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可望不可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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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景瀾仰起身子,看著她那深感可惜的樣子半天,終究是沒能忍住笑意,搖頭而笑道:「你知不知道當初輕塵先生為了幫你,可是冒了很大風險的?」
「這就叫好心辦壞事,結果皇后娘娘好像是在和玉貴妃鬥氣,莫名其妙的也說好,然後就……」顧傾顏倍感無力的說道。
當時輕塵先生只想力所能及的幫她一把,哪知道她心裡竟是那般打算,真要是知道了她此時的評價,也唯有是啼笑皆非。
兩人又說了好一陣子話,顧傾顏已然是無所顧忌,說話間自是完全敞開了心扉。
鳳景瀾此時才知道,一切都始於他見到顧傾顏暗害其庶姐顧傾心那一幕。
正因為他對顧傾顏早已有了成見,她才會改變入宮的初衷,即使是到了東宮也始終對他保持敬而遠之的姿態。
談話漸久夜漸深,鳳景瀾仍是沒有半點睡意。
雖然和顧傾顏之間存在的誤會差不多已經冰釋殆盡,可是這些天來,他心裡一直有一根刺讓他耿耿於懷。
顧傾顏早已經困得不行,卻猶自強打起精神來,星眸半睜半閉,嘴上有一句沒一句說著話。
思慮了好一會,鳳景瀾還是按捺不住問道:「顧傾顏,你是不是喜歡上了輕塵先生了?」
顧傾顏幾近無意識地道:「喜歡他?好像是有點,不過總感覺他是那麼的可觸而不可及。」
說完,才打了個機靈,終於是知道了今天這個男人為何會如此的反常了!
看來男人在女人方面都是很敏感的,鳳景瀾也不能例外,除非是他對那個女人一點都不在乎,想到這個,顧傾顏也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鳳景瀾差點沒有被她氣得跳起來,居然敢當著他的面說喜歡別的男人,還表現得那麼白痴般,而對他卻是百般的不假顏色。這讓他如何能忍?
猛然翻身壓在她身上,雙眼瞪著她道:「顧傾顏,如果本宮將你賜給他,你意下如何?」
顧傾顏驚醒過來。望著他那眼眸中帶著冰冷攝人的寒意,她毫不懷疑只要她一個回答不慎,就很有可能會被他就地正法,甚至於撕成粉碎。
連忙解釋道:「賤妾的生死全在太子殿下的一念之間,如何處置。又何須問我?然而,有一事還請殿下明辨,我對輕塵先生確有感激之情,欽佩之意,卻無愛慕之心。」
「好一個感激之情、欽佩之意!顧傾顏,你不覺得你太過了嗎?」鳳景瀾怒極而笑道。
顧傾顏雙手抵著他的胸膛,反問道:「我有何過?輕塵先生在我心裡,就像是天上的明月一般,美好而聖潔,也時常能給黑暗中的人帶來光明和希望。難道這也有錯?」
鳳景瀾聽她將輕塵說得那麼的高不可攀,反而是稍稍鬆了一口氣,揶揄道:「本宮還以為你高傲得任何人都不放在眼裡了,想不到還有你自慚形穢的時候。」
顧傾顏見他的情緒漸漸地平靜了下來,也是鬆了口氣,不以為意地道:「能夠清楚認識到自己的不足之外,總比自以為是,自欺欺人來得好。」
「你如果真心愛慕輕塵,直接明了的說出來,本宮或許可以成人之美;可要是本宮發現你做出口是心非的事來。休怪本宮無情!」鳳景瀾恩威並施的道。
「哦!」顧傾顏輕輕應了一聲,隨即躍躍欲試地道:「太子殿下,要不你把我逐出宮去吧?」
倘若是別的嬪妃這麼說,鳳景瀾一定會覺得她肯定是受到了什麼刺激。神經不太正常了。可是這話從顧傾顏的嘴裡說出來,卻是讓他領會到這真是她眼下心裡最為迫切的想法。
若無其事地道:「讓你出宮也不是不可以,就看你有沒有能耐讓本宮答應你了。」
「那你怎樣才肯答應我?」顧傾顏迫不及待的道。
聽到顧傾顏這麼急著想要離開東宮,離開他,鳳景瀾心裡隱隱不是滋味,悶聲道:「暫時沒有想到。以後再說!」
顧傾顏有些失望的「哦!」了一聲,乖乖躺在一旁睡覺。
「假如讓你出宮的要求是讓你把身子交給本宮,你會答應嗎?」看到顧傾顏情緒變得極為低落,鳳景瀾興趣盎然地道。
顧傾顏猶豫了一會,沉重的點點頭道:「如果只有這個辦法,那我也只好是答應了。」
「你就這麼不願意見到本宮?」鳳景瀾想來她也知道占了她身子然後被逐出宮,會是如何慘澹的下場,可她竟然毫不猶豫的就答應了,可見多麼想要離開他,頓時大為惱怒地道。
顧傾顏忙道:「當然不是,只是你想想,與其在宮裡過著衣食無憂而冷清清的日子,是不是還不如在外邊過些自己想過的生活?」
心下卻是想:整天都冷著一張臉,跟個冰塊似的,而且他一直那麼討厭她,留在東宮又豈能有她的好日子過?
鳳景瀾一時默然,兩人沉默相對了片刻,終於是先後沉沉地睡了過去。
晨曦的微光透過窗欞照進屋內,天際霞光萬丈,霧靄流嵐沉浮,獨屬於清晨的暖意襲遍全身,頓時又是生機勃勃的一天開始。
一縷金色的陽光拂過面頰,顧傾顏一聲嚶嚀,緩緩掀開了眼帘。
身下是柔軟的錦被,眼前是雪青色的簾幕,唯獨不同尋常的是……
她有些恍然地側首望去,身畔男子靜靜地熟睡著,斜飛入鬢的眉毛下,是比女子還要卷翹的睫羽,如同鴉羽般細密烏黑,遮去了眼底時常的冷意。
他的薄唇微抿著,在睡夢中卻仍是不由得向上勾起,斜上揚的弧度顯出主人的不羈。
睡著的他,竟比白日裡更加易於親近,不再如崑崙之雪般遍覆冰霜,冷冷淡淡。
就在她暗暗慶幸,昨晚總算是逃過了一劫時,一道尖細的太監嗓音劃破空氣,尖利而又刺耳,震得她慌忙閉上眼睛假寐:「太子殿下。該去上早朝了。」
感情是兩人昨夜聊得太晚,以致都快睡過了時辰,鳳景瀾的侍從才會無奈何地過來提醒。
隔著薄薄一層錦被,顧傾顏察覺到身畔的男子輕輕動了動。幾個呼吸後便有一道帶著鼻音的男聲響起:「還不趕緊替本宮更衣。」
顧傾顏心底突突地跳,唯恐被發現自己是在裝睡。
她緊閉著眼眸,竭力將呼吸放得平緩,身體紋絲不動。先前她曾在古籍中讀到過有關龜息功裝死的記載,應用到裝睡之中也是手到擒來。
窸窸窣窣的穿衣聲。令她心中蔓起幾許緊張,腦中不受控制地蔓延出,男子精瘦的背,鷹隼般的眼眸,獵豹般的身軀……
不知過了多久,男子長身而立,在她耳畔輕輕撂下一句話:「累了就好好休息一下!」
什麼時候這混蛋會這麼溫柔的對她說話了,顧傾顏她原本平靜的心底,逐漸盪起悸動的漣漪。那似吻非吻的話語,溫熱的氣息挾來炙熱溫度。讓她小巧的耳垂微微發燙。
道出這句話後,便是一連串的腳步聲,想來是鳳景瀾上朝去了,室內空空落落,只留下她一人。
顧傾顏這才顫了顫睫羽,張開眼望著雪青帳頂,胡思亂想了一會兒,又睡了過去。
又是一段時光靜靜流逝,一眨眼已至辰時。
獨屬於楚嬌柔的嗓音遙遙傳來,婉約中又帶了幾分清脆。巧笑倩兮,悅耳動聽:「我見傾顏這麼晚了還未出來,便先過來找她了。」
接著便是綠萍答:「主子近來懶乏得緊,如今想必還未醒來呢。」
「無妨。我進去瞧瞧她便是。」楚嬌柔含笑道。
顧傾顏徹底的甦醒過來,見著自己滿身青紫的肌膚,又是羞赧又是嗔怨,這副模樣讓人見了,就算是她有幾張嘴也說不清楚了。
她哪裡敢出去見人?被楚嬌柔瞧見了,又免不得一番取笑。
顧傾顏連忙換了一身衣裳套上。藕荷色的長裙拖曳及地,邊角繡著精緻的蓮花,亭亭盛開的模樣別有一番韻致。
而後,她信手綰起長發,一頭墨緞般的烏髮僅被一支金鑲玉紅鸞釵子固定住,鏡中人眉目間儘是嫵媚春情。
「傾顏妹妹,我可是要進來了。」飽含戲謔的女聲傳來,接著楚嬌柔便大咧咧地推門而入,顧傾顏慌忙撲了些脂粉在頸上,卻依舊難掩那點點紅梅。
「喲,我可是聽說,殿下今天早上都差點誤了早朝了。傾顏,你也太厲害了一點!」楚嬌柔與顧傾顏私下裡可是無話不談,自然知道之前鳳景瀾並沒有真正占有顧傾顏的身子,如今見了顧傾顏神情間的赧然與羞意,自是以為兩人已然發生實質上的關係。
楚嬌柔心底稍稍一沉,說不出是什麼滋味,轉瞬便換上笑顏,笑吟吟地伸出纖指,指著顧傾顏極力遮掩的那些痕跡,笑道:「你可終歸是失了處子之身了,如今你也嘗到了這閨中之樂,可是覺得食髓知味?」
「看我不撕了你這張嘴!」顧傾顏嗔怪地瞥她一眼,想要解釋也解釋不清楚,就由著她們去誤會好了,只是心底暗自埋怨起了鳳景瀾。
楚嬌柔笑著在她身邊坐下,眼神曖昧地四處亂掃,眼角眉梢的笑意都帶著耐人尋味的氣息:「昨夜折騰了那麼久,身子可還痛了?」
顧傾顏雙頰飛起兩朵紅雲,遲疑了片刻,這才垂眸低聲回答道:「不和你說了。」
「待你再嘗幾次雲雨之事,便不會痛了。我那兒還備了些藥膏,特意帶了來給你。」楚嬌柔笑嘻嘻地擠擠眼睛,取出一管淡綠色的軟膏,又換得顧傾顏一陣笑罵。
這廂氣氛和睦,別宮的其他幾位主子,卻是險些咬碎了一口銀牙。
不少院子裡都有瓷碗破碎聲傳出,但訓練有素的丫鬟們,旋即一臉平靜地換上新的用具,使出粉飾太平的伎倆。
不久,這些心懷嫉妒怨憤的小主們,自發地擰成了一股繩,為了所謂的公平待遇,齊齊朝著宮中側妃所在的院落而去。
楊聘蘭是府里的老人了,性子倒也稱得上溫和,平日裡總是笑臉迎人,也常與後宮的其他嬪妃話家常,與眾妃嬪皆關係不錯。
因此出了什麼事,她的院子便總是集了許多人。
此刻她院中,香風陣陣,鶯鶯燕燕,嘰喳不休。
「這顧傾顏,未免也太過囂張了吧?」坐在下首的才人忿忿不平,捏著帕子委委屈屈地擦著眼裡莫須有的淚水,「楚嬌柔家世驕人,我便也忍了這口氣。只是這顧傾顏算個什麼東西?竟然把太子的魂都勾了去!」
太子鳳景瀾昨夜宿在雅蘭居,今早差點誤了早朝,在東宮已不是什麼秘密。
「我還尚且只得見過太子的容顏而已,那般俊逸非凡的男子,竟被她先給奪了去!」說話的人眼裡也帶著怨憤,縴手險些絞爛了手裡的帕子。
早早收到風聲的楊聘蘭,面上雖平靜無瀾,心底卻是波濤洶湧。
她早便知道自己不再是曾經二八芳華的年輕少女了,也早早便知曉太子的寵愛絕不可能只予她一人。
但是如今楚嬌柔得寵,又出了個和她同心的顧傾顏,這太子府豈不是要亂了天去?觸及她的威嚴和權力,她便不得不打起精神來應對了。
思及此,她眸中掠過一抹厲色。
只聞新人笑,不見舊人哭,這可如何是好?
楊聘蘭端起茶盞慢悠悠地輕呷一口,舌尖蔓開茶葉的芬芳,溫婉的視線不露痕跡掃遍全場,將眾人的神態表情一一記在心中。
那個垂著眼瞼滿臉怨毒的是晏樂,三品官員之女,與顧傾顏一同進宮,平日裡也稱得上謹言慎行;另一個較潑辣些的則是入宮已久,卻未曾被臨幸過的才人……
「先前太子便對她另眼相待,病中****前去探望,若是讓她自此得了恩寵……」話音戛然而止,說話的人便是秦子諾。
她也是與顧傾顏同時入宮的,容顏生得姣好,最引人注目的便是那一抹楊柳細腰,仿佛輕輕一折便會斷裂。
只見她慢慢站起身來,纖腰隨風而動,眼底卻湧起海浪般的陰霾:「恐怕,此後東宮再無我等容身之處。」(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