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51眸子:美人似蠍
太后很是滿意頤和識大體,額首,「既然知道,那就站在皇祖母身後,好生瞧著怎麼樣以你公主的份例,能天天吃到三隻鹽水鵝脖子!」
頤和淚目了,我都看見她的眼淚在眼眶裡打了幾個轉……
齊驚慕你看看……看看你惹得事情……看看你真的把別人惹出真感情來了……看看你把我的敵人,把我一心想殺掉的敵人,惹得眼淚都快落下來了……害得我……也跟著淚目了。
這到底又是怎樣的心酸……要一個人的眼淚在眼眶裡打轉……遲遲不肯落下來………
然後心酸的哭不出來,竟還想著破口大笑……
我不能理解……我完全理解不了……我現在到底在心酸什麼……為我的命感到惋惜嗎?還是為頤和覺得不值?又或者是我佩服齊驚慕的手段高明……
也許可能都不是……我只是想我的母妃了……她的眸子……在她瞎了的情況下,還把我養那麼大,想來,她不是軟弱無能的,她才是最厲害的那個人。
皇宮那麼大,冷宮那麼冷,我能活就是她最厲害的證明,她比後宮裡,我認識的所有人都要來得強大。
頤和含笑道:「皇祖母說的是,頤和是皇祖母帶大的,頤和自然要聽皇祖母的。皇祖母讓頤和學的東西,頤和定然能學會,頤和不會辜負皇祖母的期望,會努力的讓自己以公主的份例別說三個鹽水鵝脖子,就是十個一天也能吃的!」
太后欣慰點頭的樣子,像極了一個長者,看著自己一手帶大的孩子,變成了她心中的那個模樣……不負重託的變成她心中期望她變得模樣。
「好孩子!皇祖母不會虧待你!」
頤和重重地點了點頭,凝視著太后,越發恭順:「頤和明白……明白這一切皇祖母都是為了頤和好,頤和會牢記在心,感恩著皇祖母!」
太后欣慰的神色,變成了淡然,「既然是感恩,惦念的皇祖母的好,就放在心裡,不要拿出來說。這有些東西,一旦說出來,也就是失它原本的味道了!」
頤和這才望了我一眼,一滴眼淚順著她的臉頰滑下來……有那麼一瞬間,我覺得如果我不是跟頤和從小就不死不休。如果我不是跟她現在在皇宮裡。如果我跟她是親生姐妹,同一個母妃的,我們會彼此欣賞……可是這一切,終究只是一瞬間的錯覺……
「姜了!」
頤和不說話,垂目柔順地站在太后一側,太后喚我道。
我微微垂首:「孫兒在,皇祖母有何要事吩咐孫兒嗎?」
太后惆悵的嘆了一氣,淡淡的地說道:「把頭抬起來,看著哀家!」
我依言抬頭,望著太后看似慈祥的雙眼裡,如死水一潭毫無波瀾,毫無感情。
太后靜靜的瞅著我,半響,問道:「剛剛亭貴嬪的一雙眸子,你覺得如何?」
亭貴嬪的眸子?太后問話,讓我遲疑了一下,一時拿不準她這是要做什麼,恭敬道:「稟皇祖母,亭貴嬪娘娘一雙眸子,生得極美!」
太后又問道:「怎麼個美法?」
怎麼個美法?太后怎麼忽然間對於一個正五品亭貴嬪如此感興趣?難道太后並不想讓我死?
我嘴角含笑,「稟皇祖母,亭貴嬪娘娘的眸子,就如皇祖母今天在花園裡所說,哭……叫梨花帶雨,不哭……泫然欲泣。若不是一雙眸子美,哭…斷然不會像梨花被雨打散了……讓人恨不得替她擋了風雨。不哭……泫然欲泣,若不是一雙眸子美,泫然欲泣也讓人護不起來!」
太后一笑,死水一潭的眸光,微微泛起了波浪:「那你覺得你的眸子怎麼樣?」
我的眼睛……
猛然心中一驚,太后拐著彎抹著角,不是要我的命……是要我的這一雙眼睛?可是為什麼?
我頭一扭,看了一眼遠處的齊驚慕,太后見我不說話,呵道:「哀家怎麼忘了,北齊使臣也在這裡!」太后說著招手齊驚慕。
齊驚慕神色沒有任何異常,步履穩健而來,對太后行禮,對床上的宣言雨行禮,對我和頤和行禮。
太后眼中閃過興奮的光,像看到一個好玩的玩具,猶憶起回憶:「北齊使臣,哀家看見你,就想到哀家年輕的時候曾經出使過北齊。不過那個時候哀家隨軍前往,跟在大軍中。不像北齊使臣還能進姜國的皇宮,哀家那個時候只是一個隨軍的小嘍囉,連進北齊皇宮的資格都沒有呢!」
齊驚慕拱手道:「太后洪福齊天,北齊的皇宮太過破敗,辱沒太后的身份,富饒的姜國的皇宮中才是與太后身份相匹!」
太后呵呵地低笑:「北齊使臣真是會說話,哀家也是這麼覺得,姜國的皇宮比北齊皇宮好太多了,若是哀家當年去了北齊的皇宮,現在坐在這裡的可不是哀家了!」
齊驚慕恭敬的像一個真正的使臣一樣,好聽的話一說:「太后洪福齊天,外臣能進姜國的皇宮實屬三生有幸,見到太后的鳳體容顏,實屬天幸!」
「皇祖母!」
齊驚慕話剛落,頤和一個插話側身與我跪在一起,生怕太后不讓她說話,搶話道:「皇祖母,孫兒聽聞北齊國藥有起死回生之效,北齊使臣恰好帶了此藥,孫兒斗膽懇請皇祖母讓北齊使臣給姨娘診治一番,興許北齊國藥…姨娘吃下去之後都能平安誕下小弟弟呢!」
齊驚慕的下巴動了,嘴角勾勒起……
我卻是如夢初醒,心中甚是好笑,齊驚慕真的把頤和看得透透徹徹的………
我無意的一眼,讓齊驚慕將其利用上,他知道只要他在,頤和寧願讓他這個他國使臣去死,也不會讓我去死……
不過……姜頤和真是我的好妹妹,不知道我這個好妹妹知道她現在算計的是她心愛的驚慕哥哥,會不會後悔今天的舉動呢?
我真是壞了……這是要變的很壞很壞……想到這………我看到了生……我看到了閻羅王還不想讓我去……看到了我這雙眼睛還能繼續留著。
我隨即接著頤和的話道:「皇祖母,先前北齊使臣覲見父王的時候,就說帶了北齊的國藥,力保言妃娘娘和言妃娘娘肚子裡的孩子,孫兒懇請皇祖母,讓北齊使臣一試!」
太后眯起了雙眼,看著頤和:「這是你的選擇?」
頤和垂頭低眸不語。
「啪!」太后的手重重地拍在桌子上:「頤和把你的頭抬起來,看著哀家!」
頤和身形一抖,緩緩地抬起頭來,直視著太后,太后沉著聲問道:「頤和,這是你的選擇?告訴哀家……這是你的選擇?」
頤和鼓起了勇氣,眼中沒有一絲害怕,直言答道:「是皇祖母,這是孫兒的選擇,皇祖母剛剛說了,您曾經去過北齊,連皇宮都沒有進。孫兒嚮往皇祖母口中的北齊,更是嚮往北齊的皇宮,孫兒再想,一定要去看看皇祖母都進不去的北齊皇宮,到底是什麼樣子的!」
一旁的齊驚慕垂著頭,竟向我擠了一下眼,仿佛在告訴我,他在救我,他是我的那個英雄。
可惜……他是我的英雄……也會是我的劊子手,他會把我帶入天堂,他也會把我從天堂狠狠的推下地獄。
我拱手俯身,額頭貼於手背之上,行至大禮:「皇祖母,言妃娘娘與我的母妃情同手足,又與我的母妃共同服侍父王,孫兒不忍見她懷胎臥床不起,孫兒懇請皇祖母讓北齊使臣用北齊國藥!」
禍水東移,一旦齊驚慕給宣言雨用藥,宣言雨連同她腹中的孩子一起死了,那也只是北齊的錯,跟我扯不上任何關係。
「好……好……」太后連聲說了兩聲好,手指著頤和:「這是你的選擇,你把哀家所有教導的東西都通通還給哀家了,頤和,你太讓哀家失望了!」
頤和倔強的視死如歸:「皇祖母,頤和從小到大都沒得選擇,從出生,到現在,頤和沒有選擇過什麼。這一次頤和就算死也要自己選擇一次!」
太后似咬著牙道:「你的選擇,你就不怕你的選擇,以後會害死你?你是哀家帶大的孩子,你是哀家的孫兒,你知哀家不會害你,你還要執意去選擇嗎?」
「是!」頤和擲地有聲,無人能撼動:「就算死,這是孫兒的選擇,孫兒終歸要為自己活一次。如果孫兒選擇錯誤,孫兒死了不會知會皇祖母,孫兒會選擇默默的死掉,在天上保佑著皇祖母!」
太后挺直的背脊一下彎曲了,跌靠在椅背上,聲音仿佛一下老了十歲:「好……好……連你都開始忤逆哀家,好……好……真的好的很呢!」
我本以為齊驚慕不會開口說話,畢竟他一開口,太后不阻撓,謀害皇子的罪名,就會落在他身上。
然而他開口了:「太后,外臣帶來了北齊國藥,還望太后容外臣把國藥奉上,製藥的人說了,只要太后望見,自然所有的病都藥到病除!」
太后的瞳孔一縮,微微蹙眉,眼中對我湧現出殺意,仿佛一刻都容不下我,仿佛她現在所有的難堪都是因為我起的。
太后手搭在椅扶上,似是想起了往事,笑得如春風徐徐:「既然北齊使臣如此開口了,如果哀家不讓你去試,真是讓哀家擔上不通情搭理浪費北齊的「國藥」的罪名了?不過……姜國皇家子嗣單薄,哀家不能讓言妃承受如此風險,不如……先找一個人試藥,試完之後哀家也能心安的讓言妃吃藥!」
太后此言一出,頤和小舒一氣,我瞬間緊繃起來,齊驚慕淡定的樣子也閃過不安。
齊驚慕逐抱拳道:「太后,外臣保證太后見到了北京的國藥,定然不會覺得有任何不妥!」
太后哪裡聽得到他說話,眼尾一挑反問道:「哀家拿什麼相信你?你一個外臣能進姜國的後宮實屬破例。難道哀家還要拿哀家的孫子,拿皇上的妃子來給你用藥嗎?」
太后心意已決,齊驚慕見沒有轉移的餘地,便是言道:「太后,外臣帶了家臣,外臣懇請太后,宣他入宮以代試藥!」
太后目光掃過我,輕笑道:「北齊民風淳樸,北齊的百姓,北齊的人馬背上過的。身體機能自然與姜國人不同,北齊使臣的好意哀家心領了。哀家心中已有合適的人選,不勞北齊使臣操心…!」
頤和的決擇,太后不打算成全她,也對,像太后這樣掌管著後宮生死大權的人,頤和這樣忤逆於她,無疑是在找死……不過我知道,太后不會讓她死,太后還在惦念不忘我……
「有誰是試藥好呢?」太后慢慢的起了身,一臉的苦惱,一臉的糾結,好像這個試藥的人完全把她給難住了。
頤和控制不住自己,微微的顫粟起來:「皇祖母,孫兒以為……」
「啪!」
太后狠狠的掌摑在頤和的臉上,依姑姑連忙奉上紗帕,太后拿著紗帕慢條斯理地擦著手。
頤和捂著臉一臉不可置信,她是沒想到太后會親自動手來摑她的臉。
太后睥睨的說道:「哀家的寶貝孫兒,你以為什麼?說來讓哀家聽聽!」
頤和把手慢慢的放了下來,俯在太后的腳邊:「稟皇祖母,頤和覺得皇祖母所言極是,北齊使臣進貢的北齊國藥沒有人試藥的話,怎能給我姜國的妃嬪食!」
頤和再聰明,再猖獗,她也只是一個公主,一個仰仗太后鼻息,一個仰仗皇上鼻息活著的公主,怎麼可能在太后盛怒之下不妥協呢!
我膝行一步,俯在太后腳邊,頭觸到頤和頭上,我聲音冷漠道:「皇祖母,北齊國藥還是由孫兒來試!」
太后語氣中帶了些興奮,「哦,姜了公主何出此言啊!」
我道:「言妃娘娘肚子的孩子,是天皇貴胄父王的兒子。不能有任何差錯,孫兒也是天皇貴胄,父王最嫡系的女兒,那麼由父王最嫡系的女兒來試藥再合適不過,皇祖母,您覺得呢!」
試藥……不容許有任何差池,太后今天不在我身上抽取點什麼她是不會善罷甘休的,與其有著丟命的危險,不如丟塊肉,至少性命還在。
我的言語太后半響未說話話,等待的時間,讓我昂起了頭,小心翼翼地去揣測太后的臉色,卻沒想到太后像愣住了一樣,怔怔地垂著眼眸望著我,擦手指的紗帕也落了下來。
餘光看見齊驚慕,他那狹長眸子底的擔心,我在想大概是在擔心頤和吧,畢竟太后剛剛那一巴掌打的可不輕呢。
太后未說話,氣氛一下僵倒冰點,直到依姑姑過去攙扶太后,太后才如驚蟄一般,語氣稍緩:「姜了,你剛剛說什麼?哀家沒有聽得太明白!」
沒有聽得太明白,是我哪一句話觸動到她的神經?讓她一心想讓我不得安生竟發起愣來。
我剛欲開口,太后又道:「起來說話!」
頤和她最喜歡的孫兒還跪在地上,我這個她不受待見的孩子,怎麼敢先行起身。
齊驚慕的眸光似看到了一絲光亮,「太后,若是太后不相信外臣帶過來的北齊國藥,外臣願親自試藥,還望姜國太后成全。」
虛情假意,也不知道做給誰看,我能記著他這個好嗎?不可能,因為他的話,讓太后剛剛的一愣過後,又想到要如何懲罰我。
太后眸光一凜,「哀家真的沒有看出來,北齊使臣還有捨己為人的情操,不過哀家說過,北齊人和和姜國……國土不同人情不同,自然人也是不同的!」
「所以……」我高聲接話道:「皇祖母,孫兒就是最好的人選,孫兒願意試藥,又不知道皇祖母怎樣個試法!」
與其拐彎抹角,不如來個痛快,這天下根本就沒有起死回生的藥,有的只是一滴致命的毒藥。
太后又緩緩地,慢慢地坐在椅子上,身子略俯,死一般的眼神望著我:「燦若星辰,顧盼生輝,明眸善睞,含情凝睇,撩人心懷!哀家以為再也見不到這雙眸子,可惜……這雙眸子讓哀家著實討厭很,哀家年輕的時候開始,就討厭這雙眸子,沒想到臨了臨了,在你的臉上哀家又看見了這雙眸子!」
還是想要我的眼睛,沒有了眼睛,比手腕殘了還讓人痛心,手腕殘了……斷了,至少我還能扇人耳光的時候發出點響聲來,至少我還能抱得動翊生………
這眼要是沒有了,我不但看不清前面有沒有水塘,我也再也見不到我的翊生長大以後的樣子了……我的翊生啊……我一輩子的倚仗,姐姐怎麼能讓自己瞎了看不見你呢……
我不看齊驚慕驚慌失措眸光,更是不看頤和俯在地上的地面上已有了一灘潮濕…
跪著直起了背骨,我對著太后緩緩……緩緩地笑開:「這是孫兒的榮幸,孫兒既然長了一雙讓皇祖母念念不忘的眸子,不如這樣,皇祖母您看可好?」
是呢,誰能有這個刑罰狠,在這滿是刀槍暗箭的皇宮裡,長了一雙眼睛,還能被暗箭所傷,這要是沒了眼睛,活著……就等於死了……
不過…太后真的除我這雙眸子,就看我這個人順眼了嗎?
太后望著我臉上的笑容,微微失神,「什麼樣子,你且說來!」
我緩緩閉眸……又睜眸,我到底捨不得我這雙眸子,我到底捨不得見不到我的翊生呢……
伸手抽過髮髻上麥穗心血來潮給我插的簪子,心中還響起麥穗的話,她說:「公主,咱們也是有簪子,比頤和公主那紅色點翠的簪子不知好看多少倍呢!」
我還取笑麥穗,「你當什麼?簪子不是好看不看好看,而是送簪子的人是誰!若是人對了,石頭的也是頂美的,若是人不對,希世絕玉的也是丑的!」
麥穗在我少得可憐地簪盒中,挑了一根她認為最好看的簪子,一根乳白色毫無雜質玉簪……簪頭帶著跟齊驚慕送給頤和的定情信物……有點相似,都是有一點紅……
可……齊驚慕送給頤和的那隻要比我這隻精細得多,麥穗捌在我發間,還夸道:「還是我家姜了公主是最好看的公主!」
不過……她家的姜了公主很快就不是最好看的公主了,我舉起手,把簪子尖抵在臉頰之上,眼眸下方,含笑道:「只是一雙眸子就讓皇祖母念念不忘嗎?孫兒覺得皇祖母念念不忘的可能除了一雙眸子還有這張臉,畢竟眸子和臉總是要相稱的。兩者缺一不協調,也襯托不出眸子的好看,皇祖母您覺得呢?」
太后似審視我,「女子花容月貌,才能嫁個一個好夫君,你就怎樣甘心毀了你的臉?」
我的聲色不急不慢,反問著太后:「有什麼不可以的嗎?」我的右手是廢的……拿著簪子抵在右臉眼角下方,微微用力………
肌膚破裂的聲音……讓我想起鳳貴妃為了護我一條命,削斷我的手腕時情境。現在如當時一樣,我沒有感覺到一點疼呢!
頤和俯在地上偏頭向我望來,她眼角紅紅,淚水在眼眶裡打著轉,眼神是絕望的……
她力爭太后,不惜與太后翻臉只想自己做個選擇,沒想到太后看似讓了給了她希望。現在又在深深地讓她絕望……我死了,她嫁不到北齊,我眼瞎了,南疆不會要我……她還是嫁不到北齊…我現在臉毀了,南疆絕然也不會要我……她依然嫁不到北齊。
她一心只有齊驚慕,一心只想嫁給齊驚慕,現在全都成了泡影,她除了絕望……還能有什麼?
對了,還有恨……
太后擰了眉頭,眼神如刀似劍停在我的臉上,聲似冬月的雪粒,帶著惱羞成怒的氣焰寒冰:「姜了,哀家是要你的眼晴,不是你的臉,你這樣的臉哀家能找出千萬個來!」
我是她的孫兒啊,我的眸子,我的臉,讓她眼神中生出了害怕……看來太后對我這眼…這臉積怨已久,就尋合適的機會下手呢!
「孫兒知道呢!」我眨了一下雙眼,「孫兒認為毀了臉,再好看的眼也是沒人看的,就如曾經在冷宮死掉臨則柔,她的臉多好,可是她的眼沒了,在冷宮誰又能說她好看呢!」
齊驚慕的眼全然是震驚,眼睜睜地無能為力的震驚……
你看啊,這人說,我能帶你離開姜國,帶你遠離這後宮的紛紛擾擾……不過,我需要時間。即是有把握帶我離開……為何還要讓我等他的時間……說到底不願意帶我走……說到底帶我走是順帶,他還有更重要的事得做…
「大膽姜了!」太后一聲喝斥,「那等妖孽豈是你能議論的?」
妖孽?我的母妃臨則柔是妖孽?妖孽能做上皇后之位?妖孽能讓人把眼睛給戳瞎了?那她這個妖孽倒是狠不過這些人。
我的手狠力用,鮮血在從眼角下方順著臉頰流到下巴下面,滴答落地……染紅了我面前的一方天地。
「太后!」齊驚慕正聲道:「姜國太后,我北齊肅沁王妃親手治北齊國藥,您難道還信不過嗎?」
肅沁王妃?
我聽過肅沁王妃……在宮人的耳語中,似年代久遠的事,北齊的肅王爺娶了姜國的沁兒姑娘……十里紅妝,百里紅燈……自此本該當北齊王的肅王殿下,生生為了沁兒姑娘舍了皇位,舍了權力,做了一個陪沁兒姑娘吃喝玩樂的懶散閒王……還在自己封號前面多了一個沁字,現下人稱肅沁閒王!
太后一個忿恨,咬牙切齒冷哼道:「哀家就是知道是肅沁王妃親手治得藥,哀家才不放心,哀家找人試藥不過想哀家的孫兒平安,哀家有什麼錯?」
我一直以為肅沁王對沁兒姑娘的愛,只是別人以訛傳訛傳過來變成了肅沁王只守著沁兒姑娘一個人……事實上……肅沁王是真的守著沁兒姑娘一個人……
齊驚慕道:「太后息怒!」從懷中掏出一個漂亮秀氣的錦囊,錦囊上繡著合歡二字。齊驚慕把錦囊雙手奉上,「肅沁王妃說,太后看過這件物件便是什麼都明白了!」
太后不看,一把打掉齊驚慕奉上的錦囊,錦囊落地,正落在我的面前……正落在我的一灘鮮血之上……合歡二個字染了血,似是提醒著旁人,這所謂的合歡也是浸過鮮血換來的。
太后起身,一腳踩在錦囊上,合歡兩個字被她踩在腳下,她描金繡鳳的鞋上卻是一滴鮮血也沾染不上………
「哀家現在貴為姜國的太后,她沁兒不過是北齊的一個閒散王爺的王妃,憑什麼哀家屈尊降貴來看她進貢給哀家的東西?」
紅色的鞋底,狠狠地碾在錦囊上。
齊驚慕視線似被太后狠狠的碾壓著,壓得他眼中儘是痛惜之情!
這痛惜…我寧願不是看向我的,因為我的臉頰已形成了一個血口子,手中白簪依然是白簪……
他口中所說的國藥,是沁兒姑娘給太后的錦囊,早早的不拿出來,卻是等到我瀕臨死亡懸崖處再拿出來……這樣跟推我一把下懸崖沒有什麼區別呢……
「太后!」
齊驚慕做著垂死掙扎,他到底是捨不得我這張臉,這雙眼毀了,毀了之後,他和頤和就要天隔一方了吧。
「太后!」齊驚慕一個步子,跨到我的面前,擋著我與太后,沉聲道:「蕭沁王妃感念太后的當年的照應,並直言當年並不是她爽約,而是太后並沒有來……她也是無奈不得而為之!」
太后聲沉似寒霜,「當年什麼事跟哀家有干係?哀家現在是姜國萬萬人之上的太后,豈是她一個小小肅王妃能比擬的。即然這麼多年都過去了,她掛念起哀家了,想起跟哀家談舊情了,那哀家偏生沒有什麼好舊情跟她說的。」
太后手指著我,厲聲寒音道:「今日哀家就要這雙眸子,誰也別想阻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