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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賞賜

    在坐的小娘子們看見宮裡賞賜,眼裡滿是艷羨,紀夫人趕緊起來謝恩,那送東西的大太監還笑一聲:「這是皇后娘娘特意挑出來的,說紀姑娘愛紅,這一盆非得配了她才成。」

    到紀家來送東西,一向是皇后身邊的大監,兩個是十幾年的老熟人,塞了個荷包過去,彼此笑談幾句,落在眼裡,便是享不盡的榮寵了。

    這會兒便看出差別來,汪大監跟著皇后二十年,紀子悅打小就時常見他,這會兒甜蜜蜜叫一聲大監,問他風濕可好些,過了重陽再往後天就涼了,要他拿薑絲燜了貼在膝蓋上除濕。

    汪大監滿面是笑,待著紀子悅倒似自家晚輩:「倒勞姑娘記著,娘娘按著時節就賞下來,是我的福份。」他是閹人,與他親近些倒也不算越了規矩,紀子悅又問起皇后,跟著是安康公主。

    汪大監自然無不可說的:「宮裡今歲不辦宴,聖人帶著娘娘往棲霞去了,公主作陪,姑娘也別覺著沒趣兒,正月里滑冰車,總有姑娘的份。」

    幾位夫人互換了眼色,正想聽一聽她跟著問誰,紀姑娘倒又拐回來,太子睿王一句沒提,只說上回送來的菊花酥好吃,家裡試著做卻沒這味兒。

    說了好一會兒,汪大監這才回宮去,還帶了紀夫人親手做的繡件,包在綢子裡,瞧不出是個甚來,眾人猜測一回,又重入座,女先兒再打一聲鼓,卻沒幾個人正經在聽書了。

    皇后與幾個妹妹親近那是無人不知的事,顏家幾個姐妹,除開一個未嫁的,俱都嫁進了高門,錦衣衛指揮使,御史,將軍,更不必說紀大人,要文有文,有武有武。

    若不是七八年前那場貪沒案鬧得皇后面上無光,顏連章歇了差事在家賦閒養老,顏家手裡還捏著鹽鐵這一場,聖人這是拿了國庫來充皇后的私庫了。

    這才是頭一件,跟著又扯出顏家老三顏麗章偷換了濟民所的米麵,連年給貧老病弱孤寡的吃霉米霉面,連著惠民所裡頭的醫藥缺斤少兩說,以次充好也就罷了,拿銀柴胡允作黨參,壞人性命。

    聖人倒是狠罰了他,等到顏連章的事叫揭出來,朝中譁然,卻只敢彈劾了顏連章,便不算他是皇后的叔父,只看看那幾個女婿,這事兒就鬧不大。

    哪知道程御史竟上了一本,另幾個啞然不作聲,先還想著避過風頭的臣子,便明白這是聖人要動顏家了。

    顏連章也確是貪婪太過,一年發一百多萬的財,一年比一年虧空得多,織造這樣的位子一年一輪換,他坐了三年,顏家恨不得拿銀磚鋪地。

    這回確是傷筋動骨,可皇后與聖人到底情份不同,把這事兒揭出來的官員才立了功,彈劾他的摺子雪片似的飛到聖人御案前,還是皇后陳情,替那官員求情,非為著一家事,動了國之根基。

    白衣陳情,聖人便收了脾氣,這場戲從開鑼打鼓到落幕,不過七八天,還沒震起來就又歇了,連顏家到底貪了多少錢都沒徹查,只約摸說了個數,叫顏連章補出來,他陪了大半出來,叫擼了職位,自此閒在家中。

    動了顏家,也動不了皇后,除開皇后三子,聖人再無子息,得罪了未來皇帝的外家,總歸不美,何況太子宮裡諸多珍奇玩物有一多半兒是顏連章收羅了來的。

    太子跟這位叔公向來走的親近,這事兒這樣快壓下去,一半兒是為著皇后,一半是為著太子,京中知道事的人家還都嘆,聖人到底是雷霆手段,顏連章所謀者大,聖人這是趁著兒子年紀還輕,先把他連根端了。

    小時候哄著他玩也學罷了,等太子將要領差聽政了,這樣的人便容他不得,便是太子眼見得彈劾是真,也還勸了叔公兩句,確也還是替他分辨,說他事是能辦的,不過貪些。

    為了這一句辯白,聖人罰太子在東宮思過,連去打圍也不曾帶了他去,反叫睿王侍候左右,睿王身強力壯,十歲便能拉滿十石的弓,這一場打圍,既無太子,便是他拔了頭籌。

    雪白的銀狐皮子送給安康公主,給安康公主做了一件毛皮的比甲,還有一張火狐狸皮,就是送給

    紀家這位姑娘的,要說是自家姐妹,程夫人家裡也生得女兒,分送出來的卻只是獐子猁,那會兒就埋下的因,是以這回太子選妃,別個的眼睛都盯著,到底是哪一個得了紀子悅。

    一家有女百家求,本該是好事兒,可求了女兒的兩位,一位是太子一位是睿王,那便不是美事了,紀夫人因此才有這麼一說,要留了女兒在家,自行婚配。

    這些個事石桂聽得津津有味,裡頭只用春燕侍候,連著玉蘭迎春都在躲懶兒,忽得聽見裡頭有人問葉氏:「聽說你娘家侄女兒,這回也要來的,倒時候辦個花會,叫她們幾個年輕姑娘彼此見一見。」

    葉家這個姑娘若不入宮,也不會低嫁了去,顏連章一卸職,那肥缺上頭待得最久的就是葉家,先是補了顏家的虧空,大鹽商身上油花,沒榨出半斤也有二兩,兩淮人還給葉家起了個渾名兒叫算盤葉,打算盤就沒比葉家更精的。

    葉家的女兒在參選,選中了肖想不著,選不中,那也能結一門好親事,葉氏嘴角微微一動,算是笑了一回:「是接著了信,還不知道甚時候到。」

    余容澤芝眼觀鼻鼻觀心,宋之湄卻看了這位伯娘一眼,家裡早早就備下院子來,算著日子,就該到了,她只不說話,端了笑,哪個打量過來,就含羞笑上一笑。

    石桂只當這裡頭再沒她的事兒,哪知道聽完了書吃完了飯,這些小娘子們還要一處玩花,宋之湄來的時候帶著她房裡的白露朱櫻,二姑娘三姑娘兩個自來不多口舌,春燕出來一看,指了石桂跟著一道:「姑娘們有甚事,你便報上來。」

    這是明擺了要石桂盯著宋之湄了,她有膽子闖入花會來,雖葉氏沒吩咐,春燕也怕她做下甚個失儀之事,帶累了葉氏。

    石桂把梳盒兒交給迎春,跟在幾位姑娘身後,余容澤芝身邊的水芸紫樓都是見過她的,倒是白露盯著她看了一眼,跟著就扶了宋之湄的胳膊,附到她耳邊說了句什麼。

    幾個小娘子縱是玩也有限,才剛紀子悅打千秋打出一層薄汗來,她身子強健,這些又是常玩的,並不算什麼,另幾家的閨秀想玩也不敢,到了花園子,卻是宋之湄開了口:「咱們是不是還打千秋?」

    宋之湄比起余容澤芝兩個姑娘算是活潑,可宋家規矩重,有老太太在,若說打鞦韆,便是花鍵布包都少碰的,還是甘氏閨中的遊戲,女兒無伴也是無趣,白露朱櫻便是打小陪著她玩大的。

    石桂的差事是看著,有什麼回去報,縮了頭垂了眼兒不說話,可卻能瞧出來,這幾位姑娘原就常見的,倒是宋之湄是小圈子裡頭來的新人,那幾個看她硬生生湊上來,都只笑了彼此看一眼,並不接口。

    余容澤芝兩個平素跟這個姐姐也不親近,她們兩個要好的好似一胎雙生,又自來少開口少說話,姐姐冷了場,半日才想著救一救,聲兒細細的:「那個嚇人呢。」

    打鞦韆也得有力氣,也不是人人立上去都能站得住的,盪得高了,腿上用力不說,胳膊也得有勁,紀子悅看著是個嬌滴滴的小娘子,卻能跟著她爹爬山,宋之湄連家裡的花園子都不曾逛,打千秋更沒這個腳力了。

    金陵城裡有幾個知宋家事的,礙著宋老太爺的面不提,可這裡頭卻是彎彎繞繞的壞帳,看著這位宋姑娘,也瞧出她是花了力氣往子悅身邊湊了,不但不搭話,還拿話刺她:「我們不敢,子悅膽兒大,你也膽大,要麼,你去試試。」

    一面說一面拿帕子掩了口兒哧哧笑,宋之湄漲紅了一張臉,還是紀子悅開了口:「才剛玩過了,乏得很,我們坐著摸花牌罷。」

    暖閣里設長案,邊桌上擺著點心,梅花攢心盒子裡頭擺了各樣糖果,紅曲梅豆百葉乾絲,青枝葡萄石榴楊梅,紅石榴剝開露出肉來,姑娘們玩牌,丫頭幫著看,還有剝了石榴拿小銀勺子刮下來盛在小碗裡的。

    幾個姑娘好容易玩樂一回,等真玩起來,還管什麼你我,宋之湄竟是高手,連她身邊的白露幾個也很會看牌,從手上摸下來的彩頭,金戒指壓花小釵兒,沒一會就贏了三四個。

    她贏得多了,手上也大方,把得來的戒指花釵全都物歸原主,笑得一聲:「我看外頭有黃英菊,不如剪了那個來當彩頭,也不必賭這些了。」

    幾個手氣差連連點了頭,紀子悅吩咐丫頭剪了花來,一朵朵掐下來擱在身前,當作籌碼,一人跟前二十朵,沒玩幾局,宋之湄又贏了十來朵,她這下子撒了手:「誰不會的,我來替看牌。」

    余容澤芝兩個便不會玩,才還輸了琉璃手串兒,自家姐妹不幫,挨到紀子悅跟前,夸上一句:「你手上牌好,換個出法,可不贏了。」

    紀子悅旁的靈巧大膽,手上的牌倒疏懶,看著差不多就撒了出去,宋之湄連連出聲,她也只皺一皺眉毛:「我瞧著差不了多少。」

    玩牌哪裡是這個玩法,她看著是撒出去的多,收回來的少,這以一來一回的,手邊的黃瑛菊添了又減,竟還有一捧。

    宋之湄挨著坐下來,先還不時指點她,等看她也並不聽自己的,便又伸了頭去看打橫里坐著的陳家姑娘,一局還沒完,兩個便顯著很是親熱的模樣。

    石桂看得分明,宋之湄頭是挨著陳家姑娘的,身子卻還貼著紀子悅,只這一桌子上,幾把牌就同她相熟了。

    等再玩一局,丫頭打了帘子說:「表姑娘來了。」進來個穿一身盤金的姑娘,面若敷粉,目似點漆,長眉入鬢,顧盼飛揚。頭頂上一隻小巧金冠兒,一邊一枝蝴蝶釵,蝴蝶的身子就是一塊棋子大的火燒紅寶石。

    她一來,一屋子姑娘都瞧著她,紀子悅叫一聲表妹,招手叫她過來坐,宋之湄若是知機就該空出位子來,可她絕少出來交際,看著模樣還沒想起來,等那姑娘長眉一皺,星目微嗔指了她問:「這個是誰。」

    才剛好起來的,立時又僵住了,一個個都不出聲,宋之湄這才尷尬著立起來給她讓座,小姑娘不過十歲出頭的年紀,真紅襖子,元緞滿滿盤了金,紀子悅捏了她的鼻尖:「就隔一道門,憑你來的晚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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