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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5章 尋釁

    「這麼一樁趣事兒,怎麼才告訴我知道!」宋之湄歡喜過後便又皺眉,掃了玲瓏一眼,既有「喜事」,宋之湄便想往有些日子沒見的兩位妹妹那兒走動走動去。

    甘氏是給她下了禁足令的,可她再沒當一回事兒,甘氏從小到大不說打她,罵她也沒幾回,她帶著玲瓏秋月要往東院去,秋月立時一個眼色,差了小丫頭碧桃往甘氏那兒報信。

    甘氏正在跪經,她念經的時候,不許旁人進去打擾,原來有多瞧不上,這會兒就有多虔誠,就盼著菩薩能看她悔過,如了她的心愿。

    銀鳳聽了碧桃的回報,轉身進去報給甘氏聽,甘氏氣得立都立不直了,扶著銀鳳的手往前門去時,那看門的婆子苦苦攔了,腆了臉兒賠著笑,就怕逆了宋之湄的意思,甘氏還得反過來罰她。

    宋之湄正豎了眉毛,玲瓏秋月兩個縮在她身後裝鵪鶉,一個都不幫她說話,換作原來水晶白露早早就罵了上去,哪還得她自個兒出頭。

    「你也不必罵她,是我吩咐的。」甘氏開了口,那婆子算是放下心來:「姑娘看罷,可不是我非得攔著,實是太太的意思。」

    宋之湄憋了這口氣,好容易余容竟結了這麼一樁親事,還當老太太能替她挑個什麼人呢,不過就是個從四品,從四品還罷了,家裡的小兒子,承不得家業,身上又沒功名,老太太那會兒是怎麼說的,宋家不招白衣女婿,可不是自打嘴巴。

    送上門的大熱鬧,今兒還是送聘禮的日子,她怎麼也得去瞧一瞧,把原來受的那些氣,俱都狠狠吐出來,宋之湄一把挽了甘氏:「我還就得去看看了,娘難道就能咽下那口氣?」

    甘氏不論原來有什麼氣這會兒都咽下去了,還得求著老太太發慈悲,已經替余容找了人家,若是能松一鬆口,替之湄也尋摸一個,縱然差些也就罷了。

    她心裡知道是奢望,老太太是擺明了不想管的,走投無路,難道還能再以死相逼?她死了,兒女正好由著人擺布,甘氏知道女兒右了性,此時恨不得從未在金陵住過,這番報應,痛斷她的肝腸。

    甘氏抖著嘴唇:「你但凡還認我這個娘,就不許你去,往後見著東院裡的,不論是長輩還是平輩,你都給我恭敬著些。」

    宋之湄怎肯服氣,眼下是東院裡巴結著她,母親怎麼就不明白,她不好當著丫頭婆子的面說太子同她兩情相悅,看著甘氏臉色發白,在她跟前任性不得,扶了她的胳膊把她扶到屋裡去,進門就叫檀香嗆了一口,看看堂前供的菩薩,心道母親這些日子是越來越荒唐了。

    廊下還在煎藥,甘氏念完了經是照例要喝藥的,銀鳳倒了藥來,宋之湄餵給甘氏吃,一面餵一面恍惚,難道母親把頭給撞壞了!

    越想越覺得是,心頭一酸,差點兒淌下淚來,甘氏是為她撞的頭,這筆帳卻被她記在老太太的身上,怪道母親先是調走了水晶白露,跟著又把她也看管起來,如今又吩咐她不許同大房起爭執,若不是腦袋撞壞了,又能是什麼毛病。

    這麼一想又急起來:「娘這藥都吃了多少付了,就是不見好,咱們再換個太醫瞧一瞧罷。」薛太醫不成,就換太醫院的院正,心裡又悔起來,若是她早早去選秀,比太子妃還早進門,還有什麼辦不成的。

    她想著太子看她的眼神,面上布滿了紅暈,當日陳湘寧怎麼也肯聽她的請求,她只當這輩子就算完了,哪知道太子從天而降落在她眼前,對她笑,問她話,叫她不必跪拜,又說她沒選秀是可惜了。

    甘氏看著宋之湄餵她吃藥,擔心她的病症,心頭又是一陣酸楚,拉了女兒的手:「我是為著你好,萬萬不能這時候惹著老太太了。」

    她倒想讓女兒去請安的,可女兒現在這個模樣,連她看了都恨,老太太怎麼還會有惻隱之心,拉了女兒絮絮說個不住,宋之湄的心思哪還留在屋裡,早飛到九宵雲上去了。

    這藥原就是作安神用的,傷了腦門,就怕休息不足,甘氏又憂思過多,太醫來一回就開一回安神的藥物。她喝了藥有了睡意,還拉了女兒的手,半夢半醒還不肯放。

    宋之湄使了個眼色給銀鳳,銀鳳才湊過來,她就把銀鳳的手往甘氏手裡一塞,帶著兩個丫頭往東院去了。

    老太太她暫時惹不起,余容卻不一樣,等她當了太子嬪妾,余容至多也就是個秀才娘子,心裡想一回都覺得暢快,走到門邊冷笑著看一回婆子:「才剛我往這兒一站,身上的香珠串兒落了,可是你拾了去?」

    婆子再三搖頭:「大姑娘,抓賊也得拿贓不是,我要真拾著了,必給大姑娘送回去的。」宋之湄卻挑挑眉頭:「那就好好找找,若尋不著,就是你拿了。」

    說著就在邁過門去,婆子那張臉苦得皺成一團,彎了腰同她告罪:「姑娘何必為難咱們當下人的,太太的吩咐,我也不敢逆了她的意思,姑娘……」

    還沒說完,宋之湄已經邁過門邊:「你再攔我,我身上少的可不光是香珠串兒了。」說得這一句,心裡還覺著煩悶,陳湘寧身邊的嬤嬤哪一個不是得力的,她眼神一到,嬤嬤就先替她把話說了把事辦了,自家身邊一個得用的都沒有,竟要跟個看門婆子扯皮。

    宋之湄也沒立時就往松風水閣去,而是先去了永善堂,往宋老太太那兒去了,這時節老太太正在念經,瓔珞見著她先是訝異,跟著又笑,迎她進了屋子,等老太太念完經。

    老太太念完了經出來,宋之湄問過安:「母親這些日子病症反覆,久不見好,說話也顛三倒四,是不是給母親換一個太醫看一看。」

    珊瑚捧了茶托來,送上一杯香茗,老太太啜飲一口,連眉毛都不抬:「我倒覺著這一向你母親比原來要清醒得多,人也不糊塗了。」

    甘氏不糊塗,糊塗的就成了宋之湄,她笑意微斂,老太太對著這麼個毛丫頭,半點兒也提不勁來,揮一揮手:「薛太醫是太醫院院判,難道給你母親瞧病,還得去請院正?」

    院正是給宮裡頭老太后皇后這些上貴人瞧病的,宋太傅便請得來,也不會替甘氏去開這個這個口,能請個院判來,也是宋老太爺的面子了。

    宋之湄面敷寒霜,她只當老太太巴結著她,這許多年甘氏由著宋老太太訓斥,多不給臉的話都說了,好容易翻了身,怎麼也得煞一煞老太太的氣焰。

    老太太回了這麼一句,似笑非笑的看著她:「你去罷,仔細照看你娘,你娘為你擔驚受怕,這身子怎麼能好。」

    宋之湄叫甘氏看管著一事不知,聽老太太話裡有話,起了疑心,瓔珞上前送客,她出了門邊才吐出一口氣來,跟著又想,往後等她進了宮,正經成了宮妃的時候,家裡這些人要求見她,還得給她跪拜行大禮。

    這麼想著又痛快起來,出了永善堂,往松風水閣去,聘禮自然是不是擺在姑娘自家院子裡的,正經結親,收著的聘禮得擺在堂前,宋之湄懶得去看從四品人家能送出什麼聘禮來,到門上說一聲給妹妹賀喜,徑直往余容屋裡去。

    跟著聘禮一道送來的,還有沈夫人白氏的那一隻鐲子,兩個再是庶出,也是打小就生在富貴堆里的,這隻手鐲看著油亮,顯是愛物,時時受人摩挲的,可水頭玉料都不是好東西,換作原來那就是不堪帶的。

    余容正舉起來看,上頭粗粗刻了些花紋,送來的嬤嬤細說了,說是家裡老太太在世時的物件,是沈夫人的一片心意,余容往手上一套,還寬鬆了些,得在前頭再戴兩隻小口的鐲子才不會鬆脫下來。

    宋之湄立在門邊瞧見了,「撲哧」一聲笑出聲來,余容見是她來,眉目不動,卻不叫丫頭上茶,澤芝也不理會她,宋之湄卻當是這個兩個怯了,余容都只嫁了個從四品小官家的兒子,澤芝又能挑個什麼樣的。

    她滿面帶笑的走進去,掀了半邊紗簾兒坐在余容身邊,一看便知榻上擺的這些是沈家送來的料子插戴,拿眼兒一件件掃過去,若說差實是不算得差了,跟宋家結親,沈家加倍備下好的送了來,可要說好,自然還有更好的。

    宋之湄一時蹙了眉頭,指指榻上的緞子:「才要給妹妹賀喜,這是怎麼,聘禮不成?」說著就嘆:「妹妹已經是低嫁了,怎麼竟還不備了好的來。」

    余容澤芝自來不同人絆嘴,何況是宋之湄這樣的,兩個都不理會她,宋之湄反唱起了獨角戲,把臉兒一肅:「那家子委屈了妹妹,妹妹怎麼不說,我替妹妹告訴老太太去,這樁親事不結也罷了。」

    石桂捧了匣子,立在門邊聽了全程,紫樓立在她身邊,氣得臉色鐵青,她正要開口,石桂笑一聲,裝著才進來的模樣:「二姑娘可得給我賞錢,這一日我都快跑八百回了,依著我說一箱子都搬來算了,春燕姐姐百得細細挑撿,要撿那好的時新的貴重的給姑娘送來。」

    老太太都賞下了年輕時候戴的冠子,葉氏便也尋出幾件年輕時候的首飾給余容,珍珠的東西經年失色,寶石卻不要緊,她出嫁的時候葉家陪了許多金銀寶石,她自來就沒上過頭,拿出來還是嶄新的。

    石桂手上捧著托盒,底下是輕軟的細料子,上頭就是一整套十三廂的金首飾,頭冠鐲子壓發扁簪樣樣齊全,這一套光金子就值二三十兩。

    「太太說了,不能跟老太太那一頂比,今兒翻箱子尋出來的舊物,不如給了姑娘,年輕輕的正好打扮。」石桂學著葉氏的話,宋之湄的眼睛卻落在首飾上頭,眉尖一挑,心頭冷笑,這會兒不過跟個從四品的人家結親,就備下這許多東西,等她進宮,看看她們拿什麼出來。

    宋之湄往石桂臉上一掃,認出她是葉文心那兒的丫頭,想是葉文心走了,她就調回了鴛鴦館,嘴角含笑,指一指石桂:「你過來,讓我瞧瞧是什麼好東西。」

    石桂知道她不懷好意,慢慢走到她身邊,一隻手托著盒子一隻手扣住了,拿得穩穩的,宋之湄伸手假意要拿,自瞧得出石桂是使了力氣的,伸手一拂,上頭一頂金冠兒滾落到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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