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歸來
顧府後院，夜深露重，卻不安寧。
「快，快著點兒！」
扶著錦繡和未央的手，顧明湘跌跌撞撞地穿行在顧府之中，心中一片慌亂。
她的胞弟顧明里已經被關在柴房三天了。那柴房哪兒是人待的？平日裡就連送柴的小子都不肯在裡面多待，說是陰冷得厲害。而明里，不過才是一個九歲的孩子。
更別說，他的身子打出娘胎起就弱得厲害。
顧明湘咬咬唇，不禁想到了姐弟兩被罰的緣由。
不過表兄弟們過來了，兩個府邸的孩子玩在了一塊兒，後來卻又不知道為何起了爭執。原本，和他們姐弟一點兒關係都沒有。最後，卻是她們姐弟莫名其妙背了黑鍋。
她是被家法伺候。渾身傷痕的，才打完便昏了過去，直到剛剛才醒過來。
醒了過來，卻也不再是原先的那個她。
莫名其妙重生回到自己的十四歲，顧明湘根本來不及驚訝。她記得，明里就是因著這次受罰而失去性命的。而明里，現在卻仍然被關在柴房。
那齊氏真是好狠的心，竟然生生將明里給拖死。
顧明湘握住了手掌，臉上閃過一絲恨意。
這一次，這一次，她絕對不會齊氏得逞！絕對不會！
心中想著，顧明湘忍住身上傳來的一陣強過一陣的痛意，硬生生地又走快了不少。
「喲，這不是五姑娘嗎？五姑娘來這兒做什麼？」守在低矮柴房門口的兩個粗使婆子，看著走近來的三個人，露出一個敷衍的笑容來。
一個婆子更是往前走了幾步，用她壯碩的身子擋住了顧明湘的路，「這裡可不是五姑娘來的地兒，小心臟了姑娘的鞋。奴婢瞧著，姑娘還是快些回院子去吧。」
一邊說，一邊就要伸手推明湘。那手上黑乎乎的，還有一絲難聞的味道。
「你是個什麼東西，給我讓開！」未央性子潑辣，見婆子的動作，皺眉大聲喝道，「姑娘也是你隨便碰的？」
不過是個不受寵的，怎麼碰不得了？
兩個婆子嗤笑一聲。她們咧了咧嘴，卻瞧見明湘陰鶩的眸子。一股寒意突然襲上兩個人的心頭，後背一陣冷汗，她們的笑聲竟生生卡在了喉嚨里。
「給我讓開。」未央伸手推了婆子一把。
婆子正走神，一推之下，忍不住朝著後面退了兩三步，倒是讓出路來。
明湘也沒有理會婆子們的神情，她扶了錦繡的手，朝著柴房走。
里哥兒已經在柴房中待了夠久了。這樣想著，顧明湘的神色更加冰冷起來。
婆子們很快回神，瞧見明湘瘦弱的身子，眼中就閃過一絲不屑。那個之前攔住路的婆子，膽子更大，竟然再次伸手去拉明湘的袖子。
「五姑娘，這裡可真不是您該來的地兒。太太可吩咐了，四少爺受罰期間，閒雜人等，一律不准靠近。」這一次，所有人都沒有防備，婆子果真拉住明湘的袖子。「五姑娘，您還是快些走吧。瞧您的模樣，太太上次罰的，難道還不夠？」
被家法伺候，竟然還學不乖，難怪是個不受寵的。
「放肆！」未央柳眉一豎，揮手打開了婆子的手。
未央的力道不小，婆子的手腕立刻就紅了起來。她心中惱怒，說出的話便沒有再遮遮掩掩，「不過是個不受寵的，裝什麼主子呢？我呸。給臉不要臉。」這樣說著，她大力朝著未央撞去，「小蹄子，讓你打姑奶奶。姑奶奶可不是好惹的！」
未央心中氣急，和婆子扭打在一起。「姑娘我的姑奶奶，可不是你這個老東西。」
另外一個婆子站在一邊，笑著看熱鬧。
那未央嬌嬌弱弱的，怎麼可能幹過她們這些粗使僕婦？最後只怕會哭哭啼啼去找姑娘訴苦。
不過這姑娘嘛……
府里人都知道，五姑娘可沒有什麼地位。空有著嫡長女的名頭，卻連三房裡的庶女還不如。就是太太身邊的二等丫頭，都敢給這位姑娘沒臉。想著找五姑娘出頭……下輩子吧？
錦繡看著越發混亂的場景，臉上就有些慌亂，「姑娘，這可怎麼是好？」
再繼續下去，未央肯定是要吃虧的。
明湘看得心頭火起，大聲喝道，「都住手！」
打得不可開交地兩個人，哪裡肯聽她的？那粗使婆子還往地上啐了一口，「小蹄子，今兒就讓你嘗嘗姑奶奶的厲害。」
另外一個婆子也只當沒有聽見。
錦繡臉上的焦急之色越來越重。
明湘四處望了望，放開錦繡的手，強撐著，蹲下身來撿起一根木柴，遞給錦繡，「去，給我狠狠地打。我倒要看看，是她的拳頭硬，還是這根木柴硬！」
錦繡一愣，半晌沒有回過神來。
那看熱鬧的婆子，眼神就掃了過來。心中卻是不屑。嬌嬌女拿木柴？只怕人還沒有打到，便傷著了自己吧？
這樣想著，又重新扭過頭去。還是看打架心中舒爽。
明湘看錦繡不動，拿起木柴便自己朝兩人走過去。
未央眼角掃到明湘，伸出一隻手來，接過木柴，「姑娘小心，這惡奴由奴婢來教訓便是！」
這樣一分神，未央身上又受了婆子幾拳。
然而，有了木柴在手，那婆子也沒有得意多久。
未央棒子舞得呼呼作響，硬是打得婆子哭爹喊娘。
另外的婆子心中一驚，也想給自己人送去一根棍子。然而，她還沒有動，錦繡便提著棍子上前來了。
「五，五姑娘饒命，饒命啊。奴婢們只是奉了太太的吩咐，在這裡看管四少爺罷了。」被打得怕了，婆子們終於開始求饒。
「少拿太太來壓姑娘。」未央抬手，重重地又是一棒，「想拿著雞毛當令箭？呸！之前的氣勢哪兒去了？姑娘是個不受寵的，這話也是你這老東西說得的？姑娘就是再不受寵，也是主子！」
「是是是，奴婢知錯，奴婢知錯。」兩個婆子叫苦不迭。她們雖然是粗使婆子，卻也從來都沒有受過這種苦。棍子一下下打得實誠，她們不過一把老骨頭，哪裡還經得起這樣的折騰？
「知錯也晚了。狗眼看人低的東西！」未央啐了一口。
錦繡不說話，下手卻也不輕。她心中到底有些害怕，握著木棒的手也有些紅了。
又打了一會兒，見兩個婆子再不敢反抗，明湘這才讓未央和錦繡住了手。
「把門打開。」
又耽誤了一會兒，也不知道明里到底怎麼樣了。
兩個婆子鼻青臉腫的，心中雖然有絲猶豫，卻也不敢再反抗，乖乖地取了鑰匙出來，交給了未央。
反正，上頭真追究起來，這門也不是她們打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