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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章 悸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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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鳳景瀾眸中掠過一霎的茫然,轉瞬便恢復了常態,嘴邊帶起一抹笑痕,若有若無地轉開了話題:「對了,你近來總是護著顧傾顏,莫不是對她有幾分好感?」

    他言及於此,眼裡多了幾分揮之不去的陰雲。

    即便他對顧傾顏尚未有情愫,兩人之間也未有魚水之歡,但她畢竟掛著自己女人的名號。倘若兄弟覬覦自己的女人,總是令人很不舒服的。

    「我豈是那般的人?」輕塵先生失笑,那張如謫仙般飄渺出塵的臉上,顯出幾分朦朧的恍惚。

    沉默了良久,他緩緩道:「我先前說了,她很像曾經的我。更何況,你對她的偏見實在是太大了,正是因為如此的偏見,你才會對她百般看不順眼。」

    他微微一笑,燦如花開。

    很難相信一個男子,竟然能夠擁有如此粲然到驚艷的笑容,眉眼間笑意閃爍:「若是你能夠敞開心扉,打開心結,相信便不會如此了。」

    鳳景瀾垂下那雙狹長的眸,眸光瀲灩,若有所思。

    他的心裡,因為一人而豎起心防,從此再也未曾解開,而是將全部的自己都封鎖在冰冷的外殼內。

    楚嬌柔不勝酒力,長長地打了個呵欠,姿態慵懶愜意。

    顧傾顏生怕她不覺之中發出聲音,連忙衝上去掩住了她的嘴。

    楚嬌柔果然乖乖住了嘴,可她沒有料到的是,她閃身時帶動的疾風,將灌木叢吹得沙沙作響。

    原本靜靜沉思的鳳景瀾,聽出這道風聲的不同尋常,頓時抬起頭來,警惕地環視四周,眼裡閃過陰鷙的神色:「誰?給我出來!」

    顧傾顏心尖一顫,暗自腹誹:這麼細小的差距都能聽出來!

    她一手拉起楚嬌柔的手,另一手拎起裙角,竭力藏在低矮的灌木叢後。但今日她二人穿的衣服儘是鮮艷顏色,粉色與鵝黃衣角交織,在暗夜裡一眼便看得醒目。

    鳳景瀾一眼便看見了那一抹鵝黃裙裾,半掩在灌木叢中。猶覺得旁人看不出端倪。

    「給本宮滾出來!究竟是何人如此大膽?」微啞的嗓音里,帶著一份不易察覺的暴怒,頗有一股隱私被人窺探之感,恨不得將來人劈成兩半。【愛↑去△小↓說△網w qu 】

    顧傾顏在原地滯了三秒鐘,感受到兩道灼灼的視線。緊緊地注視在自己的身上,最後才無奈地深吸一口氣,毅然走了出去。

    「是你們?!」鳳景瀾面色微愕,轉而拂過一抹陰霾。

    先前他們所談及的一切,豈不都落入了楚嬌柔和顧傾顏耳中?萬幸的是他們沒有談及政事,否則豈不是一切心血都付諸東流!

    「誰讓你們偷聽的?或者說,誰派你們來這裡的?」鳳景瀾橫眉冷對,頗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氣勢。

    他甫一見到顧傾顏,便覺得心中隱隱有火焰在熊熊燃燒,可謂是見到她就來氣。

    這豈止是因為偏見?恐怕是因為他和顧傾顏這女人八字不合吧。

    顧傾顏落落大方地抬眼正視他。答得不卑不亢:「臣妾原本是無心之下來到此地的,不過剛來一會兒,未曾聽見……」

    「本宮不要聽你的辯解之詞!」鳳景瀾猛地打斷了她,邁步走到她面前,骨節分明的手,大力地捏著她的下頜,力道大得幾乎快要捏碎她的骨,強迫她露出掙扎痛苦的表情,心中便多了幾分愉悅。

    他驟然鬆開鉗制住她的手,嘴邊一抹冷笑:「立刻到本宮的書房來。本宮在書房等你。若是你真的偷聽到了什麼機密要事,本宮絕對饒不了你!」

    拋下這一句話之後,他便轉身而去,頎長的背影。逐漸消失在暗夜盡頭,徑直走向了通往書房的道路。

    他走得瀟灑,但卻攪亂了一池春水。

    顧傾顏心神微微一震,安撫似的拍了拍楚嬌柔的背。

    幸而,鳳景瀾只懷疑了她一個人,楚嬌柔倒是倖免於難。

    「你莫要太在意。景瀾他心性便是如此,冷心冷情,唯有對特定的人展露溫柔。」身後,一身青袍的輕塵先生不知在何時走近,俊秀的五官上浮現出清淺笑意。【愛↑去△小↓說△網w qu 】

    「只可惜,我恐怕永遠都成不了那特定的人了。」顧傾顏扼腕而嘆,悵然若失。

    面前的輕塵先生,才是她真正欣賞的那一類男子,儒雅溫柔,俊逸溫潤,如同天上的謫仙般完美。

    而不是像鳳景瀾那樣的大冰塊!

    「勞煩先生將嬌柔送回英嬌閣可好?」顧傾顏勉強一笑,將楚嬌柔託付給了他。

    「在下便做一回護花使者吧。」輕塵先生羽扇輕搖,笑顏明朗:「姑娘多多保重。」

    顧傾顏拖著略顯沉重的雙腿,沿著鳳景瀾先前的路線,一路朝著書房而去。

    她剛剛邁開步子,便聽見一道陰陽怪氣的女聲,淬滿了怨毒之色:「喲,這不是咱們的顧良娣嗎?」

    顧傾顏愕然回首,輕塵先生也停住了腳步,齊齊望向聲音的來源。

    依舊是一襲紅衣的齊紅珊,一手叉腰站在原地,神色間寫滿了仇視。

    「今天害我出醜的幕後黑手,便是你吧。」顧傾顏冷冷地勾起唇角,原本飄忽不定的心,在此刻驟然安定下來,報之以譏嘲的目光。

    要說出醜,齊紅珊今日才是真正的出醜吧?

    在所有人面前顏面盡失,被處以責罰,足足罰走了半年的俸祿,這對一貫花錢大手大腳的她而言,無疑是極其致命的。想必便要靠齊家內的補給來撐過這半年了吧。

    齊紅珊報以怨毒的一眼,狠狠瞪了一眼輕塵先生。

    見在場只剩下了女眷,輕塵先生輕咳一聲道:「那在下便先告辭了。」

    目送著輕塵先生的背影消失,齊紅珊頓時又換上一副嬌蠻面孔,寫滿了冷笑與妒忌,伸出纖纖玉指,頤指氣使地道:「是又怎麼樣,不是又如何?要知道這東宮裡看你不順眼的人多了去了,可絕不止我一個。」

    她這招倒是聰明,既打壓了顧傾顏的氣勢,又將別人拖下了水。

    「難不成先前被罰的教訓。【愛↑去△小↓說△網w qu 】你還沒有享受夠?禁足半月,罰俸半年,嘖嘖嘖,殿下可真是狠心呢。」楚嬌柔的暴脾氣頓時上來了。也不顧自己正在醉酒狀態,便搖搖晃晃地長笑一聲,眼裡滿滿的都是譏笑。

    恰是那份譏笑,戳傷了齊紅珊脆弱的心。

    她平素最是看不慣的,便是楚嬌柔與顧傾顏之間這份狀若姐妹般的友情。羨而不得,只因她周身圍繞的僕婢妃嬪,皆敬她畏她,卻無一人這般誠摯待她。

    更何況被禁足一事,的確令她惱怒。想要害人不成,結果反而是偷雞不成反蝕把米,實在叫她心裡不好受。

    心中溢出嫉惱的情緒,她話里便也透出幾分酸溜溜的澀意:「裝出這麼一副姐妹情深的模樣給誰看?你替她打抱不平,誰知道她有沒有真心待你?」

    「我待她好,又何嘗需要回報?」楚嬌柔漫不經心地道。

    夜空一點一點黯淡下來。將天空映得流光溢彩的那一輪殘陽,逐漸消失在了天幕的盡頭。獨獨留下空中一彎銀月,如同用純銀的金屬鍛造而成,瀉下一地純白月光。

    那月光照在楚嬌柔和婉的面上,只見她神態微憨,眸含醉意,唇邊那一抹笑痕卻是掩不住的可人。

    此刻的她半醉半醒,所說出來的話最是自然而然,卻是聽得前面的顧傾顏心頭一暖。就連接下來要去鳳景瀾的書房這事,都不再讓她感到那麼戰慄恐懼了。

    齊紅珊面上尖酸刻薄的神情也滯住。神色是說不出的愕然與驚詫,仿佛被這一句話深深觸動,最後卻是一甩袖子,重又化為森冷陰霾。

    「果真是將門裡出來的女兒!這般粗俗又痴傻!」她冷冷哼了一聲。匆匆拂袖而去,說不清是匆忙還是艷羨。

    月色寂寥,她一人裙擺拖曳,徐徐而行。即便有周圍一幫子大小侍女的簇擁,卻也顯得那般單薄。

    又是一場不歡而散。

    顧傾顏別過眼不再看她,輕輕呼出一口氣。帶了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愁緒:「沒了她這個絆腳石,我接下來怕還是要去那龍潭虎穴。明知山有虎,偏不得不向虎山行,豈不是比你更傻?」

    楚嬌柔大大咧咧而又沒心沒肺地笑,毫不矯揉造作的笑聲傳出老遠:「說不準那輕塵先生對你真有幾分意思呢,他看你的眼神果真有幾分不同。」

    「呸!」顧傾顏沒好氣地啐了一口,如同黑翎的長睫細密垂下,遮住眼底涌動的碎芒:「嬌柔,許是你醉了。」

    聽到這樣的話,若說心裡沒有幾分悸動,那絕對是作偽之詞。

    只是她如今已踏入天家大院,和這錯綜複雜的皇室扯上了關係,深陷在這深潭之中無法自拔,又豈能再生旖旎少女心思?

    「我沒有醉!」楚嬌柔不滿地皺了皺鼻子,小巧精緻的瓊鼻倒顯得有幾分可愛。

    顧傾顏遙遙一聲嘆息,清淺淡漠的音調逐漸隨風而逝。鳳景瀾的一念之間,便註定了她的一生。

    這樣的人生,何其可悲,何其無奈。

    但比起上一世的無可奈何和淒涼慘澹,還是好了太多太多。

    至少,她現在還好好的活著,只要活著她就還有希望。

    將楚嬌柔送回了英嬌閣安置,顧傾顏這才匆匆往書房趕去,天色已經黑了個徹底,半空一彎新月,幾顆星子散落,想必已經過去了很長一段時間。

    她懷著惴惴的心情站在書房外,屏息向內看去。隔著薄若蟬翼的青紗,直可窺見裡面燃了數十盞蠟燭,灼灼燭光,映得整間書房亮若白晝。

    偏生是這樣光明的氛圍,卻讓她心中生出幾分不安,伸手輕輕叩了三下房門,不輕不重,保證屋內的人能夠聽見。

    「進來罷。」冷沉如天山雪水的男聲,在她耳畔悠然流逝,只那幾分冰霜,卻顯出他此刻心情不佳。

    顧傾顏的心微微一跳,仿佛在半空中滯住了,猶豫了一剎那,這才抬手推門進去。

    這不是她第一次來書房了。

    書房的木門發出「吱呀」一聲輕響,吱呀作響地搖曳著,室外的風呼嘯灌入,吹起男子的衣袍獵獵作響。

    令她意外的是,鳳景瀾正端坐在桌前,右手執筆,神情專注,赫然是在作畫。

    顧傾顏心中勾起幾分好奇,踮起腳尖望了一望,見那畫卷上卻是一幅仕女圖。

    寥寥幾筆勾勒出女子纖細的身形,婀娜起伏的曲線,盈盈一握的腰肢,如行雲流水般順暢自然,看在眼中便成了享受。

    他只畫了女子的身形,著一身華服宮裝,烏髮綰作蓬鬆雲鬢,斜插一支鳳叼珍珠金步搖,周身氣度端莊,定是極美的女子。

    但這整幅畫布局飽滿,留白恰當,獨獨女子的臉部卻是一片空白,反倒成了一種缺憾美。

    鳳景瀾挽袖用狼毫飽蘸了一點墨水,倏地抬頭睨了她一眼,那一眼裡的冷意,即便是盛夏時分也讓她渾身發寒。

    「怎麼來得如此遲?」他復又低下頭去,以她所在的角度,只能看見鳳景瀾纖長濃密的睫毛,和睫毛下那一雙墨色的眼,眼裡蘊著濃得化不開的深意:「莫不是你不把本宮的話放在心上?!」

    宴席結束時淡金的天色,逐漸變成了如今漫天的墨黑,這女人卻才姍姍來遲,而沒有半分愧疚之心。他難免惱怒,忍不住冷喝道。

    如同當堂一聲棒喝,顧傾顏脊背一僵,卻是笑而不語。

    難不成她要說,自己是被齊紅珊攔了下來,又因為輕塵先生臨陣脫逃,她擔心楚嬌柔的喝得太醉,所以把她送回了院子。

    經過以上種種,才浪費了許多時間。

    只是這一切,似乎沒有必要告訴鳳景瀾。

    一來他作為太子殿下,想必沒有興趣來聽她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二來他真要責難自己,說得再多也不過是藉口罷了。

    顧傾顏只是笑,唇似點絳,齒如編貝,像點了胭脂那般嬌艷,偏生不說一語。

    這些日子以來,處處被找麻煩,更何況現在面對的又是這個招惹不得的鳳景瀾,她便更加信奉對說多錯、惜字如金的法則。

    鳳景瀾見她笑而不語,眼神卻四下亂瞄,心中不由得一沉,浮現出幾分窒息般的不悅感,森冷而不失暴戾地怒斥道:「你是不是知道些什麼?說,是誰告訴你的!」(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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