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04虐心:誰是棋子
月光姣潔,稀疏星朗,齊驚慕手中拉著韁繩,坐在馬背上望著我,我滿心歡喜,只迎著向我奔來的少年了朗。
一別又是二月之久,我以為姜翊生會撲到我的懷中,誰知道他到我面前,止住腳步,沉著一張臉,問道:「姜了,為何三更半夜不在別院,跑到這河塞口的大街上來?」
我一時詞塞,有種姜翊生為我生死,我卻在外逍遙度日負疚之感。
終亂伸手攬在我的肩膀,嬉皮笑臉的說道:「良宵苦短,月光如銀,璀璨星辰,此等良辰美景,可不能浪費在睡覺上,當然是約著看星星了?」
終亂的話,讓姜翊生臉色又沉了一分,我忙掙脫終亂,彎腰欣喜的喚了一聲:「翊生!」
姜翊生伸手拉著我的手微微一拽,橫在我和終亂中間,「風流倜儻,天天打著搜盡天下美人的西涼王,倒真是好雅興,放著一宮美人不好好憐惜著,也不怕手伸的太長,一不小心被人剁了!」
終亂拉住我另外一隻手,灼灼生光的桃花眼,在月光下異常耀眼:「小東西,搶美女不是你這樣的,咱們好歹先來後到,這美人是我帶出來,我得負責把她送回去,你這個樣子,讓我很不好做,讓我很難做,更何況我的手就這麼長,剛好夠摟個美人兒,也沒有很長啊!」
姜翊生眼寒,言語凝結成冰:「說起先來後到更沒有你什麼事情,西涼王河塞口是你的地盤,作為東道主,你現在此等行為,就不怕西涼的大司徒重新回到西涼好好管教於你嗎?」
終亂的手像被蟲子一咬,猛然縮回手,帶了些悻悻然,以及初次見面的驚喜感,道:「久聞姜國大皇子的名,大司徒什麼的,就不用再提了,長夜漫漫,無心睡眠,不如咱們吟詩作對賞月對詞?也不辜負這美好的月色,大皇子,你說怎麼樣?」
姜翊生把我一拉,嘴角一勾:「不怎麼樣,長夜漫漫,西涼王想得太多,自然睡不著,少想一些美人自然就睡得著,姜了,我們走!」
終亂一聽到我的名字,又舔著臉過來:「南疆皇后,原來你叫姜了啊?姜了?僵了?盛明了了?不甚了了的了了?」終亂見沒人回答他的話,又自說自話道:「又或者,你叫姜了?他叫翊生,了了一生,落盡其繁的了了?」
姜翊生腳一停,「西涼王聰明,真不愧執掌漠北八千里疆土的帝王,心思果然比其他人玲瓏!」
了了一生,落盡其繁,我倒是頭一次聽見還有人來解釋我的名字。
終亂絲毫沒有覺得被自己誇獎有什麼不妥,也沒有絲毫覺得跟姜翊生說話是對一個孩子說話,略略彎腰跟姜翊生平視道:「姜國大皇子,大司徒評價你,心智近妖,果然是很好玩的一個人!你好,我叫終亂,你可以叫我終亂哥哥!」終亂說著裂著嘴笑得極其燦爛。
姜翊生半眯起鳳眼,審視他半響,道:「好的,終亂大叔!」
姜翊生的話讓終亂一蹦三尺高,氣得指著姜翊生,又指著自己:「我,風流倜儻,家底豐厚,長相俊美,哪裡像大叔了,你給我說清楚!像我這樣的人,你喊大叔,扎心了啊!」
姜翊生看也不看他,拉著我就走,我跟著姜翊生就走,不知道原來他們的馬匹後面,還有一輛馬車……
回別院的路上,終亂像一隻炸了毛的公雞,不斷賣弄風姿,不斷的自我欣夸,姜翊生直接來個無視,氣得終亂跺腳,吼著,但被姜翊生來了個無視到底。
不知河塞口的知府,缺少房子還是怎麼,竟然把齊驚慕一行也安排進來了,與南疆一行一個院子裡。
當我看見從馬車裡下來的齊幽兒時,心中忍不住一句喝彩,好傢夥,這一招安排的夠狠。
終亂跟在我身側,我輕笑一聲:「這河塞口的知府,當真有意思的很,不知河塞口的守城將軍,和他比起來誰會有趣一些?」
終亂桃花眼倏地一亮,「管他們做什麼,那些大臣什麼的最討厭,咱們不管他們,咱們只管紅塵高歌,看繁華落盡就行了!」
齊驚慕扶齊幽兒的動作小心翼翼,這麼大的陣仗聲響,自然吵醒已經就寢南霽雲和姜頤和。
姜頤和出來的時候恰當見齊驚慕扶齊幽兒下馬車,雙眼的欣喜瞬間被妒忌掩蓋。
南霽雲一閃不可置信的震驚……齊驚慕的出現讓他感覺很意外……不但他很意外,我也很意外啊!
終亂一下從我身邊竄了出去,來到齊幽兒面前,嘴角含笑,雙目生光:「美人兒,你現在可有婚配?長得如此貌美,我倒是頭一次見,不知在下可否有幸認識你,在下現在尚無正經婚配!」
齊驚慕臉色一寒,齊幽兒臉上悄然浮現一朵紅雲,往齊驚慕懷中靠了靠,伸手摸著自己的肚子:「公子,我已經有夫君,也已經有孩子了!」
終亂一副受了重創的表情,捂著胸口連連後退,嘆息道:「紅顏太美,只怪你我相識太晚,美人,你說怎麼就不等我呢?唉,像我這樣的好男人,怎麼就單著呢!」
齊驚慕一愣,有些怔了怔,似一點也沒有想到齊幽兒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齊幽兒笑得含蓄靦腆害羞溫柔靠在齊驚慕的肩膀之下,姜頤和眼中妒忌瘋狂滋長,齊幽兒似看見了姜頤和,嘴角揚起淡淡的笑容,回道:「公子,真是說笑了,姻緣天註定,公子長相如此俊美,定然有不少女子為之傾狂,我不過一個小小的女子,有了夫君的愛,就不奢求其他了!」
齊幽兒把委婉大方內斂含羞表現的淋漓盡致。
姜頤和憤然妒忌的視線轉到齊驚慕臉上,齊驚慕恰之垂眸再望齊幽兒的肚子,姜頤和的視線隨之落到齊幽兒的肚子上,惡毒的光芒恨不得透過她身上穿的衣物,直接落進她的肚子裡,想把她的孩子扯出來一樣……
南霽雲似譏帶諷道:「北齊太子太子妃倒是頂個的般配,這麼快都有了孩子,兩位真是恩愛至極啊!」
終亂一拍大腿,「可不就是嘛,這個美女是北齊太子妃,這是嫁給北齊太子短短的兩個月之久,就懷了身孕,想二位一定很合拍才會如此幸運一招擊中。令人艷羨,著實令人羨羨的嫉妒的很!」
終亂的話總是會帶著不同深意,讓不同的人聽出不同的味道,姜頤和的目光陰鷙閃著光。
齊驚慕淡然的說道:「西涼王永遠這麼風趣,南疆王二月不見倒是清瘦不少。」
終亂連忙接話道:「北齊太子此言有理,南疆王可是美人相伴,夜晚吟詩作對多了,自然就瘦了!倒是可憐我心目中的女神,獨守空房!」
獨守空房,這個人又把我拉上去……
齊驚慕的目光向我飄來,我斂去眼神,把玩著姜翊生指頭,似沒有看見他的目光,待他的目光飄走,我才抬起頭,伸手撫在姜翊生的後腦勺。
彎腰在他耳邊,輕聲道:「這齣戲,真是漂亮,翊生覺得呢?」
「什麼?」姜翊生扭頭一問,臉頰剛好擦過我的嘴角,我的腦袋轟一下,姜翊生嘴角噙著一絲微笑,鳳目閃閃又問我道:「姜了,剛剛說什麼,翊生,沒有聽得太明白!」
我望進他的鳳目中錯愕了一下,呼吸都噴灑在他的臉上,輕言道:「不知誰導演了這場戲,姐姐覺得好看!」總覺得他剛剛扭頭,有意而為之,可是很快被我甩出腦後,他還是一個孩子,我是他姐姐,談不上有意為之!
姜翊生把頭一轉,繼續望著那幾個人,贊同道:「翊生也覺得戲不錯,本來不想來的,但接到一封書信,書信中說姜了會被人當棋子,我就來了,看見這樣場景真是讓人心生愉快呢!」
書信?
想來是淺夏派人送過去的……
齊幽兒一雙眸子輕靈可愛,「公子口中的女神,那是別樣的稱呼,不知道是誰,既然能在公子口中稱為女神,定然是傾國傾城!」
終亂一臉自豪,「那是,我心中的女神,根本就不是那種面上敷面紗裝神弄鬼可比擬的!」終亂說著像對齊幽兒一見如故似的,往她面前移了移,「美人兒,你說是不是啊!」
在這裡,所有人只有姜頤和一個人敷了面紗,齊幽兒然然一笑:「公子,臉上浮上面紗,可能是傾國傾城,公子未見,斷然不可妄加下下評論。」
「有道理!」終亂把嘴巴一閉:「我要當一個旁觀者,我要去找知府大人,要搬到這個院子來住,離我的女神近一些,我要近水樓台先得月,美人,你先挑房間,待會我再來看你!」終亂說完一溜煙跑了,跑的速度之快,猶如一道殘影。
這下更熱鬧了,一個唯恐天下不亂的西涼王,一個兩看相厭的南疆王和北齊太子,還有一個裝著清泠無辜的齊幽兒,以及滿目怨恨的姜頤和,在後面燉粥的人,可真是亂燉的可以呢!
姜翊生打著哈欠道:「北齊太子,一路辛苦,南疆王多日不見安好,你們是舊識,慢慢聊,我與姜了先行回去休息,咱們明日在聊。」
瞧著姜翊生打哈欠,打的眼淚在眼眶裡轉動,讓我心疼的不行,拉著他就走,自然忽略齊驚慕盯著姜翊生閃過一絲殺意的目光,也忽略南霽雲眼中的審視。
帶著姜翊生回房,一回房關上門,就問這個穿一身黑色勁裝衣袍的少年道:「怎麼還沒有回到姜國,北齊三王一太子之亂,你在北齊京城添什麼亂?」
姜翊生小臉緊繃:「北齊暫時亂不了,肅沁王坐鎮,那三個王爺翻不起來什麼大浪來!」
「現在北齊屬於非常時期,齊驚慕此次前來完全不符合他的個性!」我說出了心中的疑問道:「權勢稍縱即逝,齊驚慕不會把快到手的權力拱手讓人。」
姜翊生嘴角揚起一抹冷笑:「不符合他的個性,因為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他要確保萬無一失,這個權勢能到他的手中,所以他不得不來河塞口!」
我還是微微不明,就問道:「確保萬無一失,他帶齊幽兒來做什麼?」
姜翊生昂著頭半眯著眼睛:「姜了,今天你太過關心齊驚慕了!」
我一怔,乾笑道:「哪有這麼回事兒,姐姐只不過想不明白,按照他滿腹算計的心,不可能這樣無緣無故的冒這麼大危險來到河塞口。」
姜翊生冷哼一聲,「他有,若他不來這裡,西涼王和南疆王一旦聯手,北齊可就是內憂外患!若是我讓李瑾鋪在父王耳邊念叨幾句,三國合圍北齊,北齊有十個肅沁王也抵不過三國合圍攻打!」
「那你怎麼來到這裡的?」
姜翊生冷冷的盯著我,反問道:「姜了,深褐色的眼眸,西涼皇族最愛的眼眸顏色,你都來了,我能不來嗎?」
剎那間,心酸泛淚,俯身抱了抱姜翊生,「姐姐沒關係,姐姐在南疆過得很好!」
姜翊生伸手摸了摸我的頭,嘆息道:「早些睡,西涼王就不是一個省油的燈!」
「嗯!」在姜翊生的肩膀上點頭。
不顧其他,與姜翊生同床而睡,少年身上清冷的氣味,讓我安心不少,沉沉的睡去。
就連嘴角的觸感,也在被我深睡中,從記憶模糊去了!
不知怎麼,還是對翊生太過的依賴,只覺得在他身邊總是格外的安心,似一丁點算計也沒有。
鼻尖泛癢,我伸手撫過,咕噥了一句:「翊生,別鬧!」
鼻尖上的觸感依舊,我撫不過去,慢慢的睜開眼,這一睜眼不要緊,差點沒把自己的魂嚇沒了。
一下子翻身而起,吼道:「終亂,你怎麼在我房裡?」
終亂入冬的天不知道從哪裡找的狗尾巴草,搖的狗尾巴草,一臉無辜道:「美人兒,日上三竿了,終亂哥哥酒過三巡,見你沒在,就偷偷的溜了出來,沒想到啊,看到一出睡美人啊!」
捂著怦怦亂跳的心:「酒過三巡,你身上有酒味嗎?還終亂哥哥,趕緊給我滾出去!」
終亂非但沒有滾,還爬到床上,湊近我,用鼻子使勁的嗅了嗅:「姜了,你昨晚上跟野男人鬼混了!你的身上不是南疆王的味道啊!」
我真是……
「終亂!」我有些語無倫次的想揮手過去,打花他那俊美的臉,「姜翊生是我弟弟,什麼是野男人?如此言語侮辱,你是不是在找打?」
終亂意味深長的哦了一聲,用手揉了揉鼻子:「姜了,姜了不是姜國長公主的名字嗎?你怎麼被人算計到南疆去了?」
這個人明知故問,我就不相信這個人不知道!
我臉色一沉:「西涼王,明眼人不說暗話,你不用這樣故意來試探本宮,還有,昨日你說,我與你看星星告訴我有關羌青的一切,說話可算話?」
終亂眨著灼灼生光的桃花眼,一臉了無生趣道:「南疆皇后,跟你說話真是無趣,沒發現我正在跟你找話題嗎?至於羌青,那就是一個神棍,神棍知道?就是擁有我們凡人不能窺探天機的那一項技能的人,俗稱:神棍!」
我蹙眉:「國師?」
終亂嘴角一勾,眼色微變,雙肩一聳:「誰知道呢,我只知道他是一個神棍,可能是公子長洵的後代!」
「他的眼眸是什麼顏色?」公子長洵的後代,如果羌青是公子長洵的後代,號稱神棍也能撐得下這名頭,「你的眼眸又是什麼顏色?」
「噓!」終亂食指豎唇,眼中閃過一絲凜然:「傻孩子,你又不讓我照顧你,又不喊我終亂哥哥,既然如此,就不需要知道那麼多了。畢竟看了我的眼眸,你就得嫁給我為妻,你該知道西涼對深褐色眼眸的女子,可是有執著的哦!」
他的眼眸淺淺的褐色,並沒有深褐色,一褐一黑……
我扯著嘴皮笑了笑:「神棍二字,包含了太多的意思,你既然不願意說,我也就不問了,現在請你,立馬給我滾出去!」
終亂一臉受傷,指著我就道:「姜了,別人都是男子下床不認帳,你這翻臉不認帳跟男子有過之而不及啊!」
我手摸到睡枕,直接向他砸了過去:「趕緊跟本宮滾出去,有本事,找南疆王把我體內的情蠱解了,我就跟你走!」
終亂一躲,「砰一聲!」睡枕落地,沒砸到終亂,而是落到姜翊生腳邊,終亂一個大男人躲在姜翊生身後,指著我,告狀道:「姜國大皇子,瞧瞧你這個姐姐,簡直就是母老虎,我只不過瞧了一下她睡顏,又沒把她流口水的事情到處宣揚,竟然要砸死我,太可惡了!」
姜翊生目光一揚,「聽說西涼大司徒要回來,西涼王你準備好了嗎?」
秒殺,終亂瞪大眼睛,桃花眼中儘是驚恐:「不可能,他說要遊歷人間,逃離西涼,才不可能回來了,少騙人哦,我終亂,唯恐天下不亂之人,怕他做什麼?」
姜翊生點了點頭,「當然不用怕他,聽說你家的大臣,聽見你家的大司徒要回來,個個準備把你罄竹難棄罪狀準備上表大司徒,您確定不需要去找您的近臣商議一下?!」
終亂又一次跳腳,指著姜翊生,「我怎麼就發現你們姐弟,完全不識好人心啊!氣死我了,我要去找美人聊天,不跟你們玩了!」
「慢走不送!」姜翊生手指著門,逐客之意,溢表。
終亂哼了一聲,像一隻驕傲開屏的公孔雀,一臉傲然,目中無人的走了。
終亂一走,我慢條斯理穿衣起身,不經意的問道:「西涼的大司徒是誰?為何終亂如此怕他?」
姜翊生走了過來,接過我手上的腰帶,替我打了個結,「西涼的前身是柔然,現在的西涼仍然是柔然,只不過是變相了。西涼看似沒了國師,但…國師仍有的,現在的大司徒一職就是西涼的國師。你熟讀七國的歷史,就該知道柔然皇帝姓楚……柔然第二代君主的皇后,姓終,現在西涼王姓終!」
「雖然我沒有見過西涼的大司徒,李瑾鋪曾經去過西涼,對於西涼的皇室,略知一二,柔然第二代皇帝生了很多個孩子,這麼多孩子分了兩派,隱世不出國師一族:姓楚,一個帝王一族:姓終!」
姜翊生手很巧,一個漂亮的結垂落腰前,比淺夏打得還要好看,我接話道:「所以大司徒和帝王他們本來就是一家,怪不得昨日西涼的近臣,會大逆不道的說,大司徒願意登基也就沒有終亂什麼事了!」
「是這樣沒錯,不過這個大司徒,幾年前已經離開了西涼,聽說遊戲人間去了!」
我點了點頭,想到剛剛終亂說的話,對著姜翊生道:「終亂剛剛對我說羌青真正的身份是神棍,好像也提過公子長洵,我猜想,羌青會不會是西涼的大司徒?我從南疆的歷史中,聽說公子長洵可能就是柔然第二任皇帝楚長洵!」
姜翊生沉默了片刻,道:「羌青……倒是有這樣的本事,我派人查一下!」
我點了點頭,一身白蠶絲綢緞衣裙,裙擺碎花點點,尤如濺點鮮血點一般。
姜翊生後退兩步,半眯著眼,與我視線對視,又道:「姜了,過幾日是你的生辰,及笄過了,邁向碧玉之年了!」
我一怔,笑道:「什麼生辰,你記這麼清楚幹嘛?再提醒姐姐已經變成了一個老姑娘了?」生辰並不是什麼開心的事,提它做什麼?
姜翊生搖了搖頭,眼神凝重,神情鄭重道:「美人不易老,姜了這樣丑,在這天下也找不到這樣的你了!!」
我上前伸手捏他的臉上:「言辭之間,語病重重,什麼叫美人不易老,什麼又叫姜了這樣丑,到底姐姐是丑還是美啊…」
姜翊生眸光一閃,轉身道:「丑!趕緊洗漱,翊生在門外等你!」
我搖頭失笑,快速的洗漱了一番,隨便梳了一個髮髻,用簪子一別,就出了門。
姜翊生手中已經掂量著一個紙包,把紙包遞給我,對我神秘的一笑:「姜了,翊生帶你去玩!」
紙包里是包子,姜翊生鳳目生輝,比朝陽耀眼,我笑著點頭:「好!」
不過我想錯了,姜翊生說的玩是怎樣的含義了。
他帶著我邊走邊道:「今日清晨,陵渡哥哥已經帶我走遍了河塞口以及這個院裡的角角落落,現在我也帶你重新走一遍,可能會發生意想不到的事情哦!」
姜翊生說這句話的時候,雙眼都在發亮,似想算計著什麼,似又在興奮著什麼!
「自然!」我跟著姜翊生對他行走的路,沒有絲毫懷疑,就覺得走過他走過的路,踩著他踩過的腳下印記,會看不見心機,看不見算計,心智近妖,就算他是妖怪,也是我唯一的親人。
姜翊生帶我去的地方,繞了好大一圈,繞的圈子爬上假山,坐在牆頭之上,姜翊生手一指:「姜了,你看,有人故意為之,請我們看戲!」
我隨著姜翊生手指的方向望過去,只見姜頤和拉著齊驚慕的手欣喜若狂,涕淚漣漣:「驚慕哥哥,你什麼時候帶我回北齊?南疆王就是一個瘋子!他在折磨我!」
齊驚慕低聲道:「頤和,你約我來就是說這件事情?若是沒有其他事情,我要回去了,現在北齊動亂,驚慕哥哥沒有多餘的時間與你兒女情長!」
姜頤和眼眶的淚水,順著臉頰,往下落,臉上早已沒了白紗覆面,右臉上就鼓起了一小塊,若無特別注意,臉上那小的血洞,就如一個硃砂痣一樣,倒給她平添了幾分妖嬈。
「頤和知道是頤和沒有用,沒有讓南疆王借兵給驚慕哥哥!」姜頤和哭著說道:「驚慕哥哥,頤和不知道他會出爾反爾,他是出爾反爾的小人,頤和完全左右不了他的思緒。」
齊驚慕輕輕的把她手撫下:「你現在是南疆王的寵妃,你我說話還是需要保持些距離,不然讓有心人見到,會牽扯不清!」
姜頤和早已被南霽雲嚇得肝膽俱憊,齊驚慕把她的手拂下的時候,她的眼中呈現出一絲瘋狂,聲音不由自主得尖銳起來:「驚慕哥哥,你是不是覺得頤和沒有南疆王借兵給你,你就不要頤和了?」
齊驚慕狹長的雙眸,瞬間浮現薄涼之色:「頤和不要任性,你現在是南疆王的寵妃,既然已經答應去做,就要把事情做得完美,才不枉費你的心血!」
「什麼完美?」姜頤和大聲尖叫起來:「你讓我去南疆,我打掉自己的孩子,我去了南疆,可是你自己呢?你說過不會碰齊幽兒,你不碰她,她的孩子哪來的?為什麼她能讓你小心翼翼的護著,我跟你的孩子,你就會毫不留情狠心的打掉?」
齊驚慕眼中的薄涼之色,霎那間,變成了冷冽:「姜頤和,你肚子裡的孩子怎麼得到,不用我去提醒你,既然想要彌補,孩子是你自己願意打掉的,跟我沒關係。」
姜頤和哭得滿目痛苦:「怎麼得到的?還不是因為我愛你,你想的是姜了,念的是姜了,你就連做夢都喊著她的名字,我有錯嗎?我只想得到你,是你先招惹我的,是你先許諾我北齊風光萬里,這些你都忘了嗎?」
美人淚目,絕美漣漪,一般的男子,絕對伸出手臂把美人擁入懷中,低聲呢喃,情話綿綿。
齊驚慕冷冽無情,「我沒有忘,忘得是你,到最後的最後,我與你說過,我與你不過是利用,你不信我,執意與我來到北齊。我也與你說了,許你太子妃之位,只要你安分守己,可是你做了什麼?」齊驚慕帶了一絲憤怒,道:「姜頤和,你在算計我,把我算計到你的床上,還以為你是善解人意,你的善解人意只是把我作為你的裙下之臣,來玩弄對嗎?」
冬風寒洌,吹起了寒冷的心,他們站的那一角,花枝枯萎,枯葉落滿地,景色倒是賞心悅目。
姜翊生把包子從紙包里拿出來,遞到我的嘴邊:「吃,馬上就涼了!」
我就著姜翊生的手咬了一口,這個包子有些苦,有些微辣,在心裡泛起了一絲苦澀,辣的眼睛有些微紅,搖了搖對姜翊生道:「不好吃,太辣了!」
姜翊生嘴角一翹,收回了手,咬了一口,咀嚼了兩下,吞了下去,鳳目半眯望進我的眼中:「姜了,是聽見北齊太子所說,這一切非他所願,也非他所意,心裡犯了苦意吧!」
「沒有的事情!」我急忙解釋道:「木已成舟,話本小說,我喝醉了,是給你機會,這句話說的很有道理,若不是有意而為之,誰能強迫得了他,我只不過覺得入冬了,揚起了沙子,坐在高處容易迷了眼。」
姜翊生繼續咬著包子,「不要揉眼睛,就算被沙子迷了眼,也不要揉眼睛,沙子好東西,珍珠就是沙子形成的。」
我努力的讓自己看起來很高興……看見姜頤和被齊驚慕狠狠的傷害著。
「沒有,沒有……」姜頤和聲音又尖銳又大,好在這個地方夠隱蔽,不然真的能叫喚出一大票人來圍觀。
「是你,許諾我北極風光萬里,羚羊為伴。」姜頤和眼淚像珠簾一樣,在臉頰上翻湧,「我只不過想得到你,我有什麼錯。要不是因為你思量著要娶齊幽兒,我能對你下藥嗎?我那麼愛你,我從來沒有這麼低三下四愛過任何人,為了你,我什麼都肯做,你是怎麼對我的呢?我的孩子,就算我自己不要,我也是為了你不要的!」
齊驚慕盯著她的眼神不帶一絲感情,聲音冷酷:「頤和你最大的錯誤就是無論你自己做錯了什麼事情,你都不會去承認,你只會把責任推在別人身上。我與你,離開紫荊關,所有的利用,所有的算計,我都和你說的一清二楚,你執迷不悟。我也跟你說了,從姜國後宮開始,我一直在利用你,你偏不聽,事到如今……你說你的所有,都是為了我!」
姜頤和悲痛的像個瘋子一樣跺著腳道:「什麼叫我執迷不悟?為了你,我與母妃翻臉,為了你,你以為你給我的貓給我的狗,我不知道會引發病變,我親弟弟,那個琉璃色眸子孩子,他長得很可愛,長得也很俊,就是因為你,我就是為了你,他背禍國殃民的罪名,就那樣被人殺了。我這樣愛你,你就是鐵石心腸,應該也感動了?」
姜翊生把手中的包子吃完,又拿出了一個遞給我,「這個肯定不苦……也不辣,你早膳未吃,現在馬上就快接近中午了,你若再不吃,最後一個,就沒得吃了!」
我伸手接過,對上姜翊生的眼神,有些狼狽的逃開,仿佛在他的視線下,我無所遁形,原形畢露,所有的狼狽,甚至心裡剛剛升起的那麼一絲痛苦不舍……都會被他看了去。
齊驚慕盯著姜頤和倏然一笑,寒氣滲入骨髓里,「頤和,你知道你為什麼不能在我心中留下任何位置嗎?」
姜頤和一怔,眼淚橫流……
「因為你毫無底線!」齊驚慕目光狠戾薄涼:「你可以為了你自己的利益,為了你自己的算計,可以犧牲所有人,這樣的你很可怕。」
「我可怕?」姜頤和手指著自己的胸口:「我,姜頤和,從小到大被捧在手心含在嘴裡長大的天潢貴胄。要不是你來招惹我,要不是你給我織出一副美麗的畫卷,我能奮不顧身的去愛你嗎?齊驚慕,我現在是不是沒有利用價值了?讓你恨不得把我給捨棄了!恨不得讓我死在南疆?」
齊驚慕嘴角勾勒出一抹冷笑:「你早已被我捨棄了,南疆王沒有你所說的那麼愛你,他沒有借兵給我,你已經完全沒希望了!」
齊驚慕的聲音像冬風一樣,灌入我的心裡,我食之無味,動作性的咀嚼著包子。
「姜了,一個只有我可以算計的女子,你把她的手廢了,你把她的臉毀了,這些跟你都逃脫不了干係!」
姜頤和傷心欲絕,眼神駭人,悲悸道:「齊驚慕,你能公平一些嗎?為什麼你可以算計她我不可以算計?她的臉毀了,是因為你送了一個美人給我父王,她的臉才會被皇祖母毀掉。她的手腕,我有跟你說過,要送你一份禮物,你當時並沒有阻止我。現在想來我只恨當初沒有把她給殺了,如果她死了,現在所有事情都沒有了,你是我的,你的心裡只會有我!」
齊驚慕冷笑一聲,戾氣四溢,眼中的駭人之色不比姜頤和差,言語溫柔:「你說對了,就是我可以算計她,別人不可以算計她,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她,江山,太子之位,將來的皇位,因為有她,我心中才有一個支念!」
姜頤和聞言,伸手抹了一把眼淚,冷笑連連:「齊驚慕,你得不到她的,我的小姐姐,我比任何人都了解她,齊幽兒懷了你的孩子,你想娥皇女英,就算你坐到了北齊皇位,你把皇后之位給她,她也會棄之遠離,我與她鬥了這麼多年,我了解她比了解我自己還有多。」
姜頤和的話讓齊驚慕怒了,伸手掌了她一巴掌,姜頤和嘴角冒著血,眼睛死死地盯著他。
「若不是你,她怎麼不可能吞下情蠱,南霽雲的情蠱是給你準備的,他對你可是一往情深呢!」
姜頤和眼中的淚水好像哭完了一樣,嘴角的笑意,可怕之極:「齊驚慕,我恨你,我會毀掉你,我會在你面前殺了姜了,我讓你這一輩子都得不到她,我得不到的,別人也別想得到!」
齊驚慕突然把姜頤和摟在懷裡,姜頤和愕然了……
畫面一轉,齊驚慕變成了曾經我在後宮之中,他第一次接住姜頤和的樣子,狹長如黑夜的眸子,閃閃發光,低眸落入姜頤和眼中,讓人忍不住沉淪再也出不來。
聲音低沉呢喃:「頤和,傻頤和你在說什麼呢?你答應驚慕哥哥所有的事情,一件還未做好,怎麼就變得如此張牙舞爪了?驚慕哥哥心中的頤和是一個單純愛笑的姑娘,你怎麼就生得如此心狠了呢?」
姜頤和一下,所有的狠厲,所有的叫囂,霎那間,變得虛無,像被人丟棄的孩子,尋找了彼岸,抱著齊驚慕大聲的痛哭起來:「驚慕哥哥,我以為你不要我了呢!驚慕哥哥……你剛剛的樣子好嚇人!」
齊驚慕嘴角微勾,一抹殺意悄然而至,言語然呢喃綿長:「驚慕哥哥怎麼可能不要頤和呢?南霽雲要和西涼聯手,頤和是驚慕哥哥最美的解語花,自然是知道驚慕哥哥想要什麼的!」
「知道……頤和知道……都知道!」
一個包子,被我啃了許久,齊驚慕仍在繼續哄騙著姜頤和,仿佛剛剛所有的冷酷無情,言語傷害,都是過眼雲煙消散在天空,他們現在是一對苦難鴛鴦,別人把他們拆散的苦命鴛鴦………
姜翊生不知什麼時候伸出手,把我快啃完的包子,拿了回去,丟在嘴裡,咀嚼了兩下,一臉正色道:「第一個包子是苦的,是辣的,翊生以為這個包子會甜,至少裡面是豆沙餡的,誰知道不甜,竟然還有一絲名為後悔難過味道!」
我的心咯噔一下,我怔怔地望著姜翊生道:「姐姐沒有後悔,姐姐沒有難過,早已知道飽含算計了,怎麼可能在難過,怎麼可能在後悔?」
姜翊生指腹在我的眼角一擦,手指放在我的眼帘下:「這是什麼?」
一滴晶瑩剔透的眼淚,在他的指腹上,靜躺,「姜了,你說不了謊話,翊生了解你!」
我昂起頭,望著天空,真的是起風了,狠狠的眨了一下眼,哽咽道:「都說沙子進了眼,不然你以為是什麼?」
姜翊生的聲道涼薄起來,比齊驚慕還要涼上幾分,手掌撫在我的後腦勺,把我的頭微微向下移:「你看,不止你一個人被沙子迷了眼,那裡也有人被沙子迷了眼,他都沒有落淚,你在哭什麼?」
我慢慢垂下頭顱,看見姜頤和和齊驚慕相擁的不遠處,一棵大樹下,南霽雲面如沉水,紅著眼睛看著……看著齊驚慕低聲輕哄,濃情蜜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