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7章 你才辛苦了
鳳紅鸞也坐起身,隨著他目光看向前方。
萬人,無一人存活。
這就是鐵血馬蹄下的戰場。遍地屍骸鮮血。鳳紅鸞被浸染了春色的水眸一暗。
雲錦看了一眼,吩咐:「啟程!」
梅姨面不改色的候在那裡,和這一行隊伍幾百人親眼見證萬人血戰而死。一揮手,隊伍啟程,緩緩向前走去。
隨著車攆路過,在萬人的屍骨中被清掃出了一條道。
雲錦眸光清涼的看著那些屍骨,聲音低沉幽暗:「著人厚葬!」
「是!」黑霧的聲音一如往昔。
雲錦一直未落下簾幕,目光沉寂冰涼的看著這一片血染的戰場。
鳳紅鸞亦是目光沉靜溫涼的看著眼前一具具屍體,有些已經看不出人形。戰場上無論是人還是馬,都無一存活。
這也就說明了,這人和玉痕的實力不相上下。
隊伍走過,將那一片戰場拋諸身後。前方再無人來阻攔,四下亦無人跡。鳳紅鸞揮手落下簾幕前想著這一局棋當真是如她早先所想,下棋最有意義便是棋逢對手,可是如今這開篇就用萬人的鮮血祭旗未免太過蒼涼。
可是哪個政權洗禮的皇權路上能不是萬人甚至是數萬人的鮮血和白骨締造?
無論是想要這江山的,如玉痕,無論是被迫不得不為自己的將來謀求十丈方圓求生之地的,如雲錦和她,或者是男人的驕傲和志向,或者是這江山如畫塗抹上自己最絢麗的一筆,或者是……
等等許多,無論是何原因。總之,今日這這一局江山之棋,就在她眼前開始了!
車內二人不再說話,隊伍有些沉悶。
走了片刻,鳳紅鸞偏頭看雲錦,見他慵懶的靠在車壁上,整個人有著說不出的沉寂昏暗,心中一痛。他十年籌謀,未必就願意等這一日。早就知道那些人會死,而且親眼見證且迫不得已的讓他們死在自己的面前。心境該是何等的蒼涼?
辛苦十年籌謀,就等今日寶劍試鋒芒,但全軍覆沒這樣的結果他定不願見。雖然西涼五千人也全軍覆沒。但親眼見著自己培養的士兵浴血戰場,如何能心中好受?
本來還有些怪他剛才尋她索愛,但又怎能感受不到他內心那一刻的脆弱?身子湊過去,環住他的腰,鳳紅鸞將臉貼近他胸前,輕聲道:「辛苦了!」
雲錦手臂攏住她,身子一暖:「你才辛苦了!」
鳳紅鸞埋在他身前不再出聲,緊緊的依偎著她。
「鸞兒,你該知道,在我心裡,全天下人都不及你分毫。所以,五千人死了,或者五萬人死了,哪怕五十萬,百萬人都死了,只要你在我身邊,我也在所不惜。」半響,雲錦輕輕開口。聲音亦是那種說不出的昏暗。
「我知道。」鳳紅鸞點點頭。用她的幸運,換天下所有人的不幸。她雖然聽到這樣勝過世界上所有的甜言蜜語卻笑不出來。萬人的鮮血盡在眼前。但是無論如何,這一條路已經用鮮血鋪就。
她不會再退縮,若是從今以後他們的幸福必須要用鮮血和白骨締造,她也會學會像今日這般苦中作樂,沒心沒肺,黑心到底的歡樂。死那麼多人,不就是為了他們在一起的歡樂麼?所以,為何不讓他們死的更值一些。
這一萬人不過是個開頭而已。若是連這一關都過不了的話,那麼他們拿什麼去締造鮮血和白骨中的幸福。曾幾何時,她的幸福從來就不會被老天輕易給予。如今幸好的是有一個人陪著她一起與天地爭鬥,將幸福牢牢抓住。
二人再無話,相偎依在一起。
隊伍一路順暢的行了半日,天色漸漸黑了下來。
「主子!前方有二十萬兵馬!」黑霧的聲音從車外傳來。
「前方是雲族境內?」雲錦眸光眯起。
「還差五里!」黑霧道。
鳳紅鸞心思一動,二十萬兵馬他們未曾得到動靜,也就是說並不是剛剛趕來,而是一直就埋伏在此的了,手無意識的攥緊,抬頭看雲錦。
雲錦冷哼一聲:「難道他想和爺現在就一決高下麼?不覺得未免太早?」
「回主子,前方領兵的是西涼皇帝親臨!」黑霧又道。
鳳紅鸞頓時一怔。
雲錦俊顏瞬間一沉,伸手挑開簾幕向前方看去。
鳳紅鸞也順著雲錦挑開的帘子向外看去,只見前方數百米之處黑壓壓一片肅殺之氣,天地相接一色自成一種昏暗殺伐。即便未曾看到黑霧所說的二十萬兵馬和那明黃身影,但是憑藉這種肅殺氣息便可以感覺出是與半日前那五千西涼人馬一樣的鐵血戰騎。
「你可還有埋伏在此的二十萬兵馬?」鳳紅鸞仰臉看雲錦。
「有!」雲錦收回視線,眸光森涼。
鳳紅鸞唇瓣緊緊抿起:「可會決戰?」
雲錦摟著鳳紅鸞腰的手臂猛地緊了緊,不答話,吩咐黑霧:「繼續趕路!」
「是!」黑霧退了下去。
隊伍再次走了起來,雲錦未曾落下了簾幕,二人偎依在車中一同看著前方,離的近了,就連駕車的寶馬和隊伍中的輕騎感受到二十萬兵馬鐵騎的威懾開始不安的踢蹄子不願前進。
前方三百米的時候,鳳紅鸞本以為會看到明黃的身影,卻看到了端坐在二十萬鐵騎之前一身黑色繡著祥龍圖案錦袍的玉痕。依然如初見,雍容雅致。頭上王冠閃閃金光,更平添了他一國之君的灼耀尊華。他的容顏隱在王冠之下,看不清楚神色,但鳳紅鸞覺得他的神色一定也如雲錦一般是昏暗的。
十年籌謀,初試鋒芒,全軍覆沒的結果他也並不樂見。
「停下!」雲錦對著梅姨吩咐。
梅姨一揮手,隊伍立即停下。隔著三百米,這一處寬敞,視野開闊,可以清晰的看到二十萬大軍鐵鐵錚騎,尤其是玉痕身後一排大將,人人寶馬盔甲長槍大刀各種兵器寒光閃閃,端坐在馬背上,一見便是鐵骨錚錚,一人抵千人亦不為過。
二十萬大軍自成隊形,刀劍馬蹄,步伐一致,鐵甲銀盔是一張紙肅殺的臉。
如此陣勢,毫無疑問,只要玉痕一聲令下,二十萬鐵騎絕對會立即踏馬而來,踩平這片土地。
鳳紅鸞眸光掃了一圈,重新落在玉痕的身上。那人視線同樣向著他們看來。雲錦一直攬著鳳紅鸞,她窩在他懷裡。兩人大紅嫁衣,華麗的馬車紅綢錦緞包裹。隊伍人人佩戴紅綢錦色,幾百人的陣勢相比於二十萬大軍實在差別太遠。
但無一人怯陣!
感覺雲錦腰間一緊,鳳紅鸞才發現自己盯著前方的時間過長,收回視線,看向身邊人,就看到雲錦一張不滿的臉:「他就算換了一身皮囊,難道有爺長的好看不成?」
鳳紅鸞莞爾一笑,輕柔道:「在我眼裡,誰也沒有你好看!」
雲錦滿意的哼了一聲,眯著眼睛看著前方,忽然道:「鸞兒,你說若是今日再出手的話,誰贏誰輸?或者還是全軍覆沒?」
鳳紅鸞心下微寒,並不開口。
雲錦忽然周身的冷意褪去,整個人懶散的靠在車壁上,一如往昔散漫張揚不將任何人看著眼裡的隨意,輕飄飄開口:「應該喊一聲玉王了吧?本少主還有些不習慣。玉王不遠千里而來在此攔住本少主和夫人,不知意欲何為?」
「雲少主如今踏的似乎是西涼的地盤。」玉痕聲音一如既往的溫涼,也透著幾分隨意散漫:「在西涼的地盤上,朕這個一國之君不該過來迎迎闖入我西涼的貴客?」
鳳紅鸞聽他說朕,突地有一種皇權臨界的感覺。那是一種天生為王者的雍容風采,但身邊的人在這種雍容風採下似乎絲毫不被折射。
這樣兩個人,寒涼冷情,視人命如草芥。但是在這皇權霸業,鐵騎爭鳴,鮮血白骨鑄造的路上,似乎也只有這樣的人才能握住萬生的性命。太過仁慈,太過心軟,太過多情,太過束手束腳的人,又如何會有一席之地?
所以,如今才是玉痕和雲錦站在這裡!他們天生就是高高在上主宰萬生螻蟻之人。他們可以讓螻蟻享受榮華富貴,可以讓螻蟻徹底變成螻蟻踐踏生命,可以主宰這世間的一切,生殺予奪,毫不色變。
鳳紅鸞忽然笑了,這樣的遊戲,似乎真可以稱之為遊戲。
因為如今此時此刻此情此景她沒有辦法當那眼前的二十萬人是人。也沒有辦法當雲錦身後沒有出來的那二十萬人是人。他們只是遊戲上的棋子,死了,或者不死,她經過半日前那萬人鮮血洗禮後已經沒了感覺。
如今只等著一個結果!今日毀滅,還是兩兩重生。
「既然是來迎接貴客,玉王可備禮了?本少主無肉不歡!」雲錦淡淡道。
「當然!」玉痕點頭,聲音同樣淡淡:「無論是酒,還是肉,只要雲少主想吃的。朕無一不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