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2蠻荒:他們算計
我的心現在變得草木皆非,對任何事情都容易生疑起來,聞言羌青如此言語,我伸手摟著他的脖子,故意不讓自己落地,對他淺笑道:「羌青兄,覺得有什麼奇怪的呢?據我所知,這可是大名鼎鼎的越簫公子,吹曲調有些怪癖不讓別人看,實屬正常!」
羌青彎下腰,我不得不雙腳落地,厚著臉皮也沒用,他似不太喜歡我貼他這麼緊。
「當正常屬於正常現象的時候就不正常了!」羌青說著轉身,抬起腳往蕭聲的方向走去。
我提起裙擺跟上他,迫切的問道:「你是什麼意思?你知道這個人是哪來的?」
越簫公子在蠻荒十六國迅速崛起聞名,沒有人知道他是從哪裡來的,羌青遊歷各國多年見多識廣,是不是聽過他的來歷?
謠傳之中,他有天人之姿,昨日一見,風姿的確卓絕,跟遙傳很是相符,他是蠻荒十六國君主邀約的對象。
就連我的父皇,為了附庸風雅,曾經也邀約與他,他心高氣傲,父皇沒有邀約成功,一直成為心中遺憾之事,為此每次提到他,父皇都帶了一些憤恨的不滿,意思是在說,如此一個猖狂之徒,若是來到北魏,殺之而後快。
父皇也就這麼說,一直到他死,到北魏滅亡,也沒有聽聞越簫公子踏入北魏...他連他的影子都沒見到過。
羌青微微側目,略略揚眉,看了我一眼:「如此美妙的簫聲,不好好欣賞,問那些遙遠的事情做什麼?」
我疾步上前,驚訝又猶疑,「你真的認識他?昨天晚上你也來的?」他如此無所不能讓我心中震驚起來,哪怕哥哥對我說,把他當成風箏一樣,自由放飛,線子在自己手上。
可是不行,我根本就拉不住屬於他的那根風箏線,他根本就不是風箏,他是雄鷹,他是大雁,他有屬於自己的天空,他的那一塊天空,是我觸及不到的。
羌青溫潤的嗓音溢出,反問道:「萬金一首,只有一個聽眾,你不覺得可惜嗎?」
他越來越像一個謎,越來越覺得他站在高山上,我這個低如塵埃的人,脖子昂斷了,我也觸碰不了他。
「可惜……倒不覺得,昨晚我有幸看了他一眼,他比羌青兄還要出塵,他更像一個天上的仙人!」我毫不掩飾自己的誇獎以及貶低羌青的言語!
羌青語調微揚,一點都不在乎我這樣貶低他:「慕容徹花了大價錢,比尋常人請他多花了三倍的價錢,你知道他為什麼嗎?」
我的腳步遽然一停,仿如置身在冰窖,直勾勾的看著羌青:「你什麼意思?你在規勸我什麼?還是說你想規勸哥哥什麼?」
羌青見我不走,伸出手拽起我的手腕,拉著我就走:「不用把自己身上偽裝的全是刺,我只是在問你的意見,你不用風吹草動起來就慌亂了!」
我死死地盯著他,沒有看著腳下的路直接跟他走:「對別人不用偽裝,對於你必須要得偽裝,因為你不可能無緣無故問我為什麼,你就是那高高在上的人,你把什麼事情都掌在手中,俯瞰品頭論足!」
這個人到底有多厲害我不知道!我知道這個人神出鬼沒,所有的事情都難不倒他似的,這種人很可怕,如果他想殺你,輕而易舉抬手之間。
羌青輕輕地笑了一聲,無奈道:「都說了,我不是一個仙人,我也吃喝拉撒,是你高看我了!」說著,他話鋒一轉:「今天的曲調,是長相思!看來你哥哥昨天沒有選擇,今天又是隨越簫公子自己吹的曲目!」
長相思……
汴水流,似水流,流到瓜洲古渡口。吳山點點愁。
思悠悠,恨悠悠,恨到歸時方始休,月明人倚樓。
長相思…
長相思,長相思。若問相思甚了期,除非相見時。
長相思,長相思。若把相思說與誰,淺情人不知。
這是山的那一邊,泱泱中原曾經的唐朝和北宋年間,兩位詩人寫的長相思。
如此曲調,在這漆黑的夜裡,特別顯得思悠悠,恨悠悠,特別顯得相思無人說。
哥哥不選曲目,越簫公子的曲目大概是慕容徹選出來的,一首長相思,就能代表自己相思無人說了嗎?就能代表自己深情無所訴了嗎?
一想到慕容徹心中熊熊怒火都無處安放,把他殺了,都不解心頭之恨。
哥哥依然站在原來的位置,負手微微閉目傾聽,臉上神色無波,沒有因為這個曲調,有任何微動。
「昨天那個叫什麼?」我開口問道:「昨天那個曲目,我聽了一點不真切,不知道叫什麼?」
今天的是長相思,那昨天的呢?
羌青尋了一個好位子,牆上的越簫公子轉身來,眼睛一掃,就能看見我們。
羌青側耳聆聽,目光落在高牆之上:「今天的是長相思,昨天的當然是江山萬里如畫,唯獨卿可依!」
我手慢慢的握了起來,嘲笑道:「明天的是不是生不同時,死亦同穴?不管千山萬水,終將是我的!」
羌青頷首,「大抵是這樣沒錯,但要看你哥哥了,如果你哥哥自己選下曲目,明天就不會是這樣子。這些取決於你哥哥,他有權利修改曲目。他若不修,就是照原來選好的曲目吹!」
我瞪著眼睛看著哥哥的神色,連眼睛都不眨,生怕錯過他臉上任何表情,他除了微微閉目,雙手負立背後,微微昂頭之外,他什麼神色都沒有,我看不清他任何神色。
我更不知道他心裡在想什麼,慕容徹真是陰魂不散,才離開兩日,就把我們攪得天翻地覆人仰馬翻。
悠悠揚揚充滿情意綿綿無限懊悔思念的長相思完畢,越簫公子今日是穿的一襲紅衣,腰封上的腰帶是一抹黑色。
那一抹黑色飄蕩在夜空中,仿佛能跟黑夜融成一色,長長的墨發,在他身後猶如妖媚飄蕩起來。
哥哥緩緩的睜開眼,眼中寡淡無情,「越簫公子,若是請你吹一首,得多少銀子?」
越簫公子把玩著手中的短簫,眼神淡漠:「我的規矩,不做聽的人的買賣,已經有一個買家了,聽的人知道買家的這份心意,若有什麼要回禮的,你可以親自去回禮!」
哥哥清淡聲音,帶著一抹惋惜:「我剛剛還在想,若是一首曲,萬金,我還能支付得起!」
越簫公子站在牆頭的位置,是昨天的位置,他意味深長的嗷了一聲:「當等同價錢高於等同價錢,我是不願意接的。我既不接,下面的話就不用說了!相同的,今天還有一個問題,你可以問了!」
哥哥唇瓣冷然,悠悠一笑:「天下大勢,合久必分,分久必合,這蠻荒,終將會統一嗎?」
越簫公子漆黑的瞳孔,不知是在月光下錯覺,還是其他,還是他眯起眼睛地時候看花了眼。
他的瞳孔因為哥哥的話豎了起來,越發無情清冷,頭的幅度慢慢一移,我在看他的瞳孔的時候,跟往常沒兩樣。
他視線落在我身上,視線很幽暗,恍若來入地獄深處,就如他瞳孔的顏色怎樣,黑的深邃見不到底。
「蠻荒自然會統一!」越簫公子視線中的幽幽黑光,把我從上打量到下:「蠻荒統一取決於你,天時地利人和,現在已經有了人,那就要看天時人和地利。當然……」
越簫公子把視線轉向羌青,帶著一抹不易察覺的輕嘲:「在這天下里,修命改運,逆天改運,也是常有的事情,就算天時地利人和什麼都有了,有些人揮揮手,這些命運也會隨之而改變的!」
哥哥早就隨著越簫公子目光落在我身上,又轉變在羌青身上,接著話,也帶著一抹嘲弄:「是啊,在漠北的沙漠深處,總有那麼幾個奇人異事,可以操控天象,可以把人分成三六九等!」
越簫公子聞言,眉頭微微蹙起,腳下一躍,從高牆上躍了下來,落在羌青身旁,他黑如黑夜的黑眸輕眨著。
他的身上帶著一抹清冷的血腥味,若有若無地不仔細聞根本就聞不到。
手中的玉簫拿了上來,黑眸眯了起來,如墨的長髮,在身後飄蕩,薄唇輕啟:「你的這雙眸子,怪好看的,顏色很特別!」
羌青嘴角勾起一抹冷漠的弧度:「閣下的這個人皮面具做得也挺好,緊貼無縫,找不到任何破綻!」
這不是越簫公子本來的面目?他帶了人皮面具?我的眼睛狠狠的瞅著他,可能我不是學醫之人,所以看不出來他臉上有任何不妥,只覺得他臉上的肌膚紋理跟正常人的一模一樣。
不過我看過一個話本,話本上說,一個人的俊俏在於骨,就像美人在骨不在皮一樣,這是骨骼五官不好看,無論他怎麼巧妙的掩飾,他都達不到那種很高級的出塵絕色。
越簫公子黑色的眸子,頃刻之間染上了一層冰意:「你想讓這蠻荒統一?你在推波助瀾?你在找人?」
羌青嘴角的弧度霎那間隠去:「你怎麼知道我在找人?你在蠻荒成名已久,不知我可否向你打聽一件事情?」
越簫公子慢慢的後退,飛舞的長髮仿佛要把他包裹其中,「向我打聽一件事情?我知道的事情,跟我的曲子一樣值錢,給銀子嗎?」
「一件事,價值萬金!」羌青把手中的摺扇遞了過去:「這是中原唐朝唐寅親手畫下的摺扇,價值不止萬金,不知可否換一個問題?」
越簫公子嘴角噙著一抹冷笑:「的確,不止萬金!」說著伸手接了過來羌青手中的摺扇,撕拉一下。
一把萬金的摺扇,就渾身碎骨了,輕挑眉頭:「說吧,什麼問題,今日我心情好,一定會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的!」
羌青斟酌了一下言語,上前對上越簫公子:「請問公子遊走在蠻荒這麼多年,有沒有見過一個女子?長得有傾國之色,懂得天文地理,更懂得星宿命格!當然,與她相似的人也是可以的,不知公子有沒有見過!」
越簫公子眼眸泛著幽光,慢慢的眯了起來:「沒有見過,沒有這樣的女子,一般而言,有樣貌的女子,心中的智慧撐不起她的樣貌,往往就變成歷史洪流中的一抹妖顏!」
羌青眼中閃過失望之色,幽幽長嘆了一聲:「原來她也不在這蠻荒里,只有這蠻荒最亂,她心地如此善良,應該不希望有如此大亂的地方存在,所以……終究是我自己多想了,終究是我找不見她了!」
越簫公子眯起的雙眸閃過一抹殺意,殺意閃而過飛快的被他掩蓋過去:「找不到就繼續找,直到找到的那天為止,直到找到你死的那天為止!」
羌青怔了怔,眼帘微垂,斂去眼中所有的失望之色:「我害怕死了,也會找不見她!」
越簫公子轉身一個縱躍,跳回牆頭之上,對著哥哥道:「明日還有一天,有沒有想聽的曲目?沒有的話,那就照舊!」
哥哥嘴角露出一抹冷然的笑意:「不知可否不聽曲目問兩個問題?」
越簫公子緩緩的搖了搖頭:「這是我的規矩,規矩不可改,所以一個曲目一個問題,你可以選擇不聽你可以選擇不問,但是我必須要吹給你聽,畢竟一首價值萬金,不吹,下次無法立足根本!」
哥哥略微思量了片刻:「那就有勞越簫公子,下回吹一首死亡吧!不知可否?」
越簫公子像昨天一樣,來無影,去無蹤,丟下一句話迴蕩在夜空之中:「自然是可以的!」
一襲紅衣變成殘影消失,羌青彎腰把地下的折上撿了起來,說了一句:「我還有事兒,回見!」
借力躍上牆頭,消失在越簫公子消失的方向,蟲鳴聲響在耳邊。
我看了哥哥,哥哥看著他們消失的方向,言語之中,帶著一抹不易察覺的艷羨:「自由自在,這才是人生,這才是人終極尋找的目標,九兒我羨慕他們,可以如此自如自在!」
「我上前握住哥哥的手,堅定的說道:「不用羨慕他們,終有一天,我們可以像他們這樣自由自在!成為別人艷羨的對象!」
哥哥反手握住我的手,聲音霎那間的冰冷起來:「從安已經知道那四位公子的作用,也已經知道苓吉可敦想要做什麼,她去皇宮可能會跟苓吉可敦吵起來。慕容徹現在正在回大夏的路上,我們的時間已經沒有了五個月!」
「你想提前攻之?」我略帶猶疑興奮的問道:「你想提前攻打大夏?還是你有什麼更好的計謀?」
哥哥溫潤的眼眸中全是算計:「我想回平陽,帶著從安一起,那是我們的福地,就算我要攻打大夏,也要從平陽開始!」
「平陽開始?」我眼中儘是吃驚:「他說平陽封地給你,如果你從平陽開始,平陽有多少他的人,也許我們還沒開始,就被他盡數屠滅,你了解他,相反,他也在琢磨你!」
哥哥長身而立,光望向遠處漆黑的夜,周身氣息一凜,帶著殺伐果決:「我唯一有恃無恐的是……我可以毫不猶豫的殺了他,他卻捨不得殺了我,哪怕最後我兵敗了,他只能囚禁於我,不會殺掉我。」
「所以九兒,現在是哥哥的新婚燕爾,在藍從安對哥哥一往情深的時候,哥哥帶她離開去平陽。藍從安肯定會為了我捨棄冉燕,苓吉可敦無計可施,就算她最後送來這四個男人,那又怎樣?」
「去了平陽,這四個男人是死是活還是我說了算,更何況,只要去了平陽,我就不會坐以待斃,藍從安知道我心中的恨和心中的苦,她會無條件支持我所做的一切,只要她點頭,只要她心疼於我,冉燕都會為我所用!」
哥哥曾經說過,他喜歡上了藍從安,可是從現在的言語中,他沒有任何喜歡,有的只是利用和算計。
「什麼時候去平陽?」我神情凝重問道:「萬一……我是說萬一苓吉可敦扣押住藍從安,我們又該如何?」
哥哥瞬間不可一世:「沒有這個萬一,她答應幫我的那一瞬間就沒有這個萬一存在。九兒你要知道算計別人,謀的是心,不是謀的是人!只要心謀過來了,隔千山萬水,哪怕是死亡,他都會從地獄爬出來,來到你的身邊!」
「這就是心,得一人心,便是得到這個人的所有,她把周遭的一切,你所能利用的種種,都能得過來!」
我靜靜的看著哥哥,看了他良久:「我知道了,可是我想謀的那顆心,始終太好謀過來!」
哥哥眸光凌厲看向我,對我緩緩的說道:「若真心想謀不是不可以,只不過謀的代價會很大,羌青身份了得,你要得到他的信物,比如說,用一個孩子拴住他,就算這個孩子栓不住他,至少可以利用這個孩子,得到一些自己想得到的東西,血濃於水,無論如何,孩子會成為牽絆!」
一個孩子,這對我來說是具有挑戰性的,羌青本身會醫術,用藥是不可能,讓他心甘情願……他是那麼自律的一個人,多次跟我說讓我不要愛上他,就不可能心甘情願與我共赴巫山雲雨。
我壓低了聲音,有些顫抖的說道:「讓我想想該如何去做,總覺得我真的抓不牢他,他真的離我好遠好遠!」
「你喜歡他?就想盡辦法讓他離你近一點!」哥哥幾近冷酷的說道:「或者你不喜歡他,從別人下手也是可以的,楚藍湛也是一個不簡單的人,藍從安說他在冉燕多年,因為有他在冉燕才會免受戰爭,成為大夏的附屬國異常安穩到現在!」
「強國自有強國的好處,軟弱既有軟弱的好處,一個軟弱的國家依附在一個強國之上,這麼多年還沒有被人騷擾,能在夾縫中修身養息,本身沒有異於常人的本事,是絕對做不到這一點的!」
月光下,哥哥的輪廓變得模糊不清,我就站在他的旁邊,可是我卻感覺離他非常遙遠,遙遠得仿佛他是天上的明月,我是地上的蟲蟻。
楚藍湛……
是啊,算計不了羌青就改一個人算計,至少楚藍湛看起來沒有羌青清寡無情,他至少看起來還像一個人,一個有著七情六慾的人。
哥哥一直等到藍從安回來才回去休息,嚴格來說,他是在門口一直等她,在駙馬府的門前,一直等她回來。
藍從安回來的時候夜已深,露重夜寒,哥哥站在門口,髮絲上都沾染了露水。
藍從安很是心疼:「夫君這是做什麼?我去皇宮又不是不回來!」
哥哥自然而然的伸手,把藍從安的手握在手中,輕輕地揉搓著,我想他的手肯定比藍從安的手還要涼。
可是就算這一雙涼涼的手,對藍從安來說卻是無比的炙熱,一見鍾情的想念,哪裡抵得過兩廂情願地美妙。
自己所愛的人剛好愛自己,誰不歡喜?誰不高興?
「等你回來比較心安,走吧,趕緊回屋,別凍著!」
哥哥說著攬住她的肩膀,帶著她一起回了屋,我在黑暗之中看著他們,覺得自己就是那見不得人的黑暗惡鬼一樣。
觀察著別人,伺機而動……
我越來越淺眠,大抵是別人口中所說,因為想的事情多了,腦子裡便紛紛擾擾,就影響睡眠了。
天不亮,藍從安又重新進宮,哥哥一直把她送到門口,欲要和她一起進宮,藍從安不願,還特地叮囑我,幫我好好照顧哥哥。
楚藍湛在門口接她,目光掃視著我,似再告訴我藍從安以及和宮中那兩位翻臉了,藍從安進宮只是為了安撫那兩位。
藍從安臨行之前,緊緊的握著哥哥的手:「夫君,好好拿著我的令牌,要牢牢的抓在手上,我已經調動了禁衛軍,守著夫君,夫君莫怕,你我夫妻一體,誰也不能拆散你我!」
此話一出,感覺空氣中流淌著一抹肅殺。
哥哥拍了拍她的手,緊了緊她的披風:「自然沒有人能拆散你我,若是你今晚回不來,明日就會去尋你,我們不會分開!」
藍從安轉身頭也不回的離開,哥哥掏出她給他的令牌,目光凝了起來:「九兒,今天晚上還有最後一個問題,等今天晚上問完最後一個問題,你拿著令牌,去安排好那八千人。晚上,藍從安不回來的話,我們連夜進宮!」
我從他手上接過令牌,「我知道了哥哥,我現在就去辦!」
沒有讓哥哥說,直接去了楚藍湛府上,找了羌青讓他和我一起去安排那八千人。
八千人我直接把他安排到城外,散落,最後集結的時候,或者遇到別的事情,不會被一網打盡。
羌青手中的摺扇,換了一把,看著我忙前忙後,直接對我道:「其實你忙是沒有用的,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只要在他人這個地界上,無論你怎麼隱藏,他都有無數雙眼睛看著呢!」
心中有些急躁,說出來的話,有些沖:「那不隱藏?直接叫板?也不夠資格啊?」
羌青黑如點漆的眸子,點了點頭:「直接叫板倒不失一個好主意,畢竟藍從安心是向著你們的,她的父王和母后只有她一個女兒,就算撕破臉皮,也不會讓她受到傷害,只要她一心維護著你們,你們就是穩操勝算的!」
「光明正大?」我擰起了眉頭:「你的膽子可真夠大的,讓我們以卵擊石,飛蛾撲火?!」
「有何不可呢!」羌青眼中的冷光閃爍:「反正藍從安對你們來說,只是利用的關係,既然利用了何不利用得更徹底一些?」
「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很多女子想得到的,藍從安她也不例外,她好不容易得到了自己想得到的,當這一切都被她自己的親生父母所毀掉的時候,你說她的恨意會多大?」
「一定要學會利用把一個人的恨意最大利益化,這樣才不會浪費自己所謀略的一切。當然……挑撥離間是個技術活,挑好了,為你所用,挑不好,你就是罪大惡極!該怎麼做你自己掂量,不要把你的局限性,局在一個小格子裡,你要放眼天下,要與天下大局為重!」
「以天下大局為重了,你會發現所有能捨棄的東西,為了達到自己的目的,可以真正的不擇手段!」
他又生動的給我上了一課,他又在我的心上狠狠的割了一刀,我本來血淋淋的心,痛了一下,然後慢慢癒合,變成無堅不摧。
我把這個八千人正如他口中所說,直接圍繞著駙馬府而定,等到我回府的時候,越簫公子的簫聲已完,哥哥問他的問題也問完了。
最後一個問題問的是什麼,我無從得知,哥哥瞧了瞧天色,今天沒有月光,天空一片黑壓壓的。
哥哥見我回來,直接逕自過來:「進皇宮,去接從安回府!」
羌青摺扇輕搖,嘴角淺笑:「藥效還沒到呢,八殿下去的有些早,藥效到了,捉姦在床,豈不是更美妙一些?」
藥效還沒到……
捉姦在床……
這是什麼意思?下藥了,誰給誰下藥?
哥哥聞言當真回房坐下,並讓我去倒了兩杯茶過來,我端茶進去的時候,他和羌青相聊甚歡……
兩個人像狐狸一樣,心照不宣的算計著,心照不宣的對著蠻荒十六國大小事宜誇誇其談。
一盞茶的功夫,羌青瞧了瞧天色,外面漆黑一片的根本就看不到光亮。
瞧完天色之後,羌青機不可察地朝哥哥點了點頭,哥哥站起身來,「九兒,進皇宮了!」
我突然間有些害怕,害怕進宮見到藍從安不堪的一面……
不堪的一面,還是哥哥親手給的藍從安的…
自由……肆無忌憚。
他對我說過他喜歡上了藍從安,現在他要親手毀了她。他神色無波的神情看不到任何名叫痛心的顏色,似這一切對他來說,再正常不過了。
做帝王者,必須要心狠手辣,無情無義,沒有帝王的高位是沒有血腥洗禮過的。
這話是誰對我說的?
「九兒!」哥哥走了好多步,回頭望我,又喚了我一聲:「怎麼不走了?」
我如夢驚醒,急忙上前來到哥哥的面前,哥哥伸手揉了揉我的頭,安撫我道:「一切有哥哥在,沒有人能傷害你的!」
我愣愣地點了點頭:「我是相信哥哥的,在這天底下,我最相信哥哥了!」
哥哥把手一收,抬腳而走:「跟上!」
腳下的步子有千斤重,羌青從我身後過來,撞了一下我的肩膀:「我說過,這天底下到處都是好戲,想在戲裡還是在戲外,完全取決於你!」
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跟在他們的身後一起離開,一起往皇宮裡去。
夜很黑,很涼,衣裳單薄,抵不住寒涼,宮燈懸掛的皇宮想著一頭張著血盆大口的巨獸。
我望著那威嚴的宮牆,吞了吞口水,哥哥直接奉上令牌,城門口的人沒有橫加阻攔,直接放哥哥進去。
哥哥和我還有羌青三個人帶著隨行,踏進皇宮之中,哥哥神色無恙,羌青猶如踏青般閒逛一樣,而我在想著等一下進宮看到什麼?等一下會從藍從安寢宮之中看見什麼?
直接來到後宮,苓吉可敦早知道我們會來一樣,在宮道拐彎口等著我們,她的四周圍上了火爐。
厚重的狐裘披在身上,見到哥哥,目光掃視一下:「駙馬爺這是何意?難道本宮的女兒?就不能在宮裡陪本宮一下嗎?」
哥哥上前一步,拱手抱拳恭敬道:「天色不早了,兒臣過來接從安,望母后告知兒臣從安在哪裡!」
宮燈下的苓吉可敦笑容溫和:「還能在哪裡,當然,在她的寢宮之內,要本宮帶你去嗎?」
哥哥不卑不亢眼中適當閃過焦慮:「有勞可敦了!」
苓吉可敦轉身向前走,羌青嘴角的笑意越發刺眼,我已經無法用言語表達我此時的心情,也許把自己的位置擺在看客上才會讓自己的心情平靜下來。
走了大約半刻鐘,來到藍從安的寢宮外,大紅色的燈籠,懸掛在寢宮外面。
大門緊閉,從門縫裡傳來細碎的掙扎聲,苓吉可敦嘴角含笑,「從安這孩子也是,今日裡看到白家那孩子,覺得甚是有眼緣,就學起古人秉燭夜談了!駙馬爺,你聽,他們談的好好的,你要不要去打擾呢?」
哥哥把拳頭拽緊,眼中浮現痛心之色,舉步上前:「自然要去打擾的,畢竟,兒臣是一個俗人,心中的心氣兒,沒有那麼高尚!」
苓吉可敦立在一旁,眉毛輕挑:「那就去叫吧,從安這個孩子是一個老實的孩子,總是喜歡被外面一切所蠱惑,不知道什麼是好,不知道什麼是壞,也許跟別人秉燭夜談之後,才知道什麼是最適合自己的!」
哥哥伸出手抵在門上,眼神無波看向苓吉可敦:「您就一個孩子吧?若是她恨您,兒臣會很為難的!」
苓吉可敦溫和的笑容,一下子變得陰沉起來:「本宮是她的母后,所做的一切都為了她好,你只不過是一個久病纏身的男人,你根本就配不上她,若不是她以死相逼,你以為你會站在這裡?做夢吧!」
這是直接撕破了她溫和的臉面,哥哥眼底浮現了冷然:「以死相逼,說明兒臣已經變成了她的命,您今天如此做,會失去她的!」
「不可能!」苓吉可敦側耳細聽屋裡的動作,很滿意屋裡面傳來的聲音,「本宮是她的親生母親,血濃於水的親生母親,頂多惱怒兩聲,而後,本宮依然是她的母親!而你,不過是一個外人!反正已經得到了,鬧鬧脾氣也就過去了。」
咯吱一聲。哥哥伸手把門推開,視線慢慢的從苓吉可敦臉上移到屋子內,聲如夜涼:「不會的,您是她的母親,您就應該更加知道,她是什麼樣的人,您已經觸到她的底線了!」
苓吉可敦手端小在腹前,眼神冰冷兇狠:「本宮不會相信,她為了一個男子,可以真正的不要本宮這個母親!」
嗵一聲,哥哥把門推得大開,一屋子的酒氣竄了出來,哥哥踏了進去,苓吉可敦站在門口,絞著手中的帕子,雙眼直勾勾地看進屋內。
羌青摺扇搖得飛快,似用摺扇扇盡屋內看出來的酒氣,我咬牙低聲詢問:「今天這一招,你和哥哥都跑不掉吧?」
哥哥什麼時候在這皇宮裡有人了?將計就計,讓藍從安恨上苓吉可敦繼而更好的操縱於她……
羌青眸光灼灼:「此話怎講?有機才可趁,無機怎麼去趁呢?所有的事情,都源於算計和被算計之內!就看你怎麼去下定論了!」
屋裡的情景,看得不真切,就聽見藍從安歇斯底里的哭聲,以及哥哥的安慰聲,我凝耳側聽,「羌青兄你和哥哥一樣殘忍,我正在像你們一樣,踏在殘忍的路上。我告訴自己,不要心軟,要鐵石心腸,為達目的什麼都可以做!」
「可是啊!我終究沒有你們來得狠!」愈是出塵的人,越是讓人抓不牢,越是讓人抓不牢,他們的心思就越像大海一樣深沉,愛上他們飛蛾撲火般對自己的毀滅。
「不會的!」羌青眼中笑意凜然:「終有一天你會變成我們這個樣子,你就成功了,你就會離你心中的那個目標,近了!」
「這是必經之路嗎?」我目不轉睛盯著羌青問道:「你是醫者,有高超的醫術,那麼請問,有沒有這樣心狠的藥,讓人吃了之後,心不會疼?」
羌青坦蕩蕩地對上我的眼:「沒有,把心傷透了,揉碎了,重新黏貼,再變成心的樣子,就無敵了!」
屋內的歇斯底里,變成了放聲痛哭,白年寒狼狽的走了出來,見到苓吉可敦拱手行禮,還沒開口說話,苓吉可敦有些不耐道:「事情辦成了?」
白年寒瞻前顧後地說道:「公主殿下,酒性太好,臣喝不過她!」
苓吉可敦臉色一下沉了:「沒用的東西還不滾下去,難道讓本宮請你不成?」
白年寒臉色劇變,連忙應道:「是是……臣現在就滾!」
說完急忙往外走,還沒走下台階,藍從安聲音從房內傳來:「白年寒,你給本宮站住!」
白年寒嚇的一動不動立在台階之上。
苓吉可敦神色微頓,忙抬腳往屋內走去,還沒走進去,藍從安身上裹著哥哥的衣裳,臉色緋紅,走了出來。
苓吉可敦瞬間化身慈母模樣:「從安,這是喝多了嗎?來人去給公主拿醒酒湯!」
「不用了!」藍從安聲如冷昔直接推開苓吉可敦欲扶她的手:「兒臣已經酒醒了,母后你看,這麼大的傷口,流了這麼多的血,兒臣再不醒來,就奇了怪了!」
她的手掌血肉模糊,深可見骨血淋淋的,苓吉可敦眼中立馬浮現心疼之色,言語帶著慌張:「宣太醫,趕緊宣太醫!」手中的手帕就要去裹她的手。
藍從安眼中閃過萬分傷心,把手背後一負:「不用了母后,兒臣這傷口要留著,留在時時刻刻的提醒著兒臣,這是母后賞給兒臣的。」
哥哥在藍從安身後,扯過衣擺裹在她的手上,藍從安站在那裡,沒有反抗,苓吉可敦差點把手中的帕子絞爛了,眯著雙眼死命的瞪著哥哥。
哥哥嘴角掛起若有若無的笑容,似帶著無盡的挑釁意味,裹好藍從安,哥哥伸出手輕輕的摸過藍從安的臉頰:「不怕的,我始終會站在你身後,對你不離不棄!」
藍從安雙眼通紅,苓吉可敦扯著笑臉:「從安,時間不早了,你和白家的孩子,想來也談完,各自回去休息吧!」
「我要殺了他!」藍從安眼中閃過濃重的殺意,問著苓吉可敦:「母后,您沒意見吧?」
苓吉可敦臉上得體的笑容重新掛了回來:「好好的殺什麼人啊,白家這孩子,你們倆聊的不是很投機嗎?再說了,也是你自己把他邀進寢宮之中,現在把他殺了,有些說不過去吧?」
苓吉可敦地話讓藍從安的雙眼越來越紅,言語凝噎:「母后,他到底是如何來到我的寢宮,我的酒里被放了什麼?您心裡一清二楚,今日他不死,兒臣就死在您的面前!」
「你……」苓吉可敦臉色一白,倉皇后退一步,樂菱連忙上前攙扶她。
「從安!」哥哥手搭在她的肩膀上,擋在她的面前,出一抹溫柔的笑:「苓吉可敦是一位好母親,都是為你好,你只是喝醉了,我來接你我們回去。旁得什麼也沒有,你不要多想!」
藍從安手顫顫巍巍的覆蓋在哥哥手上,輕輕地把哥哥的手拿離她的肩膀,狠狠的吸了一口氣:「夫君在一旁看著可好?從安求夫君現在不要說話,可好?」
哥哥睫毛顫了顫:「自然是可以的,有什麼事情,從安一定要跟我說,我們是夫妻,生死總是一道的!」
藍從安狠狠地眨著眼睛,把眼淚憋回眼中:「知道了,謝謝夫君!」
哥哥悄然退立到一旁,雙眼目不轉睛地凝視著藍從安,眼中的深情,似愛了千年萬年一般。
藍從安看了一眼瑟瑟發抖的白年寒,轉頭進了屋子裡,出來的時候,手中拿著一把劍。
苓吉可敦眼中閃過慌亂,「從安,你這是要做什麼?你是在逼母后嗎?」
藍從安提著劍充耳未聞,往白年寒身邊走去,苓吉可敦咬碎牙齒般上前,伸手隔住藍從安手臂上:「皇宮之中豈可隨便殺人?你一個女兒家,舞劍弄槍的做什麼?你要做什麼母后給你做!」
藍從安手一抖,把苓吉可敦的手給抖了下去,眼神冰冷對上苓吉可敦,把手中的劍反手一遞:「母后要給兒臣做主?給兒臣殺人?好啊,兒臣要讓他死,請母后做主!」
苓吉可敦看著眼前地鋒利的劍,眼中寒芒畢露攝向哥哥,似有今日的錯全是哥哥的錯。
苓吉可敦自然不會接下藍從安的手中的劍,藍從安冷笑一聲:「母后不肯為兒臣做主,那麼只有兒臣自己來了,兒臣今日必須要殺了他,就像母后往常做的一樣,殺雞儆猴,下次誰再敢覬覦我,這就是他們的下場!」
苓吉可敦全身發抖:「從安,本宮是你的母后,親生母后,本宮何時害過你?這冉燕以後是你的,你得鞏固你自己的權利啊!」
「鞏固我的權力?」藍從安笑著看著苓吉可敦:「兒臣有什麼權力可鞏固的?兒臣可以什麼都不要的,這江山,誰愛要誰要,跟兒臣有什麼關係?」
「啪!」苓吉可敦伸手一把打在藍從安臉上,惱怒的說道:「不可胡言亂語,本宮只有你一個孩子,這江山是你的,本宮不會讓任何人奪了去,男兒能當皇上,女子照樣能!」
藍從安嘴角被打出了血,本來髮髻有些凌亂,現在更加凌亂了,手攥緊劍柄,直接走到白年寒面前。
面對生死,白年寒跪地求饒,劍架在白年寒脖子上,藍從安輕輕一帶,鮮血四濺,側頭看向苓吉可敦,藍從安眼中無喜無悲,平靜如水:「母后,您喜歡的,兒臣不一定喜歡,兒臣這輩子只會和祈塵白生死一道,旁人與我無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