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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6.分店

    石記竹筒飯在碼頭有了一間鋪子,石桂還想在城裡也開一間,就在喜子學堂那一片,她跟瑞葉兩個去看過一回,同瑞葉合夥做生意,算是第一家分店。

    瑞葉反倒唬住了,連連擺手推辭:「我不過替你牽牽線,怎麼好拿錢,姑娘要是知道,臊也臊死我了。」

    石桂若不是走這麼一圈,哪裡知道瑞葉在這一帶的人緣竟這麼好,她早早看過這個地方,還想著開個飯鋪的,只家裡一直有事,既無心也無力再拿出錢來開飯鋪。

    休養了一季,手上存下余錢來,重又這個主意,想到瑞葉說的管學生的飯,才把列好的計劃拿出來,先給瑞葉看過:「那一條街上都是小商戶,腳店飯館也是有的,都是做細菜,咱們這個可不一樣,花樣都是一樣的,勝在乾淨便宜,若是能夠我倒想租到絲織戶那一片去呢。」

    穗州與別處不同,江南地方養蠶吐絲都要等著春暖花開,以防蠶僵不吐絲,穗州卻專等著天冷下來,夏日裡天太熱,到過了中秋也依舊還有十來天的熱潮,要養蠶織絲,非得等天冷下來不可。

    只有冬日天氣合適,尋常便紡紗棉織布,每年這個時節里,河邊的絲戶都靜悄悄無聲息,石桂想在那兒開一間飯鋪,看蠶的時候片刻不能離人,竹筒飯還能送飯上門去,雇兩個伶俐的夥計,不愁賺不到錢。

    可絲緞經不得油煙,她仔細打聽過了,本地的絲戶都是趕早洗絲,絲戶洗絲的時候,不許民人用水,漸漸這些人家乾脆都住在一處,臨水而居,穗州又沒冬天,不必破冰,只還按著點來洗絲,等民人用水時,髒水都已經往下游去了。

    開飯鋪是進不去的,用水也不方便,就還往這頭來,刻的板子總算派上用場,就印出來讓喜子去發,連他的同學裡頭,也有絲織戶出來的,程先生收學生不問出身,要不然喜子也不會一來穗州就能拜到他門下去了。

    石桂定了主意,瑞葉卻怎麼也不肯占這個便宜,紅了臉直推:「你家裡已經待我夠好了,我就是幫手也是應當應分的,再要提錢我成什麼人了。」

    石桂笑起來:「我不可不是白給你,可是得指派你做事兒的。」說著拉過瑞葉坐到床沿,從床邊柜上取了一匣子榛子剝起來:「你往後就真當賢內助了?你看看穗州這許多女人營生,女掌柜女挑夫女夥計,怎麼你就非得縮在後頭,難道往後就只做針線,眼睛都熬壞了。」

    瑞葉自知沒有石桂能幹,理家事她是一把好手,可做生意她是真不成,原來在葉家至多也就管管帳,還是每月里定時就能拿到錢的,她要乾的不過是把這一筆錢花銷出去,如今可不一樣,怎麼賺錢她還真沒幹過。

    綠萼笑盈盈聽著,她跟秋娘擺過攤子,一文一文賺過餛飩錢,知道錢是怎麼來的,也知道錢要怎麼花出去,伸手取了個石桂剝好的榛子,嚼得滿口生香:「不算私房就是補貼家用,也是好的。」

    程先生的小院子是租的,可不是買來的,年年還得付租金出去,開了私塾也是年年剛夠養活他自個兒,若不是有一筆潤筆的銀子在,早就租不了房子了。

    這回結親把家底掏了個精光,就是葉文心再陪送嫁妝銀子,他也不肯用這些錢,瑞葉被綠萼這麼一說,反而動起念頭來。

    她原來沒過過窮日子,遭難也不必去費心思想一日三餐,如今可不一樣,原來跟在葉文心身邊,也一道學了些管家課,這會兒才又翻出來,當家主母可不就是買田買地買鋪子,自家收收租。

    既跟石桂一道,卻不能光看著她出力氣,兩個人說定了便一處尋訪地方,石桂有意帶著她同綠萼兩個,找中人定地方,談租約簽租契,再到僱工人粉牆,急趕慢趕的,二十天裡竟也落定了。

    經得這一回,瑞葉才知道是當真不容易,她拿銀子出來說要跟石桂一人一半出本金,鋪子就算是兩個人開的。

    年十五里不開工,石記竹筒飯到二月頭上才開張,瑞葉先在學裡問一回,小兒的飯食便宜賣,十五文一個人,瑞葉自己還燒個湯水,冬日是紅豆湯,夏日是綠豆湯,讓幾個孩子當水喝。

    又分派他們輪流收拾桌子椅子,定了幾條規矩,換湯不換藥,把這二十來個孩子當作小丫頭似的管教,掃院子端茶倒水,原來幾個搗蛋的,也都收斂了。

    有人掃院有人倒水,二十來個人正好輪上一個月,當日幹事的就管一頓飯,石桂跟著人送飯去,看見那幾個孩子一口一個師娘,掩口笑起來:「合該你嫁姐夫呢,小猴子都拿你當猴王了。」

    城裡這間鋪子賣的自然不如碼頭上好,小推車又加了一輛,海運沒有淡季旺季,日日進來的船隻送的貨物都不一樣,小推車的生意越來越多,碼頭上推車賣東西的店家也越來越多。

    一天八百份怎麼也少不了,倒是城裡,店才開張,一日能賣出去二三百份,就已經算是好的,這一家店就交給瑞葉綠萼兩個來打理。

    石桂一面等著明月來信,一面忙著城裡碼頭的店鋪,回家還沒歇口氣兒,秋娘就拿了帖子來,是吳家送來的帖子,請了石桂去給吳姑娘當女賓。

    出了熱孝,可帶著孝上門去看人家辦喜事總歸不好,石桂寫了一封信去,吳夫人竟了身邊的嬤嬤來請,既是誠心相邀,她便去了,還給吳家姑娘預備了賀禮。

    吳家這回是嫁女不是入贅,急巴巴的置下了小院子,又調派了人手,吳夫人倒也不怕丫頭婆子們不服管教,自家這個姑娘,嘴巴懶得動,拳頭卻愛動,又有個打跑了匪人的名聲在,哪個還敢再作耗。

    這個女婿不如意也如意了,甩了手只知道讀書,旁的萬事不管,見著女兒就臉紅,能嫁這麼樣的,就比外頭那些只有虛模樣,摸不著底細的強得多。

    吳姑娘吹吹打打出了門,坐在床上等著上轎的時候還不老實,把吳夫人氣的要掐她的胳膊,臨到要出門了,還沒撈著空說夫妻之事,嬤嬤說一句,她能問出一百句來,乾脆給她塞了一本小冊子,說要夫妻兩個一道打開。

    女婿是個呆的,女兒又是個傻大姐,吳夫人到送女出門還在嘆,石桂吃了喜酒回去,倒有些想明月了,吳姑娘拿話問她,甚個叫看長看短量力而行,嬤嬤說的倒跟使刀用槍差不多,可她問了,嬤嬤又只搖頭答不上來。

    石桂自然也不能說知道,看著她滿面迷迷濛蒙想說又說不出來,吳夫人到底派了個老嬤嬤跟著,這顆心提著就放不下來,兩個都是呆的,也不知道回門那天到底成沒成事兒。

    反是吳姑娘上門一回,回門那天急急叫了人來請石桂,石桂去得晚了,她還著急,拉了她進屋子去:「你娘是不是也不肯告訴你?」

    石桂面上微紅,哪裡還要秋娘告訴她,明月就不知道說了多少,能把她說得抬不起頭來直往懷裡鑽,怎麼也沒料著他肚裡還有這許多墨水,掐著他腿上的嫩肉問他打哪兒聽來的。

    明月自然不能說是跟著人逛窯子聽來的,只摟著她叫她掐,汗珠兒順著脊背滑下去,浸得石桂身上的衣裳氤氳著,隱隱露出小衣的一點紅色來。

    吳姑娘拿她當作要好的女友,心裡想著天下當娘的都一樣,這事兒頭一回可不嚇死人了,可要她細說,她卻難得不好意思張口了。

    她是見過明月的,她還算練過刀劍,姚書生一個書生她都受不住,換作石桂可怎麼了得,想了半天沒辦法,只好告訴她:「成親那天夜裡你受不住了就哭。」

    石桂心裡好笑,嘴上去應了,看她臉上紅暈更盛,眼睛亮閃閃的,難得說起話來竟有些溫柔,再看吳夫人滿面是喜色,恨不得念佛,越發覺著好笑,拿了喜餅喜糖告辭出去,往葉文心那兒去了一趟。

    人人親事都有定,反是葉文心跟宋蔭堂兩個的事兒難辦,宋蔭堂寫了信回去,宋老太爺卻遲遲沒有回信來。

    好容易信來了,卻絕口不提葉文心,只問他在穗州過得慣不慣,又說要派了高升到穗州來侍候他,先時一封一封信過來說要買房子置產業,此時也不再提了,反說些書院學院的話,都離得穗州很遠,得往徽州湖州去。

    宋蔭堂一句也沒答應,既知道了家中老人不肯認,也就不再提了,還跟著人學醫,不獨是中醫,連西人堂看病都去了,倒覺著頗有可學之處,一樣樣對比寫出來,跟葉文心兩個討論。

    這兩人本也沒想著老太爺老太太能欣然答允,縱是宋嬪生了兒子,葉文心也是罪官之女,宋老太爺想著孫子守孝過後,就在本地大族說一門親事,就是往後再不能入仕途了,此時他也才二十,還有四五十年的光陰要過,誰能料得著最後呢。

    宋蔭堂已經跟葉文心對屋而居,兩個當中就隔一間堂屋,親事是怎麼也得作定的,宋蔭堂自家寫了八字,跟葉文心的配作一對兒,家裡不肯,就等到他們肯。

    石桂把這番熱鬧告訴她,葉文心卻只笑一笑,拿了一張紙箋出來:「我跟蔭堂說定了,往後第一個孩子,不論是男是女,都叫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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