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32蠻荒:慕容徹死
慕容徹這是在逼哥哥承認嗎?
只要哥哥承認這個孩子是他的,這個孩子就不用死,只要哥哥點了一下頭,孩子就不用死....
梨皇后她剛剛拼命的在嚮慕容徹證明孩子是他的,可是慕容徹卻因為孩子是他的毫不留情把孩子摔死。
梨皇后連滾帶爬地跑過去把那個死去的孩子抱過到懷裡,雙手沾滿了血,眼眶被淚水渲染,整個人止不住的抖,手都不敢去觸碰那孩子!
哥哥看著那揮舞的小手,連連往後退了幾步,他退得越凶,慕容徹就上的越凶,他滿是鬍鬚的下巴,揚了起來,嘴角噙著殘虐的笑容:「祈塵白,是你的孩子,寡人就留他一命,不是你的,他就跟那邊那個一樣的下場!」
慕容徹隨手一指,指著梨皇后抱孩子的那個方向,梨皇后眼淚鼻涕橫流,抱著那個死嬰孩基本上用爬的,爬了過來。
她自然聽到慕容徹的話,捨棄了慕容徹哀求哥哥,「八殿下,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子,這是我的孩子,我求求你,我們不要欺騙了好嗎?」
哥哥腳抵在石階上穩住了身形,面對梨皇后的痛哭流涕傷心欲絕的哀求,他痴痴的笑了:「這與朕何干?這個孩子又不是朕,摔死,不死,跟朕有何干係?」
梨皇后聽到這樣的話,呆立在當場,死寂一般喃喃道:「祈塵白,都說虎毒不食子,本宮並沒有想讓你怎樣,本宮也不求你能怎樣,本宮只想保住這孩子的命,你為何要對本宮如此絕情,本宮哪裡對不起你?」
哥哥笑聲是蒼白無力地,凝神注視,話語殘忍絕情:「這是你的孩子,這是你和他的孩子,跟朕沒有任何關係,是生是死都跟朕沒關係!」
梨皇后雙眼空寡起,怒不可遏,漫罵道:「祈塵白,你簡直連豬狗都不如,這是你的孩子,這是你說能鞏固我地位的孩子,你為什麼要這樣對我?為什麼?」
哥哥突地彎下腰,好笑的看著她:「你覺得這兩個孩子像朕嗎?朕可一丁點感覺都沒有,朕是天之驕子,順應天命,你是誰?你的國家馬上就亡了,你不過是一個亡國皇后而已!想要活命這樣搖尾乞憐,把你皇后之尊都扔到哪裡去了!」
哥哥的笑容在梨皇后看來是刺眼的,看來是錐心,她淒楚地嘶吼著:「皇后之尊,我是一個母親,這是我的孩子,是我十月懷胎生下來的,你們相愛是你們的事情,你們利用我,我給你們利用,你們之間的恩怨,你們卻牽扯到我的孩子,憑什麼?」
「憑什麼?」哥哥垂眸嗤笑道:「你只說虎毒不食子,你沒聽過無毒不丈夫嗎?你也說了,這是你們的事情,跟朕沒有任何關係,他是死是活是留,是你們的自由,別扯上朕,朕不想在你們骯髒的世界裡,留下任何痕跡!」
哥哥說著往旁邊一退,仿佛要遠離他們似的,梨皇后緊緊的抱著那死去的孩子,嗓音越發悽厲:「我詛咒你們不得好死,詛咒你們不得好死……」
「哈哈哈!」慕容徹笑出聲音來,梨皇后聲音是悽厲,悽厲的詛咒,他的笑聲就是悲涼,悲涼中夾雜著無奈,手高高的舉過頭頂。
那孩子手腳就在那裡亂舞著,他笑容悲涼的肆意,再一次,也是最後一次問著哥哥:「這一次,寡人會把他摔在你的腳邊上,他的腦漿會迸裂,他的鮮血會濺到你的鞋上,你永遠洗刷不了,你的身上,你的手上沾滿了他的鮮血!」
「不要……不要!」梨皇后昂著頭絕望的搖頭,淚水順著臉頰一顆一顆的往下落,可是她絕望的搖頭和乞求,換不回慕容徹任何心軟。
雪下得再厚,雪的在紛飛,在這皇宮之中,地上終究只是薄薄地一層,再加上慕容徹手上的力氣極大,那個孩子頭先落地,直接落在哥哥的腳邊。
真的像慕容徹口中所說,腦漿並裂鮮血濺了他一腳,現在開始不管這個孩子是誰的,這份罪孽誰都跑不掉,包括我在內。
包括我這個旁觀者在內,我也要擔下這份罪責,我也是殺害這兩個孩子的兇手!
沒辦法,攔不住,這兩個孩子必須得死,是哥哥的他也不能認,不是他的他也不能留。
敵國皇后的孩子,就算用其他身份掩蓋,掩蓋得了一時,掩蓋不了一世,與其留下他們讓他們以後遭罪,現在去死何嘗不是一件幸事?
梨皇后瞳孔緊縮,瞻前顧後左右不是,手中抱著那個死去的嬰孩,完全沒有力氣爬到哥哥腳邊了。
哥哥腳邊那個孩子,還在抽搐,小手握得緊緊地抽搐著,哥哥把臉往旁邊一捌,那孩子頭離他的腳面極近。
他抬腳一踢,那孩子被踢到梨皇后的手邊,梨皇后撕心裂吼的呼喊著,納叫著,兩個孩子鮮血淋淋地一動不動被她緊緊的摟在懷中,痛不欲生柔腸寸斷。
哭著哭著嘶喊著,就笑了,完全沒有力氣爬起來,哭喊完之後,她顫顫巍巍從地上爬起來,她身下的血和兩個孩子的血融合在一起。
她抱著兩個孩子,眼中倉皇無力,木然,溫和的哄著那兩個孩子:「不怕……娘孩子不怕,娘會一直和你們待在一起,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你們!」
她抱著兩個孩子,一步一個血印子,一步一步的離開,痴痴念念,眼中除了那兩個孩子再也看不到其他。
「瘋了對她來說也許是最好的結局!」羌青潺潺流水的聲音瞬間像結了冰一樣,再也聽不到任何溫和,再也聽不到任何悅耳。
「從此以後,她的世界裡只有孩子,只有死去的孩子,再也沒有其他紛擾,這對她來說是一件極好的事情!」
我怔怔的看著他,心也麻木了,眸光也幽暗了:「是啊,想要站得更高,想要看得更遠,總是要有犧牲的,每條帝王之路都是崎嶇不平,驚悸不安血淋淋的!」
「哥哥現在是帝王,就不應該有私情把他給牽絆住,他的孩子,只能是藍從安給他生才能名正言順,旁人的孩子,終究名不正言不順,存活,也是見不得光的,與其將來痛苦恨著,不如早點死,對任何人都好!」
羌青悠然一笑看著我:「那句話果然說的沒錯,見血了,總會長大的,你就是這種人,每見一次血,長大一些,看得更透徹一些,這樣很好,時間久了,就心若磐石,鐵石心腸也就再也沒有什麼成為你的軟肋了!」
我想狠狠的大笑,我卻笑不出聲音來,笑聲仿佛堵在嗓子眼,笑不出來,堵的心裡發脹,渾身難受,無處發泄。
最後我狠狠的扯出笑臉來:「對的,以後一定會成為這個樣子的,我一定會變成你心目中那個樣子的,絕對會的!」
梨皇后離開之後,哥哥拔出長劍劍指慕容徹,黑如點漆的眼眸,猶如萬丈黑色深淵,「慕容徹,你不願意去最南邊,那你只能死?」
慕容徹笑容就如黑暗中的野獸:「你就不能像寡人禁錮你一樣,把寡人禁錮在你身邊嗎?」
單打獨鬥,哥哥也不會是他的對手,他終究為了情心軟,他終究為了這愛拋棄所有,卑微乞憐的就如這世界上最卑微的人。
哥哥眼眸緊縮,停頓了一下:「朕從頭到尾,都是被你脅迫的,成王敗寇,說再多也沒有用,到底是你動手還是朕動手?」
都說哀莫大於心死,當所有的希冀化成了無盡的失望,又一無所有的時候,所有的一切都變得如死一樣寂靜。
「寡人以為把這江山給你,至少能平息你心中的怒火,看來沒有,也許只有寡人死了,你心中的怒火才能平息!」
哥哥嘴角輕扯,聲音涼薄道:「既然知道,那你還不快去死,你死了什麼事情都沒了,你死了,所有的恩怨都會煙消雲散,所以你趕緊去死!」
恨到極致,人會麻木,生死無常也看淡了,哥哥的聲音只是涼薄,聽不出來任何帶有一絲情緒的情感。
慕容徹張了張嘴,眸色深沉如夜,眼底蘊藏著無盡的貪戀,一步一步向哥哥走來,哥哥的劍始終保持著一個姿勢。
哥哥想讓他死,只要劍鋒偏走,划過他的咽喉,這一切都會消失的一乾二淨,哥哥偏不……哥哥溫柔的眼眸淡漠的看著他,看著他一步一步的走向他自己。
他伸手從劍尖撫摸的劍身,到達劍柄,寬大幽黑的大掌覆蓋在哥哥的手上,哥哥紋絲不動,他湊近哥哥,手輕輕地執起哥哥的手,把那長長的劍身,移到自己脖子上。
唇角微動,在哥哥耳邊不知說了什麼,哥哥唇色蒼白,眼中閃過波光,緩緩的把頭一扭……
就在此時,慕容徹脖子被劍劃開了,鮮血像一朵絢爛的煙花四散,哥哥蒼白的唇角擦在他的嘴角之下,慕容徹輕輕眨了一下眼睛,有氣無力道:「真好,這是你第一次主動親吻寡人,寡人沒有用強迫的!」
哥哥手中的長劍脫手而出,我看到他的手都在巨顫,他急速的把手放下,把手圈了起來,像是竭力壓制自己顫抖的手一樣。
慕容徹那源源不斷的血像流水潺潺,緩緩的伸出手,輕輕摩擦著哥哥的眼角,把手指慢慢的放在自己的嘴裡,吸允了一下,眼中越發無光:「真好,原來你的眼淚也是這般鹹的!」
他剛剛在哥哥耳邊說了什麼話?
為何他說過那句話之後,哥哥眼神完全變了,是什麼樣的話讓他眼神變了?
是什麼樣的話讓他眼神中出現了不舍,讓他立在當場?
鮮血染紅了雪,白雪融化在炙熱的鮮血里,慕容徹重重地倒在地上,算是在哥哥的手中。
他堅硬的頭顱磕在地上,如狼的眸子還在盯著哥哥,眼中所有的戾氣,所有的狠戾陰險毒辣都化成了虛無。
他直勾勾的望著哥哥,眼睛不眨一下,眼淚順著眼眶流出,源源不斷,融化著臉頰下的冰雪。
大雪很大,跟鵝毛飛舞一樣,仿佛在頃刻之間,融化的雪變成了冰,紛飛的大雪試圖掩蓋著慕容徹地屍體。
可是他那雙眼睛,怎麼也掩蓋不住,眷戀情深,到死也要把哥哥刻在心中的樣子,讓我的心莫名地替哥哥擔憂起來。
哥哥死死的咬住嘴唇,一身戰袍,變成了雪白,似要在這冰天雪地中站著永恆的樣子。
頭髮上,身體上,沒有一處不是白雪皚皚,真有一處沒有粘上白雪的。
猩紅的鮮血順著他的唇瓣往下流,我本欲我上前,想告訴哥哥,我們已經勝了,從今以後我們有自己的國家了。
哥哥緩緩的抬起手摩擦了一下自己的嘴,手慢慢的下移捂著自己的胸口,動作極緩慢的蹲了下來。
羌青幾近冷酷的言語,響徹在我的耳邊:「死亡有的時候不是解脫,而是禁錮!」
我惡狠狠的瞪著他:「死亡就是擺脫羞辱的一切方式,怎麼會變成禁錮了呢?你心中所想的,那些都是不作數的!」
羌青勾起一抹風輕雲淡的笑:「作不作數,心裡早就有了定數,有的時候,人就喜歡自欺欺人,就像我也不例外,我以為一直在奔跑,在尋找,總是會找到她,其實這就是我一廂情願的想法,我在自欺欺人,根本就找不到她!」
「你找不到她,是你自己無能!」羌青那一句死亡有的時候不是解脫,是禁錮,在我的心中掀起了無盡的波瀾,哥哥蹲在地上,手捂著胸口的樣子刺痛到我的眼。
「你自己無能了,你怪不了別人。楚羌青也許你這輩子都找不到她,你這一輩子註定要在奔跑和孤獨中行走,這才是你的命運,你天天看透別人的命運,你最看不透的是你自己的命運,你才是最可憐的!」
羌青微微昂起了頭,看那大雪紛飛,微微呼出一聲長嘆,對於我的憤怒與憤恨,對他來說,只是不痛不癢的宣洩。
他連嘴角的弧度都沒有變:「在這天下里沒有什麼人是可憐的,所有的可憐都是自己賦予自己的,你說的沒錯,我看透了別人,我永遠看透不了自己。我違背了自己的誓言,活該有今生這一遭。」
他就是讓我無話可說,總是讓我接不下話,我抬起腳走到哥哥身旁,學著他的樣子,蹲在他的旁邊。
他一直默不作聲,蹲在地上,鮮血已經順著嘴角往下流,在他的腳下已經變成了一灘殷紅。
溫潤的眼眸,直勾勾地看著前方,躺在地上的慕容徹,慕容徹死不瞑目,面容一點都不猙獰,從這個角度望去,還可以看到他嘴角帶著若有若無的笑,那個笑容很淡。
哥哥眼睛都不眨一下,跟他兩個人四目相對,真的是四目相對,仿佛要從慕容徹那不閉目的眼中看出什麼?
他的眼眶微紅,眼底最深處蘊藏著淚花,慕容徹在他耳邊說的話,一定是慕容徹在他耳邊說的話讓他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到底是什麼話,可以讓他變成這個樣子,是什麼活?他巴不得他去死,眼底卻閃爍著不舍!
我幾度哽咽,好不容易找回自己的聲音,「哥哥,他已經死了,我們回去吧!」
哥哥仿佛聽不見我的聲音似的,仍然看著慕容徹眼睛轉不開似的,我微微伸出手去觸碰他,他那嘴角的鮮血就沒停過。
他愣是沒讓自己發出一丁點聲音來,我伸手去撫摸他的嘴角,他的嘴角冰冷,連流出來的鮮血都是冰冷的。
就這樣他還是沒動,我移了一下腳步,蹲在他的面前,隔開了他的視線,讓他看不見慕容徹的臉,只能看見我。
「哥哥,慕容徹已經死了,你殺了他,我們該回去了,該回去打開城門,冉魏可以衝進大明宮了,現在的大夏屬於我們了!」
哥哥這才把視線落在我的臉上,嘴巴微張:「九兒,哥哥真的把他給殺了嗎?他真的死了嗎?」
我重重地點了點頭,我去擦他嘴角的鮮血:「他已經死了哥哥,真的,你看他的鮮血染紅了白雪,他真的死了,他成不了任何威脅了!」
「咳咳!」哥哥聽到我的話,猛然咳了起來,咳嗽面色發青,咳得撕心裂肺,仿佛要把胸口的心給咳出來一樣。
鮮血大口大口的被咳出來,咳在地上,和慕容徹的鮮血交織在一起,分不清楚是他的還是他的。
「他已經死了嗎?真的死了嗎?」哥哥仿佛不相信我說的話,執著的問了一遍就一遍。
心裡一抽一抽的疼,不知道怎麼會抽著疼,對他一遍又一遍的點頭,一遍又一遍的訴說:「他已經死了,真的真的死了,死在這大雪紛飛里,死在他自己的大明宮裡!」
哥哥慢慢的把頭扭過去,看向羌青問了一句令我莫名其妙的話:「所謂劫數,你早就知道,所以我是他的劫?」
羌青溫潤的黑眸流光溢彩:「我早就說過了,只是他不聽,所有的事情冥冥之中都有安排,沒有人能賭得過天,天命不可違,說了別跟天爭,非得跟天爭,自以為人定勝天,沒有人能勝得過天!」
「有人能勝得過天!」哥哥一下子從地上站起來,身形搖搖晃晃,眸光霎那冰冷,「你的祖宗,公子長洵他攪亂七國風雲,不就勝過天了嗎?聽說你們奉天城,有起死回生之法!」
羌青黑眸慢慢的眯了起來:「你要救他?你打算救他?你後悔了?打算有起死回生之法把他救活?」
起死回生之法,哥哥他在說什麼天大的笑話?為什麼要救慕容徹?他已經死了,我們巴不得他死,為什麼要救他?
到底羌青口中所說的劫數是什麼?
哥哥為什麼現在又如此在意慕容徹了?
「什麼叫後悔了?我不後悔!」哥哥冰冷的雙眸,嘴角掛起冷冷的笑:「我是想自己活得更久一點,想著如果有起死回生之法,讓自己天長地久的在這世界上活著,也是一件幸事!」
羌青輕慢的一笑:「沒有人能在這世界上天長地久的活著,天長地久總是要付出代價的,沒有一個人能抵得過天長地久的寂寞。天長地久也是需要有人陪的!」
哥哥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彎腰把地上的劍撿了起來,劍身入鞘,他的腰干挺直:「朕舉天下之力,不知能走多久?」
羌青瞧這滿天飛舞的雪花,伸出手,本來是五個指頭,他彎下了兩指:「最多三個月,三個月足以讓你託孤,不然的話,你就帶著你的妹妹一起,這帝王……誰做都一樣!」
「所以這一直以來都是你的陰謀!」哥哥聲音微揚,語氣厲然:「所謂的星光,所謂的命格,都是你一家之言根本就不作數的,你在效仿你的祖先,利用你所學到的東西,試圖攪亂蠻荒風雲,是不是這樣子?」
羌青眼睛一眨,說的事不關己的話:「八殿下,你的心亂了,你的心不涼了,看來鮮血真是炙熱的,他的鮮血把你的心焐熱了?」
哥哥輕哼一聲,不知是在嘲弄自己,還是在嘲弄別人:「可惜他的鮮血是涼的,不是炙熱的,我的心現在也是涼的,我只是想知道自己是不是被別人利用了而已,尤其是你,楚羌青,仿佛自從你來到這蠻荒,在蠻荒就沒有一天太平過,所以現在的種種讓我不得不懷疑,這一切都是你在背後操縱的!」
羌青在漫天飛雪之中轉身,揚起了他的白色的寬大的衣袖:「即是薄涼之人,又何必假裝情深,祈塵白在這一場王與王的較量之中,你也輸了,有了江山,輸了心!」
他那一席白衣融入白雪,人消失不見了,聲音還迴蕩在大明宮裡。
哥哥趔趄後退,我本能地上前去扶他,他卻猛然一把把我推開,我腳下一滑摔倒在地。
手按在雪上,重重地一下,身上摔得生疼,哥哥第一次對我異常冷漠,站著冷冷睨著我:「朕沒事,可以大舉進城,這大夏的天山終究是個朕的!」
他第一次在我面前自稱為朕,他第一次這麼冷冷的看著我,我第一次感受到他已經把我排除在外了。
我第一次感受,他仿佛已經不再是我哥哥了,他是皇,高高在上睥睨天下地皇,而我,跌落在地上,只能如塵埃一樣仰視著他。
大雪沒有停止過,天氣越來越寒冷,哥哥軍隊進入大夏,在大夏的京城修生養息,雪得厚度已經到了小腿肚子,哥哥住在大明宮,瘋了似的讓人在這大雪紛飛的天,把大明宮的梧桐全部砍下。
大明宮的梧桐,最粗地梧桐樹一個環抱都環不過來,光禿禿的梧桐樹被砍伐殆盡,堆積在地,澆上燈油,哥哥命人把慕容徹地屍體扔在了樹上,點燃了火。
慕容徹已經凍僵的屍體在烈火中被焚燒,鳳凰棲梧桐,浴火重生也是梧桐樹燒的吧!
他這是要做什麼?
希望慕容徹浴火重生重新回到這個世界上,他在期待什麼?他在不舍什麼?
熊熊烈火之中,燈油潑的夠多,慕容徹被大火吞噬,瞬間變得面目全非,哥哥站在大火旁,火光照射在他蒼白的臉,他神色晦暗不明,不知在想什麼!
我站在離他遠遠的,帶著小心翼翼的打量著他,他就盯著火光,不言不語站著,喜歡穿白色衣袍的他,換上黑色衣袍。
目及所及之處白色一片,他那一身黑色對我來說無比刺眼,曾經我都猜不透他心裡在想什麼,現在我更是猜不透他心裡在想什麼?
本以為把慕容徹燒了之後,他就隨著這些梧桐樹的樹灰,睡在大明宮,長長久久的睡在大明宮。
三更半夜我睡不著,我可以自由自在行走在這大明宮了,我想去看看慕容徹,只想在他的屍骨上狠狠的再踹上兩腳。
月光如銀,灑在白雪上反著光,就算沒有宮燈的照明,還在雪上咯吱咯吱作響,也可以準確無誤的找到路。
我還沒有到的時候,便聽到有東西砸在地上的聲音,心中咯噔一下,放慢了腳步,想著難道是宮中大夏皇族後裔忠誠之士在替慕容徹收屍骨。
腳步極輕的慢慢的挪了過去,趴在宮牆邊,我卻看到一個熟悉的背影,在月光下用一塊石頭狠狠的砸著慕容徹的屍骨。
那麼多梧桐樹燒到現在有火沒滅,冷風一吹火星子就竄了出來,哥哥砸完手邊的。他就徒手在火炭里扒拉著,不顧火焰,把慕容徹地屍骨扒拉出來。
一點一滴地砸的很細緻,砸完之後堆在腳旁,動作反覆,白淨修長的手沾滿了黑灰,染上了傷痕,他對著傷痕視而不見,仍然砸著,扒拉著……
一直找的一根不剩,砸完之後,他抓了一把骨灰,往嘴裡塞。
塞得滿嘴黑灰,他努力的吞咽,吞咽……吞咽著,一股濃重的壓抑低低啜泣聲響起,伴隨著低低的啜泣聲,是他的質問,他質問著已經化成白骨黑灰的慕容徹:「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要這樣做?」
指甲被摳斷了我都沒感覺到疼,我想不明白哥哥為什麼要哭?
為什麼要質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