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01蠱蟲:算計反擊
我撕心裂肺的吼聲喚不回淺夏的回應,腦中不斷的迴響著,他對我說過:「殿下,一直走,不要回頭,我們我們一直走,總有一天我們可以肆無忌憚的活著!」
肆無忌憚……活著,是踐踏著鮮血之上的肆無忌憚嗎?
大雨不停歇,眼淚也不停歇……正殿的大火燒得旺盛,也不熄滅。
心中鈍痛愈來愈盛,痛得都不能呼吸了,這個孩子,鳳貴妃親手帶到我面前的,鳳貴妃說,「姜了,他會成為你的心腹,在這缺乏溫暖的宮裡,稍微一丁點溫暖,就會讓人記住你一輩子,替你賣命一輩子!所以好好的利用這一絲溫暖,讓他成為你最有力的工具!」
人都有感情,真正對你好了,怎麼可能不顧生死的去利用呢?
鳳貴妃死了,第一個對我好的人死了,現在對我忠心耿耿的人又死了……
「姜了!」南霽雲度步來到我的身邊,彎起他高貴的腰身,輕聲的呼喚我:「姜了,你身邊的人可真是忠心耿耿啊!寧願自己死,也不讓你受辱啊,真是讓孤對他這麼一個骯髒的閹人刮目相看呢!」
有時候,一瞬間的寧可玉碎不可瓦全,就在心中蔓延……在心中蔓延之後,就想把它付諸行動!
慢慢地把淺夏放在地上,起身看也不看南霽雲一眼,逕自往正殿大火中去……
身上冰涼,一身濕透,正殿內燒的噼啦作響,房梁還沒有倒塌,熱浪向我襲來!
我就要踏進去的時候,南霽雲一把拉住我:「姜了,你瘋了,你在做什麼?尋死嗎?」
我真的是瘋了!
我用力的甩開他的手,對他溫柔綿綿道:「王上,本宮不需要折磨了,你也別折磨本宮了,本宮現在就去死,留著這一方天地,讓您與天同壽!」
南霽雲眼中被痛苦之色掩蓋,「姜了,你我生死與共,你死了,孤不會與天地同壽……」
「那就一起死好了!」我對他一聲暴吼,然後毫不猶豫的踏進火中,迎面而來的熱浪,我聞到了頭髮燒焦的味道……
「砰!」一聲,房梁折斷,屋外…我看見了南霽雲驚慌失措的跑來……
眼中的神情……姜頤和拋棄他的時候,他也沒有這樣悲傷過……
我微微的勾起嘴角……在滾燙的火中轟然倒地…
世界從此以後靜了,再也沒有什麼紛紛擾擾了……
被熱浪灼傷的眼,微睜……笑對自己說:「就這樣吧……這下解脫了,再也沒有其他任何事情了!翊生,看不到你長大,終是變成遺憾!」
頭一偏,陷入無邊無岸的黑暗中。
似再也醒不過來……
在黑暗中奔跑,身後有無數個南霽雲在追著我吶喊,「姜了,孤會讓你一無所有的,絕對會讓你一無所有的……」
大火……吞噬…撕裂…我在奔跑,怎麼也找不到出口,身上的肌膚被火吞噬的滋滋作響,伸手一揭,揭下的肉便是血淋淋的一塊一塊的!
很快我的手臂,就變成了枯骨,還有一點點肉,我什麼時候捂著耳朵,驚恐尖叫:「翊生!」
一下子翻身而起,手不斷的撫摸著手臂,心中驚恐萬狀,仿佛剛剛那個肉揭離手臂的觸感仍然在一樣。
「咣當,咣當!」鐵棒搗藥的聲音響起。
我帶著茫然,眼帘觸及之處,黑暗一片……
我伸手摸上自己的眼晴,巫羨制止了我:「娘娘,你的眼睛被火灼傷,現在最好不要去碰觸,不然的話,你可能會瞎!」
「啪啪啪!」尾巴拍的地上的聲音,很快我的手裡五爪的爪子塞進來了。
我握著五爪的爪子,「巫羨大人,我的眼睛什麼時候能好?」
「兩三天左右,就能看見人了!」巫羨應道,腳步聲迫近,我的眼帘一重,眼帘上的東西被人掀了,我努力的睜開眼睛,發現眼睛生疼。
巫羨扶著我讓我平躺下來,五爪呼吸聲都噴到我的臉上,巫羨用手在我的眼中抹著很腥臊的藥汁。
我閉著眼睛,緩緩的開口道:「巫羨大人,本宮的宮人,屍體你可知道在什麼地方?」
巫羨手下一頓,幽幽的說道:「人又沒死,哪來的屍體?」
我一驚喜,差點翻身而起,巫羨手中卻一用力,按住我的眼睛,聲沉聲:「娘娘,可千萬要保重自己的身體,這人要一死了,可就什麼都沒有了,臣答應娘娘的事情已經在做,娘娘這樣不顧一切的沖入火中,臣與娘娘做買賣似擔了不少風險!」
我呼出一口氣來,似像安慰自己一般:「不死就好,不死就好,只要不死,總是能站起來的。」
巫羨擦完藥,把我的手往旁邊一拉,我摸到一個溫熱的身體,巫羨道:「一個忠誠的心腹,不怪娘娘把他當成家人看,他的忠心程度值得娘娘這麼做!」
如果可能的話,我想歡快的又哭又跳來表達我此刻的心情,慢慢順著手臂摸了上去,最後手停留在淺夏的鼻尖,感受到他淺淺的呼吸,心才放下來!
「巫羨,本宮想讓他們死,真的!」
巫羨輕笑一聲:「娘娘,你可以選擇讓他們生不如死,王上已經愛上娘娘愛的不顧生死了呢!」
我呵聲譏笑道:「愛本宮愛的不顧生死?他是自己怕死不想與本宮生死與共,所以才會奔入火海中救本宮,不然,本宮死了他也活不成!」
巫羨半響沒說話,過了良久,長嘆一聲:「情字傷人,旁觀者看得最清,當局者最迷。只要不涉及自己,個個都是有理智有思維的人,一旦涉及自己,這些理智,這些思維,通通都像餵了蟲子一樣,再也找不見了!」
他像自嘲,像說自己又在像說別人……
我的言語之間帶了一絲冷漠:「巫羨大人是想告訴本宮,王上愛上了本宮,本宮就該去愛他嗎?這是什麼道理,南疆人的情種就是這麼讓人不可理喻嗎?」
巫羨頓了一下哈哈大笑起來,「娘娘,你怎麼可以這樣想呢,臣告訴了王上,你的眼睛有五日才能好,其實你的眼睛,兩日就可以痊癒,為什麼不去選擇折磨他?折磨他折磨的心疼會不會有更多的報復快感呢?」
我試著眯起眼,已探得淺夏性命保住,當下安心不少,自己緩緩的躺下,閉目養神:「巫羨大人覺得本宮會那麼傻嗎!現在南霽雲愛的是頤夫人,本宮去巴巴的湊上去,攝政王大人眼睛那麼毒,一不小心目光落在本宮身上,本宮只是一個他國的公主,在南疆無權無勢,干不過一個有權有勢的攝政王大人!」
「啪啪啪……」巫羨掌聲鼓的極響。
五爪尾巴,在地上也拍的極響,它的蛇頸搭在我的肚子上,我伸手正好可以捋在他光滑的鱗片上。
慢慢的給它撓著癢……
「娘娘所言極是,臣倒是沒有想到這一點!」巫羨說著湊到我的耳邊,低聲道:「臣只想達成娘娘心中所想,顛覆著南疆,他就會跟臣,或者說,他喜歡的人死了,哀莫大於心死,他的心跟著死了,才會重新接納別人。」
「我們屬於一言即合,根本就不需要有多餘的話來講!」我接話道:「我只想知道,情蠱之王到底能不能同生共死,如果不能,本宮真的可以快速的助你一臂之力!」
巫羨沒有正面回答我的問題,而是移開了身體,「正殿燒了,娘娘又被火灼傷了眼睛,王上這恩賜娘娘在黑宛休息,娘娘好生休息,臣就不打擾了!」
我額首,巫羨離開,五爪啪著尾巴,嗓子裡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我撫它脖子的動作,更加輕柔了,現在這麼一個玩意就是我的保命符,這兩天我眼睛看不見,有它在身邊。可比一個人在身邊強多了。
南霽雲愛上我了……真是天大的好事呢!
我心荒涼,待二日後,巫羨跟南霽雲說,我的眼睛還沒有好,南霽雲帶著姜頤和在黑院內,沒有踏進屋裡來,原因,巫羨的屋子裡太黑了,不管什麼物件基本上都是黑的,姜頤和不喜歡,南霽雲盯著她止步不前。
我站在門前,目光落在他們的身上,姜頤和拉著南霽雲的手臂道:「王上,小小姐的眼睛為什麼越來越褐色!她曾經是黑眸!」
姜頤和的聲色不大不小,正好可以讓我聽見,正好故意讓我聽見……
西涼皇室的眼眸是深褐色,我的眼睛經過此次我自己倒沒有看見什麼變化,怎麼姜頤和眼尖的看見了呢?
南霽雲順著姜頤和的目光落入我的眸光之中,眼中閃過一絲心疼之色,點了點頭,「倒是真的越來越深褐色了!」
巫羨身體一跨,阻斷了南霽雲視線:「王上,攝政王大人這些日子,點兵遣將,似快要出征北齊。王上應該去看一看,叮囑一下,有什麼需要注意的!」
南霽雲嘴角勾了一絲陰笑,「孤自然和西涼已經說好,不日將和西涼王接洽,巫羨大人安心的養蠱,安心的治好皇后的眼睛,朝廷中的事情,就不勞巫羨大人費心了!」
巫羨躬身行禮:「臣領旨!」
南霽雲深深的凝視了我一眼,擁著姜頤和轉身就走,姜頤和似在說,「王上,去和西涼王談判的時候,可不可以帶上臣妾啊,臣妾也想出去見識見識!」
南霽雲低頭沒有回答。
巫羨目送他們離開,盯著我的眼睛審視了一番:「娘娘的眼睛已經好了,也變成了深褐色。這深褐色的顏色倒是跟西涼皇族的眼眸有些相似呢。而且娘娘的眼睛還是後天的,是有人故意而有意而為之讓娘娘的眼睛變成了深褐色!」
巫醫……游醫,都是醫……巫羨醫術高明能看出來,我不覺得有什麼詫異。
「是別人有意而為之的!」我應道:「你的王上,正打算用我這一雙眼睛,等西涼皇族談判,如果我沒猜錯的話!」
巫羨眼神剎那凌厲起來,「他想利用你的這雙眼睛,聯合西涼攻打北齊?瓜分北齊疆土?」巫羨說著慢慢地慢了語調:「西涼皇室,深褐色的眼眸本來就不多,對於西涼皇室來說,一切深褐色的眼眸都存在著巨大的誘惑,那個改變你眼眸顏色的人,絕對不是單純的想改你眼眸的顏色,絕對在醞釀著什麼!」
西涼對我來說……很遙遠……他們的國度信奉佛教,每個人都是虔誠的教徒。
在姜國後宮的,我從未見過西涼的皇室中人。
「為什麼這樣說?」我不由自主的問道:「西涼皇室深褐色的眼眸,他們又為什麼對深褐色的眼眸有執著?」
巫羨思量片刻,道:「西涼的前身是柔然,柔然不但有國師,還有聖女,史書記載,西涼國第二任國君,是柔然聖女和第一任國君生的孩子,聖女眼睛是深褐色的!哪怕經過時代的變遷,有些深入骨髓里的東西,都會被人不由自主的記起,雖然現在西涼皇室中人大多數是深褐色的眼眸,但是深褐色眼眸的女子,少之又少,娘娘明白臣的意思!」
我脫口道:「西涼現在並無聖女,再者說,西涼的皇室肯定不缺乏名醫,我這個後來而為之的深褐色眼眸,他們不可能檢查不出來!」
巫羨低笑了一聲,眼中浮現輕浮之色:「娘娘小看了這種深入骨髓的執著,這種深入骨髓虔誠的最高信仰,他們不會輕易的去玷污,他們不會輕易的去否決。」
「柔然滅國之後,西涼王朝建立,這個西涼王朝謠傳依然是柔然國的子孫後代,野史記載,七國之時,有一個謠傳,天下將大亂,戰星出世,得戰星者得天下,七國之中,所有的君主紛紛欲統七國!」
巫羨說的這段歷史我看過,我微微顰眉:「這段話是七國公子長洵說的,目的就是擾亂七國,這跟柔然西涼有什麼關係?」
巫羨面不改色,眼中的輕浮之色變成了讚賞:「南疆的皇室皇家秘聞記載,公子長洵就是柔然的第二代皇帝,是那個聖女和柔然高祖世宗帝生下的孩子,他利用一個女子攪亂七國,最後那個女子嫁給了柔然的第二個皇帝楚長洵!」
「他們兩者的關係,就是楚長洵的眸子一隻黑一隻是深褐色,但是無人得見,楚長洵都是以黑眸示人!」
兩者之間的關係,巫羨說了這麼久,我心中還是納悶理不清楚。
巫羨看出了我的納悶,逐而解釋道:「公子長洵謀而定,他們生了很多孩子,所有的孩子眼眸都是一黑一深褐色,雖然他們有辦法讓自己的眼睛顏色是一致的,但是對外族來說,這就是妖孽的象徵。直到後來一個孩子跟深褐色的聖女有了感情,生了孩子,眼睛就變成了深褐色……這就是西涼皇室的來源!」
照巫羨這樣說來,西涼皇室就是曾經柔然國的子孫,他們想讓自己的孩子不是一黑一深褐色的眼眸,所以才會被深褐色的眸光很執著……
這樣說來理由很合理……
羌青把我的眼睛變成深褐色的目的是什麼?羌青也在我面前說過柔然的第二代皇帝的皇后是他一步一步謀來的……
羌青的眸色,是黑色的……並沒有所謂的一黑一深褐色!
我面色沉靜,心中的猜測脫口而出:「就我現在眼眸的顏色,南霽雲若是把我送到西涼,絕對會換來和西涼的合作是也不是?」
巫羨盯著我點了點頭,「按照西涼皇室來說,娘娘的這雙眼眸,娘娘您這個人,至少能劃分疆土八百里,城池十座。」
我沉默了片刻,冷笑一聲:「本宮可真值錢,倒真的是便宜了南霽雲把本宮送給別人了,可以得到這麼多好處!」
巫緩緩的搖了搖頭:「他得不到任何好處……情蠱之王你們不能分隔太久,雖然他想你,念你,你們都會心如刀絞,你身體受傷,他會感同身受。但你們一旦分隔太久,體內的蠱蟲就會鑽心……會把你們的心吃掉,破心而出……」
破心而出都會死……
「疼痛難當,沒有人能進你的身,西涼王早晚會把你送回來!」
我長長嘆息一聲,「南疆的特有文化,倒真是令人新奇,可以利用自己的皇后做很多事情,本宮……以後絕對會載入南疆的史冊,讓南疆的子孫後代看看,本宮曾經也是這麼偉大的!」
巫羨噤聲不語,暗暗思量,目光停留在我的胸口,帶著不確定的問道:「前些日子,你心如刀絞,在胸口上扎了銀針,這個方法是誰教你的?」
「一個游醫!」我毫不隱瞞的說道:「他去惠少帝皇后的家鄉去了,都要給本宮找解藥!找可以解情蠱之王的解藥!
巫羨眸光一凝,隨即道:「就算去了也找不到解藥,因為惠少帝的皇后就是巫族人,我都解不了的東西,他怎麼能找得了答案!」
咣當,我的心中一根弦斷了……腦中一根弦清明了……
怪不得……南疆的歷史,南疆的情蠱之王……南疆的帝後要吃下情蠱之王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的,惠少帝的皇后正如羌青所說,怎麼可能是一個歌女那麼簡單……
的確不簡單……
「本宮有些乏了!」說著往屋內走去,這個黑宛,屋內的一應擺設,我倒沒覺得有什麼可怕。
「娘娘!」巫羨在身後叫道:「有一齣好戲,娘娘要不要去看一看?」
我停下了腳步,轉身看向巫羨……
巫羨嘴角揚起一抹陰測地笑容,「娘娘現在是一個瞎子,看到就是看不到,別人可以肆無忌憚的在娘娘面前做任何事情,親眼所見親耳所聽,反正娘娘說出去也沒人相信,畢竟娘娘是一個瞎子,什麼也看不見!」
我舉步就來,有好戲看,不看白不看……
巫羨示意我,去牽著翻著肚皮曬太陽五爪,我撓了撓它的肚皮,雖然是厚厚的鱗片,但五爪異常的敏感……
全身黑色的鱗片,翻身的時候,脖子那兩個相貼的金色鱗片,在陽光下異常刺眼,要發了出金光似的!
巫羨彎著腰望進五爪的眼中,聲音溫柔道:「從現在一刻開始,她看不見路,你需要帶路,要走在前面一步的距離,尾巴不要擺,不要動,誰冒犯你,直接吃了沒關係!」
五爪聽好,好不歡樂,尾巴直接左搖右擺……
巫羨伸手拍了拍它的腦袋,嘆一般道:「真是一個傻孩子,一聽說有吃的,就歡樂的找不到北了!」
我牽著五爪的爪子……
巫羨和我在宮中,緩緩的走著……可能帶著五爪,宮女侍衛太監對我們都避之遠及……
巫羨三言兩語把近日宮中所發生的事情跟我講了一遍。
正殿燒了,南霽雲並沒有直接搬到頤香殿,而是在他的御書房軟榻上安了家,頤香殿倒是每日去,但是從不過夜……
各宮其他妃嬪見我這個皇后失利,總是會來偶遇,可是偶遇過的下場,不是降級了位份,就是打入冷宮。
想到這些女子也是可憐……守著這麼一個不愛她們的男人,連露水姻緣都不給她們!
走了大概一個半時辰,巫羨望了望天,悄然腳下的步子加快,「這個時辰,王上在處理公務,有些人就蠢蠢欲動了!」
我步子跟著快了起來,提議道:「不如去請王上過來,致命的傷,我想知道到底會不會殺了她?」
巫羨神秘的一笑:「臣已經派人去請了,不過還要請皇后娘娘演一齣戲,畢竟娘娘曾經遭受了那麼多的羞辱,臣覺得是要討回來的!」
「不如讓攝政王大人一起來觀看!」我腳下步子一停,沉聲說道:「南霽雲如果不殺了她,勢必會和攝政王大人交涉,一交涉,兩個人會意見不同,一旦意見不同,撞出的火花,絕對是驚人的!」
巫羨停頓猶豫,凝視著我……
我覺得我已經像個十足的壞人了:「攝政王大人與他撞出火花,一則,瓜分北齊之事可能就此擱淺,二則,本宮就不用去西涼了,三則,攝政王大人一旦和他氣急敗壞的爭吵,巫羨大人豈不是有機會了嗎?」
巫羨半眯著眼,瞳孔又豎了起來,盯著我身上,就像一個野獸的目光銳利的盯著我一樣,過了好半天,他才點了點頭,道:「主意不錯,可以用,那我們再晚半個時辰過去!」
巫羨從袖籠里掏出我曾經看到的那個黑蠍子,把它放在地上,黑蠍子一溜煙就不見影了!
這倒是極好的通信方式,誰不可能無緣無故走在路上去招惹一隻蠍子的。
我與巫羨悠然的在宮中,又溜達了約小半個時辰,巫羨先前碰見姜頤和與人苟且的那個冷宮一偶,破敗的院子前。
我覺得不是我的眼尖問題,我竟然在枯草爛枝中,又看見那兩隻先前巨大的蜈蚣,在抵死交纏著……
我的視線停留在那兩個巨大的蜈蚣身上,在聽見屋子裡細碎的聲音,眼帘一抬:「巫羨大人,這齣好戲……唱了多久了?」
巫羨看了一下天,負手而立:「美人妖嬈,至少一個多時辰了吧!」
「這兩個蜈蚣在這裡多長時間了?」我隨手一指,「上回本宮碰見此事的時候它們倆好像也在外面。本宮不相信天下會有這麼巧的事情,凡是巧合,不是人為,就是算計!巫羨大人,這是人為,還是算計呢?」
巫羨視線慢慢的移到那兩條蜈蚣身上,眼神溫柔,反問道:「娘娘是覺得是人為,還是算計?又或者說這一切真是巧合?」
「頤夫人,本宮自小到大識得的,她就算再不堪,骨子裡的傲然還是有的!」我豎耳傾聽,屋內的細碎嬌聲,淡淡笑開:「前些日子,傾盆大雨那一日,本宮就覺得她對王上所做的一切動作,就像不受自己控制一樣,本宮當時還納悶呢,這一個人要恨到什麼程度,才會放下自己的身段,不顧一切的像狗一樣趴在地下喘息呢?」
姜頤和從小到大被人捧在手心裡含在嘴裡,她的腰板挺多直啊,怎麼可能跪在地下做一些青樓女子,妾室取悅男人的手段呢?
就算她現在恨南霽雲,也不該用這種事情還讓自己低下,唯一的解釋她所做的這一切,非她本人所知!一切都是被操縱的,這背後操縱的人是巫羨,是枯枝爛葉中兩隻交纏的蜈蚣。
巫羨看人永遠是冷漠的,看他的蠱蟲,倒是溫柔無比,溫柔的能滴出水來,「娘娘第一次來的時候,臣不是已經告訴娘娘了嗎?這是臣送給娘娘的見面禮,臣以為娘娘聰明,一想便通,沒想到娘娘還要過來問臣,看來臣有些高看娘娘的心智了!」
果然……
姜頤和所有卑賤低下努力取悅南霽雲,不顧他人在場,也要和他共赴雲雨,是因為被蟲子……被蠱蟲迷了心智!
南疆,一個可怕的地方……一個盛行蠱術的地方,尤其還是一個巫族族長手中出來的蟲子,得多可怕啊!
我不由自主的靠近五爪,手摸著它如玉的獨角上,「巫羨大人,王上和攝政王大人什麼時候到啊?本宮太迫不及待了,這都一個多時辰了,皮都磨破了吧?」
巫羨臉色瞬間難看起來,晦暗不明地古怪的望了我一眼:「娘娘出生皇族,說話倒是市井流氓之氣啊!」
「呵呵!」我掩嘴笑開:「巫羨大人應該知道出生皇室,就如那井底之蛙,所有的東西,所有的一切,只能從話本上看,這話本是好東西,裡面什麼都有,本宮偶爾學點流里流氣,也是應應景啊!」
巫羨似被我嗆了聲,臉上露出一絲尷尬之色,「娘娘,你若不是出身宮中,你若不是女兒身,定然是一個紈絝風流的公子!」
我微微一笑:「謝謝巫羨大人誇讚,本宮現在該做些什麼呢?上前打擾?還是破門而入?」
巫羨沉默了一會兒,對我做了一個請的動作:「娘娘不需要破門而入,娘娘只需要走在門口,五爪用尾巴震開門即可。」
「那你呢?」我輕聲道:「站在遠方看戲?還是在戲中?現在的你,白日跟黑夜並沒有不同,好似黑夜的你已經壓住了白日的你!」
巫羨瞳孔豎起來,真的跟獸瞳沒有什麼兩樣,手指假山後:「臣當然是躲著看戲,那是一個好地方,眼睛一掃,所有的事物全部攬在眼中,還不會讓人發覺!」
「巫羨大人請!」我聽見身後有腳步聲,想著南霽雲和攝政王大人差不多該來了。
既然讓我無意撞見,既然我現在還是一個瞎子……那麼我所有的一切,我能撞見這一切是因為五爪帶我來的。
不得不說巫羨用這些口不能言,嘴不能動的蠱蟲倒真的可以做很多壞事!
巫羨目光微斜,望了一眼身後,嘴角浮現算計的笑容:「娘娘,成敗在此一舉,我們合作愉快!」
巫羨往假山去,我牽著五爪慢慢的向破落的房子走去,房內發出的聲音越來越大,真不知道哪個倒霉的被巫羨選中了,下了蟲子和姜頤和行這等苟且之事。
五爪是一個乖孩子,百蠱之王,活了不知多少歲的老妖怪,智商,人說話,它都聽得懂。
我本想站近一點,五爪怕我傷著,用它那爪子推了推我,見它如此好意,我承它這個情,站得離門遠了些。
「碰一聲!」五爪的尾巴抽在門上,門本來就破舊不堪,五爪的尾巴再一用力,就更加不堪重擊,一下子支離破碎,四處散開。
五爪吐著信子,圓滾滾的眼睛,賊亮賊亮的像我邀功似的……
一聲尖叫!
屋內的景色,布滿蜘蛛網灰塵,破桌子搖搖欲墜,桌子上,姜頤和癱軟在上面。
滿屋子裡的灰塵……飛揚……
兩個人的場面,卻做出了十個人的效果……
姜頤和眸子細細地眯著,除了開始的尖叫聲,倒也沒有其它,對我的出現倒是眼中閃過興奮之色,似乎一點也不在乎的出現。
我嘴角勾起,倒是能理解她現在有恃無恐的樣子……畢竟我現在是一個瞎子,聽到……看不到,相同的聲音倒是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