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59亭嬪:孤會寵她
齊驚慕現在就是唯恐天下不亂,他是有意而為之,甚至是故意提醒姜國皇上和太后,南行之真實的身份,他已確認了的南行之真實的身份……
太后眼神沾了薄怒,盯著我道:「身為姜國皇室當自重身份,雖然你外嫁,也要注意顏面,不能讓他國別笑我姜國皇室之風有礙觀瞻!」
齊幽兒可勁的瞅了一眼齊驚慕,溫和的開口道:「中原有句話,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出了嫁的女兒,一心就向著夫家!南疆太后,這是一心向著夫家,都忘記本家的教誨,可真是讓人……」
「如何?」我打斷了齊幽兒的話,冰冷的目光,直接落在齊幽兒身上問道:「哀家如何?用得到你來教訓?你是誰?不過是北齊皇帝的一個妾而已?一個妾……如此重要的場合哪有你說話的份?」
皇上的眸光跟著陰鬱起來,不斷的在南行之和我的身上打轉,齊幽兒被我這樣一說,齊驚慕溫柔的對她笑了一下,她像被鼓舞了一般:「本宮是北齊的妃,皇上帶本宮來,本宮自然有說話的份。」
「你代替得了北齊嗎?」我面無表情的問道。
「自然能代替得了北齊!」齊幽兒幾乎脫口而道:「本宮是北齊後宮唯一的妃,為何代替不了北齊?」
「如此?」南行之琉璃色的眸子微沉,看向齊驚慕:「孤和北齊皇上簽訂了友好合約,似乎沒有幽妃娘娘手印,倒真是可惜了!」
齊驚慕臉色一沉,齊幽兒臉上閃過僭越的恐懼,南行之輕巧的說道。「若是下次尋得機會,孤若與北齊有任何戰爭往來,就直接尋幽妃娘娘,抓住幽妃娘娘代替了北齊,北齊皇上,您看可好?」
南行之這句話直接堵的齊幽兒臉色難看,齊驚慕眸光冷冷,狹長的眸子,斑斕閃爍:「愛一個人,自然要聽她的,南疆王已經給朕上了一課,朕現在正在學習南疆王,如何縱容一個人!」
「不用學習孤!」南行之琉璃色的眸子靜靜的掃過所有人,「孤寵她,是天性使然,沒有什麼值得好學習,孤也從未教過你什麼!」
「好一句天性使然!」太后聲色洪亮,盯著南行之,舊話重提,帶著絲絲惋惜,道,「南疆王,曾經哀家也有一個琉璃色眸子的孫子,若是不死,想來和南疆王一樣大了!」
南行之驀然間,攤開握酒杯的手,六個指頭,翻來覆去的看了一眼,「那倒真是可惜了,孤聽太后說過……那個孩子有一雙琉璃色的眸子,長了一雙跟孤一樣的手,不過……姜國的欽天監說那是個禍國殃民的孩子。若是他要活著,姜國會有滅頂之災。姜國太后,您瞧瞧孤坐擁南疆,不爭……不奪……不搶,是不是要比您那個禍國殃民的孫子,天差地別?」
「確實天差地別!」皇上冷聲道:「那個孩子從出生開始,就是一個殘缺的孩子,欽天監斷定他禍國殃民,那他就不該活在這個世界上。」
南行之頷首:「姜國皇上言之有理,孤的父王對孤說,他只有孤一個孩子,故而不會像姜國皇上一樣,皇子太多,挑花了眼,不知誰做儲君好了!」
太后眼中迸裂著殺意,這股殺意襲向我,似咬碎後槽牙般的言語:「皇子眾多,自然要挑一個眾望所歸的人才能繼承大統,南疆先王,沒得選擇,故而王上是幸運的!」
南行之把手一收,慢慢圈握成拳,然後再慢慢攤開,神色無波,言語淡淡:「誰說不是呢,幸運的事情,總是在不幸之後,孤也是慶幸,不若,怎麼會碰見太后呢!」
南行之說話間,琉璃色的眸子目光又落在我身上,偏頭凝視著我,仿佛真的除了我,他再也沒有在乎的人了。
皇上眼中的陰鬱越來越深,惱意也越來越深,就在氣氛僵硬,一旁的亭嬪溫柔的開口道:「皇上,臣妾有些醉意……」
皇上揮手,亭嬪便悄然起身退下,逕自我面前的時候,眼睛餘光落在我身上……
南行之身子微斜,聲音微低:「太后是喝醉了嗎?想出去透一氣嗎?」完全不顧他人,射過來的眼神。
我沖他勾唇一笑,「哀家尚可,是被酒氣熏的頭昏腦脹!」皇上似在重新審視我,像齊驚慕一樣,仿佛從來沒有認識我一般,目光全落在我身上……
南行之驀然伸手,用手背探了我一下額頭,「倒是有些熱,不若太后到外面透透氣,孤好與姜國皇上和北齊皇上暢飲三百杯!」
他的手微涼,我的額頭確是比他的手熱太多,垂眸,「哀家出去透一下氣!」
南行之招手艷笑,叮囑了幾聲,目送我出了殿門……
不管他們如何想,不管他們如何的眼神,向南行之所言,不妥,所謂不妥,都是他們自以為是的不妥,與旁人無關!
星辰如海,星光璀璨,南行之如此讓我光明正大的出來透氣,大抵看出來亭嬪對我有話說……
遠遠的瞧著,一批穿著紅衣的舞姬,進了殿內,樂聲響起,齊奏樂響。
亭嬪站在湖塘邊,望著水中的月色……
孑然而立的她,莫名的讓人看到無奈……
我留下艷笑,緩緩的向前……
水波粼粼,我站在她身側,問道:「需要本宮幫你稍話嗎?」
亭嬪一雙好看的眸子盛滿了哀愁,「不用了,一個人心裡若是有你,歷經千辛萬苦千難阻險,也會回到你身邊,一個人心裡若是沒你,你為了他背叛這個天下,他也不會多看你一眼。妾身就是那浮萍,本就無根,不敢奢求有人把我撈上岸,與我共度餘生!」
「許是他有來,被別的事情耽擱了呢!」我的這句話有多假,我的這句話有多牽強,亭嬪自然是聽得出來,我這是安慰她之語。
墨九淵是齊驚慕近侍,按道理來說,此次宮宴,身為齊驚慕近侍是會跟著進宮的,可是沒有,齊驚慕身邊是別的人。
亭嬪眼淚就像湖面上的波光,在月光照射下,閃著晶瑩的光芒,流著淚笑道,「不會再來了,一切不過是我奢望,想見他最後一面。想來也是可笑,他若是愛我,又怎麼能親手把我送到他國。報恩,妾身在姜國呆了八年,也算報完北齊皇上的恩了!我不欠任何人了,不欠他的,不欠北齊皇上的了!」
我沉默了一下,慢慢的問道:「你想離開這姜國後宮嗎?回到你的故土去,一望無盡的草地,扎一個像包子一樣的氈房住在裡面過餘生嗎?」
亭嬪淚水珠串似的往下掉,哭著說道:「回不去了,活著是回不去了,只有死了才能回去,殿下,這麼多些年來,承蒙大皇子的照顧,讓妾身覺著這人生還有一絲溫情,妾身死心了,不想再等了,也不想再見他最後一面,今日訣別,妾身提醒殿下,小心北齊皇上,小心姜國皇上,他們都不是什麼好人。」
我略微向前,望著她,她仿佛要把她這一輩子的眼淚流乾淨似的:「死容易,生艱難,都挺了這麼久了,你馬上就能自由了,可以不在北齊,你去南疆,南疆有很多秀麗的地方,種種花,養養魚,本宮保證你在南疆不會受一丁點委屈!」
「不了!」
亭嬪淡淡的拒絕,整個人籠罩在悲傷之中,「殿下,回憶成了回憶,誰也回不去,時間雖說可以抹去一切,可以讓人淡忘一切。可是我邁不過這個坎,所有的希翼變成了失望,我的所有信仰崩塌,我撐不住了。」
哀莫大於心死,一個人沒有活下去的希望,任憑別人怎麼規勸,也是勸不住的。
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本宮知道了,多謝亭妃娘娘好意提醒,也謝這麼多年亭妃娘娘對大皇子的照顧!」
亭嬪望著那湖面,上前了一步,「是大皇子在照顧妾身,他是一個好人,是一個溫柔的人,若不是環境所逼,他定然像朝陽一樣溫暖!」
我不知道她和姜翊生結緣在哪裡,但聽她的語氣,不知是姜翊生給了她溫暖,還是她把自己如履薄冰的心情寄託於姜翊生,惺惺相惜。
我慢慢的後退了一步,輕咬著嘴唇,沉聲道:「你多保重,本宮說話算話,你死了,本宮會讓人把你送回去。」
「謝謝殿下!」亭嬪繼續向前走著,她的前面湖塘在月光下一道波紋散開,形成誘人的光暈。
我慢慢的後退後退,看著她慢慢的向前,踏入那湖塘之中,湖水淹過她的小腿,而後我轉身離去……
一個人有一個人的選擇,她竟然選擇今天離去,必然有她的道理,八年,面對自己不愛的人強顏歡笑,日日思念故里,想著自己所愛的人不愛自己,想著自己所愛的人親手把自己送給別人,心裡的悲傷,心裡的悲涼,又有幾個人懂?
殿內歌舞昇平,絲竹聲響,杯光交錯,我低著頭坐了原來的位置,太后和皇上一下子視線全落在我身上。
南行之身上傳來酒和冷荷交叉的味道,竟然讓我眼睛有些酸楚……
我雖然未和亭嬪有多接觸,看見她如此悲涼,心中難免會動容……抬起眼眸,看了一眼對面的齊驚慕,這個人到底有多殘忍,才把一個人的希望徹底的被滅了……
因為我的一眼,齊驚慕一愣一下……
南行之手背擦過我的眼角,低語問道:「好好的,怎麼哭了?」
「沒有哭啊!」我忙胡亂的擦著眼角,根本就沒有眼淚,回望著南行之:「沒有哭啊,你又在騙人!」
南行之眨一下琉璃色的眸子,染了一絲笑意:「孤看到你的樣子像快哭了,故而騙了你一下,沒想到你卻當真了。」
我有些疲倦的說道:「哀家乏了,想回去了!」
南行之聞言,立馬起身,「姜國皇上太后,孤的太后有些乏了,改日再聚!告辭!」
太后看了我一眼,口氣不怎麼友善:「姜國皇宮這麼大,若是乏了,芳華樓還在空著,孫兒可以就此休息!」
南行之淡然的拒絕道:「多謝姜國太后的好意,孤來到姜國,太后晚上自然要與孤一道,不方便留在姜國皇宮!」
「南疆王!」皇上大手一揮,有兩個酥胸半露的舞姬上前,「第一次見面,朕沒有什麼送與你,這兩個舞姬送給南疆王!」
兩個舞姬,面帶含羞,嬌艷非常,款款走來,胸前晃動風景無限,款款施禮,身上的胭脂香味,撲鼻而來。
「多謝姜國皇上的好意!」南行之伸手拉過我,「孤已經有了太后,不需要任何人來分散孤對太后的寵!」
「砰!」的一聲,在南行之話剛落的時候,直接響起。
太后雙眼狠光溢出,「姜了,你是哀家的孫子,哀家留你一宿,難道不可以嗎?」
「不可以!」我還沒開口說話,南行之直接搶在我前面開口斷然道,「幽妃娘娘剛剛所說,中原有句俗話,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太后已嫁到南疆,已不是姜國人,為何還要呆在姜國的後宮過夜?」
太后聞言,緩和了一下語調,帶了那麼一絲誘惑,「南疆王你要不要去看一看姜了的母妃,哀家相信,她見到你一定會很欣喜。」
我的心往下一沉,太后這是在提醒南行之,他的生母見到他一定很欣喜。
南行之思忖片刻,問著太后說道:「太后的母妃跟孤有何干係?孤只在乎太后一人,其他的人在孤眼中連糞土都不如,為何還要見她?」
太后被氣的著實不輕,言語之間多了一抹急促:「是宣貴妃想女兒,見見女兒,難道南疆王不該陪著去嗎?」
南行之似恍然大悟一般,不急不慢說道:「姜了是錯嫁南疆,她的母妃在八年前就死了,若是現在要見她的母妃,大抵要去姜國皇陵了!」
「姜國太后,天色已晚,若是去姜國的皇陵,孤認為白日前往比較妥當,現下太后乏了!該休息了!」
太后手上青筋爆出,皇上呵笑一聲道:「南疆王,朕與姜了多日未見,倒是想念於她,不如她今日留在宮中,以慰藉朕這個做父王的心。」
太后和皇上,都想把我留在宮裡,大概是想知道南行之為什麼會變成南疆的王,為什麼會對我言聽計從……
我甚至在太后的眼中,還看見那麼一絲算計,她大抵是在想用宣貴妃是南行之的生母,讓兩人母子見面,以溫情打動……
畢竟南疆現在是富國強民,國力國民比姜國好了不是一星半點的……
南疆若與姜國不分彼此,這對太后來說,是一大助力,所以她想我留在宮中促使南行之和宣貴妃相認。
南行之平靜的琉璃色眸子看了皇上一眼,「已出嫁的女兒,還要在父王膝下打滾,於理不合。慰藉,姜國皇上後宮美人那麼多,為何讓自己的女兒去慰藉,太后是孤的,孤為什麼要把她留下?」
南行之一副理所當然的問,讓皇上面色僵硬仿佛被人戳穿了心底最隱藏不堪的秘密。
太后眼中閃過一抹深意,突然笑了:「看來是哀家想差了,南疆太后與王上相互扶持多年,感情深厚是理所當然,不若這樣,改日了哀家重新宴請……」
「啟稟太后!」外面一聲尖銳的太監聲響起。
太后不悅地問道:「何事?」
「亭妃娘娘落入湖裡,身亡了!」
「什麼?」皇上立馬從上坐上站了起來,往外就跑。
齊驚慕噌的一下從座位上站了起來,臉上閃過一絲不解,和一絲慌亂。
安插的棋子好不容易做到妃位,就這樣死了,他肯定有一絲慌亂和不舍,然而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
墨九淵連面都不讓亭嬪見一下,絕望了,自然要去死。
我忍不住的反抓南行之的手………
太后也跟著出去,南行之凝視著我問道:「要去看看嗎?」
我點了點頭:「要去看她最後一眼,一個可憐的人,到死都沒有等到自己要等到的人,自然要去看她一眼!」
這句話我故意說給齊驚慕聽的,雖然多少參雜了一些孩子氣的不甘,但是我就是這樣說了……
齊幽兒確是十分不恥:「後宮妃嬪,每日失足落水不計其數,南疆太后若是每人都要看一眼,忙得過來嗎?」
「忙不過來也得忙!」我掙脫南行之的手,上前看向齊驚慕:「送了這麼一顆棋子讓太后要本宮的命,現在你的棋子死了,你這個做主子的,難道不該去看一眼嗎?」
齊驚慕狹長的眸子閃了一抹冷意:「即使無用的棋子,死了就死了,沒有什麼好看的!」
「哼!」我一聲冷哼,笑出聲來:「北齊皇上胸懷天下,哀家自嘆不如,望你坐穩江山,寂寥無邊!」
我一轉身,齊驚慕一把薅住我的手,把我往後一帶:「姜了,你從始到終,都對朕一個人心硬,一個不相干的棋子,都能讓你為她流一滴眼淚,我呢?把心掏給你,你還嫌它髒,嫌它血腥!」
「齊驚慕不要自取其辱!」我猛然甩開他的手:「你是北齊的皇上,哀家是南疆的太后,請你自重!」
「自重!」齊驚慕像聽到天大的笑話一般,眼中儘是嘲諷:「姜了,說這個兩個字的時候,你自己自重了嗎?南疆王與你有血緣關係,你自重了嗎?」
「啪!」我揮手給了他一巴掌,聲音冷徹心扉:「齊驚慕,把你的不乾淨骯髒的想法給哀家家收回去,哀家如何容不得你來評判!」
齊驚慕頭被打偏在一旁,舔了舔嘴角,眼神帶了一絲瘋狂,「既已做了,為什麼不能容許別人想?姜了,多年未見,你狠的也不坦蕩了!」
「不勞您費心!」南行之執過我手,垂著眼眸,望過:「姜了有孤就已足夠,他人是非評判與孤說就好。」
齊幽兒忙拿著帕子,給齊驚慕擦著嘴角,我的那一下,用盡了全力,都把他的嘴角扇出血來了。
齊驚慕手一推,絲毫不領齊幽兒給他擦嘴角的心意。
「很好!姜了,真的很好!」齊驚慕說的咬牙切齒。
南行之拉著我往外走去,沒有理會齊驚慕……
湖塘邊已被宮燈照亮如白晝,亭嬪屍體已被撈上,被皇上緊緊的抱在懷裡,肌膚泛白,雙手無力的搭在地上。
皇上好似真的愛上她了,在哀求,在哀求……她不要死。
哀求…哀求,變成了嘶吼,變成了質問:「為什麼,為什麼你們一個兩個都要離開朕?朕到底做錯了什麼?」
太后命人去拉,卻被皇上拂開,「滾開,你們這些奴才,懂得什麼是情,什麼是愛,為什麼,朕愛的通通不愛朕,為什麼?」
皇上帶著瘋癲,眼中帶著痴狂,狠狠的掃過圍著他的太監們快,仿佛都要把他們凌遲處死。
太后急了,直接下著逐客令道:「南疆王,北齊皇上,宮中妃嬪已逝,不方便招待各位,各位請吧!」
珠釵落地,發出聲聲響,我深深的望了一眼亭嬪,拉著南行之頭也不回的走了。
極長的宮道,拽地的長裙被我拎在手中,我只想快點逃離,只想趕緊走出這個宮道,皇上瘋狂的眼神在我的腦子裡不斷浮現,我在害怕,他的眼神太赤裸裸的想毀滅。
踏上馬車那一瞬間,齊幽兒聲音涼涼的傳來:「太后,亭妃娘娘是你殺的吧?」
我頭一擰,內厲內然道:「想知道她怎麼死的,問你身邊的北齊皇上和墨九淵,他們倆知道誰是真正的劊子手!」
說完鑽進馬車,靠在車壁上,疲倦的大口喘著氣,似像被人扼住咽喉一樣難受!
南行之把我的身體一扳,我的頭一下倒在他的腿上,心中一驚,他的大手撫在我的雙眸之上:「太后,若是想哭,孤蓋住你的眼睛,旁人看不見的!」
「哀家不想哭!」我掙扎的想起身,他卻狠狠壓住我的身體:「沒有關係,不想哭,可以就著孤的腿小息片刻!」
「王上的腿並不溫暖!」我口氣硬硬的說道。
南行之倒是不在意:「靠多了,就暖了!」手上的動作,輕拂著我的眼帘,輕輕柔柔的似在安撫我睡覺一般。
亭嬪的死對我來說,仿佛我看見曾經錯嫁時的慌亂,看見錯嫁時齊驚慕在紫荊關對我的狠厲絕情。
一夢紛擾,似回到過去,不停的奔跑,不停地搓著手,才不會讓自己冰冷的手凍得僵硬。
似又回到了冷宮,燒的熏人的火炭,艷羨著別人房中四季如春燃著沒有煙的銀骨炭。
皇上在湖塘邊抱著亭嬪坐了三天三夜,若不是太后命人把皇上打昏,還不知道他坐多久。
這三天來,姜翊生像消失的一乾二淨一樣,沒有絲毫動靜,也沒有半夜翻牆進來找我。
我尋了李瑾鋪在蓋棺之前,把亭嬪的屍體偷了出來……
望著眼前燃燒的熊熊烈火,亭嬪就躺在上面,被大火焚燒著,她說若是回不了故里,一把火燒了,揚在空中,她會隨風回到故里………
我想我以後死了,也要一把火燒了,一乾二淨,不用害怕埋在黑暗中,誰也找不到害怕了!
「太后在想些什麼?」
大火染紅了我的眼,我輕輕地回答:「哀家在想,哀家越來越軟弱了,越來越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麼,看到生死離別,會忍不住的抹眼淚!」
南行之停頓了好半響,才說道:「不是太后變得軟弱了,是孤可以給太后靠,太后不用事事自己算計,軟弱沒有什麼不好,想哭就哭,想笑就笑,也沒有什麼不好,太后不過是一個女孩子,撒嬌任性軟弱,實屬平常之事!」
南霽雲把他教得很好,好得就像一根筋一樣,認定的事情,總是不會輕易改變,要把我寵得像個孩子……
誰出走半生,回來還是少年模樣?
出走半生,早就變得面目全非,醜陋不堪,不願意回來了,我不願意去相信誰會把我寵得像個孩子一樣,無憂無慮……
我的人生里,從來沒有過無憂無慮,有的只有刀光劍影,暗地嘶殺,血腥漫步……無憂無慮,於我來說,就是那天邊的雲彩,永遠夠不著的奢望。
亭嬪的骨頭,我用青磚石一點一滴的拍碎,把她的骨頭拍成粉末,分別裝進兩個罐子裡,一個罐子命人送到北齊,尋找羚羊最多的地方,埋下去……她說她要回故里……埋在一望無際的草地里,與羚羊為伴。
一罐子,我抱著出了京城,風和日麗的天,秋風正好……
走了一半的路,被墨九淵攔了去路,這個冷麵如殺手的男人,滿臉鬍子拉碴,跪在我的面前:「殿下,九淵懇請殿下把亭亭還給九淵!」
我撲哧一笑,無情的嘲笑,道:「還給你,墨大人你搞錯了吧,你的亭亭是姜國的亭妃……現在躺在皇陵中,你去皇陵挖吧!」
墨九淵重重的向我磕了一個頭,城外的路,鋪滿碎石子,碎石子扎到他的額頭,都留著細碎的鮮血。
「九淵知道這是不該奢求的事情,但九淵答應過她,總有一天會帶她回故里,請殿下高抬貴手,把亭亭還給九淵!」
我嘴角一揚,譏諷道:「高抬貴手,帶她回故里,八年前本宮帶話於你的時候,你避之遠及。八年後,你來到姜國,她不過是想見你一面,你避之遠及。墨九淵,作為一個男人,你忠誠你的主子,沒有錯,你錯……就是錯在不該拿自己的女人,拿一個愛你的女人,來力表你的忠心。」
不知怎麼,我就對亭嬪這個女人帶有特別的一絲意味,也許從她幫我逃離皇宮,也許在宮中宮這麼多些年來,她與皇上周旋即而護住了姜翊生……
或許,我被她的等待打動了……
或許,她喝下那碗夾竹桃,不願意讓姜翊生為難,我就對這個女人帶了特別。
我的話讓墨九淵這樣鐵漢般的男人紅了眼,讓他無力反駁。
然而我並不想他就此好過下去,居高臨下睥睨著他:「用自己的女人來報恩,坐上北齊禁軍統領之位?現在假惺惺的跟本宮說,要帶她回北齊?墨九淵,她都死了,你這樣惺惺作態她也看不見!」
墨九淵俯地長跪不起,我越過他逕自而去……
亭嬪不過一雙眼睛長得像我的母妃,便被送到姜國,她對墨九淵情深意重,她為了這麼個男人,搭自己一輩子,最後連一面都不肯見,想想真是不值得!
尋找一個高處,打開罐子,抓起一把骨灰,揚起來,誰說浮萍無根,浮萍有根只不過藏在自己心裡。
骨灰隨風飄散,轉身回眸間,墨九淵卻是哭得孩子……
而我對他沒有絲毫同情……
若是他肯見亭嬪一面,她也不會絕望的去死…
京城繁華,喧譁入耳,我帶著的人足以保護我的平安,卻不曾料到,一個滑得像泥鰍一樣的姑娘,穿過我侍衛,清脆嘹亮的聲音叫道:「小姐姐,小姐姐……我看你天庭飽滿,貴氣十足,實屬不像一凡人,不知有沒有興趣,讓我給你算一卦?算對了給銀子,不算對,我給你銀子,二十兩起開,怎麼樣?」
姑娘穿得短打小裙,腰間斜挎著一個小包包,麻花辮斜在胸前,一雙黑色的眸子泛著一些褐色靈動地賊溜溜的亂動。
侍衛一攔,架著姑娘把她拖離我的身邊,她急的叫囂道:「小姐姐,鳳命……鳳命………你不能這樣對我,我可是上知五百年下知五百年的天下第一神知啊!」
我暗自搖頭,什麼鳳命?
誰知道姑娘呱噪的沒完沒了,與我拉了點距離,侍衛一捉她,她就跑,跑著嘹亮地說道:「小姐姐……鳳命,鳳命,讓我給你算一卦吧!不要銀子,我技癢,技癢……」
總算行自行宮門口,姑娘看見行宮的牌子,摸著鼻子,癟著嘴,悻悻然道,「鳳命……鳳命……鳳命就是好命,我餓肚子,我沒銀子吃飯!」
被她念叨一路,想著嘴也念叨幹了,讓侍衛拿了銀兩給她,姑娘把銀子拿在手上,雀躍得不得了,狠狠的用嘴啃了一把銀子,「小姐姐謝謝啦,下回見面我免費幫你卜一卦。」
「不用!」我帶著一抹淺笑道:「命理之說,對於我自己,我不想知道!」
姑娘聞言,轉身就走,手高高的舉起,揮舞著手中的銀子:「鳳命……鳳命……鳳命……無論怎麼逃,無論怎麼避,都是鳳命,逃不過的……這是命,這是天生註定……」
我望著她遠去,一個奇怪的姑娘,沒有把她的話放在心上,轉身回了行宮……
行宮中已來了一個不速之客,不速之客哭得眼睛都紅了,鼻子也紅了。
南行之斜靠在貴妃椅上,拿著我的野史小傳看得津津有味,一尾眼角也沒有給不速之客。
見我回來,倒是翻身起來,給我倒了杯茶,艷笑拿了帕子讓我擦手,我端著茶抿了一口。
南行之又斜躺著下去一副漠不關心的樣子……
關桑白還在抽泣著,她哭著,我也不著急,悠然品著茶,一杯茶喝光了,她才醞釀好自己的情緒,慢慢的跪在我的面前,「殿下,懇請你救救大皇子!桑白找不到他在哪裡。」
我手一頓,眼中閃過一抹深意,聲音如冷:「本宮為什麼要救他,你該知道本宮巴不得他死!」
天生一副好皮囊,對情竇初開的女子自然最有殺傷力,關桑白能現在過來求我……想來她已經洞察到,百里城的關將軍要幫助姜翊琰舉兵造反。
關桑白狠狠的猶豫了一下,似鼓足了勇氣:「殿下,你們多年的感情,怎麼會讓別人三言兩語挑撥了?桑白已無他人可求,我爹要幫助二皇子殺了大皇子。」
「那不是正好嗎?」我輕言贊道,「大皇子死了,正好你們關家是功臣,你再嫁給二皇子當上正妃,將來二皇子繼承大統,你就是皇后,如此光耀門楣之事,你為何要來攪亂?」
關桑白嘴唇都咬破了,通紅的雙眼像一雙兔子眼一樣,「殿下,桑白不喜歡二皇子,桑白不願意嫁他為妻……」
「關家小姐!」我打斷了她的話,給她分析了利弊,給她做了提議:「前些日子,謝家公子來找個本宮,謝家已經倒戈相向二皇子,你與其在這裡求本宮,不如與謝家小姐商議一下,該如何救你們的情郎。」
「你可要想清楚了,一方面是你們的家族,一方面是你們的心愛之人,自古忠孝難兩全。如果你想清楚了,本宮自然會告訴你大皇子在哪裡,然後讓你去找他,讓他早做防範,與準備!」
其實我也不知道姜翊生在哪,不過淺夏在皇子府,找到他。應該就知道姜翊生跑到哪裡去了。
關桑白陷入天人交戰之際,我也不著急,看著她變幻無窮的雙眼以及糾結萬分的臉。
「秋獵還有五日!」南行之對我伸手:「太后,茶!」
茶!
就一個杯子!
我起先沒有注意,南行之給我倒了,端起來就喝,現在他往我要茶,我才驚覺就一個杯子?
「太后!」他又在後面催促我。
沒有他法,隨手把這杯子倒滿,反手遞給他。
看著沉默不語的關桑白,南行之剛剛提醒我秋獵還有五日,我便又道:「關小姐,秋獵還有五日,最遲後天,皇上和太后會從宮中起駕去百里山圍場,你只有一天的時間可以思考,本宮給你一天的時間,你好好打聽一下關將軍到底是如何幫忙二皇子的。」
「當然,如果此事證據確鑿,事先讓皇上知道,一切都不會發生。當然……你可以搜集二皇子這讓關將軍殺人的證據,關將軍不從,二皇子便以將來的前程相脅。例如,二皇子,他若當上這姜國的皇上,關家就要誅九族,如此威脅,關將軍就不得不從了!」
關桑白有了一絲鬆動,我在想要不要再加一把勁,肩頭被人點了一下,我側目望去……南行之驀然伸手點了一下我的嘴唇,然後把我的頭掰正……讓我望著關桑白……
我怔了怔……這是什麼意思?
讓我不用再加一把勁?
我思量片刻道:「來人,送關小姐回去!」
關桑白淚眼朦朧的望著我,看著好不可憐,然後慢慢起身抹著眼淚離開……
「是何意?」我問道。
南行之把空杯遞給我:「無意,只是覺得這所有的算計,都在大皇子掌控之中,你不必與她們委蛇!」
這次我害怕他在我身後,轉身再碰到他的唇,特地站起身來,才慢慢的轉過去。
卻是發現自己是自己多想了,南行之正支著額,托著腮,用他那波瀾不驚的琉璃色眸子望著我。
頓時心虛感來臨,裝模作樣倒了一杯水,「我已有好些日子,沒見到翊生了!」
南行之盯著我,等我把水喝下,才道:「他的心智非常人,只有他算計別人的份,沒有別人算計他的份,絕處逢能逢生,太后無需太過牽掛。」
「是嗎?」我雙眸之上還是染了擔憂,都說他心智近妖,若真是心智近妖,又怎會無端受到那麼多傷害……
南行之換了一隻手支著臉,目光仍在我身上,頷首點頭:「大皇子聰慧,孤也算不過他呢,這樣說,太后會不會安心一些?」
我啞然,嗔了他一眼,「沒有安心,倒越發擔心了。」
「孤知道了!」南行之突地拍了拍貴妃椅,「出去一天,要不要休息一下?」
見他還坐在上面,我是萬分不願的,忙搖頭:「哀家回房洗漱一番,再休息!」
南行之琉璃色的眼眸一挑,慢慢的起身,讓了道:「太后休息吧,孤去看八百里里加急的摺子!」
說完越過我而走,生怕我搶在他前面走似的……
他走了,我便往貴妃椅上一坐,斜躺上去,把腿腳放在上面,長長的舒了一口氣,真是累啊……
秋風正好,貴妃椅搖晃,倒是不知不覺得閉目假寐起來……
迷糊之際,身畔一重,身體一斜,我被人改了位置,斜趴在一具溫熱的身體上,心中咯噔一下,我猛然睜眼,南行之一手拍我,一手搖著摺子,一本正經無辜的說道,「孤覺得在太后身邊看摺子會事半功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