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20夢魘:他又是誰
羌青愣了一下,撫額道:「楚瓏果到底教了你些什麼?讓你把我教給你的東西,全部扔到十萬八千里了嗎?」
「與她何干?」南行之輕柔地一根一根擦過我的手指,確保手上沒有任何一滴血跡,才把我的手輕輕地放下:「孤想要什麼,不想要什麼,一直都一清二楚,為何和她相干?」
南行之的理所當然讓羌青很是有挫敗之感,我翻著手望了望:「王上,夜已深了,早些回去休息吧!」
楚瓏果的確不是一個什麼好老師,羌青的帝王之道,倒是讓南行之對南疆的治理很是管用……
「瞧!」羌青勾了勾嘴角,目光掃過我,示意南行之:「殿下下了逐客令,王上,此地不易久留,該回去休息了!」
南行之沒有看羌青,也沒有回答他的話,一雙琉璃色的眸子凝視著我,問道:「害怕嗎?」
害怕嗎?
從來沒有人問我,害怕嗎?幾不可察地搖了搖頭:「不害怕……最壞就是一條命,沒有什麼好怕的!」害怕嗎?靠自己……沒有什麼好害怕的……已經無所畏懼,不知何為害怕了!
南行之靜靜的望了我片刻,「好生休息,孤就在你隔壁,有什麼事叫喚一聲,孤就回過來!」
我猶豫了一下,緩慢的點了點頭,「我知道了,王上趕路辛苦,早些休息!」他脖子上的傷已經不流血,變成一道血口子,在脖子之上……
他起身,我準備目送他,誰知他轉了個彎,又回來,手中拿了一盒藥膏,對著我的脖子探過來,「孤在左邊,你在右邊……位置剛剛好,似你的又嚴重了!」
又嚴重了,似在提醒我……他看出來姜翊生對著我的傷口又重新咬了一口……
「我自己來!」我伸手去接藥膏盒子,南行之指了指我的手,眸光淡漠:「孤的手是好好的,你的手麻沸散一會散去,會痛!」
麻沸散……可以麻痹肌肉,緩解疼痛,怪不得我的手被羌青穿針引線,也沒感覺到過多的疼痛……
他的手指微顫,讓我的頭撇了撇,看著我脖子,琉璃色的眸子深了些許,挑起藥膏,輕柔的擦過,生怕弄疼我……
「早知姜了受這份罪,孤卻是無論如何,也不該要你記住孤想你!」毫無波瀾的言語,卻讓我聽出自責的意味。
羌青立在一旁,眸光晦暗不明望著南行之,然後又落在我身上,蒼白的臉,沒了一絲笑容……
聞言,我微微一愣,「所以下回莫要做如此幼稚之事,王上是南疆王,不是一個孩子!」
南行之湊了過來,對著我的脖子,輕輕的吹過,溫熱的氣息,猶如羽毛一樣輕柔,淡漠的聲音帶了一份沉啞:「孤下回會光明正大,再也不讓姜了受這樣的罪!」
喝責地話剛剛到嘴邊,他起身,手輕輕的划過我的臉頰,「早些休息,孤去了!」
這個人……在不斷的揣摩我,在不斷的探摸著我的底線,說話總是恰到好處的停止和逃避……
羌青遞了個眼神給我,似笑非笑,與南行之出了門……
茶寮之中,楚玲琅的地盤,無量閣的地盤,如果是姜致臻要殺我,定然不會再出手,他已經打草驚蛇了……
羌青不會就此算了的……楚家已經去了一個太后,現在又是一個姜致臻……他不會讓他們兩個毀掉楚家的……
靠在床上,掏出胸口佩戴的那把鑰匙,似貼在身上太緊,鑰匙都在胸前焐熱了,拿出來的時候,還扯了一下肌膚,似它緊緊相貼,被我硬生生摳下來似的……
黑色的繩子,黑色的鑰匙,一個楚字……出現在臨家……續命之法又出現在鳳家。鳳家,臨家兩者之間,定然……
我忘了一個關鍵,臨老夫人是鳳家人,這把鑰匙會不會是她從鳳家帶過去的?
續命之法出現在鳳家,這把鑰匙也出現在鳳家,那麼羌青要找的人會不會在鳳家?
鳳家現在人都死光了,就剩太后和風陵渡,風陵渡離開鳳家的時候,年歲還小,肯定不知道其他……
那就太后了……羌青到現在沒有動太后,會不會他知道什麼了?
我猛然想起羌青剛剛離開那個意味深長的眼神,顧不得其他像個被子就下床,好在剛剛昏睡了一下,現在步伐輕浮,精神倒還好………
把鑰匙重新塞回胸前,確定不會有任何遺漏,才打開房門…羌青靠在外面的門廊上,對我招呼道:「殿下,想了約莫小半刻鐘才想到羌某對殿下有非分之想嗎?」
這幾天的他,都帶著一股痞痞的味道,都帶著一副紈絝子弟的調調……
眼中閃過一抹深思,站在門口讓了道:「有什麼事情進來說吧,站在門口著實不雅!」
「女子閨房,進不得!」羌青嘴上推辭著,腳下卻向屋裡邁了進來,「尤其,你隔壁還住著南疆王,現在的他,還沒睡著呢!」
我抬眼看了一下隔壁,燈火通亮,聲音沒有特地壓低,如斯道:「他要是過來,也是你故意的,明知道他住在隔壁……還遞了眼神給我,說吧……到底怎麼回事兒!」
我單手把門一關,跟著過來坐下,羌青嘴角掛著意味深長的笑意:「殿下,現在夜已深……你真的就不怕南疆王有所誤會嗎?」
我撇了他一眼,淡淡的說道:「我已經找到續命之法!你確定要繼續跟我說這些不找門道的話?」
一瞬之間,羌青面色沉靜,直勾勾的盯著我:「在哪裡找到的?姜國皇上那?他應該是在偶然的機會得到的,源頭在哪?」
羌青是一個頂級聰明的人,直接問到點子上了,源頭在哪?他直接來問我,姜翊生是從哪裡得到續命之法的?
我沒有告訴他源頭在哪,我只是說道:「裡面的東西已經被拿了,你還有一個空殼在做什麼?」
羌青微微愣了一下,抿嘴輕笑道:「殿下有所不知,密碼筒打開之後,續命之法就記載在筒體之上,只要找到密碼筒,續命之法就還在!有用的……」
原來是這樣,不是單獨的裡面藏著紙條,「那羌兄可以說說今日特地讓我找你所為何事?」
羌青變得一派輕鬆:「其實也沒什麼事情,只想告訴你,今日綠釉之事……那個羽箭對準的是我,不是你……他們要殺的人是我,不是你,你不用過分擔憂,若是覺得害怕,不跟著我,便什麼事情也沒有了!」
他和楚瓏果兩個人的話永遠對不上,永遠相互矛盾著,我眼珠子轉動,含笑道:「瓏果姑娘告訴我,那是你們楚家人想置我為死地,具體是哪位,聽說是掌握楚家暗殺組織的楚玲瓏,不知道對此,羌兄覺得是真還是假?」
羌青潺潺流水般的聲音朗朗上口,反問我:「殿下認為呢?」
我聳了聳肩膀,把受傷的手搭在桌子上,他的藥可真好,到現在傷口還沒有一絲疼痛:「因為我不知道,所以才又來問羌兄。不知道拿續命之法來交換,羌兄能給我什麼好處呢?」
「殿下需要什麼好處?」羌青跟我說話仿佛就像那街上叫賣的人,討價還價,不知疲倦:「是讓我幫你殺了姜致臻?你相信是他利用了楚家暗殺組織來對你痛下殺手?」
我神色不變,挑了挑眉頭:「羌兄了解我,知道我想要什麼,知道我想知道什麼,既然如此……應該知道該怎麼做……」
羌青臉往我面前湊了,溫潤的雙眼,閃過一抹冷厲,笑容如春風:「殿下可真為難我了,綠釉不是姜致臻染下的毒箭,他一般在楚家本家……一年出不來幾趟,名義上他是幫楚玲瓏管理楚家暗殺組織,其實……他根本就沒有權利調動楚家暗殺組織任何一個人!對於我們來說,他就是一個外人……縱然楚玲瓏很愛他,他依舊是個外人,國有國的制度,家有家的家規,尤其是楚家,隱藏了太多的秘密,這種規矩更是不容許任何人來破壞!」
「不是姜致臻,我不記得我還得罪過誰!」我嘴角盪起淡淡的微笑_,笑著不經意問道:「該不會賊喊捉賊,是楚瓏果吧!」
羌青沉默了,微微點了點頭:「差不多吧,這只是一次警告,警告你若是找到續命之法,若是知道那一把鑰匙在哪裡,就趕緊說出來,不然下次,你的命就沒了!」
差不多吧,這種模稜兩可的回答,真是讓人傷腦筋……真是讓人不知道這差不多吧,該不該把這個帽子扣在楚瓏果頭上!
「所以我被嚇的趕緊告訴你續命之法在我手上!」我咧著嘴一臉緊張的說道:「羌兄,瞧著,性命受到威脅的時候,我怕死的很!」
羌青對著我微微微頷,「那就言歸正傳吧,你到底想知道什麼,你到底想做什麼?」
我還以為他要繼續跟我兜圈子,繼續跟著我慢慢地你譏我諷呢。
我聲音一凝,正聲道:「第一告訴我,那把鑰匙到底是什麼樣人擁有的。第二,我要去楚家……若是有必要殺姜致臻的時候希望你不要攔著。第三,讓楚瓏果如果真的愛姜翊生就光明正大的去愛,如果不愛,就離他遠一點!」
「沒別的了嗎?」羌青見我說完,停頓了,便問我道:「就這麼三個條件?」
我點了點頭……
羌青握拳輕咳,咳得蒼白的臉色,染了一抹紅暈:「第一,那把鑰匙的主人,是一個女子,現在多大了,不得而知。第二,你去楚家,可以,必須我要先找到那把鑰匙,如果你要殺姜致臻我可以不出手,但是楚玲瓏不是在我的職責範圍之內,你知道她會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得到姜致臻肯定就不會輕易讓他去死。至於第三,若是找到那把鑰匙,楚瓏果必須要回西涼楚家,回去之後沒有個三五載是不可能出來!所以楚瓏果不會成為姜國的什麼人。」
一把鑰匙的主人是個女子,現在不知道多大了……
現在不知道多少歲?那把鑰匙羌青說丟了幾十年,按這樣的年歲來說,很容易算出她有多大。可是他現在卻扔下這樣一個答案,是在告訴我,楚家沒有千年不死的人?
「她會不會垂垂老矣?」我擰著眉頭問道:「因為垂垂老矣,找不到回去的路……會不會已經……」
她……一個女子,擁有著楚家最尊貴的身份,消失在這天下里,幾十年找不到她的消息,有的時候這種情況只有一種可能,就是她已經死了。
「不會死的!」羌青眼神徒增冷厲:「她只會忘記過去,不會死的……」
「千年不死?」我脫口問道:「她……會忘記過去,她就是你們楚家最大的秘密,一個千年不死的人?就像你們楚家人,看不清楚年歲一般?」
羌青搖了搖頭,「這天底下沒有千年不死的人……其實她消失,沒了蹤影,也沒有多久時間,只不過一個人在一個地方呆久了,她想換個地方,想通一些事情,沒想到一下子便找不到回來的路了!」
原來是這樣,其實那個女子跟我沒關係,我問了這麼多,不過是自尋煩惱,我只不過是想要去出楚家,問問臨則柔和姜致臻……還有要查清楚當初在姜國後宮,到底是楚家的誰,做了幕後指使!
「續命之法我給你,那一把鑰匙,等我到了楚家,我自然會告訴你在哪裡。」
羌青拒絕道:「看不到那把鑰匙,我現在不會回去!」
我的聲音冷了下來:「你不帶我回去,永遠看不到那把鑰匙,而且我賣給你一個消息,你找的那個人……那把鑰匙的主人,有可能已經回到楚家了!所以你只有一條了,帶我回楚家!」
羌青好看的眉峰緊了起來:「續命之法最後出現在鳳家?我要找的那個人可能已經回到楚家,你說的是姜國太鳳心兒?」
聰明人說話,永遠聽了一句,能想出後面所有的話,瞧這天色真的不早,我起身走到門邊,打開房門:「羌兄天色不早了,你又重傷在身,還是早些回去休息吧!」
一襲白衣如畫,羌青緩緩的起身,嘴角彎曲走了過來:「看來你今夜註定不眠了,南疆王竟然被你守門呢!」
心中咯噔一下,剛剛打開房門的時候沒有往外看,羌青就這樣取笑,我硬著頭皮向外看去,南行之換了原先那一身風塵朴朴的衣裳,站在門廊上,眼神靜默,無辜的說道:「孤害怕你害怕,以為你已經睡著了!」
羌青越過我,手向後揚來,如溪水潺潺的聲音響徹:「良辰美景,春宵苦短!殿下小心手啊!」
四目相對無話,空氣中瀰漫著尷尬的味道,最後我嘭嘭一聲把門關上,「早些睡!」
回答我的是無聲,直到我以為他回去了不再吱聲,便聽到「篤篤篤!」三聲敲門聲,敲門聲過後,南行之淡漠的聲音傳來:「孤會守著你!」
我沒有回答他,吹了燭光,在黑暗中摸索著上床,羌青和楚瓏果兩個人口不對心……可是這是為什麼理由?他們兩個人隱瞞的事情太多……
到底誰說的話是真的?或許兩個人說話都是假的,羌青和楚瓏果隱藏了太多的秘密……楚玲琅……楚玲瓏……我所認識的每個人,都是深不可露的……
又是一個無眠的夜……就算南行之告訴我他在門外,我依然睡得不是那麼深沉,淺眠……似又夢見了無盡的黑暗的通道里……又夢見我在黑暗的通道里奔跑……
旁邊可以明顯聽到嘩啦啦的水聲,流動的水聲……一路奔跑,又奔跑到那黑色的大門前……蒼老悠遠的聲音變成了一個輕快的聲音,一個輕快地男人聲音,他仿佛在召喚我一樣,「你回來了……你終於回來了,我在等你……」
大門內依然黑暗一片,黑暗的什麼都看不見……我張嘴,一如第一次做這個夢,發不出任何聲音……而那個聲音,卻像無限循環一樣,循環的告訴我……他在等我……他在等我……
一夢驚醒,大口喘氣,已是天亮……手摸在額頭之上,汗水淋淋,我知道那個人要等的不是我……是那把鑰匙的主人……
把鑰匙握在手心中,自從帶了這一把鑰匙,夢就不期而來,難不成這把鑰匙還有什麼靈力,連接夢魘不成……
早知道如此……就不該把楚家令給羌青,拿著楚家令看看能不能拿著這把鑰匙一樣,進入夢裡……被人呼喚著!
茶寮的院子很大,布置地也是如小橋流水般精緻,胸前的那把鑰匙緊緊的貼在肌膚上,無論我怎麼走路晃動,它都沒有移動半分,這讓我感覺它好像真的有靈性一般。
才想到楚家令,看見院子裡一桌子吃食前,羌青拿著楚家令慢慢的摩擦著……他沒有把楚家令給楚瓏果……
楚玲琅看了我一眼,沒跟我說話,羌青沖我微微一笑,「告訴殿下一件振奮人心的事情,不知殿下有沒有興趣知道?」
南行之嘴角微不可揚,端著茶水抿了一口,沒有吱聲。
「什麼振奮人心的事情?」楚玲琅紅唇一勾,笑的溫和:「只不過我這小小的地方,被姜國皇上的禁衛軍,包圍了而已,算不上什麼振奮人心的事情!」
羌青一抬手,把楚家令放在桌子上,「想要出姜國京城,估計不死也脫了層皮,南疆王,你可能要死在這姜國京城之中,偌大的南疆,可就移主了!」
我走了過去,伸手拿起楚家令,臉色冷淡:「禍害遺千年,跟緊羌兄便什麼事情都沒有了。楚家令怎麼沒有給楚瓏果?」
「因為我已經不是楚家家主了!」楚瓏果聲音沉沉,帶著一股抑不可止地怒氣,「終於可以回西涼,做我的西涼大長公主了,殿下,是不是該向我道賀呢?」
「恭喜瓏果姑娘如願以償!」一句話的事情,她想聽,我說給她聽就是了。
「多謝!」楚瓏果淺褐色的眼眸閃爍著怒火,坐在楚玲琅旁邊,兩個人毫無一絲交流,就如仇視一般……
我跟著坐了下來,南行之瞅了我半響:「昨日未好好看姜了,甚至覺得姜了比之前似乎年輕的些許……」
修命改運之後有那麼明顯,我手不自覺的摸了一下自己的臉,「可能因為舍子花沒有了……」
南行之點了點頭,似所說的每一句話他都無條件信任一般,話鋒一轉,問著羌青:「現在楚家家主,是誰?」一夜之間楚瓏果手中的權力直接被人咔了,楚家令在羌青手中……難不成他這個前任家主又重新執掌楚家令不成?
羌青幽幽的開口道:「暫時還沒有選好,楚家令暫時由我保管,楚家淺褐色深褐色的眼眸不好找……所以還在繼續培養……實在找不到楚瓏果可能依然是家主!」
「可拉倒吧!」楚瓏果言語衝撞:「你們楚家就沒有一個好東西,用著別人的時候一句話,用不著別人的時候也是一句話,過河拆橋,背後捅刀子,連一句話都沒有,還想我為你們賣命,門都沒有!」
羌青目光剎那冰冷,嘴角卻帶著笑意:「一出生就比別人擁有的多,自然要擔起別人多得多的東西,瓏果你該回西涼去了。再不回去……阻止不了,可就來不及了!」
楚瓏果咬著後槽牙道:「修命改運,續命……別人給你們擦屁股,你們倒樂得自在,來不及……大家同歸於盡好了!」
羌青眸光漸漸變得幽暗起來,閃爍著黑色褐色的光芒,「同歸於盡,也是你去死,她不會死,當初修命改運……你不知道,現在你也沒必要知道,身為楚家的人,現在我命令你立馬趕回西涼去,用盡一切辦法阻止他來姜國。」
他?
她?
誰要來姜國?
楚瓏果眼中閃過一抹驚懼,卻是竭力鎮定道:「阻止不了了,齒輪又開始轉動了,誰也阻止不了了。你讓我回去阻止就是自欺欺人,因為你也知道根本就阻止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