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45告吹:殺光所有
太后聞言身驟然抖了起來,似經歷了萬箭穿心般抖擻,依姑姑一下子伸手摟住太后,不斷揉搓著太后的手臂,低聲安撫:「小姐,小姐,沒事了,沒事了,都過去……您是太后,天底下最尊貴的女子,再也沒有人比您更尊貴了!」
太后手指上的甲套,悉數盡彎,全部變了形,太后狠狠地瞪著皇上,幾乎咬呀切齒的說道:「一個異國女子,懷了身孕,她這個孩子若能生下來,除非哀家死了!」
皇上滿臉溫柔,對太后的狠勁視而不見:「母后說的哪裡話,千萬不要厚此薄彼,朕的孩子,都是母后的孫子,只要是母后的孫子,母后就不要計較正統不正統了。朕的孩子,母后都應該歡喜才是,正統問題,母后還是少說為好。」
從依姑姑懷裡掙脫開來,砰!的一聲把面前的桌子給掀了,隨手給了亭嬪一把掌,「賤人,哀家真的不該留你這麼久,一雙好看的眼眸,哀家早就應該把你這雙眼睛挖出來才是!!」
皇上俯在亭嬪肚子上,一時沒有注意,亭嬪被太后一巴掌打趴在地,嘴角都冒出了鮮血,皇上見狀,眯起了雙眼,沒有去扶亭嬪,嘴角勾著,冷笑望著太后:「母后消氣了嗎?您喜歡這雙眼睛,這次還需要兒臣親手挖出來奉於您嗎?」
太后氣得胸口起伏,皇上這才不急不慢的把亭嬪扶了起來,神色溫柔的替她擦試嘴角的鮮血:「母后,您是需要完整的,還是需要不完整的?您跟兒臣說一聲,不用您動手,兒臣都會替您奉上。」
太后臉色徹底白了,唇瓣顫慄,依姑姑鬆開了手,對皇上行了個禮:「皇上,太后乏了,奴婢先扶太后回宮了。」
皇上玩味的看著依姑姑,依姑姑慢慢地扶起太后,太后腿腳都站不住似的,全部癱軟在依姑姑身上。
她們走下台階,皇上郎聲道:「母后好生休息,兒臣一直謹記母后的話,母后不必太過思慮,兒臣在這世界上只有母后了,母后說什麼,兒臣一定會照做,絕對不會忤逆母后!」
依姑姑扶著太后在皇上話音落下,便直直的走了出去,太后身邊的宮人,全部離開了秋雨閣。
氣氛本來就凝重,這下子更是寂靜無聲,姜翊生目光一直跟著太后,嘴角的譏諷隨著太后和皇上的話越拉越大。
正統……
我在心裡微微納悶了,皇上說的沒錯,只要是他的孩子,異國女子生下又如何,既然是太后的孫子,根本不存在什么正統之分,頂多是嫡庶之分……
不對……
姜國的後宮沒有皇后,既然沒有皇后,就更沒有嫡庶之分,所有的皇子出生都是一樣的,都是庶出……
那正統之說,到底是何意?
亭嬪一句話不吭,坐在皇上身邊,像一個美麗的人偶一樣,除了眨眼,除了淺淺的呼吸,面無表情,就連剛剛那一巴掌仿佛都不是打在她臉上一樣。
臨則安眼中閃過一絲陰狠,妒忌,她不愛皇上,但她希望自己的兒子登上這高位,今日賜婚之事,演變到現在,不是她願意看到的。
「皇上!」臨則安施然行了個禮,溫言道:「皇上,翊琰年歲不小了,太后今日琢磨著,說給翊琰尋一門親事,剛談論到謝家小姐,皇上您就來了!」
皇上連個眼皮都沒有抬,「謝家小姐,可是謝老太傅的孫女?」
臨則安忙忙應道,「可不就是謝家小姐,謝家小姐品性長相都是一流的!臣妾就想……」
「你想什麼?」皇上眼帘一抬,聲音微冷:「皇貴妃,不是說翊琰取的是謝關兩家女兒嗎?怎麼?現在就變成謝家一個女兒了?」
「啟稟皇上!」謝夫人跪在地上不敢仰視天顏地說道:「二皇子,看中的是關家姑娘,並不是我謝家的女兒,臣婦懇請皇上做主!」
皇上一臉興趣的問道:「翊琰,這次準備一次性娶兩個嘛?」
姜翊琰快速的和臨則安對望一眼……
「皇上!」臨夫人突然出聲道:「老身有話說!」
皇上眼神霎那冷了,「臨夫人怎麼得空進宮啊?不是每日在佛堂抄佛經嗎?倒真的是稀客啊!」
臨夫人不卑不亢,緩緩行禮:「老身侍奉佛祖,求的是佛祖保佑我皇千秋萬代,這關家姑娘也好,這謝家姑娘也好,一切全憑皇上做主,一切全憑太后做主!」
皇上半眯著眼,看著臨夫人,「原來,臨夫人佛堂抄佛經都抄到後宮來了,這個佛經抄夠長啊!」
臨夫人身形一僵,臨則安帶了一絲著急:「皇上,娘親也是為了翊琰著想,孩子大了,臣妾就跟著著急了,娘親自然也就跟著著急了!」
皇上呵笑一聲:「她是你的娘親,不是朕的娘親,皇貴妃,這一點難道你認不清嗎?」
臨則安拳頭緊握,而後慢慢的鬆開:「皇上教訓的是,臣妾僭越了,請皇上恕罪!」
「起來吧!」皇上目光掃了一眼姜翊生,「老夫人年齡大了,沒事兒就在家裡頤養天年,秋雨綿綿,地濕路滑,老夫人若是摔了一跤,那就得不償失了!」
臨夫人依身叩頭:「老身謹遵皇上的聖旨!」
今天賜婚,就會泡湯了嗎?
我怎麼覺得皇上像故意前來似的,有那麼一絲錯覺,讓我感覺皇上在暗地裡幫助姜翊生……
可是這種想法很快就被我否決了,如果他真的暗地裡幫助姜翊生,姜翊生那滿身的傷痕又該如何解釋?
皇上現在是因為有那麼一絲清明,所以才會這樣做,如果皇上沒了這麼一絲清明,就會像前些日子打姜翊生繼續的肆虐他。
皇上點了點頭,把視線一轉,目光落在我身上:「皇兒,你最疼翊生和翊琰,你來說一說,他們該和誰成親?」
這下不是我的臉色微變,在場所有的人臉色都變了,姜翊生幾不可察的對我搖了搖頭,似對我說,不可以選擇,不可以讓他去成親!
我突兀心抽痛了一下,輕咳了一聲在掩蓋住心痛,為什麼會這樣?
姜翊生眼中染著不一樣的情緒,為什麼我的心會痛?
「皇兒!」皇上又喚了我一聲,我才忙的垂下視線,「父王,皇祖母已有定數,兒臣已是南疆人,無權過問,更沒有權利越過太后來關心翊生翊琰的婚事!」
皇上略帶失望道:「朕還以為你會為你弟弟,選擇一門親事,沒想到你讓朕失望了,皇兒,朕給你的選擇,你為什麼不選擇呢?」
我也不知道我為什麼不去選擇,我知道無論我剛剛說什麼話,皇上都可能會答應,哪怕我說讓姜翊生娶謝關兩家小姐,估計皇上也會答應……
可是我剛剛觸及到姜翊生的眼神,我不知道為什麼會選擇退縮了。
「皇兒,有些事情一旦錯過了,可能終身,就不會跨越過去……」皇上若有所指的說著:「你不去選擇,他不去選擇,等到沒有選擇的時候,就再也沒有機會了!」
我微微抬起眼帘,勾起唇角,試圖擠出一個笑容來,發現都是徒勞,我擠不出那微笑的弧度……
「父王!」姜翊生眼中浮現心疼,上前道:「兒臣不需要任何女子,兒臣要娶只會娶心愛的女子,只會有她一個人,所以兒臣現在不需要任何女子來做兒臣的妃子!」
謝輕吟捂著嘴眼中含淚,眼中的情意又多了一分,關桑白眼中無色,只是直勾勾的望著姜翊生,似姜翊琰這個天之驕子,太子最好的人選,不被她們兩個絲毫放在眼中。
「朕沒有問你!」皇上沉著聲道:「姜翊生你現在誰也護不了,這裡沒有你說話的份,滾出去!」
姜翊生跪在地上猶如泰山一樣穩,如山冷峻的臉,緩緩的抬起眼帘,深邃閃著幽光的雙眼,看向皇上:「是沒有兒臣說話的份,父王你為難我姐姐有什麼用?兒臣不喜歡的,她一定不會喜歡!」
殿內的氣氛,一下子到了劍拔弩張的時刻,姜翊生對上皇上,仿佛以卵擊石一樣,殿中的連大氣都不敢喘一個。
皇上輕輕眨了一下眼,像看笑話一般,看著姜翊生:「翊生,你知道嗎?她希望你做太子,她就會替你作出選擇。你從頭到尾,從出生那一刻開始,你就沒有選擇的機會,你所有的選擇,都是別人替你做的。」
姜翊生輕輕地笑了一下,寒星般的眸子,散著冷光,帶著凌厲:「正是出生沒得選擇,兒臣才會謹小慎微的選擇以後過一輩子的人!父王,兒臣說了,沒有人能強迫兒臣娶一個不喜歡的女子!」
「滾!」皇上突然之間甚怒,道:「所有的人都給朕滾出去!」
皇上還知道顧及顏面,說明他並沒有到達喪心病狂的地步,眾人面面相視,眼中帶著驚懼,慢慢的退了出去,謝輕吟和關桑白眼中儘是擔憂,擔憂著姜翊生……
臨夫人沒有離開,皇上聲音如涼冰冷:「臨夫人,你真當皇宮是你家了嗎?」
一句話,臨夫人如坐針砧,忙忙請罪離開。
殿內只剩下姜翊生和姜翊琰,臨則安,我,皇上和亭嬪!
姜翊琰眼中噴火似的盯著姜翊生,姜翊生跪在地上背脊挺直,就如最蒼勁的松樹,任怎麼折,也折不斷的枝條。
「姜了!」所有的人已離開,皇上直接換了我的名字道:「現在沒有外人了,你給朕一個選擇,你的弟弟姜翊生他該娶誰?」
我緩緩的走上前,跪在姜翊生的身側,抬起眼帘,望進皇上的眼中:「父王,他選擇誰,取決於您,不是取決於我!」
「情愛不過是平衡後宮的手段,要想做帝王之位,娶自己心愛的女人,那是在做夢!」皇上言辭之間越發凌厲:「各方家的勢力,才是決定你做不做得上這皇位的最主要的因素,姜翊生……你的野心勃勃呢?」
姜翊生嘲諷道:「父王,兒臣不勞您費心,翊琰喜歡謝關兩家的女兒,父王要覺得可行,讓他娶了便是!」
「大皇兄此言差矣!」姜翊琰不知道為什麼摻合了一腳,直接拱手抱拳道:「父王,父王說的沒錯,大皇兄尚未娶妻,身為皇弟的我,怎麼能跑在大皇兄前面呢?兒臣懇請父王先為大皇兄賜婚!」
臨則安一個愕然,顯然沒有想到姜翊琰突然之間會倒戈相向,我也沒想到姜翊琰此言用意何在?
難道他是借姜翊生不願意娶妻,來挑撥姜翊生和皇上之間的關係?
皇上語氣一斂,問道:「那翊琰認為你大皇兄該娶誰?」
姜翊琰含笑道:「父王說大皇兄野心勃勃,那就該娶關家小姐,關家將軍世家,配得上大皇兄的野心勃勃!」
皇上半眯起的雙眸,居高臨下的望著姜翊琰,「朕倒覺得謝家女子不錯,或者說謝關兩家的女兒都不錯!」
姜翊琰瞳孔驟緊,沒想到皇上會將他一軍,我也不相信皇上,能讓謝關兩家的女兒都嫁給姜翊生。
「皇上!」臨則安充滿嬌弱的喚了一聲:「皇上有好些日子沒去臣妾宮裡了,翊羽都想皇上了,不知今日皇上可有空,去臣妾宮裡坐上一坐,臣妾新學了些糕點,做給皇上嘗一嘗!」
皇上冷笑一聲,扶起亭嬪,跟扶稀世珍寶似的,「皇貴妃,親手做的糕點,朕可要好好嘗一嘗了!」
臨則安眼中一亮,臉上浮現一絲緋色,「皇上,現在與亭妃妹妹一起,可好?」
「自然是好的!」皇上仿佛忘記了賜婚之事,直接著亭嬪和臨則安走出秋雨閣。
臨則安臨走之前,還給姜翊琰交匯了一下眼神。
我暗暗的舒了一口氣,不知道為什麼……
「小姐姐可真深得父王的寵愛!」姜翊琰站起身來拍了拍衣袍,「小姐姐讓大皇兄娶誰,父王就讓大皇兄娶誰,小姐姐這份恩寵,可真的沒誰了!」
「閉嘴!」姜翊生眼中閃過嗜血的冷光。
姜翊琰忍不住的後退一步,眼中閃過害怕,「姜翊生,你別以為本皇子會怕了你,一個毫無母家,苟延殘喘的人也配跟我爭?你也不看看你幾斤幾兩重!」
姜翊生眼中的冷光,又冷上了三分,向姜翊琰走去,周身的氣勢,冷漠無情:「你再說一遍?」
姜翊琰似對著姜翊生發怵,「你讓我說,我就說,憑什麼?」
「給我滾!」姜翊生舉起手。
姜翊琰以為他要打他,便抱著頭一下逃竄,口中還不忘嚷嚷著:「姜翊生你就現在儘管囂張,總有一天你有哭的時候。」
殿下一下只有我和姜翊生,賜婚一事,就此作罷……
「姜了!」姜翊生彎腰慢慢的扶起我:「我們回去!」
我卻一把甩開他的手,眉眼微垂,「翊生,今日我才告訴你,有捷徑,一定要走,卻沒想到轉眼間,我卻把你的捷徑給堵死了,你說為什麼,你為什麼不願意娶謝關兩家的女子?品性樣貌家世,她們倆都是上上人選!」
姜翊生嘴角浮現薄涼的笑意,聲音如水:「那又怎樣?她們不是我喜歡的,就算是天仙又如何?!」
「是嗎?」我直直往外走,「可能今天,我做錯了!」
「姜了,你沒做錯!」
「我做錯了!」我低吼了一聲:「姜翊生,在宮中如履薄冰的你,九死一生的你,我心疼,我即然心疼,我就不該心軟讓你去選擇所謂的心愛的女子,你就應該拿著情愛當得到皇位的籌碼。」
我真的做錯了……
甬長的宮道,濕滑的青石磚,我淋著秋雨朦朧……
半道上有人攔住我,再次提醒我,今日我做錯了事情……
蘇時方滿臉堆著笑容,手持著一把雨傘,「奴才不知可否有幸,讓奴才送殿下一程!」
我頷首!
蘇時方給我撐著傘,我與他走在宮道上,「公公的身體可好些?」
蘇時方含笑道,「已經大好,多謝殿下,前些日子托人給奴才捎進來的東西!」
我目光落在遠方:「公公客氣了,公公無辜受災,也是因為本宮而起!」
「殿下才是客氣!」蘇時方笑的一雙眼都眯了起來:「有些事情,奴才該做的,會不惜性命去做,有些事情,殿下既然已經下了決心,就應該把心狠下來,畢竟機會,錯失了就會沒有了!」
我凝視著遠方,仿佛遠方的宮道,看不見盡頭一樣,就跟天一樣,以為觸手可得,可不曾想到,那只是自己自以為是的觸手可得。
幽幽長嘆了一聲:「多謝公公提醒,本宮已萬分後悔,錯失良機!」
「殿下還是有機會的!」蘇時方笑眯眯的說道:「只要二皇子一日未娶妃,殿下都還有機會,畢竟現在皇上並不滿意二皇子!」
我慢慢的停下了腳步,對著蘇時方屈膝行了半禮,蘇時方忙恭敬道:「殿下真是折煞奴才了!」
「從本宮認識公公開始,公公都有意無意在幫助本宮,本宮斗膽問一句,公公是不是識得本宮的母妃?」
蘇時方呵呵的笑了起來,笑了好半響才道:「送至此,奴才就不送了,奴才還要回去伺候皇上,殿下,奴才告辭了!」
我問他認不認識我的母妃,我問的是認不認識我的生母臨則柔,他選擇給我一個模稜兩可的答案,讓我自己去猜測……
「公公慢走!」我注視著他說道。
蘇時方突然之間笑容一斂,把雨傘一收,對我福身行了個大禮:「殿下只要記住,您才是姜國里最尊貴最正統的人,就好!」
我一怔,蘇時方轉身離去,有些佝僂地後背此時卻挺的很直。
正統………
最正統……
今日我已經第二次聽見這個詞兒了,蘇時方不像特地來提醒我錯失良機讓姜翊生為娶不到謝關兩家的女子,而是像專門過來提醒我,我是姜國最尊貴最正統的人……
以前鳳貴妃也提醒過我,說我是天下最尊貴的女子,可是我並沒有感覺我哪裡尊貴了,現在蘇時方又過來這樣說……
是什麼讓我忽略掉了嗎?
驀然頭頂上落下一把傘,手腕被牽住,姜翊生便無表情的說道:「我送你出宮!」
我望著他剛毅的側臉,怔了怔道:「姜頤錦今天告訴我太后要對你的心腹下手,你怎麼看?」
「我已經收到消息了!」姜翊生嘴角浮現一絲苦澀:「太后已經下手了,就在今日,我進皇宮的時候!」
「什麼?」我眉頭緊緊的擰起:「姜翊生,你在說什麼你知道?你知道你不去阻止!」
姜翊生眼中閃過一抹冷意:「太后,沒有從宮裡挽心宛下手,而是從皇子府下手,今日我出來的時候,她就清理了皇子府!」
他不是生性薄涼,不是故意絕情無義,更不是故意心計頗深,而是明知道有些事情要發生,還要裝成若無其事的什麼都沒發生,然後眼睜睜的看著對自己忠心耿耿的人,被人魚肉。
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翊生,明日,我去臨府拜訪!」
姜翊生勾唇一笑:「好!」
秋雨綿綿變成了大雨傾盆……
皇子府血流成河,濃郁的血腥味,召示著不久前這裡發生著一場巨變。
墨姑姑倒在血泊里……任大雨沖刷……
皇子府大概前前後後有十人,十個人的手指盡斷,然後用這些人的手指,擺了一個:誅,字。
我緊了緊姜翊生的手,姜翊生眼中無波,冷冷的看著眼前這一切,嗓音吟啞,「姜了,我不能擁有什麼,我擁有什麼,皇祖母會把它毀掉,八年來,每回都是如此!」
「父王對我的只是身體上的鞭打,我扛得住,而皇祖母永遠是召告天下人,不要當我的心腹,不要給我賣命,只要誰來給我賣命,下場只有一個,死!」
他想說著無關緊要的話,瞳孔里,被滿地的鮮血染紅了。
鮮血跟雨水混在一起,十個人,屍體擺在院子裡,擺在一進門就能看見的位置。
這些屍體提醒著姜翊生需要更加絕情,更加無情,更加狠辣,不然……他誰也護不住……
我知道太后為什麼選擇今天下手,大抵來報復我剪掉雲候府,來警告姜翊生,無論婚事上,無論人脈上,無論身邊的奴才,這些事情,都是她說了算……
在太后的心中,哪怕她姓鳳,哪怕她身上流的是鳳家血。對姜翊生這個鳳家人,這個身上流著鳳家骨血的最嫡系的外孫,她沒有絲毫感情,她想讓他死……
到底是什麼事情,讓她這麼心狠……母家已經被誅了三族,她還不放姜翊生……太后的心到底是什麼做成的……
黑暗之中,大雨磅礴,城外……
青草泥土,我撐著雨傘,望著拿著鐵鍬在坡地里挖著濕潤泥土的姜翊生……
雨水打濕了他的衣袍,雨水浸透了他的髮絲,雨水淋濕了他的臉龐,他緊緊的緊閉雙唇,一言不發,重複著挖著地下的泥土……
我很想阻止他,可是我發現我腳下仿佛有千斤重一樣,我邁不開步子去阻止他,有些人為了他而死……
他心裡的涼……比這雨水還要涼上三分……
漆黑的夜,只有我手中一盞昏暗的燭火,在這大雨磅礴中搖曳!
雨水嘩啦啦的順著傘沿落下……
姜翊生把鐵鍬往旁邊扔,爬上來……慢慢地把地上的屍體一個一個放入坑中,小心輕放了進去,十個人,躺在一個大坑內……
雨水打在他們蒼白的臉上,他們再也沒有呼吸,他們再也不會喊一聲大皇子了。
姜翊生爬了上來,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把身上的皇子服脫下來,扔進坑中……
撿起鐵鍬,默不作聲的鏟著土……倒進坑中……
大雨仿佛停不下來,越下越大,雨傘根本就撐不住雨水,我的身上也已濕透……
濕滑的泥土,許久許久,姜翊生才把他們蓋住,然後整個人倒在泥土上,倒在他們的墳頭上,手一划拉:「你看,那邊,還有那邊,都是為了我死的人!」
「我把他們埋在一起,也有個伴不會寂寞!」
我慢慢的走了過去,把雨傘擋在他的頭上,「我們回去吧!」
姜翊生把手臂搭在眼帘之上,全身是泥巴,「回不去了,在八年前就回不去了,姜了,我再也回不去了!」
我長長的舒了一口氣,「回不去也得回去,我不會死,我會一直陪你!我們回去!」
姜翊生搖了搖頭:「再等一會兒,等一會兒就好!」
我站著給他撐著傘,任雨水打濕著自己,手中的燭燈,昏暗的燈光,溫暖不了他的心……
大雨連續下了一夜,一夜過後皇子府煥然一新,什麼也沒發生,什麼也沒有……
我想從行宮調幾個人進來,姜翊生如山冷峻的臉,沒有一絲表情的拒絕:「沒關係,會有新的人員替補進來!」
我輕輕的一笑,伸手撫在他臉,問道:「我的手暖不暖?」
他一愣,伸手覆蓋在我的手上,把我的手緊緊的貼在他的臉上,昂著頭望著我。
我笑得溫暖而又堅定:「別人都說我的手很冷,翊生,你覺得暖嗎?」
姜翊生蹭了蹭我的手,良久才道:「暖,很暖,姜了的手很暖!」
「所以不要怕……」我望進他那幽黑的眸子裡,眸子寒光點點,夾雜著一絲依戀。
姜翊生勾唇淡抹的一笑,圈住我的腰,把我往他身邊帶了帶,臉貼在我的腹前。
我伸手撫在他的頭上,都天亮了,他的頭上還沒有干,還濕漉漉的……
「我已經遞了帖子,給臨家!」
姜翊生稍稍一用力,抱著我倒在床上,把我壓在懷裡,「讓她們等著!」
他的懷很涼,似雨水的涼氣,還沒有從他身上抽離……
我欲掙扎:「我把你的頭髮擦乾……」
他忽然張口狠狠的咬在我的脖子上,還沒來得及伸手去撫住……
他便伸出舌頭舔在我的脖子上,聲音悶悶:「咬個記號,姜了,就再也跑不掉了!」
我從他懷裡翻起身,手一摸,手指上全是血,嗔怒道:「什麼時候學會了咬人的毛病?」
姜翊生勾起邪性的笑容:「剛學會的,蓋一章,說明有主了,別人就不會覬覦了!」
我眉眼彎了一下,裂嘴笑說:「誰敢覬覦我?直接弄死沒商量,倒是你,姜翊生,謝關兩家女兒,你必須選一個!」
姜翊生身體一翻,「我睡著了!」
瞧他這個樣子,把我惱得去拎他的耳朵,「姜翊生,不要逃避,這是你必須要走的路。」
姜翊生一躲,抓住我的手,寒星般的眸子撞進我的眸子中,一下子,心中驀然一痛,手肘支撐,沒有支住,一下跌趴在姜翊生胸口!
姜翊生的手撫在我額頭,「你怎麼了?」
我捂著胸口,「心痛,似像刀絞!」為何每當他的眼睛翻動著我看不懂的情緒,我的心就會如刀絞疼痛……
姜翊生一下起身,把我放在床上,神色凌然:「什麼時候開始痛的?心如刀絞般疼痛?」
我眉頭皺起,咬著唇角,「斷斷續續好些日子了!」
「情蠱!」姜翊生眸中炙熱的情緒翻騰地愈發厲害,而我隨他翻騰的情緒心愈發痛。
痛得我弓起身子,忍不住喚他,「翊生,我好疼!」
姜翊生卻是慢慢地後退,眼中光忽明忽暗,似在做爭鬥似的,我有些不可置信的望著他,疼的淚水模糊了眼,他似離我愈來愈遠……
「翊生……」
我喚了一聲,一道人影閃過,我的嘴角被掠過,唇瓣被撬開,身上之人似長舌直入,用力攪動著我的口舌……
心痛之感似有緩解,我的心也跟著不規則地跳動著,心中沉睡的情蠱似一下子被喚醒,在急急地尋找什麼似的……
「嗚~」
我一聲破音似的呻吟,衣帶一松……
全身止不住顫慄起來,帶著亢奮地顫慄起來……
這種感覺來得太過猝不及防,來得太過突兀,讓我大腦呈現一場空白,瞪著雙眼,才看清楚吻我的人是姜翊生……
心中大駭,揮手,「啪」一聲,打在姜翊生臉上!
姜翊生動作停了,雙手撐在我的臉頰兩旁,嘴角還勾著一抹銀絲,我大口喘氣,眼中儘是驚慌之色:「姜翊生,你是不是吃了蟲引?」
姜翊生無情的眸光,靜靜地望我,似聽不懂我的話,反問我:「怎麼又舊事重提?」
他身上無形之中散發出來的氣勢,讓我心中越發不安,似吞噬我一樣,「蟲引會可能引發你愛上我,我們有血緣關係……就算我們不是一個父王,但我們也有割捨不掉的血緣關係!」
姜翊生嘴角一勾,自嘲的笑了:「你才是正統,我不是!」
「什麼意思?」我眉頭越皺越緊,「姜翊生,你是不是有什麼事情瞞著我?」
姜翊生低頭輕啄我的嘴角,「肅沁王還沒到,有些事情,還不能說!」
「姜翊生!」我嘶吼道:「我是你姐姐,你在做什麼?」
姜翊生雙手靈活地壓住我的手,讓我動彈不得,眸子嗜血道:「你對我感覺的,我能感覺得到!姜了!」
他的話,一下讓停地了掙扎,我喘息著,雙眼瞪得滾圓,聲音如冬月的寒冰:「姜翊生,你在說什麼?」
「不是情蠱的原因讓你對我有感覺!我也不是因為情蠱對你產生地愛慕!」姜翊生手一轉,一手鉗住我的雙手,手移到我的胸口:「你的心在跳,因為我的吻而在跳,姜了,你對我有感覺,不是姐弟之情!」
「胡說!」眼前的姜翊生讓我太過陌生,我竭力的否認:「姜翊生,你在胡說什麼?」
「我並沒有胡說,姜了!」姜翊生慢慢地俯身,溫熱的氣息,噴灑在我的臉上,我頭一偏,他的吻落在我的臉頰上,我在我臉頰上的舍子花上,「什麼血緣,跟你我都沒有關係!」
「姜翊生!」我的心顫慄地害怕起來,他眼中的炙熱,毫不掩飾翻騰的欲望,是啊……在他眼中…翻騰著不知名的情緒,其實是一種把人拆骨剝皮吞下肚的欲望……
自從我第一次看見,他眼中閃過這樣的情緒,我的心就如刀絞般疼痛,似沉睡在心中的蠱蟲,要急於找尋另一半似的。
「呵呵!」
姜翊生輕笑兩聲,眼中的炙熱,一下子消失得一乾二淨。
鬆開了我的手,跳下了床,理著衣袍,像個沒事人似的,問我,「心痛好些了嗎?這種方法是不是很管用?轉移你的注意力,讓你的痛感緩解,有沒有效果?」
我緩緩的撐著手起身,帶有警惕的望著他,他一副坦坦蕩蕩的理著衣袍,見我許久沒有回話,扭身如山冷峻的臉,揚起一抹爽朗的笑容:「我去京畿所,你去臨家小心些,太后應該一兩天之內緩不過來勁,你可以好好地敲打臨家!」
我站起身來,眼中染了寒霜:「姜翊生,蟲引你到底有沒有吃?」
「我先走了!」姜翊生沒有回答我的話,轉身離開。
我望著他的背影,許久眼中的寒霜沒有消散,直到艷笑過來喚我,我才從姜翊生親吻中醒過來,我不相信他所說的,用親吻來緩解我的疼痛。
這個理由太站不住腳了……
艷笑見我一臉沉靜,帶了一絲安撫道:「娘娘不用擔心,王上,不過前些日子受了些輕傷,現下已經好很多了!」
我聲音一凝:「王上受傷?什麼時候的事?」
艷笑一愣:「淺公公沒有告訴您嗎?奴婢剛剛看見你神色憂慮,還以為您在擔憂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