道:「巫羨大人那麼想讓王上死,現下這麼好的機會,怎麼不動手呢?」

    巫羨妖冶地雙眸,迸裂出凌厲殺伐果決的光芒,似咬牙道:「我不想他恨我,所以必須借他人之手,皇后娘娘,這一點您應該理解才是!」

    我冷漠的瞅著他……

    就在此時,門外傳來冷文顥的聲音,「攝政王大人到!」

    我嘴角一勾:「巫羨大人,您說攝政王大人看到此情此景會怎樣?」

    巫羨凌厲飽含殺意的眼神一斂,「臣不妄自揣測攝政王大人的心,尤其不會揣測攝政王大人對王上執著的偏執的心。」

    南域錦一進來,臉色驟變,不顧地上鮮血上前扯過巫羨,一把把南霽雲抱了起來,就往外走……

    我快一步橫在南域錦面前,他抱南霽雲吃力非常,見我擋路,口氣森冷:「皇后娘娘,你要攔本王嗎?」

    我對他笑道:「攝政王大人這是什麼話,王上能有今日全然拜攝政王大人所賜,本宮還沒有質問攝政王大人,攝政王大人怎麼能說是本宮攔住大人呢?」

    南域錦半眯著雙眼,巫羨驀然起身從南域錦手中接過南霽雲,對南域錦溫言道:「域錦,王上現在還是在王宮裡比較好……」

    南域錦雙手一得自由,反手給了巫羨一巴掌:「都是你,他若出一丁點事情,我拿你去祭他!」

    巫羨膚色本來就白,被南域錦一打,臉上剎那紅了,目光落在他的眼中,聲音冷徹道:「你本來就一直拿我在祭他,他現在這樣是你一手造成的!」

    南域錦似得重創,踉蹌後退一步才站穩,我喚來冷文顥,嘴角勾起一抹淺笑,眸光波粼:「攝政王大人,王上被你進獻的美人傷著了,這是文武百官有目共睹的事情,本宮覺得在王上未醒來之前,您還是去黑宛呆上幾日吧!」

    「你敢攔著本王的去路?」南域錦眉宇之間一閃狠戾,「姜國公主你太把自己當回事了!」

    我淺笑依然:「沒辦法,本宮現在是南疆皇后,自然要把自己當回事,攝政王大人請吧,不要讓本宮召告天下攝政王大人意圖謀害王上,謀朝篡位……」

    冷文顥把南霽雲小心翼翼的背在背上,艷笑拿了大氅披在南霽雲身上……

    南域錦未走,目光落在南霽雲身上,巫羨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眸光愈發妖冶,「域錦,跟我回去!」

    南域錦欲掙脫,巫羨力氣大的讓他掙脫不開,巫羨拉著他就走,走時還不忘提醒我:「娘娘,王上並無大礙,只要靜心休養,不出二月就會痊癒。」

    濃重刺鼻的血腥味,在南域錦他們離開,令我作嘔……

    我示意冷文顥讓他帶著南霽雲先走,而後吩咐艷笑把這頤香殿給砸了,這滿屋子的黑色曼陀羅香,隨著頤香殿的破敗而腐爛。

    南霽雲被我帶回御書房,白色的裡衣,全部染了紅色,我站在一旁,怔怔地看艷笑和巫醫給他包紮傷口……

    他燦爛如朝陽般的笑容,因為我都不喜歡,所以也不笑了,靜靜地躺在那裡,若不仔細發現……連呼吸也感受不到……

    只見他嘴角微動,昏厥中,還喊著什麼……

    艷笑俯身聽去,然後來稟報我道:「娘娘,王上口中喊著……姜了!」

    我的心一下子密密麻麻像被針扎了一樣痛,而後這密密麻麻的疼痛變成了心如刀絞………

    我忙得找尋銀針,我真的不讓他想,不讓他念……

    他如此流血過多昏迷不醒的情況下,還想我……還念我,我不要他如此不要命的想我,念我。

    狼狽似得轉身離開……

    害怕再多停留一刻,我會再忍不住的去心軟,害怕……不願意他去死了……

    殿外冬風瑟瑟,寒冷刺骨……

    後宮吵雜一片,燈火通明……

    姜頤和光著身子已是在後宮所有的宮殿上走上了一圈,全身凍得青紫,淺夏讓她跪在御書房正門外……

    我出門恰遇淺夏甩手打在她的臉上,淺夏聲音冷冽,恨道:「頤和公主,你都做了些什麼?殿下好不容易心如玄鐵,想讓南疆王去死,你這一下倒好,讓殿下所有的心如玄鐵都白費了!」

    我在淺夏身後幾步之遙,他的話聲聲入耳,我卻節節敗退……

    就算我不承認我見南霽雲躺在血泊之中……心軟了,但淺夏這樣一說……讓我如雷劈身……不得不承認,我的確心軟了!

    姜頤和似乎清醒了不少,瑟瑟發抖雙手抱臂,牙齒打顫,作勢起身,罵道:「你這個狗奴才,竟然敢打本宮?本宮要你的命!」

    我從來不知道淺夏也是可以這樣狠厲的,他憤然的一腳踹了過去,恰踹在姜頤和的肚子上,把姜頤和狠狠的踹倒在地:「頤和公主,你還以為你是公主呢?你光著身子讓所有人都看見了,你現在連豬狗都不如,頤和公主……沒想到你也有今日吧。七年前,你命人把我堆成一個雪人,讓我跪在挽心宛門口,您的恩德我都記著呢!」

    姜頤和雙目欲裂,跌倒在寒冷的地上:「大膽狗奴才,你本來就是一條狗命,主子讓你什麼時候死,你就得什麼時候死,七年前沒有殺了你,是你命大!」

    淺夏毫不客氣的又甩了給姜頤和一巴掌,「我的主子不是您,今日我也讓你嘗一嘗跪在宮門口,被雪覆蓋,凍傷骨頭,一到冬日骨頭就會疼痛的滋味。當然了,你要能撐得過去……才會知道凍傷骨頭從骨頭縫裡發出來的疼痛的滋味!」

    淺夏一直都記得七年前姜頤和為了報復我,把他腿腳跟身體綁住固定在一塊石頭上遙望著挽心宛……

    所以在後宮的人啊,不是不恨……就把所有的恨埋在心底,等待時機,只要時機一到,就破土而出…

    淺夏這樣做沒有錯,一切都是姜頤和罪有應得……

    不過天公不作美,天上的星星閃爍著光芒,淺夏親手用繩子把姜頤和裹住,淺夏對她還是不錯的,把她綁在一個椅子上,姜頤和赤裸的身體,坐在椅子上,遙望著御書房……

    淺夏轉身見我,有那麼一瞬間的全身僵硬,而後上前,福身行禮平靜道:「殿下,天寒地凍,還是早些進屋!」

    我伸手摸在淺夏的頭上,「傻孩子,這個天氣沒有雪,她變不成一個雪人!」

    我該知道淺夏心中有多少恨…他一向謹小慎微,可命運卻總是不肯放過他,也是因為我的懦弱無能,才讓他跟著我一起受累……

    七年前的雪人,七年後的凌辱,都是我的無用造成的……

    淺夏眼中未起一絲波瀾,只是道:「殿下,奴才心中恨…奴才心中一直恨著,所以殿下……」

    我的心一下酸了,凝噎:「我知道……我都知道……都是我沒用……」姜頤和那樣對他,他怎麼能不恨?

    「撲通一下!」淺夏跪在我的面前,曾經幾何,我都忘記他全身骨頭被凍傷,就算冬日裡好好保養,也會疼痛不堪……

    「你這是做什麼?」我彎腰忙想扶起他,他的骨頭本來就疼,在這樣跪在冰冷的地上,就會更加疼痛。

    淺夏膝行後退,把頭重重地磕在台階上:「殿下,莫要再心軟,在這後宮之中,您若心軟,活不到等大皇子來接您了!」

    我的手停在半空……冷風吹進我的心裡,讓我全身發冷,淺夏說得對,我不能在心軟了……

    在這南疆後宮裡,位高權重的攝政王大人,一直在惦念著我的命,我若心軟放任自己這樣下去,遲早是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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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116血染:不能心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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