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5章 你的心是什麼做的(2)
「你捨得死?」玉痕專擊鳳紅鸞軟肋,「你若死了,沒準雲錦就會娶了錦瑟。紅顏知己呢!雲少主好福氣。」
鳳紅鸞袖中的手無意識攥緊,又鬆開,「人都死了,還管那些身後事做什麼!」
「你倒是看得開!」玉痕冷冷一笑,「我手中有一顆師傅去世時留下的忘情丹。據說再深的感情,只要吃了這顆忘情丹,也不會再記得前世今生事兒,由她醒來見到的第一個人給他編造的身世就會信以為真。」
鳳紅鸞身子輕輕顫慄起來。
玉痕低頭看著她,聲音溫柔,「紅鸞,你說我餵你吃了這藥好不好?」
鳳紅鸞閉了閉眼,同意道:「也好!你要是不怕擱在我身上浪費的話,就給我吃也行!你的忘情丹怕是對我沒什麼作用。」
雲錦已經將情愛根植到了她的血脈骨髓,能是一顆忘情丹就能毀滅的嗎?她怕什麼!
「據六哥說曾經你吃了噬魂都無事,我到真想試試這顆忘情丹呢!」玉痕伸手入懷,掏出一顆丹藥,放在鳳紅鸞嘴邊,「你若當真不怕,就吃下去!」
鳳紅鸞面無表情地張口。
玉子墨和玉子桓看著忘情丹一驚,同時開口。
「七弟!」
「皇兄!」
玉痕偏頭看向二人,玉子墨面色微白,玉子桓肩上被錦瑟刺傷的傷口並沒有包紮,鮮血依然在流,已經浸濕了他大片衣襟。他目光淡淡地從二人身上掠過,對玉子桓道:「八弟,將傷口包紮了!」
玉子桓低下頭,「是!」
流月立即扯了自己的衣衫過去給玉子桓包紮。
玉痕收回目光定在玉子墨的臉上,「六哥覺得這樣不好?」
玉子墨鳳目漸漸沉寂成一望無盡的黑色,青色錦袍隨風揚起,他整個人似乎被夜霧籠罩,剛剛泄露出的那一絲情緒漸漸消失於無形,迎上玉痕的目光淡淡道:「忘了也好!」
「看,既然我們都同意你忘了,那就吃了吧!」玉痕將忘情丹重新遞給鳳紅鸞。
鳳紅鸞再次面無表情地張口。
「我忽然覺得讓你吃了忘情丹萬一你真忘了雲錦就沒意思了!我要看著你和他天涯分隔,這一輩子都再不會讓你們見面。看你們還能深愛多久!」玉痕忽然撤手,將忘情丹扔了出去,「我要讓他親眼看著你如何做我的皇后!」
鳳紅鸞看著那枚忘情丹順著玉痕如玉的指尖飄了出去,緊繃的心弦「咔」的一聲斷了。無論如何,她終究是不想吃那東西。她清楚地知道玉痕這樣的人骨子裡有與生俱來的高傲和尊華,根本就不屑用這樣的手段。他不過是在試探她而已,但她還是緊張了。
她怕她真的忘了,變得不再是自己。袖中的手攥緊,再鬆開,久久才讓自己的心平靜下來。嘴角不由扯出一抹輕嘲,何時她居然如此不淡定了?居然連小小的忘情丹也讓她畏懼至此?
「如今你可以安心睡了!」玉痕不看鳳紅鸞,面容在濃濃夜色下清冷如霜。
鳳紅鸞閉上眼睛,她的身體的確已經疲乏困頓到極致,感覺從來沒這麼累過。得知再無危險,漸漸睡了過去。
隊伍一路向前,只聽到踏踏的馬蹄聲,在寂靜的夜裡唱著連續的音符。
玉痕一直看著前方,鳳目在黑暗的夜色里如蒙上了一層夜霧。朦朧不清。許久,他收回視線,看向懷裡,懷中人兒已經枕著他的臂彎沉沉睡著,她是如此輕軟孱弱,若不是她身體的溫度,他幾乎都懷疑自己身前是不是坐著了一個人。
似乎記憶里,她從來都這麼瘦!
而她的手一直放在小腹,即便是睡熟,也在保護著腹中的生命!
玉痕盯著鳳紅鸞放在小腹時刻保護狀態的手,鳳眸黝黑深邃。
「主子!前面是阜城!可要下榻休息?」流月輕聲詢問。
玉痕瞬間將眸中情緒隱去,夜霧散開,鳳目恢復溫涼,沉聲吩咐,「直接回京!」
「是!」流月不再言語。
玉子墨向著玉痕懷裡看了一眼,垂下眼睫。玉子桓看向玉痕,又看了一眼玉子墨,攥著韁繩的手緊了一分又鬆開,面無表情地跟在二人身後。
阜城知州府台聞到消息出城迎接,玉痕淡淡擺手,並不下榻,穿城而過。
鳳紅鸞一直沉沉睡著,不知何時,意識漸漸甦醒,只覺身上暖意融融,如置身溫泉中,她緊蹙的眉頭舒展了一分,又緊緊凝起,過了片刻,似乎想到了什麼,猛地睜開眼睛。
只見不知何時她已經躺在了馬車裡。玉痕正坐在車中批閱密函。而她身上的暖意正是來源於柔軟的錦被。車軲轆壓著地面有節奏的聲響透過厚重的簾幕傳出,讓她知道還走在路上。伸手去把脈,內腹雖然依然空虛,但燒卻是退了。嘴裡有些苦,顯然被餵了藥。她一驚,下意識去摸小腹。
「孩子還在!」玉痕頭也不抬,溫涼地聲音響起。
鳳紅鸞手一僵,抬眼看玉痕,他並沒有看她,面前桌面上放了一大摞奏摺,他低頭在書寫著什麼,玉顏溫涼,即便是坐在那裡,也令人不容忽視他身上散發出的王者之氣。收回視線,心中的慌亂退去,閉了閉眼,她比她想像的要在乎這個孩子。
一個她和雲錦的孩子!
只要這樣一想,她就想等待他出生後看看他到底是男孩還是女孩,是長的像雲錦還是像她。她雖然知道自己這個身體根本就不能負荷懷孕生子,但又怎麼能受得住將他打掉?她做不到!她心中滿滿充斥著腦海的想法都是想將他生下。
這一刻,她她終於能體會她娘定是比她想像的要愛她父皇!否則為何寧願失去生命,也要生下她。那是對一個人深愛入骨!生下一個自己和自己愛的人的結晶,那是一種不受控制的誘惑!
「你的愛全部都給了他!而他又給了你什麼?除了無窮無盡的麻煩,他可給你了幸福?安穩?快樂?他可能陪你日日閒庭看花,月下品茶?」玉痕頓筆,看著鳳紅鸞,「他欺你,騙你,還有一個紅顏知己每次都要殺你,而且比我籌謀分毫不少。他其實與我是同一種人而已。你又愛他哪裡?」
鳳紅鸞抿唇不語。
「嗯?」玉痕斜睨鳳紅鸞,細細挑眉。
「他雖然有千百種不好,但我從中看到了一顆真心!很早很早以前。」鳳紅鸞認真地看著玉痕,水眸清澈,「玉痕,你說的對,他與你是同一種人。你籌謀,他也籌謀。其實我很早以前就知道雲錦絕對不像表面,也許從初見那日我就看到了他身後。我厭他,煩他,躲他,趕他,但終是未能逃脫。後來在糾纏中何時遺落了自己的心我也不知。」
玉痕不語,靜靜地注視著鳳紅鸞。
鳳紅鸞垂下眼睫,沉靜地道:「但那又如何呢?無論他隱瞞我,還是重傷我,是欺騙我,或者籌謀我,這些又如何呢?我愛他不是嗎?愛若是計較得失,計較利弊,計較誰虧欠的誰多,誰付出比誰少,那還是愛嗎?我愛雲錦,無論他好和不好,無論拋開他那副皮囊是鮮血淋淋還是一顆真心,有那麼重要嗎?無論如何我都會愛,那種愛已經深入骨髓,無論發生什麼都再難根除我對他的愛。我清楚知道再不會愛你或者是別人。這就夠了!」
玉痕緊握著筆的手一顫,墨跡在密折上渲染一片。他一雙溫涼的鳳眸剎那波濤翻滾,低下頭,抿唇看著渲染開的墨跡,他清楚地聽到了自己的心一瞬間沉落深谷。
鳳紅鸞不再開口,車廂靜得連呼吸都不聞。
車外玉子墨攥著韁繩的骨節發白,在陽光下散出清透的光,有一滴鮮紅無聲順著韁繩滴落,染紅了他如玉的手指和韁繩,他這一瞬間也感覺有什麼東西沉入深谷,永不見天日。他想著他們相愛,和這世間的普通男女一樣,愛了分了,分了又愛了,糾糾纏纏,不過是愛上了彼此相依在一起的感覺而已。他從來未想過將紅鸞的心鮮血淋淋的拋開,卻是這般!讓他們聽到這番話的人,情何以堪?
玉子桓看向馬車,雖然隔著厚重的簾幕,但她似乎看到了那女子說這番話的神情。平靜,寧和,嫻靜,溫軟,剖析自己,將自己的內心坦白得如此透徹。她如今怕是滿心滿眼都是那個人和她肚子裡的孩子,可否想過聽這番話的人的感受?她怕是從未想過!或者是她已經孤注一擲,否則她如此聰明,為何會想不到皇兄聽到這番話難道不嫉妒成狂?會忍不住毀了她?
流月和隱月星魂羨慕那個人的同時又齊齊擔憂地看向車內!
「你可有想過憑你說出這番話我會忍不住殺了你!」玉痕不抬頭,聲音透著入骨的寒意。
鳳紅鸞閉著眼睛,懶懶地躺在車上,全身放鬆,「殺吧!早晚都是死!」
殺意瞬間瀰漫車廂。車外玉子墨緊攥著韁繩的手動了動,忽然又放下。流月和隱月星魂的心瞬間提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