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75兇相:春光乍現
我怔怔地注視著南霽雲的下巴......
一張一合的嘴……
他剛剛在說什麼?
千嬌愣愣地惶惑道:「王上,您說什麼?」
看吧,不是我一個人沒聽見,這千嬌也沒有聽見南霽雲的話,他剛剛說了什麼來著?
呵呵……我真沒聽見……真的……
南霽雲凌厲的眸光一瞥,冷哼一聲:「原來孤在這皇宮之中,說的話就像皇后一樣沒有絲毫用處了!」
剛剛不是我幻聽,南霽雲贊同我的做法要除掉千嬌………
千嬌這才恐慌,抱著南霽雲的腿更緊了:「王上,奴婢知道錯了,奴婢不該衝撞娘娘,都是奴婢的錯,王上饒命啊!」
「即使知道自己的錯!」南霽雲說得冷酷又無情:「知道不該衝撞皇后娘娘,那就按宮規來!」
南霽雲說著不顧千嬌的哭求,抬腳欲走,我連忙阻止道:「王上,既然按本宮的意思來,不如王上跟本宮一起看忤逆本宮人的下場!」
南霽雲眸子一垂,冷冷的看了我一眼,我在他懷裡揚了揚下巴,對上他的眸子,故意又道:「難道王上說按本宮的意思來,是騙人的嗎?既然如此本宮……」
我話還沒說完……南霽雲抱著我往椅子上一坐......
此情此景完全超乎我的預想之外……不過他的腿可真……硌應人,硬硬的……一點都不軟,還不如我自己坐在椅凳上舒服!
「皇后娘娘要看怎麼處置忤逆飯犯上的宮人,你們怎麼都不動了?」
南霽雲漫不經心的說話,讓千嬌如雷劈身,怔怔的……滿臉不可置信,滿臉全是淚痕望著南霽雲……
我側頭望向南霽雲,南霽雲手臂緊緊的圈住我的腰,見我望他,壓著嗓音低聲柔聲問我:「怎麼了皇后?嚇著了?」
他這話說的我一身雞皮疙瘩起,心裡越發不登底……這個人一定在朝堂之上受了什麼刺激,不然的話……
我艱難的搖了搖頭:「沒事兒,本宮就是覺得這皇宮裡好像沒有人聽你的話,你都說到現在,還沒一個人動呢……看來王上的威嚴在內宮中不頂用啊!」
南霽雲挑了挑眉,手微抬,從外面進來侍衛打扮的人,是冷文顥!
冷文顥身後跟著幾個人,冷文顥進來目不斜視的抱拳行禮的:「王上,皇后!」
南霽雲貼在我耳邊詢問:「皇后剛剛說用什麼刑來著?」
真要跟我做戲啊!
這敢情好.....
我巧笑嫣然:「在姜國對這種忤逆主子的宮人,慣用的宮規有很多種,不過為了讓待令尚宮大人死的漂亮些,就用貼家官……也不枉費待令尚宮大人跟王上從小到大的情分,王上……您覺得呢?」
南霽雲伸手勾起一縷我的頭髮,把玩著,「當然是皇后說什麼就是什麼,這後宮之事,皇后說了算!」
「既然如此!」我聲音一沉:「淺夏去告訴冷大人怎麼樣行使貼家官,讓待令尚宮死的漂亮些!」
淺夏躬身行禮來到冷文顥面前,低聲說了幾句……
冷文顥便派人出去了,不一會搬了兩個長凳,並排放著……
千嬌徹底癱軟,哀嚎道:「王上,王上,奴婢是千嬌啊,跟您一起長大的千嬌啊,您說過無論如何不會殺奴婢的啊!」
嘖嘖……
我手一擋,對著南霽雲小聲道:「美人哭得我見猶憐,帝王一言就是聖旨,王上,君無戲言,您就這樣殺了你從小許諾過的人啊!」
南霽雲圈在我腰上的手,稍稍用力……
「噝…」一絲抽痛……
我雙眼一瞪,皮笑肉不笑道:「王上,本宮殺人可是經過您同意,您現在暗中下死手,你可千萬別落在本宮手上,不然的話,本宮非讓你的傷口重新潰爛!」
敢擰我肚子上的肉……真是卑鄙無恥到了極點……
南霽雲眼中毫無憐憫之心,「君當然無戲言,對於無用的人,就留他不得。皇后怎麼突然生了慈悲之心?不像你啊…」
從小到大的情分都喚不回南霽雲一絲憐憫,那我就放心了啊,簡直出乎意料的放心……
帝王啊……怎會有情呢,還從小到大的情分……對她真有情,就像我說的,那就不會只是一個御前五品女官了!
我眨了眨了眼,望著被侍衛拖著走的千嬌道:「王上,您這是說的什麼話,本宮只不過想給您一個台階下。本宮一向善解人意,這不是害怕台階太高,等一下王上想下,沒地方下腳跌倒在地多難堪啊!」
南霽雲把玩我的頭髮,不自覺的用了力氣,扯斷了好幾根,「沒有台階,正好啊……不用下,站得高,眼界就開闊了,這眼界一開闊,心情也就跟著舒暢了!」
幾根頭髮而已,我還真的不在乎,我依然掛著淺笑…
千嬌不知哪來的力氣一下掙脫侍衛,撲了過來,在南霽雲腳邊,哭花了妝容,眼淚鼻涕橫流,到真的看不出一點先前嫵媚的樣子……
果然應了那句話……人呢,靠衣裝靠打扮,一盆涼水潑下去,胭脂水粉一洗,也就原形畢露了……
「王上………王上,您忘了從小到大是奴婢跟在您身邊,奴婢替您擋下打罵,您說過您要當上帝王,許諾,永遠不會賜死奴婢。王上,您說過無論奴婢換多大的錯誤,您都會一直包容奴婢啊!」
南霽雲聞言,又扯斷我幾根頭髮,我的頭髮算是無辜受了累,他淡淡的冷笑一睨:「你們都想跟她一起去嗎?還不動手?」
南霽雲話落,這下冷文顥親自上來拖千嬌,千嬌哀喊聲響遍整個正殿…
千嬌四肢被人壓住在長凳之上……
努力的掙扎……
貼家官,又稱開加官,用濕的黃紙一張一張的蓋在人臉上,本來這種刑法,是逼問罪犯對大奸大惡之人,用法:黃紙揭起一張,蓋在犯人臉上,司刑職員嘴裡早含著一口燒刀子,使勁一噴,噀出一陣細霧,桑皮紙受潮發軟,立即貼服在臉上。司刑人員緊接著又蓋第二張,如法炮製。犯人先還手足掙扎,用到第五張,人不動了。
細細檢視,那五張疊在一起,快已乾燥的桑皮紙,一揭而張,凹凸分明,猶如戲台上「跳加官」的面具,這就是「貼加官」這個名稱的由來。
不過都在宮中,沒有燒刀子噴,就只能直接把濕紙貼在臉上....不是燒刀子,會延遲了死亡的速度,本來五張紙人就可以不動了,現在至少也得三十張,慢慢的慢慢地窒息而死……
很痛苦……又掙扎不開……
不過有個完美無缺的優點,就是死的很漂亮,在臉上,在身上找不到一絲痕跡,死得猶如睡著了一般……恬靜而又美麗……
我很喜歡這種死法……女子悅己者容……就算死也要死得漂亮……這樣下去了,就會繼續過著肆無忌憚的人生……很美妙啊…
千嬌掙扎的很厲害,嗚嗚發出聲響求救聲……我坐在南霽雲腿上真是彆扭,挪挪位子……
說是給南霽雲一個台階下,不如說我在試探他:「從小到大的情分……就屬於青梅竹馬,兩小無猜,怎麼著也有點感情吧。您真不救了?您要是不救,其他跟著您的人會不會心寒?您連從小到大的情分都能割捨毫不留情呢!」
南霽雲手一用勁,拉著我的頭髮,我的頭往後一昂,我的臉貼在他的臉上,他貼在我的耳朵上:「不用試探孤,孤不會心慈手軟,你是皇后,你要立威,沒有人能忤逆你。不過今天,你立威不成功,從今以後,誰還把你這個南疆皇后放在眼裡!」
手勁大的,恨不得把我的頭皮都給扯下來,我暗暗咬著後槽牙,「那本宮還多謝你,捨棄了你從小的情分,給本宮立這個威了?」
南霽雲手一松,笑得爽朗:「不用客氣,誰讓我要和你合作,要指望你替頤和占著皇后的位置呢!」
真是深情得令我不齒…
我嘴巴一裂:「希望明大人去北齊一切順利,希望待你我去的時候,他們還沒洞房呢,你還有機會!」
南霽雲笑容一隱,壓著氣,口氣冷漠道:「孤是有機會,那你就沒有機會了,你可是吃下噬心蠱的人,這輩子你只能跟孤綁在一起,共生共死!」
我嬌咯咯的笑了起來:「王上,你跟攝政王大人說,聖火是檢驗忠誠的,吃下噬心蠱是成為皇后的必經之路。你我共生共死,據書上記載,噬心蠱一雌一雄,共生共死,你就確定了你給不了姜頤和南疆皇后之位她就能跟你回來!」
「那這個就不勞你費心了!」南霽雲冷笑中,滿眼算計:「孤讓你吃下噬心蠱自然有孤的道理!」
其實我心中還是有些納悶……我拿不準南霽雲此時要做什麼,如果他對姜頤和愛慕如深……吃下噬心蠱,沒有解藥……那我這個皇后始終會是皇后……
不對……皇后之位是南霽雲留給姜頤和的……
難道說……南霽云為了報復齊驚慕,他既想娶頤和也不想放過我……噬心蠱共生共死……等姜頤和跟他回來,皇后之位讓給她……我進冷宮?
想到這裡……我暗暗的咬了一下嘴唇,這真是了不得的算計……
千嬌那邊蹬腳的動作,已經漸漸緩了,淺夏有些細尖嗓音道:「三十張,第三十張黃紙了!」
我掃過兩旁一乾的嬪妃,個個看我的眼神,藏著害怕,藏在敬重,藏著嫉妒,藏著恨!
終於千嬌腿不登了……侍衛鬆開她的手……她的手慢慢垂了下來,已是沒了氣息……
淺夏向我稟報完,我從南霽雲腿上站了起來,光著腳在台階上走了一圈,看見艷笑偷偷看我的眼神儘是崇拜畏懼的神情……
眼光一掃,朗聲道:「各位,本宮初來乍到,有許多事情不懂,尤其在這南疆的後宮裡,有很多事情不懂。本宮還希望各位要好好的照顧本宮。本宮這個人喜歡直來直往,你們可以算計本宮,可以暗殺本宮,沒關係,本宮死了,本宮技不如人。若是僥倖,本宮不死,那我們橋歸橋路歸路,誰算計本宮,誰暗殺本宮,那誰就得還本宮命來!」
「當然……你們的手法,記得隱秘一些!本宮在這正殿之內,隨時候著各位!」
一干嬪妃福身行禮:「臣妾惶恐,臣妾自當盡心盡力服侍王上和皇后娘娘!」
不想做皇后?如何做太后?不坐上太后之位,如何能權傾後宮?
我的頭皮還疼呢,頭皮的疼痛提醒我,南霽雲也在時刻算計我呢,他心疼的是姜頤和……
君子坦蕩蕩,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就是不喜歡……忽然之間我倒欣賞起南霽雲對待姜頤和的這份真誠!
至少他從頭到尾,都說過皇后位子要留給姜頤和,都說過他這輩子只愛姜頤和一個人!
不像齊驚慕嘴巴說喜歡我,非我莫屬,暗地裡,滿腹算計,對我的喜歡,都在他的算計之中,帶著算計的喜歡!
「都免禮吧!」我隨手對著臉色紅腫的艷笑招手,含笑問她:「伺候東宮,王殿的待令尚宮大人出言衝撞本宮,本宮賜死了。現在王殿御前少個待令尚宮,本宮給你十天的時間,代替待令尚宮大人一職,做得好,接著做,做不好滾回御膳房繼續打雜,如何?」
艷笑怔怔望著我……我笑容一斂:「怎麼?做不到嗎?做不到,給本宮滾!」
艷笑噗通一下跪在地上,結結實實的膝蓋重重地跪在這石階上,俯身叩首,堅定的說道:「奴婢做得到,奴婢謝皇后娘娘恩典!」
「起來吧!」我冷言道:「本宮放你一天假,有冤報冤有仇報仇,別人曾經怎麼對你的,一天時間,夠了嗎?」
艷笑眼神越發堅定,「夠了,奴婢謝謝娘娘!」
我額首,對著下面的妃嬪說道:「這是本宮新封的待令尚宮大人,各位可要好好監督,若是她做的有什麼不到之處,證據確鑿,本宮會賞她開加官。當然,如果她需要各位配合的時候,各位推三阻四,別讓本宮知道,本宮要是知道了,懲罰……你們自己說了算!」
個個面面相視,眼中暗藏的光,恨不得殺了我取而代之……後宮妃嬪沒野心能叫妃嬪嗎?
「是!」一干人等應道:「臣妾謹遵皇后娘娘懿旨!」
「都散了吧!」我瞅著頭頂上的大太陽,很是賢惠的說道:「大晌午的趕緊散了吧,回去喝些綠豆湯,別中暑了,中了暑王上會心疼的!」
一干人相互看了一眼,對著南霽雲行禮,也就退下了……
千嬌的屍體躺在板凳上,蓋的黃紙,我轉頭對南霽雲淺笑問道:「王上,真的不要跟待令尚宮大人告個別了?」
南霽雲深深的望了我一眼,手一甩,進了殿中……
我暗舒了一口氣,今天是有驚無險……南霽雲雖然不待見我,雖然對我有諸多的不滿,可是,他讓我在這南疆的後宮裡立了威……
經此一役,至少這些人,想對我動手,也得掂量掂量……至少我現在是寵後……
水嬤嬤早已嚇得全身無力,我瞥了她一眼,又望了一眼艷笑,搭著淺夏的手臂進了殿……
南霽雲這邊茶都喝上……
動作還挺快……
我進了內殿,淺夏服侍我穿衣,替我挽發,我不知道淺夏什麼時候把麥穗會做的事情都學會了。
挽完發,淺夏從懷中掏出一塊玉佩:「殿下,奴才在和親馬車上拾得,奴才見它單獨落在馬車內,想來殿下對它是特別的!」
半決玉佩,一個紅繩子穿過……我瞧著很是眼熟……
隨手接了過來,翻來覆去看了一下,「這是宮中之物,我記得好像是母妃重獲恩寵的時候,是其他各宮送過來的賀禮!」
淺夏端詳道:「徑殿下這樣一說,奴才看著也像,好似殿下上回從挽心宛庫房裡,拿的小物件!」
聞言,我倒想起來了,齊驚慕出姜國後宮時,我曾經在挽心宛庫房中,拿過一些看似平常的玉片,玉佩送給齊驚慕。
手上這一塊……因為是半決形,雖然不是很名貴,到時在心裡留下些印象。
我摩擦著手中的玉佩,這塊玉佩,之前看還沒有紅繩子……
這個紅繩子,事後綁上去的……
勾了勾嘴角,吩咐淺夏道:「這個玉佩你沒見過,從來沒見過,不要跟任何人說起這個玉佩是從我手上拿出去,不要跟任何人說起這個玉佩的出處是挽心宛,明白嗎?」
淺夏思索了一下,應道:「奴才明白,奴才沒有見過這玉佩,不知道這玉佩是從哪裡來的!」
我點了點頭,拎著玉佩出了內殿,來到南霽雲面前,把玉佩一遞:「王上,你的東西落在我這裡了!」
南霽雲吃了一驚,一把把玉佩奪了過去,口氣有些嚴厲,指責道:「你什麼時候拿的?誰允許你碰孤的東西了?」
我寒了臉:「王上,你落在本宮這裡的,不是本宮要碰你的東西。既然是很珍貴的東西,就要貼身收藏,不要隨便找地方丟,丟在本宮面前,本宮會還給你。要丟在馬路上被別人撿去,現在就躺在當鋪里了,你可就再也找不到了!」
這個玉佩,就是姜頤和送給他的,普通不過再普通的東西,南霽雲視若珍寶……
怪不得齊驚慕說……南疆王,認錯人愛錯人了……就這個玉佩而言,第一個主人是我……
然後被齊驚慕讓姜頤和拿給南霽雲的……不過……齊驚慕說話也有錯……玉佩是姜頤和親手遞給他的,那她就是玉佩原來的主人,這沒毛病……他沒有愛錯人,他沒有認錯人……一切都是齊驚慕算計好的。
南霽雲聽到我的話,眉頭緊鎖,玉佩在他的手心裡緊緊的握著,過了許久,他才道:「跟孤出去走走,孤帶你看看這南疆的後宮!」
「不用!」我拒絕道:「本宮是南疆的皇后,不能事事仰仗王上,王上今日已經給了本宮很大的面子了,本宮是個識趣的人,不會仗著王上的恩寵,在這後宮裡無法無天!」
南霽雲鄙夷道:「你以為孤想帶你出去,還不是雲城三州的城主要跟你辭行。孤真是小看你了……跟孤錯開走,還收服了這麼一個人…」
我與他兩個人沒有深仇大恨,但是我和他絕對不能如平常心一樣說話,互相用話激對方,那是我們倆最和睦的相處方式……
我抬高下巴,對他淺淺一笑:「怎樣?有本事你去把他給殺了,讓他離開不了南疆,他左右不過帶了五千鐵騎。四地是你的地盤,你想殺了他,輕而易舉的事情!」
南霽雲眸子驟然一變,「風陵渡在豐塘亭,你自己過去!」
殺不了他,自己沒本事跟我置什麼氣?
我屈膝福身:「王上好生休息,本宮去見個故人,晚些回來陪王上用晚膳!」
說完,我看也不看南霽雲轉身就走……
短短的半個時辰沒到,艷笑手腳很靈活,我帶著淺夏出門,她就立在一旁!
我跟她說去豐塘亭,她側身,我向前行走,故意沒坐輦轎,南疆的皇后伺候的宮女就有二十人,太監二十人……
因為皇后和王上同住一個宮殿,伺候的宮女和太監加起來,就有兩百餘人,還不連外殿的侍衛……
怪不得男人都想做帝王,權傾天下。怪不得女子都想坐在皇宮裡的皇后,享受世間尊貴……
掌握別人生死,凌駕在任何人之上的權力,果然讓人心生愉悅,一丁點煩惱也沒有……
豐塘亭內,風陵渡一身黑色勁裝,襯托著皮膚更加黝黑了!
見到我抱拳行禮,「殿下!」
淺夏到底是我的心腹,知道我還餓著肚子,來的路上,讓人去御膳房,弄了點糕點……
茶香橫溢,我倒著茶水,「風城主這是要回去嗎?」
風陵渡點了點頭,「雲城三州不能一日無主,加之臣還要親自去一趟京城,有些事情,臣需要一個驗證。殿下是鳳家的孩子,應該知道臣背負著什麼!」
就算天氣炎熱,茶煙依然渺渺……我把茶水雙手奉給風陵渡:「鳳家的事情,母妃很少和我提起,我只是在耳語中聽聞……不過……」我欲言又止……
「殿下,請講!」風陵渡對我很是恭敬,似臣對君上的恭敬。
我嘴角一牽,勾出一個小小的幅度:「你要想清楚,一旦去了京城,驗證你想驗證的事情,就沒有回頭的路。不去……你仍然是雲城三州的城主,朝廷一品邊關大將。去了,不是一日兩日就能坐上那位子,功成,鳳家得以昭雪,功敗,你是亂臣賊子,你,姜翊生都得死,沒人保得住你們!」
風陵渡聽後,滿臉肅穆,舉起茶杯,舉向我,一飲而盡:「殿下所說,臣明白。若是不知道姑姑還有一個孩子,也許我會忍耐到一定的程度不去提鳳家報仇。但是,知道了姑姑還有一個孩子,這個孩子還是姜國的大皇子。臣沒有辦法冷靜……必須勢在必行。殿下也說過大皇子現在在皇陵隨時都有生命危險,他是鳳家的希望,臣不想放棄這個希望,功成也好,功敗也好,臣無愧於鳳家列祖列宗,無愧於在鳳家滿門被滅的時候抱臣走的鳳家舊部!」
鳳家舊部……
我強壓言語之間的激動,「鳳家舊部,你跟他們有聯繫?鳳家在姜國到底是怎樣的存在?」
風陵渡把茶杯往石桌上一放,拱手道:「自前朝開始,鳳家便是世家大儒,朝堂之上,每一代都會有一個人入朝為官,還有一個人入武……扶明君上位,力保國家繁榮昌盛,百姓不受飢苦!鳳家家訓,若無明君,寧願隱世也不入朝為官!」
我眼一眯,問道:「若是像你所說,鳳家世家大儒,無明君,不入朝為官。是不是會入宮為妃?」
風陵渡一怔,「是!男丁不入朝為官,女丁會入宮為妃,這是鳳家的家訓。這樣以來,不但和朝廷保持著千絲萬縷的關係,還和皇室中人保證血統的往來!」
怪不得太后會如此恨鳳家……
世家大儒……也不過是被權力所驅使……
我的眼中閃過嘲弄的光芒,「所以這樣一來,鳳家不管哪朝哪代,都和朝廷保持著緊密聯繫,枝節盤根複雜,力求不敗之地。這樣很好,陵渡哥哥!」
兀自間,我斂去嘲弄的光芒,鄭重的叫了一聲風陵渡:「陵渡哥哥,你是姜了表哥,姜了希望陵渡哥哥不有餘力的扶持姜翊生坐上姜國的至尊之位。姜翊生他是鳳家的孩子,與其給別人為臣,與其進宮為妃,不如自家人做上皇位,這樣以來什麼樣的冤屈,報不了?!」
風陵渡被我這一叫,顫抖的伸出一隻手,撫在我的手上,滿目激揚:「陵渡哥哥明白,陵渡哥哥一定會好好保護大皇子!」
我手一翻,緊緊的握住他的手,眼睛中全是見到親人般的欣喜若狂,可是我知道……他不會是我的親人,他也不會是姜翊生的親人,一切不過是權勢在前面誘惑著……一切不過是權利驅使著讓他重新做回姜國第一世家的名頭!
隨後我和風陵渡又說了一些,關於京城的一些動向!
風陵渡怕我在南疆受苦……怕我在南疆沒了個依靠,就留了一百鐵騎給我……
這一百鐵騎會隨他一起回雲城三州,然後再悄無聲息的潛入四地,散落在四地……
以一擋百的鐵騎軍,有什麼突發狀況,至少能拖時間……
邊關,倒是能保命的好地方,山高皇帝遠,皇上不可能親臨邊關,這樣就會造就風陵渡肆無忌憚的練兵……
我把風陵渡送到宮門口,風陵渡微笑著拍了拍我的手,緊握了一下,「殿下,您吃了噬心蠱,這輩子只能忠誠於南疆王,生死與共。但是您要記住,每代南疆王和皇后都會吃下噬心蠱,只要吃下去,您永遠都是南疆的皇后,無人能撼動您的位置。哪怕南疆王娶無數個女人回來,您和他是一輩子的夫妻!」
聽到風陵渡的話,這可真的不是怎麼值得人高興的事情,
聲音一低帶著點點的悲切道:「陵渡哥哥,實不相瞞,我沒有吃下噬心蠱。我要回姜國的,我現在所做的一切都是和南疆王在做戲,他有他想要的,我有我想要的,我和他不會一輩子是夫妻,我的家在姜國,我是要回去的,我等陵渡哥哥來接我回去!」
風陵渡一怔,失聲困惑道:「不可能,如南疆的帝後,不吃下噬心蠱,在聖火旁檢驗不了忠誠的話,是沒有資格當皇后的!」
「噓!」我對風陵渡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言辭越發悲切:「陵渡哥哥,你知道南疆現在局勢不穩定,攝政王南域錦一心想要南疆王的命。南疆王急需要一個孩子來鞏固國之根本,我的初衷是萬一走到那一步,南疆能借兵於我,我回姜國也有勝算一些。陵渡哥哥,我是鳳家人,骨子裡流著鳳家的血,你該知道……我這麼做是為了什麼……尤其是是聽到陵渡哥哥說鳳家的種種,一個中原世家,不可能這樣說沒就沒了,還含冤而終……」
風陵渡瞳孔細微的收縮,「陵渡哥哥知道了,苦了你了……」
我搖了搖頭,假裝堅強的說道:「不辛苦,只要鳳家沉冤昭雪,翊生能登上那至尊的位置,陵渡哥哥來接我,我就不苦!」
瞧風陵渡的神情,我覺得要不是礙於在南疆的宮門前,他一定會上前擁抱我,會把我緊緊的擁在懷中,於是來平復他難以平復的心情。
一面觀察他的神情,一面把自己偽裝的為了鳳家,什麼都能做得出來樣子。
風陵渡眼神一變,全是激昂的神色,望著我,良久,方道:「陵渡哥哥不會讓你等太久,大皇子今年七歲,很快的……只要召集鳳家舊部,謀劃得當,江山不是問題!」
我還手握著他的手緊緊地,柔聲道:「母妃在天之靈,鳳家列祖列宗在天之靈,定然保佑我們心愿達成!」
風陵渡重重地點了點頭,慢慢的抽離自己的手,歷經戰場,殺伐果斷氣場一溢:「殿下保重,臣定不辱使命,早日回來接殿下!」
如此鏗鏘有力的保證,我略感欣慰……衣袍飛揚,看他翻身上馬……我一直目送看不見他為止……
淺夏過來扶我,垂目道:「殿下,今日還進膳,早些回去吧!」
我的腿腳有些軟,與其說淺夏扶著我,不如說,我緊緊拽著他:「淺夏,你說風陵渡真的是鳳家人嗎?我這一場賭,是贏是輸?」
淺夏抬頭望了一眼遠方,「殿下,既然已經賭了,不管是輸還是贏,一直走,不要回頭,哪怕輸的慘目忍睹,也不要回頭!」
我長長的呼出一口氣,抓著他的手臂慢慢的轉了身,「早已經沒有回頭路了,從和姜頤和遠嫁那一刻開始,我已經沒有回頭路了!」
天空……一片蔚藍……天還是那片天……
只不過換了一個地方,繼續去爭,繼續去斗……
只不過身份從公主變成了皇后……從別人掌握我的生死,到我掌握別人的生死。
「所以……殿下無論做什麼事情……都不要想回頭……奴才會一直跟著殿下,永遠不離不棄!」淺夏再次向我保證道。
我從他的言語中聽見了滄桑……聽見了無奈,聽見了蒼白,聽見了無力,掙扎,妥協……然後隨波逐流……
慢慢地…慢慢的走在南疆的宮道上……甬長的宮道....宮牆漆紅看似耀眼溫暖……卻是冰冷寒骨,跟姜國的皇宮一樣的,我無親無故,有的只有我自己,旁人誰也沒有……
故意放慢腳步,瀏覽著南疆的後宮……
什麼地方有水,什麼地方有亭,什麼地方有井……
「艷笑!」我喚道。
艷笑前來,「殿下!」
我示意她望著遠方,「那是什麼地方?」那個地方倒是很特別的很,黑色的宮殿,無論是牆面還是瓦片,甚至門前石獅上擱了兩條千足蟲……
艷笑抬頭望了一眼,便垂下眼帘,聲音有些顫抖道:「稟娘娘,那是巫族族長,巫羨大人的住所!」
巫羨?
就是昨日南域錦帶過來的巫醫?南霽雲稱他為巫族族長的人嗎?
那人的皮膚很白,比女子的肌膚還白,長相偏柔,眼睛說不出來的什麼感覺,目光停留在人的身上,仿佛有萬千蟲子在鑽似的,令人渾身不自在。
我悠悠然然的說道:「巫族長,為什麼在這宮裡還有住所?據本宮所知,所有的後宮都禁止男人入內的!」
艷笑仿佛看一眼那房子,都讓自己驚懼:「稟娘娘,巫族族長世代養蠱為生,他們要培育噬心蠱的幼苗,現在娘娘和王上大婚服下了噬心蠱,巫羨大人不日搬出皇宮,待下一任南疆王登基後,巫族族長會重新入宮,培育噬心蠱!」
馬上就要搬出皇宮……
南疆還有這風俗,果然話本上的一切不親眼所見,總是有些出入的!
我慢慢的走了過去,手還沒碰到千足蟲上,艷笑哆哆嗦嗦擋在我面前:「娘娘,碰不得,這間房子周圍所有的東西都是活的!您看,周圍寸草不生!」
我手一縮,活得?
千足蟲好像在證艷笑說的話,觸角動了一下……
那兩隻千足蟲,身體跟腿粗細差不多,黑亮亮的殼,在石獅上矗立而站,我剛剛看它們一動不動的,就像雕塑一樣……
剛剛動了一下,著實讓我心裡發毛……千足蟲養這麼大....吃什麼的?
千足蟲都這麼大,那其他蟲子可想而知會長多大……
「都在這裡做什麼?」巫羨陰冷的聲音從我後面響起。
縱使我的心嚇了一跳,依然從容不迫地慢慢轉過身去,只見跟在我身後的一眾宮女,太監個個很自覺的對巫羨後退三步!
怪不得沒個聲響……
我面如常望著巫羨不說話,巫羨也凝視著我,四周一干人,連大氣都不敢喘一個。
過了許久,在我認為巫羨不會給我行禮問安的時候,他拱手道:「臣,見過皇后娘娘!」
我勾起嘴角,笑了:「巫羨大人免禮,本宮閒來無事,走到這裡,若是打擾巫羨大人,還請巫羨大人見諒!」
巫羨目光一閃,不自在:「皇后娘娘客氣,臣還有事,先行告辭!」
我側身讓了道:「巫羨大人請!」客氣有禮,我相信伸手不打笑臉人這個道理,我早早的跟他表明井水不犯河水,我們也許會相安無事的和平相處下去!
巫羨腳步有些急促,行至門口,又退了回來,拱手道:「皇后娘娘可否借一步說話?」
我笑了笑:「巫羨大人請!」
來到一旁,巫羨眉頭微顰,慘白的臉色,有著一絲著急:「皇后娘娘,臣懇請娘娘現在趕緊回宮,回正殿,路上不要耽擱!」
回正殿?
我從響午出來到現在也就兩個時辰左右,南霽雲在正殿會發生什麼事情?
我輕輕的問道:「巫羨大人,能告訴本宮發生什麼事了嗎?你知本宮初來乍道,一切還要仰仗王上的寵愛才能立足南疆!」
巫羨呼吸有些急促,著急之色,又強了幾絲:「皇后娘娘能吃了噬心蠱,在這後宮之中,您是後宮之主,無人能撼動您的位置。請娘娘不要多問,回去阻止便是,臣欠娘娘一個人情,只要不要臣這條命,娘娘要什麼樣的要求,臣都能答應!」
艷笑以及宮裡所有人,對巫羨的態度都是害怕敬畏的,他既然來求我,還很著急的求我……
難道南霽雲有生命危險?
想到這,我眸光一驟,點了點頭:「本宮明白了,待改日有空,本宮再來叨擾巫羨大人!」
巫羨彎腰恭送我……
昨夜他對我並不是很恭敬……對攝政王南域錦倒是更恭敬……似摻雜道不明說不清的別的意味在……
剛剛又求我……不要想著昨夜他對南霽雲的態度……似乎帶著一絲敵意……恭敬中帶著一絲敵意……對,就是恭敬中帶著一絲敵意……
當時我沒多想,現在細細想來……就是這麼回事兒……
腳下的步子不斷加快,南疆後宮……南霽雲若要出事……會有什麼事兒?什麼人會大膽在這後宮之中滿是眼線之下,敢對南疆王出手?
淺夏在一旁提醒我:「殿下,您慢點,當心腳下!」
我哪裡能顧得了腳下,我的皇后的位子還沒焐熱呢,上午有人挑釁,下午就有人在正殿搞事……真是……心亂如麻,理不出來頭緒……
氣喘吁吁的到了殿外,伺候的宮人,太監,都在門口站著……
見我忙俯地請安,我手一制止,沒讓他們喊出聲來……
抬腳往殿院中進,一個黑衣打扮的侍從擋住了我的去路:「皇后娘娘,我家攝政王大人正在跟王上商談要事,還請皇后娘娘迴避片刻!」
在正殿搞事的是攝政王大人,這級別夠大……角色夠狠……
但是不要讓我南疆皇后之位有閃失,我眼睛一瞥,看見冷文顥,命令道:「冷文顥,此人對本宮不敬,就地格殺!」
「是!」冷文顥拔劍而出,黑衣侍從穩如泰山擋在我的面前,冷文顥劍身夾在他的脖子上,他也沒有絲毫移動……
冷文顥劍身一偏,黑衣侍從血濺翻湧,滿嘴冒著血沫,斷斷續續說道:「攝政王大人……和……王上有要事相談,皇后娘娘請迴避……」
說完,倒在血泊中,雙目圓睜,死死地盯著我……
我喘著氣命令道:「冷文顥,調集後宮侍衛,有違本宮令者,格殺勿論!」
「是!」冷文顥帶著血氣,重重的應道,忙吩咐下去!
踏進大門,整個殿院沒有一個人,正殿大門緊閉……
我深深的吐出一口氣,繼續踏下步,
正殿門窗都是特定的,如果門窗緊閉屋裡的聲音是傳不出來的……
我手貼在門上……狠狠的喘了一口氣……我在害怕,我知道我在害怕……我不知道我在害怕南霽雲已經遭到不測了,還是害怕看見別的……
冷文顥站在我身後道,「娘娘,臣在娘娘身後!」
暗自咬了一下嘴唇,對自己說,無論是誰,也不能撼動你南疆皇后的位置……攝政王……也不行……他也不能撼動我的位置……
「砰!」一聲!
我把門推開……
屋內的景象……令我目瞪口呆,大驚失色……反應過來連忙對身後一干人等,喝道:「都給本宮轉過身去……」
話落之際,一根大的玉錐,迎面向我的腦門砸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