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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2.音信

    知道吳家姑娘定親,明月還備了禮送去,還是石桂列的禮單子,明月已經說他定了親,這些東西自然是女人家打理,有兩樣針線一匹緞子,於他們來說給的東西就已經不薄了。

    哪知道吳夫人正正經經還了禮,送了喜餅來,還派了個嬤嬤來請石桂到吳家去說話,這回可是正正經經的請她,還送了她兩盆素馨茉莉。

    花開得極密,擺在窗前滿院子都是香的,嬤嬤滿面是笑,雖不必給石桂行禮,也是客客氣氣的:「我們太太請姑娘過去說話。」

    既是誠心相邀,石桂也沒有不去的道理,只說定了日子,換上從金陵帶來的裙衫,挑出吳姑娘給她的那一隻小金簪插戴在頭上,按著日子,吳夫人還派了轎子來接。

    這兩個姑娘換了信物,就算是相交了,女兒頭上多了插戴,吳夫人怎麼會不知道,叫了丫頭來一問,恨不得拎著女兒的耳朵打她一頓:「真是胡鬧。」

    竟干出這麼出格的事來,石桂那姑娘確是講規矩知禮數的,不知禮數倒成了自家姑娘,吳夫人氣不打一處來,想想著還是得送些東西,總得表一表歉意,哪知道又遇上了大風雨,這個天總不能請人過門,一天兩天的拖著,一直拖到這會兒。

    石桂到吳家,就被請去花廳等著,沒一會兒吳夫人就出來了,叫人上了湯,擱了冰珠子的酸梅湯,石桂喝了半碗,吳夫人這才開口:「我這個女兒,就是個魔王,我拿她全沒辦法,打也打了,罵也罵了,她也不知是像誰,竟干出這麼孟浪的事兒來,一早想請你過府,沒成想遇上這許多事。」

    石桂坐直了身子:「吳姑娘天真嬌憨,並不孟浪。」她是真喜歡吳嬌倩這直來直往的性子,有一就說一,瞞著藏著,反不是真心相交了。

    吳姑娘定了親,也沒老老實實在家裡做針線,吳夫人想一回,又覺著是從小帶著她奔波,就沒個定下來的時候,才把她養成了這麼個風性子,每到一地兒還沒熟識,就又調任了,連個手帕交都沒有,她這才不喜針線。

    文官家裡的姑娘她不肯結交,武官家的姑娘她見了面就想同人切磋切磋,也不是哪個都學了武藝的,她跟文官家的女兒玩不到一處去,嫌棄她們一句話拐上幾道彎,可在武官家的姑娘里,她也依舊是最大膽的。

    反是她身邊的丫頭說漏了嘴,說上回在望海樓見著了石桂,兩個聊得不錯,可惜是個民女,若不然倒能請回家來,也能時常跟姑娘做伴。

    吳夫人這才又把這茬想起來,民女便民女,她到出嫁的那一天,總不能連個女賓都沒有,請倒是請得來,可女兒不喜歡,好容易有個她喜歡夥伴,請來家裡坐一坐,學得貞靜些也好。

    石桂就這麼被請了來,怪道回禮這樣重,原來還有陪禮在,吳夫人是官夫人,能有這些意思已是難得,石桂也不會不識抬舉,跟著丫頭一路從花廊進去,吳姑娘正在屋裡頭等著,一見她就沖她招手。

    從房門裡跳出來,一把拉了石桂的腕子,拉得她差點往前跌,丫頭急急出聲:「姑娘慢些。」石桂不意她的勁兒竟這麼大,怪道能拉弓射箭。

    吳姑娘這才鬆開手,自家先嘆一口氣,她從小就勁大些,已經改不掉了,吳夫人便成天在她耳朵念叨,說她嫁的本就是個書生,要是一巴掌拍壞了可怎辦。

    姚書生就住外院,這會兒傷還沒養透,腦袋磕的那幾下,還有吳姑娘乾的,她又沒照顧過人,拿箭囊給他當枕頭的時候,手上沒個輕重,這書生還能醒過來無事,吳夫人都恨不得去給菩薩捐個金身。

    石桂一聽她說便笑起來,吳姑娘半點沒有不好意思,認真煩惱起來,手上拿著杯子,一疊聲的讓丫頭送了糕點上來,小蜜棗子冰晶西瓜,擺上一桌子,她自家吃了一個這才想起書生來:「給他也送一份去。」

    石桂有些怔:「你當真就喜歡他?」

    吳姑娘竟咳嗽起來,一口西瓜還沒咽下去,面上一紅,想著山間靜無人聲,身邊又只這麼個直挺挺的人,反正這人暈著,她害怕的時候,就拿手握著書生的手,這才覺得膽子大些,她再膽子大,也還是個小姑娘,怎麼能不害怕。

    她自來喜歡那些英武的男人,偷看過石桂一眼,沒告訴她,自個兒在後院邊的夾道里看見過吳千里,吳千里算得是英武了,可那會兒她一點也沒覺著什麼,反是坐在這書生對面,嘴裡說著硬氣話,心卻在抖,掌心都出汗。

    石桂這下明白了,抿了嘴笑起來,挑了個蜜棗子吃起來,吳姑娘這下又煩惱起來,他是不是被嚇唬住了,是不是怕不娶她就要挨打,這句她不敢問,怕問了,就真的手癢想打他了。

    石桂咬了蜜棗子,丫頭又拿了繡籮出來,她這才知道吳夫人請了她來,是讓她跟吳姑娘一道繡嫁妝的,一塊紅綢子,上頭描著一對兒戲水鴛鴦,底下還有蓮葉蓮藕。

    吳姑娘只繡了一塊荷葉的邊,她一看見這東西就唉聲嘆氣,石桂旁的不能幫她,替她打了四個如意結子:「這上頭配上小葫蘆,就壓在四角上,意頭好還顯得你用心了。」

    吳姑娘眼兒一亮:「有道理,我怎麼沒想著,要是這兒綴上四個葫蘆,就不必繡那麼一圈金線了。」吳夫人對女兒這樁婚事實沒法子,只求她把蓋頭繡出來,新婚之夜挑開的繡帕總得她的手筆。

    原還想著讓她繡一對兒鴛鴦枕頭,可想著她從來手腳慢,等這麼一對枕頭套繡出來也不知道猴年馬月了。

    石桂陪著她扎了半片荷葉,吳姑娘立起身彎腰動腿,嘴裡不住埋怨:「怎麼這針拿不住,累人得很。」嘴上埋怨著,心裡卻想著那一個是讀書人,說不準就喜歡溫柔小意的,耐著性子紮上兩針,乾脆把繡花繃子一扔:「我不幹了,比拿箭還難呢。」

    說完自家拎著裙子往屋外走,石桂瞪大了眼兒,丫頭滿面通紅:「我們姑娘性子直。」看樣子就是往前頭去了,那個姚書生這會兒怕還沒緩過勁來。

    石桂不好就這麼走,沖她點頭笑一笑:「無事,我等一等就是了。」手上兩抽了兩條紅絲繩兒打結子,等一個如意結打好了,吳姑娘也回來了。

    眼睛亮晶晶,耳朵紅通通,取了掛在牆上的箭囊:「把這個給他送去。」哪個丫頭都不敢跟著她進門,也沒人知道裡頭說了什麼,只知道姑娘去的時候還是氣勢洶洶的,裡頭靜得片刻,她再出來便面上飛紅。

    石桂也不問,笑著打量她一眼,把最後一隻如意結子打好了給她:「天兒可不早了,我該回去了。」

    來的時候是吳夫人派了轎子接的,走的時候石桂婉拒了,吳夫人拉了她:「你若是得閒就常來。」吳姑娘才剛鬧一回,她便聽說了,可各人有各人的緣法,平日裡是個魔星,對著女婿竟軟和起來,吳夫人這才覺得香沒白燒,恨不得念佛。

    石桂慢慢走回去,天色有些暗了,城裡修整了兩日又掛起了燈來,鋪子攤子也開了,才剛八月,街上就有許多賣河燈的,海邊賣燈的更多,放出去一片明明暗暗,石桂挑了兩盞能提的,一樣的荷花燈,帶回去給瑞葉一盞。

    正要說一說吳家的事,瑞葉便咬著唇兒問她:「我算著日子,已經過了姑娘送信回來的時候了,姑娘那頭別是有什麼事兒罷。」

    葉文心離開穗州每一旬日都能寄一封信來,有給紀夫人的,有給葉文瀾的,還有寄給石桂瑞葉的,兩個人寫了信送到葉文瀾那兒,由著他一併送去漳州,按著日子來算一旬已經過了,信也該來了。

    穗州大風,漳州也是一樣,葉文心說他們租居了一個小院子,到鄉間去收女學生,忙了一個月,才收到兩個人,還得接著再收人。

    其中艱辛她不曾說過,只告訴她們許多鄉間的趣事,她就是住在金陵城郊的時候都沒見過豬牛,這會兒看見了,還給石桂畫了一幅畫來。

    跟著又嘆,說知道是不必收學費的,倒有農家送了兒子來,知道她們只收姑娘家,還叫罵起來,一樣是考學,自然是男孩更有用。

    葉文心寫這信的時候不知道是什麼心情,字跡卻同平日裡一樣,只在結尾落了個墨點兒,石桂讀了又讀,嘆一口氣,寫去的信俱是鼓勵她的話,其實葉文心也用不著她鼓勵,她身邊有宋蔭堂,連一心避世的人都入世去了,葉文心也沒什麼再擔憂害怕的。

    瑞葉石桂先還在家裡等著,許是因著大風書信才慢了,可再慢從漳州到穗州也不可能走上十五日,石桂先去找了葉文瀾,跟著又去找了紀夫人。

    漳州受災比穗州還更厲害些,有的山道都堵住了,因著堵得太多,到這會兒才清出一條路來,布政使派了左參議去查看災情,六十大壽也不過了,先上表給聖人,把災情說得還重上幾分,到時不能演武,可不全是人禍。

    石桂沉吟得會道:「夫人可能借我幾個人,我知道地方,不去看一眼,怎麼也不能安心。」紀夫人點頭應下,石桂略一遲疑:「我,能不能抽調個可靠人跟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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