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28解蠱:誰是魔鬼
我冷眼旁觀望著,這巫族的人,用的方法都是一樣的,巫羨為了得到南域錦用這樣的方法,忘憂也用這樣的方法,真是低級透了。
我走了過去,不知忘憂是不是也被這個香氣迷失了自己,竟聽不見我的聲音一般,仍然在痴痴的望著……
我眼睛向後看了一下,昔蓮端著一盆冷水過來,我示意…
昔蓮直接把那一盆冷水倒在忘憂身上……冷水激醒了忘憂,也潑醒了南行之…
因為忘憂趴在南行之胸口,南行之衣袍一下浸透,昔蓮潑完之後就跪在地上請罪……
我尋了一個位子,坐了下來……
南行之似還沒有反應過來,見到我琉璃色的眸子,閃過一絲困惑……
忘憂一下驚懼起來,跳了起來,脫離南行之的懷抱……撲通一下跪在地上,「忘憂給太后請安,太后千歲千歲千千歲!」
我看也沒看她一眼,對著慢慢坐起身的南行之,道:「王上,你若是喜歡忘憂大人,娶來做皇后,讓巫族再送一個過來就是!現在名不正言不順的在這裡,成何體統?」
我的話讓忘憂一個驚喜,猛然抬眸看著我,眸中欣喜在跳躍……不自覺的看向南行之……
南行之抬起右手望了望,琉璃色的眸子一派冷淡,五爪蹲在我面前,蹭著我的腿,我對它招了招手,它把頭一偏搭在我的腿止……伸出長頸讓我給它抓癢……
南行之沒說話,我靜靜地望著他,一時間,屋子裡的氣氛凝固起來,淡淡的香甜味在流轉……
忘憂眼中的痴念越演越烈…變成了期翼……變成了渴求和奢望,在等南行之點頭答應……
「孤的手是你包紮的?」南行之面無表情的問著忘憂:「孤在這個房內聞到香甜的味道,昏昏欲睡一點知覺也沒有,忘憂大人你對孤做了什麼呢?」
忘憂最大的缺點,就是不知道面無表情的南行之何時生氣,何時高興,她揣測不透,卻又忍不住的飛蛾撲火………
聲音中不知道是克制不住的顫抖,還是克不住的欣喜,忘憂把身體一轉,跪著稟道:「稟王上,忘憂見王上甚是疲倦,便點了安魂香,希望王上能解除疲勞!忘憂只想能替王上紛憂些許憂勞。」
「所以孤的手是你包紮的?」南行之把手慢慢的伸向她的眼帘下,「回答孤,為什麼孤會在你的房裡?你對孤做了什麼?」
這下我是算看清了,忘憂是止不住的顫抖,牙關緊張的都在打顫,「稟王上,忘憂見王上赤手在火盆中,火盆里的火是聖火,一次,兩次可以,若是天天如此,王上的手定然會……所以忘憂用了一些安魂香……把王上引誘到屋內,給王王包紮的……忘憂本意只想王上不要這麼憂思過慮!」
「安魂香?」南行之琉璃色的眸子,掃過正在冒著煙的熏籠,「安魂香會讓孤隨著你的意願而走?」
忘憂猛然搖頭,急忙解釋道:「不是的,安魂香會隨著人心的本能而走,王上是自願跟忘憂走的……忘憂並沒有那麼大本事讓王上跟忘憂走。」
隨著人心的本能?
南域錦中了這香,把巫羨看成南霽雲……南行之自願跟忘憂走,難道南行之是喜歡忘憂的?所以忘憂這樣有有恃無恐趴在他的懷中?
南行之琉璃色的眸子,驟然停留在我身上,平淡無波的聲音,冷了又冷:「安魂香會隨著人心的本能而走,所以孤對你說的什麼?」
忘憂怔怔地搖頭,「王上什麼都沒說,只是跟忘憂進屋讓忘憂給您包紮傷口……」
「所以忘憂大人給王上包紮傷口!」我冷冷的瞥著她說道:「待令尚宮奉哀家的命來請王上,你就把她引到惜時池邊,甚至不惜讓五爪來玩弄她,餵惜時?不知王上原先是只讓你每日三碗鮮血,你可放了?」
雙手完好無損,放血在什麼地方,我可沒看到她全身有什麼地方破了口子……我的脾性什麼時候這麼好了,讓她在我頭上作威作福了?
忘憂雙眼轉動,一下驚慌起來……
南行之把視線落在五爪身上,慢慢的起身,走到我面前,伸手取代了我的位置,撓在五爪長長的頸上,平波無奇的言語,透著透人心的涼:「來人,通知巫族,巫族族長忘憂企圖謀害孤,沉惜時池……」
「王上!」忘憂驚慌失措起來,膝行爬道南行之腳邊哭泣道:「忘憂並沒有要謀害王上,五爪只不過想要找人玩,忘憂見王上熟睡,所以……請王上饒忘憂這一次,忘憂下次再也不敢了!王上……」
本事不大,做的小動作倒是多,做完了小動作,就是收不了底,收不了底還在鍥而不捨的做……
「太后!」忘憂見南行之沒有絲毫動容,便轉向我:「太后,忘憂沒有讓五爪把待令尚宮扔進惜時池中,忘憂只是讓待令尚宮大人陪五爪玩一會,忘憂絕無惡意傷害待令尚宮大人,還請太后饒過忘憂這一回!」
我微微揚起眼帘,望著南行之,問道:「王上,你怎麼看?」
「王上!」一聲叫喚,打斷了南行之的話。
緊接著巫族的左右護法而來,兩個老者跟八年前看了一模一樣,渾濁的眼,沉穩的氣勢,像在地里潛伏了很久,一點一點的擠破地爬上來的樣子。
南行之身體一扭,睥睨的望著進來的兩個老者,左右護法跪地請安,然後稟道:「王上,在巫族點燃安魂香並沒有什麼不妥,安魂香只不過讓人遵循內心的想法,達到身心放鬆的效果。忘憂身為巫族的族長,本身的使命就是伺候王上,不讓王上身心崩緊!」
「原來是這樣!」南行之聲音緩慢的問道:「按照護法的意思。孤若是放鬆警惕,死在這裡也是白死了?」
左右護法眼神一緊,忙道:「巫族對王上絕無二心,還請王上明鑑!」
「明鑑?」南行之琉璃色的眸子,閃色著殺戮狠戾:「是你們自己動手,還是孤動手,不要讓孤說第二遍!孤沒有那麼好的耐心!」
左右護法相互看了一眼,忘憂聲淚俱下,眼中的痴戀,被壓在眼底,哭著哀求:「王上,忘憂對王上絕無二心,忘憂就算自己死,也不會讓王上受一點傷害!」
南行之伸手把自己右手裹好的白布撕了下來,白布上沾滿血跡和血肉,白布扔在忘憂面前,他負手而立,我坐在他身後。正好能看到他那血淋淋的手。
「王上!」左護法當下聲一沉,稟道:「忘憂是巫族天分最高的孩子,若沒了她,短時間內將不會有巫族族長送過來!」
「那就不要送過來好了!」南行之聲音難得提高:「來人,拉下去!沉惜時池!」
左右護法兩個老者,臉色當場一變,冷文顥帶了兩個人進來。
忘憂淚水像珠子一樣,見狀沒有迴轉的餘地,當下一把抱住南行之的小腿,:「王上,您不是要解太后娘娘身上的情蠱嗎?忘憂有辦法的,忘憂可以解太后娘娘身上的情蠱,這個方法絕對是可以的,王上求您饒過忘憂,忘憂再也不敢了!」
我以為按南行之的個性,定然不會妥協,可是我想錯了,南行之後退一步,脫離了忘憂抱著他的小腿的手。
「孤給你三日的時間,若是找不到情蠱的方法,自己跳下去!」南行之聲比水涼,「安魂香若是在出現在南疆的後宮裡,別說你,整個巫族孤都給他掀了。」
許是南行之太過駭人,左右護法竟然沒吭上一句,忘憂劫後餘生般哭笑著把頭磕在地上砰砰作響。
劫後餘生嗎?
就這樣算了嗎?
我冷笑一聲,緩緩的站起來,走到南行之身側站定,「死罪可免,活罪難逃,忘憂大人,哀家身邊的人可是讓你傷著了,你的一句把什麼責任都推到五爪身上,難道約束五爪不嚴。不是你的責任嗎?」
後宮之中不缺乏折磨人的東西,更何況那麼大一個惜時池,裡面的惜時都餓著肚子呢。
忘憂抬眼望來,眼中一閃而過的妒火,快速的讓人難以捕捉,咬著唇角,受了多大委屈似的:「太后,一切都是忘憂的錯,五爪找人玩,忘憂不該讓待令尚宮大人去陪五爪玩,太后怎麼懲罰忘憂,忘憂絕對無二話。」
我就討厭她這種,南行之不讓她死,她就有恃無恐……
既然如此,那就借南行之的手好了。
「王上,忘憂大人,並沒有放血給惜時吃,還讓待令尚宮大人平白無故遭如此大難,王上你是一國之君,巫族族長又是輔助你的,此事你看著辦吧!」
不死就可以有恃無恐嗎?這個孩子的天真跟誰學的?在這皇宮之中,她冷漠的只能看見南行之,這是要不得的眼光狹窄。
南行之偏頭凝視我片刻,對忘憂方道:「去惜時池內,待令尚宮受過什麼樣的苦,受回來!」
被心愛的人當成一把破草扔出去,可比我這個太后懲罰她來的強的多,至少她眼中的眼淚,流的是苦澀的,至少她的心像刀絞一樣鈍痛的!
甬長的宮道,天色漸晚,我和南行之回到御書房就有人來稟報,忘憂把整個小腿都沉在惜時池中,血洞般般……
見南行之血肉模糊的手,我攤開手掌,對他道:「王上,你的手以後會像哀家的手一樣沒有掌紋,沒有掌紋,命運不受控制,想什麼時候死都不知道!」
曾經我的手掌紋清晰,血肉模糊的時候,也就把掌紋一起模糊掉了。
南行之琉璃色的眸子盯著我的手上,聲音淡漠:「太后,曾經在姜國過得步步驚心嗎?」
拿起藥粉倒在南行之手上,低著頭,嘴角勾起:「沒有什麼步步驚心的,只不過拿命博命而已,身為帝王者,永遠不知道後宮裡有多少女人為他死,高座之上,帝王永遠看的是遠方,也許後宮小小的爭寵,對他來說,不過是萬千蟲蟻,死了一隻而已。哀家的母妃就是敗寇,哀家看透了,也就不覺得有什麼步步驚心的!」
「嘶!」南行之手一縮,我低頭吹了吹,這一刻,我把他當弟弟一樣疼愛……
把他的手包好,把我的手放在他的手心中,輕輕地,抬眼望進他琉璃色的眸子裡,鄭重其事的說道:「不要再為我做任何事情了,情蠱解不解都沒有任何關係,翊生已經說了,再也不會讓我一個人面對這世上,以後無論什麼事情,他都會站在我身側,生死與共!」
南行之手慢慢收緊,握了握我的手指,眼帘微垂:「太后與姜國大皇子是親生姐弟嗎?」
我一愣,慢慢的抽回手,笑問道:「怎麼會有如此疑問?他和你一樣都是我的弟弟!血濃於水!」
「不!」南行之目光一驟,輕聲道:「孤不跟你們血濃於水,孤是南疆人,是南疆的王,不是你們口中所說的禍國殃民的孩子。」
我望他片刻,點了點頭:「王上,好生休息,哀家回去了!」
皇室中人沒有親情,什麼血濃於水,只不過是自欺欺人的說法罷了。
「太后!」南行之喚我道:「就算孤不給找你解情蠱,姜國大皇子也會想盡辦法給你解,孤和他兩個人,總有一個人要在那在那烈烈熊火之中,徒手去翻找!」
聞言!
我蹙眉帶了一絲緊張的問道:「翊生,問了你情蠱解決的方法?」
南行之點了點頭:「孤知道他想和北齊滅了南疆,突然不和北齊合作,大抵是你們口中所說的血濃於水的關係。但孤絕對不會承認與你們血濃於水。孤告訴他,祭祀台的聖火里有情蠱,找到合適的就能把你體內的蟲子引出來,他現在估計在聖火中找燃燒的蟲子來。」
翊生!
我什麼也顧不得南行之一閃而過的難過,逕自往外跑去。
我說他怎麼就平白無故想到去南疆的祭祀台了,還把淺夏帶過去原來是因為這個。
夏日的夜,在這南疆里蟲子尤其的多,心中越著急,奔跑中,額上浸滿汗水……
他從晌午時分去的祭祀台,這都一個下午了,手該燒成什麼樣子了。
我又不會愛上人,又不會男人洞房花燭,他這樣子執意解我身上的情蠱做什麼?
一路奔去,到祭祀台下,抬腳剛攀爬上去,身後大力一拉,腳下踩空,向後倒去。
昔蓮跟在我身後,喝斥道:「什麼人,竟然脅持我家娘娘?」
抱著我的人還手一下,把昔蓮劈昏在地,我心中一驚,出口道:「齊驚慕,你還要一點顏面嗎?」
「我要什麼顏面?」齊驚慕眼中射出駭人的光芒:「你已經把我折磨了這麼多年?我還要什麼顏面?我只想現在帶你走!」
「你瘋了!」我奮力的掙扎,越掙扎他鉗得越緊。
「我是瘋了!」齊驚慕看著祭祀台上,狹長的眸子帶著一絲瘋癲,雙手牽住我的手臂,使勁的搖晃了一下:「我就知道,姜翊生在這裡,你一定會來找他,你現在滿心裡都是你弟弟,難道你也被他見不得光的心裡給蠱惑了嗎?你知道他對你存在什麼樣的心思嗎?」
我被他搖晃簪花掉落,青絲散落,手臂生疼,心中憤怒升起:「我被誰蠱惑了?齊驚慕什麼時候你變得這樣面目可憎了?」
齊驚慕狹長的眸子染盡痛苦,質問我:「我變得面目可憎?你怎麼不想想是誰把我變成今天這個模樣?是你那魔鬼般的弟弟,從一開始到現在,他都把你我玩在鼓掌之中,他對你的心思,從小都掩蓋在心裡,這樣的人不是魔鬼是什麼?」
我奮力的掙脫他,他把衣袖都撕破了,後退抵在台階上,「齊驚慕到現在你還不知道自己的錯在哪裡?我說過了不會愛你,你就死了這條心,不要跟我說從前,我跟你從來沒有過從前!」
齊驚慕像魔鬼一樣一步一步逼近我,狹長的眸子緊緊的盯著我,「姜了,知不知道你魔鬼弟弟想要滅了南疆原因是什麼?」
我死死地望著他,聲音冷冽無情:「不管什麼原因,跟你都沒有關係!」
「你在自欺欺人嗎?」齊驚慕狹長的眸子閃過一絲狠厲,勾唇一笑:「你愛上了南霽雲,你以為南霽雲下葬的時候,你弟弟沒有來嗎?他來了,看見你痛不欲生的樣子,他就想著把南疆滅了,奈何自己權勢不夠,一等就是八年。八年啊,把他的耐心全磨沒了,所以他這麼迫不及待的要跟我一起滅了南疆!」
我在攥緊手掌,眯起的雙目,冷冷的反問:「那又怎樣,他做什麼他心中有計量,跟你有什麼關係?」
齊驚慕一下踉蹌後退,眼中儘是震驚:「姜了,真的被他蠱惑了嗎?你不是不喜歡別人算計你嗎?現在是你的弟弟在算計你?你以為他甘願做姜國的皇子嗎?」
我從心底哼笑出來:「他當然不願意只甘願只做皇子,他的目標是姜國的皇,齊驚慕你說完了嗎?說過你可以滾了!」
齊驚慕驀然撕心裂肺的笑了起來:「姜了,你的心可真硬啊!你的心可真單單對我這麼硬啊!」
以前他說我心硬的時候,我還微起波瀾,現在……我只覺得是笑話一句,我的心硬嗎?就算心硬又如何?
我挺直了背脊,看著他像看一場笑話一樣:「我好不容易安穩了,你送來姜頤和攪亂我的生活,我好不容易找到一個心裡安放的人,你又來迫不及待想把他毀掉,齊驚慕口口聲聲說我的心真硬啊,你怎麼不摸摸你的心,你是不把我毀掉,你不甘心嗎?」
齊驚慕雙眼赤紅,笑的欲目裂出,「姜了,是你先招惹我的,從一開始到現在,都是你先招惹我的,我掉下去了,你還在岸上,你覺得我會放棄你嗎?不會,我死也把你拉下去!只有我和你兩個人心裡才能達成共鳴!」
「北齊皇上,可真的是會做白日做夢!」
姜翊生低沉帶著一絲慵懶的聲音從上方傳來,「你這樣一味的抹黑我,就得到你想得到的東西了嗎?」
我轉身望去,姜翊生已經從台階上走下來,伸手攬住我的肩頭,一手負在背後,神色如常,望我,俯耳細語,「姜了!有我,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