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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181修命:血紅嫁衣

    風陵渡如此言語,把自己的後路都斷掉了,姜翊生鳳目越發深沉,短短的幾日,他的眸子越發深不見底,讓人看到的只是漆黑一片。

    姜翊生漫不經心的鳳目微掃,最後目光停在太后身上,恭順道:「太皇太后,不管是鳳將軍還是風將軍,今日他已把話說到這份上,不好好徹查一下鳳家舊案,可真的就會被人說成了冤假錯案了。」

    太后眉頭深深的隆起,雙眼陰毒的光,我看了外面,又看了看太后的身邊,一直跟在她右手邊的依姑姑今日竟然沒有及時出現在她身邊……依姑姑去哪裡了?

    我側頭對艷笑小心的說了一句,艷笑頷首,把手中的傳國玉璽錦盒給了我身邊的另一個宮女,腳下無聲悄然退自出去……

    對於太后和皇上他們所做的所有事情,不得不讓人不防,畢竟他們根深蒂固,錯根盤結,幾十年的權利在手上,就算太后知道皇上死了,她就如現在瘋狂,再瘋狂的她也會保持一絲理智,來謀劃和報復別人對她的傷害………

    太后臉色慘白,雙眼通紅,憤怒之中帶著一絲抑制不住的顫音:「幾十年過去了,什麼冤假錯案,本就證據確鑿,根本不存在冤假錯案之說,姜翊生你這個亂臣賊子弒君殺父之人,知道什麼?鳳家舉兵造反,你還在陰曹地府等著排隊等著投胎呢!」

    姜翊生鳳目微眨,面色雖無血色,氣勢凜冽冷然:「太皇太后所言甚是,就是因為朕不知道當年是何種事情,所以有人到御前告狀,朕才會接下此案,倒是太皇太后一而再再而三的推脫,似真的應了那句話,心虛的總是在害怕!」

    「姜翊生!」太后如此被打臉直接,怒吼道:「你若重翻舊案,那就把哀家殺了之後再重新翻舊案,哀家絕對不允許,任何人做出有悖先皇名聲之事!」

    太后這是擺明,不讓鳳家舊案重新浮出水面,她這是以死相搏,說好聽一點是為了姜致遠的名聲,知道真相的人,都知道姜致遠他哪裡還有什麼名聲,往後他在歷史書上的名聲……就是因為有了一個雷厲風行什麼都替他做主的垂簾聽政的母親,除此之外,他還能有什麼名聲,酒池肉林荒淫無度,在宮中建造,宮中供養了各色美人?這載入史冊只會是千古罵名,不會是什麼所謂的好名聲,太后還在這裡顧及他的名聲?

    真的是顧及姜致遠的名聲?還是害怕舊案翻出來,她自己會變成人人喊打,天下最蛇蠍心腸的女人?

    風陵渡隱忍了這麼久,好不容易有今天的局面,他不可能不為自己正名,他不可能不為鳳家正名,當下禮數周全對著太后又是重重地磕了一個頭,「臣不知太皇太后橫加阻攔是何意,太皇太后身為鳳家最嫡系的嫡系小姐,鳳家一案是先皇判下的,無論錯判與否,臣只不過想要一個真正的真相而已,太皇太后身為鳳家嫡小姐,難道就不想為自己的母家正名嗎?太皇太后如此推脫,臣不得不懷疑是不是鳳家的冤假錯案,是當初有人故意而為之?」

    「風陵渡,你在找死!」太后惱極了,又想伸手掌摑過去,風陵渡頭一偏,太后的手落了空。

    風陵渡一身盔甲跪在地上,腰杆挺得畢直:「臣不是在找死,只不過是想要有一個說法而已,是生是死是對是錯,查一查不就清楚了嗎?太皇太后到底在怕什麼?臣可以退一萬步來說,就算查出冤假錯案又如何?臣不需要太皇太后向天下下罪己詔,臣只想有一個說法而已,只想鳳家上上下下幾百口人,能安心的在地下長眠而已!」

    「聽聽……聽聽!」太后惱羞成怒的憤怒地對著文武百官指著風陵渡道:「亂臣賊子咄咄逼人,眼中還有沒有哀家,先皇剛剛過世,你們就來咄咄逼人的逼哀家,這就是所謂的孝道嗎?」

    太后明著是在說風陵渡,暗地去是譴責姜翊生,她要讓你文武百官在座的所有人知道,姜翊生弒君殺父,根本就沒有所謂的孝心。

    姜翊生淡淡的開口:「太皇太后如此說來,就是不想鳳家舊案重新被翻起來說,如此也好……」

    姜翊生說著停頓了,太后聞言,不敢相信姜翊生會如此妥協,風陵渡聽著也是一愣一下,隨即垂眸,倒也沒有言語去問姜翊生。

    風陵渡一副對姜翊生全身心信任的模樣,讓太后更加惱怒,接著姜翊生的話,「什麼叫如此也好?鳳家舉兵謀反,鐵板釘釘的事情,這麼多年過去了,現在拿出來說,姜翊生……現在你當上了皇上,就把鳳家案子拿出來說,你是不是故意的想敗壞先皇的名聲,想隻手遮天?」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太后現在似感覺自己占了理,在向別人訴說,姜翊生現在身為帝王,想要什麼樣的證據沒有,就算鳳家案子證據確鑿,只要有他這個皇上在,想翻案不是不可能。

    在外出的大臣們個個眼神閃爍,相互交換著彼此的眼神,似對今日之事,心底都有譜卻是不敢說出來,似都在看太皇太后和皇上這場爭論,誰輸誰贏,只要不牽扯到本身他們都樂得自在!

    「太皇太后此言,真是折煞了朕。」姜翊生忽然後退來到皇上的靈柩前,手拍在靈柩棺槨之上,「父王對孫兒說過,每個人都要為自己所做的事情負責任,太皇太后一直在推脫,朕現在不查了,朕會直接詔告天下,把太皇太后今日所言,一一列舉,告示的形式,張貼在姜國各地,孰輕孰重,孰對孰錯,自有天下人來評判,太皇太后覺得此舉,是不是就不會傷害了先皇的名聲呢…」

    我側頭凝視著姜翊生,他神情自若,除了周身氣勢冷冽,似靜如松,動如虎,時刻保持著伺機而動野性。

    姜翊生這樣以退為進,讓太后陰狠地說道:「說來說去,你這個亂臣賊子,就是想讓哀家死!」

    「可是太皇太后不會輕易去死!」姜翊生幽幽地說道:「朕只不過尊重太皇太后,太皇太后莫要看不清形勢,趾高氣揚的叫囂,可千萬不要讓父王死不安息!」

    我聽到文武百官的冷聲抽氣聲,姜翊生現在的言語,完全就是目中無人,完全不把太后放在眼裡,甚至連死去的皇上,他都猖狂的告訴文武百官眾人他沒有放在心上。

    他是在告訴眾人,他是先禮後兵,他現在是姜國的皇,凡是挑釁於他的,就算太皇太后也可以照樣不用手下留情。

    太后被姜翊生突如其來的殺戮之語,怔了好半響,沒有回神,「亂臣賊子,亂臣賊子……」除了這四個字,她仿佛再也說不了任何字眼。

    姜翊生幽深的鳳目,露出一抹深意,「看來太皇太后的病又加重了,朝廷之事太皇太后還是少參與的好,朕不是父王,建造一個宮中宮,搜羅天下美人,朕會好好的每日上朝,聽取朝臣們的意見,也會好好的批閱奏摺,不會再讓太皇太后太過辛苦,在為朝廷之事操勞一分!」

    皇宮裡的一切都被姜翊生所把持,太后現在等同被軟禁起來,她所有的一切,手上的籌碼顧輕狂跪在這裡已經說明不會為他所用。

    「姜翊生…」

    「來人,把太皇太后請下去,好生伺候著!」姜翊生威嚴的說道。

    這一聲令下,門外的宮女上前請太后,沒有絲毫遲疑,太后被人攔截,一步一步的逼出了靈堂殿外。

    她齜目裂眼,「姜翊生,你個亂臣賊子,終於把你本來的面目暴露出來,你們看啊,就是弒君殺父的亂臣賊子,要把哀家囚禁起來!」

    太后成了單獨一個人,凌亂的頭髮更顯自己狼狽,修剪整齊的手早就沒了甲套,就連鳳袍也是皺皺巴巴,似在提醒別人她是經過千重萬險,才從坤寧宮跑過來的。

    她這樣的提醒沒有用,姜翊生一有皇上的聖旨在前面撐著,二有軍方的人馬掌控著皇宮,無論她怎麼提醒別人,別人也不會冒大不韙來為了她一個被軟禁的太后衝撞新帝。

    姜翊生緩緩的走,在門檻前,跨出門檻,對著已經被功利驅趕到台階下的太后,平靜無波的聲音帶著無盡的冷漠與荒蕪:「太皇太后癔症越來越嚴重,眾位愛卿若是有事要告知太皇太后,現在就說,朕在旁邊聽著,現在不說,過了此時,太皇太后要幽居坤寧宮,往後就不方便見各位了!」

    姜翊生一番話讓眾人紛紛禁語,那還有竊竊私語的聲音,現在頓時鴉雀無聲,靜地一根針落地的聲音都能讓人聽見。

    「豈有此理!」太后就差跺腳怒道,「姜翊生你這就是威脅,你分明就是大逆不道的威脅!」

    姜翊生一點也沒把太后的話放在眼裡,冷冷的目光掃視著眾人,見眾人不說話,淡漠無情道:「既然各位都沒有話說,那就別怪朕沒有給過你們機會,太皇太后請吧!」

    宮女聽言乾脆利索,真的在迫使太后往後倒,太后目光兇狠的射向我,詛咒道:「姜了,你不會有好下場的,你們通通都不會有什麼好下場的,哀家就活著,看看你們最終的下場!」

    她說話越凶,詛咒的越厲害,無一不告訴別人,她真的得了癔症,瘋癲之病。

    太后離開,艷笑還沒有回來,我心中越發沒底,又不知該如何提醒姜翊生……不知道該不該提醒他……

    太后走後,姜翊生對著文武百官宣道:「鳳家舊案,提上議程,廣詔天下,到底是冤假錯案還是罪證確鑿,著大理寺,都察院,刑部搜集證據三司會審!」

    大理寺卿,都察院史,刑部尚書,三個人同時出聲應道:「臣定不負聖望,不放過蛛絲馬跡!」

    皇上都不需要別人為他守靈七七四十九日,在他的大喪期間,喪事喜事一起辦,倒也是前無古人!

    姜翊生一語中地,風陵渡對他行了個禮,慢慢的退下,姜翊生鳳目的餘光一直望著我,在他的餘光注視下,悄然的離開……

    幾個快步追上風陵渡,風陵渡對著自己現在的崗位,盡忠職守,不苟一絲。

    「陵渡哥哥!」我見他要去巡邏,便喚了一聲道。

    風陵渡對著手下的侍衛點了點頭,退步而來,恭手抱拳道:「殿下!」

    我借了一步,和他說道:「陵渡哥哥,宮中現在可做的固若金湯?宮中出行人員,可有好好排查?」

    風陵渡蹙起眉頭,問道:「殿下,可是聽說什麼?還是殿下發現什麼可疑人員?」

    我眼中閃過一抹擔憂,直言道:「姜國三省六部,太后每一個都有涉足,雖然她突然被軟禁起來,再加上先皇的死,我害怕她垂死掙扎,畢竟,她所掌握的人脈所掌握的人,有很多事我們不知道的!」

    風陵渡眉頭漸漸舒展,看了一眼皇宮深處,似帶了一抹無奈:「殿下,臣其實想讓太后死,甚至想過無數種方法讓她無聲無息的死掉,鳳家幾百口人對她來說,無關緊要也罷,可臣萬萬沒想到的事,她已經冷血無情到如此地步!」

    太后剛剛說鳳家的血是骯髒的,想來這句話極度傷人,我長長的嘆了一切,「陵渡哥哥,你知道鳳家為何被滅,就算鳳家舊案查清楚沒有舉兵謀反,只能給鳳家一個公道,根本奈何不了太后怎樣。太后也不會向天下人認罪,她只會在深宮裡幽居。若是你真的氣不過,當真能下得了手,她現在是你唯一的親人!」

    滅族之仇,來自自己的親人,最嫡系的親人,這種事情讓風陵渡怎麼能不恨,這麼多年,他要的就是為了能證明鳳家舉兵造反不是冤假錯案。

    風陵渡眼中閃過一抹苦澀,堅硬的眼眶甚至有些發紅,沉聲道:「殿下,臣現在的親人只有皇上和殿下,旁人沒有!」

    風陵渡到現在還不知道我不是鳳貴妃的女兒,若是有一天知道了,他的親人只有姜翊生一個了。

    「風將軍!」我神色肅穆的叫道:「如果你真的想讓她死,做得無聲無息一些,你可以親手結果了她!」

    風陵渡靜靜地望著我,緩緩的搖了搖頭:「臣不殺她,皇上說的沒錯,殺人不是唯一解決的方法,有的時候活著比死更痛苦,臣聽皇上的,就看著她在這宮裡幽禁老死,她所在乎的人,她愛的人頭已經離她而去,就讓她活在這寂寥的世界裡,好好的享受著榮華富貴。」

    皇上說的,姜翊生說的,這倒符合他的個性,死了,是最痛快的解決方法,活著,四周只剩下自己一個人,才是最寂寥最可怕的。

    「既然風將軍已有了決定,本宮也不好相勸,本宮多一句,風將軍最近一定要多加小心,宮中出入人員!」我忍不住的又橫加叮囑著,心裡總是發慌,慌得不知有什麼大事要發生……

    風陵渡拱手行自大禮:「殿下放心,皇上不僅掌握了關將軍的人馬,就連顧輕狂也已經為皇上所用,京城這麼多人馬,絕對不會出現任何亂子!」

    我頷首,希望是我多想了,可是我心中的慌亂,無論怎麼壓制,也壓制不住!

    剛和風陵渡分別,艷笑匆忙的趕來,面色凝重,「娘娘,奴婢去了坤寧宮查看,坤寧宮外面雖說是禁衛軍和風將軍的人,但是依姑姑不在坤寧宮內,沒有人知道她是怎麼出的坤寧宮!」

    依姑姑果然不在宮裡,她不在宮裡能去哪裡?太后還有多少底牌可以用?

    姜翊生這個帝王做的名正言順,難道真的有人是誓死為太后效命?來掀掉姜翊生這個剛繼位不久的新帝?

    「太后是怎麼出的坤寧宮?」我思量了半響問道,既然是重兵把守坤寧宮,太后怎麼可能逃開中衝出重圍的禁衛軍和風陵渡的人?

    依姑姑不在已經在我心中掀起了波瀾,太后這個時候出現,坤寧宮的守衛對她來說就形同虛設,或者說坤寧宮的守衛是故意放她走的,故意讓她在靈堂之上大鬧。

    艷笑小心翼翼的看了我一眼,斟酌了一下言語:「啟稟娘娘,奴婢有一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艷笑小心翼翼的言辭,讓我心裡咯噔一下,我睫毛輕顫,說了自己心中的揣測:「你是不是感覺太后之所以會出現在皇上的靈堂之上,是有人故意而為之,這個人是哀家的弟弟!」

    我現在的心情,就像御花園開始凋零的花,開始枯黃的樹葉,開始趨向荒蕪,開始趨向於變得荒涼……

    艷笑錯愕了一下,緩慢的點了點頭,「姜國皇宮裡有我們的人,雖然不多,但是對於皇宮的事情總會略知一二,奴婢得到的消息,太后之所以跑到靈堂上大鬧,是因為姜國新帝在昨夜喪鐘未敲起的時候去了一趟坤寧宮,做什麼不得而知,而今日姜國太后發了瘋似的跑來靈堂,坤寧宮到靈堂這麼遠的距離沒有人阻止,是因為有姜國新帝的授意。」

    艷笑說姜國皇宮裡有南疆人,我一點也不意外,南霽雲也跟我說過,姜國皇宮裡,他扔了不少人進來,為的只是姜頤和……

    不管是探子還是其他,總是會把姜國皇宮裡的一舉一動搜集在案,以方便南疆的王查看。

    姜翊生之所以這樣做的目的是什麼?是想讓太后在文武百官面前丟盡顏面,是想讓太后知道,在這姜國里她已經沒有任何說話的權利,她已經被他架空了,她所在乎的人也躺在那裡棺材裡了。

    他想讓太后絕望,生不如死的絕望,甚至風陵渡之所以在今天的場合讓他重審鳳家舊案,估計也是在他的算計之內。

    他不是想讓太后表態,他只是想親口告訴太后一聲,當著文武百官的面親口告訴太后一聲,他要重審鳳家舊案,他要把太后在天下人心中的形象,徹底土崩瓦解,他要讓太后成為天下人取笑的對象。

    什麼靠一人之力支撐姜國,什麼叫一個女子費盡心思,彈精竭慮的為著江山社稷著想,通通是騙人的,姜翊生想利用鳳家舊案,還讓天下人知道,太后為了一己私慾,滅兄殺父,不惜誅母家三族。

    他算準了,太后絕對不會來個魚死網破告訴天下人,姜致遠不是先皇的兒子,此舉,太后只能打碎牙齒往肚子咽,她只能眼睜睜的看著自己被姜翊生一層一層的撥開表象,露出最猙獰的一面給天下人看。

    不得不說姜翊生看似用最委婉的方法,甚至看似正在妥協於太后的方法先禮後兵,他要讓太后從心裡絕望起來……

    姜翊生恨太后,他要讓她生不如死,他要讓她身敗名裂,他要讓她躲在皇宮裡就如一隻老鼠一般,見不得人,被天下人取笑。

    「娘娘!」

    我抑制不住的腿腳發了一下軟,艷笑連忙攙扶我,神情甚是擔憂,視死如歸道:「娘娘,姜國新帝心思深沉似海,奴婢揣測不了。奴婢及擔憂娘娘,新帝看娘娘的眼神,已經完全變了,雖然奴婢知道娘娘不是和姜國新帝是同一個母妃,可是這也實屬是大逆不道!」

    艷笑的話落,不知怎麼,我的腿腳徹底就站不住了,我急忙扶著宮牆,狠狠的吸了幾口氣,幽幽地說道,「艷笑,哀家體內的蠱蟲,活不過兩個月了,哀家也知道他愛著我,哀家現在只想把他身邊所有的障礙清理乾淨,輕輕地走,不要讓他知曉!」

    「娘娘!」艷笑一個驚慌失措,在我手臂上的手明顯在加重力氣,「娘娘,您是在嚇奴婢嗎?您不是說冬月十八王上就來接您走嗎?怎麼又會活不過兩個月?」艷笑說著聲音哽咽,滿臉不可置信的望著我,一雙眸子儘是慌亂至極,驚慌失措!

    我的手把宮牆都劃出一道深深的印子,手指甲里被宮牆上的朱漆塞滿,嘴角緩緩勾起微笑:「跟你說笑的,看把你嚇得!」

    可是我再怎麼笑,艷笑還是驚慌失措,甚至鼻子一酸,抹起了眼角:「娘娘,咱們還是快點回南疆,先前娘娘吐血,奴婢心中已萬分擔心,回南疆之後,巫族會有新的族長,娘娘體內的情蠱總是會有辦法解的!」

    「已經走不掉了!」我淡淡的聲音,開口道:「你沒發現行宮已經被禁衛軍層層包圍,行宮皇宮,這兩個地方,哀家哪裡也去不了了!」

    艷笑一把捂住唇角,生怕自己哭出聲來,嗚咽道:「娘娘,這該如何是好?要不然奴婢召集王上給娘娘留下來的人,不然的話讓王上親自來接,就沒有人敢阻止娘娘和王上了!」

    秋風吹過,枯葉紛飛,天空陽光不再刺眼,甚至還有那麼一絲陰霾,似好久沒有下雨了……

    「來不及了!」我的心緊緊的揪在一起,淡漠的拒絕道:「艷笑,不要把哀家的事情告訴王上,這些事情只有我們兩個人知道,好不好?」

    艷笑不願意應我,可是我的眼眸靜靜地望她,看了她許久,她輕咬嘴唇,含淚應道:「奴婢答應娘娘,娘娘也答應奴婢,若是身體有什麼不適,告訴奴婢。」

    我點了點頭,慢慢的把手從宮牆上拿了回來,目光慢慢地凝視著天際,「哀家乏了,我們回去吧!」

    「嗯!」艷笑動作更加輕柔的扶著我。

    秋風起吹動裙擺,轉身看見遠方姜頤錦穿著一身孝衣,正在向我走來,身後跟著一個小宮女!

    滿眼沉靜,見我要走,恭敬叫道:「小姐姐,難道頤錦連給您請安的資格都沒有了嗎?」

    我腳下的步子頓了,目光看向她,她額間的蠱蟲紅得更加耀眼,紅紅的眼眶把恨意隱藏其中。

    「妹妹這是說的什麼話!」我淡然的開口道:「不知妹妹叫住本宮有何事情?」

    姜頤錦掀起衣裙,對著我跪了下來,低頭重重地磕在地上:「小姐姐,頤錦母妃死了,懇請小姐姐放過頤錦一條生路,頤錦可以出宮,去相國寺待著……一輩子不回宮,一輩子不出現在小姐姐的面前!」

    我微微蹙眉,姜頤錦抬起頭仰望著我,目光堅定:「求小姐姐成全,頤錦不會成為小姐姐的阻礙,更不會報復小姐姐殺母之仇!」

    「你的母妃不是本宮殺的!」我冷冷的說道:「你的母妃是你的父王殺的,根本宮無關,報復之說,也輪不到本宮身上!」

    姜頤錦小手緊緊的拽緊裙擺,「父王已經死了,母妃也死了,頤錦只想活命,懇請小姐姐給頤錦一條生路!」

    小小年紀審時度勢倒是聰明的很,宣貴妃已經死了,就算她是一個公主,就算當今皇上是她的哥哥,跟她並不親厚,她在宮中生活,縱使心思玲瓏,年紀尚小也會有受宮人欺負。出宮就不一樣了,只要出得了宮,日子雖然過得清苦一些,畢竟不會受人欺負,性命得到最大的保障。

    只要活著就有希望,活下去,才能把心中的恨無限放大,繼而來報復!

    「如果本宮說不呢?」我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眸光冷漠無情,看著跪在地上的姜頤錦小小的身體僵住,開口道:「姜頤錦你是一個聰明的孩子,應該知道在這皇宮裡,不會有無緣無故別人就會幫你的,你手上有什麼?本宮可不覺得貴妃娘娘做什麼事會瞞著你,至少妹妹現在的本事,對藥草的認識,讓本宮心裡發憷呢!」

    姜頤錦幾次用毒下藥,而且用的都是草藥,就地取材,而且本事像極了已故的宣言雨,這麼一個後患,留著,誰知道以後會有什麼樣的變數!

    姜頤錦兔子般的眼睛,對上我的無情,慢慢的又垂了下來,強壓鎮定開口道:「小姐姐需要頤錦幫您做什麼事情?殺掉皇祖母嗎?」

    宮裡的人都是人精兒,就算不是人精,被生活所逼,被別人算計,不死的,就會變得心機勃勃,算計非常……

    我略微彎腰,衝著她搖了搖手:「你的皇祖母已經成了強弩之末,對於本宮來說,她現在根本就不是威脅,想一想有沒有什麼天大的秘密,可以換你不死!」

    姜頤錦咬了咬唇瓣,小小的人兒跪在地上,若是一般大人見著了,主要是會好好憐惜一番,這麼可心的人兒,應該摟在懷裡,含在嘴裡才是。

    可是我小時候也是這樣過來的……我小時候也是這樣苦苦掙扎為了活命低聲下氣,求了不知道多少人,尊嚴不知道被多少人賤踏!

    姜頤錦眸光閃爍著,似下了決心,道:「小姐姐,不知道修命改運,能不能換頤錦一條命不死?」

    不知不覺摸著手腕上,手腕有一道醜陋的疤痕拜她母妃所賜,現在她又跟我提起修命改運,縱然我吃了一驚,不在意的說道:「修誰的命改誰運?據我所知,先皇就是因為修命改運才會含恨而終的,這個秘密不足以換你一條命!」

    「小姐姐!」姜頤錦堅毅的目光急了,跪在地上爬了過來,爬到我的腳邊,神色有些慌張道:「小姐姐,頤錦知道你不是鳳貴妃的女兒,母妃說您是已故先皇后臨皇后的女兒,父王不知聽何人讒言,說有辦法修運改命讓臨皇后復活!」

    我的母妃死了那麼久,還能復活,怎麼可能?

    「父王說,只要臨皇后能活著,他什麼事情都能做,什麼人都能犧牲,所以父王要修改的命運是臨皇后,那個修命改運的人說,只要拆散小姐姐和大皇兄,便可以讓臨皇后復活!」

    姜頤錦言語甚是急切,生怕我不相信她,急得眼淚都出來了:「小姐姐,您要相信頤錦,頤錦知道您不是父王的女兒,您可以和大皇兄在一起,頤錦只想活著,不想死。小姐姐權當頤錦是一隻阿貓阿狗,隨便丟棄,自生自滅就好,頤錦真的不想死,真的不想死啊…」

    姜頤錦哀求著淚流滿面,哭的真情意切,似只為活命什麼都不在乎。

    我被這個消息震了心魂,皇上臨死之前,說:「姜了,就連你,你是被人騙了,所有人都被他們玩弄於鼓掌之中,他們說拆散你們,讓你肆無忌憚的活著,朕就會得到一切,朕就會重新得到你的母妃和鳳飛飛!」

    皇上說的是「他們」說明參與這件事的人不只一個人,姜翊生似也質問過皇上,在京城之中截殺的人不是皇上,不是皇上是另外一股人馬。

    這一股人馬會不會是皇上口中所說的「他們」中的其中的人?

    我佯裝思忖片刻道:「他們,你可知道是誰?可知道那個修命改運的人是誰?」

    姜頤錦一愣,滿臉淚痕昂著頭,搖了搖頭:「不知道,頤錦偶然間聽到的,其他的頤錦真的不知道,小姐姐,頤錦只要活著可以什麼都不要,公主的身份,所有的榮華富貴……所有的尊貴,頤錦可以都不要!」

    「本宮可以讓你活著!」我道,姜頤錦眸光一亮,升起生的希望。

    我撩起裙擺,蹲在地上,和姜頤錦平視道:「太皇太后素來喜歡你,本宮想知道太后太后近日可有什麼動作,給你一天的時間,你想盡辦法給本宮打聽過來,本宮讓你出宮,出宮之後是生是死,就看你的造化了!」

    姜頤錦眼中的希望光芒大盛,鄭重的對我又磕了一個頭:「小姐姐說話算話,頤錦這就去幫小姐姐打聽!」

    我伸手擦了擦她眼角的淚花:「妹妹長得可真漂亮,可千萬不要哭,哭多了,一雙眼睛哭腫了,就再也不好看了!」

    姜頤錦跪著後退,錯開了我的手,自己用衣袖胡亂的擦著眼角:「頤錦謝謝小姐姐的疼愛,謝謝小姐姐的疼惜,頤錦這就去做!」

    說著她從地上起來,快速的向宮內跑去,帶了一抹迫切,帶了一些著急。

    我蹲在地上,望著她遠去的背影,苦苦掙扎只為活著,這個孩子心智想得到是久遠。

    「艷笑,她體內的蠱蟲,如果她想拿出來,什麼樣的人可以把這個蠱蟲拿出來?」

    艷笑彎腰把我扶起,沉聲道:「這是一種比較低級的蠱蟲,發作的時候只會讓人覺得皮膚深處有什麼蟲子在爬,在啃咬,繼而達到渾身難受的效果!」

    「娘娘若是想把這隻蠱蟲拿出來,方法也是簡單,把自己浸泡在酒中,三個時辰,蠱蟲自然而然會死掉。娘娘若是想讓這隻蠱蟲永遠的停在她身上,一般人又解不了的話,只能在她的體內種下另外一隻蟲子,相互制衡,只要拿下一顆蟲子,另一個蟲子就會反噬!」

    艷笑跟了我這麼多年,在我問話之後,總能揣摩出我話中的意思,不用讓我多費口舌,去多說一句話。

    我慢慢的向宮門走去:「那就想辦法,在她體內種下另外一個蟲子,有沒有潛伏期很長的蟲子,一般人看不出來的,到了一定的年歲,蟲子才會發作?藥石無醫?」

    艷笑點了點頭:「有,奴婢今日回去就找人,然後命人種在頤錦公主身上,奴婢會讓頤錦公主額間那一抹硃砂,消失的一乾二淨,哪怕是蠱術高手,也不會輕易讓他看出來頤錦公主身上有蠱蟲的!」

    我含笑點頭,「如此甚好!」

    秋風蕭瑟,我回到行宮的夜晚,起了風下了雨,秋雨打殘了最後的奼紫嫣紅,樹上的樹葉,也是落了大片……

    滿地的枯黃,倒是平添了幾分蕭涼,雨滴沿著屋檐落下,緩緩急急想哭起來不及擦的淚花,串成了簾流下了……

    刀豆到時來到行宮,沉默不語替我把脈,開了一堆藥,我問他我能活多久。

    他不敢與我對視,這是垂頭稟道:「殿下,在我家主子回來之前,奴才不會讓您出現任何差錯,您只管放心!」

    又是羌青,在百里山圍場的時候,楚瓏果對終亂說,讓羌青十日之內趕回姜國,現在都快十五日了,他還沒有回來………

    我伸手撫摸著臉上的舍子花,似笑非笑道:「你們是在等他回來給本宮修命改運嗎?本宮已經知道,楚家人精通修命改運之術,甚至不惜與姜國剛剛仙逝的先皇,達成了某種協議,替他復活他想復活的人。」

    刀豆猛然抬起眼帘,向我這裡望來,我嘴角露出一抹輕笑,「你們既然不想讓本宮死,總要給本宮一個合理的解釋,本宮不想變成一個小白鼠,任你們隨便逗弄,告訴羌青,在他回來之前,你給的藥,本宮不會在吃!」

    說著我把先前他給我的藥瓶,當著他的面重重地摔在地上,藥瓶瞬間四分五裂,裡面的藥灑了一地。

    刀豆眼中閃過一抹心痛,竟不顧滿地的渣子,徒手去撿地上的藥:「殿下,您可知道,這是千金難買的藥,這些藥都是救命的藥,您不可以如此任性!」

    我勾起嘴角,慢慢的起身,一腳踩在地上的藥上,狠狠用腳碾壓著,讓他捻起來也沒有用:「本宮不是任性,羌兄最了解本宮,本宮連自己的命都可以不要,只想活個明白,只想活個肆無忌憚。既然你們西涼王說欠本宮的,西涼的大長公主也說楚家欠本宮的,那就欠命就還命,欠情就還情!」

    刀豆捻藥的手停住了,對我拱手道:「殿下可真是不讓人省心,我家主子在蠻荒十六國也是讓人不省心,不過快了,我家主子還有幾日,就能趕回姜國!」

    我的眼半眯起來,刀豆就算不知道姜致遠修命改運之事,他也知道我即將被人修命改運,楚家人不想讓我死……

    所以,允諾姜致遠修命改運的事情,到底是楚家的哪個人,為什麼非得執意我肆無忌憚的活著,為什麼非讓姜致遠讓姜翊生娶妃封后,這中間有什麼關聯……

    秋雨淅淅落落的下著,不吃刀豆的藥,我的精神明顯不如以前,巫醫的藥只是保證我不再吐血,卻養不住我的身體。

    短短的兩日,艷笑心疼的說著:「娘娘,消瘦的臉頰都看不見肉了,奴婢還是把刀豆太醫請過來,他的藥,對娘娘有好處!」

    一連三日的秋雨,絲毫沒有停歇的打算,雖然不是暴雨如注,確實如霧噴灑:「不要緊的…還有兩日翊生就舉行登基大典和封后大典了,哀家能撐到那個時候!」

    「娘娘……」艷笑重重地叫了我一聲。

    我笑著拍了拍她的手,安撫的笑了笑,艷笑沒辦法,只能隨我去……

    我坐在窗前,看著秋雨綿綿,又過去一日,離姜翊生大婚還有一日,剛起床的清晨,艷笑就傳來消息,謝文靖清晨暴病而亡。

    五日,一天不多,一天不少……

    我洗漱完之後,隨手拿了本書翻閱著:「替本宮派一個人去謝府,好好憑弔一下,順便告訴謝塵染可千萬不要三心二意了,謝家頂樑柱已經沒有了,如果他再沒有了,他的妹妹就算當上皇后也變成孤家寡人一個!」

    「奴婢這就派人去說!」艷笑躬身退下。

    一入宮門深似海,母家愈強大,在宮中的地位就越穩,這個道理,我就不信他謝塵染不懂。

    倒是謝文靖死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死的,還洋洋得意做了皇親國戚,想享受世代榮耀,下去地獄想吧!

    我的書還沒有翻兩頁子,關桑白來了,帶著一身嫁衣來了,血紅的嫁衣,嘴角噙著一抹笑意:「桑白特地來謝過殿下!」

    「謝本宮做什麼?」我把書一折放在桌子上,「這是你應得的,這是你二十萬大軍換來的,本宮從來一碼歸一碼!」

    關桑白把一身嫁衣展開,對我說道:「殿下,這是皇上命內司廳送過來的嫁衣,皇上說,讓桑白拿來給殿下瞧一瞧,殿下說可以,桑白就穿這一身嫁衣進宮!」

    我剛伸手一端茶盞,因為關桑白的話,手一滑,茶盞砰的一聲落在地上……驚起艷笑……

    我怔了怔,望著那血紅的嫁衣,姜翊生讓他拿來給我看的,我還在納悶關桑白怎麼會無緣無故的過來向我道謝,原來還有這一出!

    艷笑拿起帕子擦著我手上不存在的茶水,似在提醒我,關桑白還在等著我呢!

    我回神點了點頭:「皇上的眼光錯不了,既然皇上喜歡,本宮就自然覺得好看,就這一身,風頭定然蓋得過謝家小姐!」

    關桑白重重地點了一下頭,心情仿佛飛揚起來:「桑白信皇上和殿下的!」

    我頷首,「還有一天,明日清晨就要入宮,你趕緊回去準備準備,千萬不要倉促忘了什麼東西!」

    關桑白視線粘在嫁衣之上,似姜翊生送來這身嫁衣,就是認同了她,讓她仿佛觸碰了他的心一樣高興。

    打發了關桑白,艷笑命人收拾了地上的殘渣,我怔怔的坐在軟榻之上,一時不知道神遊何方……

    直到大約半刻鐘時間,窗外稀稀拉拉的雨聲把我驚醒,姜翊生命人送來了一個箱子。

    箱子很大,我慢慢的走過去,手摸在箱子上繁瑣地圖案上,送箱子過來的是蘇時方,他告知於我,姜翊生要我親手打開這個箱子。

    我繞著箱子走了兩圈,最後停在箱子口,伸手打開箱子,卻見一件比關桑白那件嫁衣還要鮮紅的鳳袍嫁衣,靜靜地躺在箱子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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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181修命:血紅嫁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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