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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是你們文家背叛大雍的理由?」
文子騫看著眼前正義凜然的老者,嗤笑道:「大雍已亡百年,何來背叛一說?」
「文家先祖受大雍皇族數代恩寵,沒想到如今的子孫卻是忘恩負義之輩!」老者冷笑,並不接受對方的說辭。
文子騫也不是糊塗之人,眼前這人雖然口口聲聲職責文家背叛,明明白白地表明將他抓來便是為了報復他歸降朝廷,可正如大雍滅亡百年,文家也不是當年的文家,他們即便被懲罰背叛大雍的人,先下手的也不是他!更何況,他們藏匿多年,豈會為了他們區區文家而泄露行蹤?他們必定另有目的!「不如打開天窗說亮話吧,你們將我擄來到底是為了什麼。」
老者眼角一挑,嘴角露出了笑容,「到底不愧是文家的人,即便淪為階下囚也還是能夠洞若觀火。」
文子騫聽了這話便知道他不打算再與他繞圈子了,「說吧,你們到底想利用我達到什麼目的?」
「文大人認為我們能從你身上達到什麼目的?是借著你的手插手入水師還是能借著你的關係進宮去行刺大周皇帝?哦,現在首先該殺的還不是那小皇帝,而是那攝政的長生大長公主。」
文子騫看著他,「你若想利用我插手入水師,便不會如此大張旗鼓地將我關押在這裡這般長時間,至於入宮行刺,更是無稽之談!老先生,既然不願意說敞亮話,便無需在文某這裡浪費口舌了,」
「最近瀧州城中有一件事鬧得是沸沸揚揚。」老者卻忽然換了一個話題,「可不是文大人失蹤這事,要說這失蹤一事,這一個多月以來,司楠將事情壓的嚴嚴實實,硬是半點風聲也沒露出來,不過估計是實在沒有法子,所以去請了幫手。」
文子騫也不著急,聽著他說。
「文大人可知道他找了什麼樣的幫手?」老者繼續道,「便是那位長生大長公主的駙馬爺,也就是這水師的前任總兵,當然了,也是一手將文大人您招降的蕭惟,而巧合的是,同時向這蕭大人求救的還有另一個人。」
文子騫神色不動。
「對文大人失蹤一事關心的除了朝廷之外還有誰,想來文大人心裡也有數。」老者繼續道,「沒錯,正是全家,只是文大人一定想不到全家之所以這樣做,除了那全家大小姐與文大人你的交情之外,還有另一個理由。」
文子騫的臉色沉了下來,「你到底想說什麼?!」將全家也拉扯進來,他們是想讓瀧州大亂嗎?!
「全大小姐有喜了,據說是大人你的骨血。」老者笑著恭賀,「不知老夫是否應該恭喜文大人就要當父親,文家終於有後了?」
文子騫便是有了心裡準備他絕對說不出什麼好話來,甚至已經做好了他拿他當日一時糊塗做下的事情來威脅他,可萬萬沒想到……「你說什麼?!」
「全大小姐有孕在身,對外宣稱是大人你的骨血。」老者再道。
文子騫冷笑:「大雍皇族護衛的後裔,這些年一直堅守著保護皇族遺孤的忠臣,如今卻卑劣到拿一個弱女子的名節說事?你們不覺得丟了你們先祖的臉嗎?」
「文大人這便怪錯人了。」老者繼續道,「我們不過是將文大人請來這裡做客幾日,其他的什麼也沒做,況且,即便念著文大人多次幫我們躲避搜查的份上,我們也不至於對文大人的紅顏知己下手,再者,我們哪裡有這般本事查探的到文大人如此私密的事情?」
「你們到底想做什麼?!」文子騫也按耐不住脾氣了,這些日子念著先祖曾同為大雍之臣的份上,他已然一而再再而三地忍讓了!如今他們居然——
老者卻笑道:「文大人真的誤會老夫了,這個秘密可是全家大小姐親自說出來的,至於全大小姐怎麼自暴醜事,那便要感謝司楠大人將蕭駙馬給請來了,擄走文大人的人自然是恨極了文大人的,若是知曉了文大人還有這般一個紅顏知己,而且還懷了你的親生骨血,自然不會放過,如此一來,只要埋伏在全大小姐身邊,自然就可以順藤摸瓜了。」
文子騫臉色陰沉,「你們若是敢動她一根毫毛,我絕不會放過你們!」
「文大人放心即可,怎麼說文家後嗣身上也留著我大雍皇族的血,也算是我大雍皇族的一脈,老夫身為大雍皇族護衛,自然不會傷及大雍皇族血脈。」老者道,「不過,蕭駙馬如此精心設局,我們也不能不給這個面子。」
文子騫冷笑,「你們將我抓來,目的便是蕭惟?」
老者斂去了笑意。
「原來如此!」文子騫繼續冷笑道,「區區一個在海外苟延殘喘的文家哪裡值得你們如此冒險?原來是衝著長生大長公主的駙馬來的!」如今誰不知道長生大長公主與駙馬感情極好?若是他們抓住了蕭惟,即便不能為所欲為,也必定可以重創長生大長公主!「既然他敢來,便有了完全的準備,你們未免太小瞧蕭惟了!」
「老夫從不小瞧他。」老者繼續道,神色嚴肅且恭敬,「從不。」
文子騫一怔。
「若是能夠由他送老夫最後一程,老夫也不枉此生了。」老者繼續道,「文子騫,抓你來的確不是想要追究你那所謂背叛一事,自從文家背棄大雍遠走海外之後,你們便再也沒有資格與大雍皇族相提並論,即便是叛徒,你們文家也沒有資格當!」
「你……」什麼意思?
老者冷笑道:「老夫謀算一生,沒想到在最關鍵的時候竟然被蕭煌擺了一道,而如今,更是敗在了一個小丫頭的手裡!老夫自以為處處縝密,自以為將一切都掌控在手心裡,可最終還是輸了!」他是輸了,原以為他才是遊戲的掌控者,沒想到最後竟然早已落入他人的算計!「我們之所以來瀧州不是為了文家,更不是要清理門戶,而是走投無路了,長生大長公主,一步一步地將我們趕盡殺絕,逼的我們走投無路!」
文子騫握緊了拳頭,「瀧州之外,便不再是大周範圍!」
「沒錯!」老者笑道,有幾分冷凜,「可若是我們就這樣逃離大周的話,便是徹底的輸了,況且,即便我們逃離大周疆域,為了確保萬無一失,她也不會放過我們!她一句話,便可以命水師繼續追剿我們!」頓了一下,便又道:「知道她為什麼要如此趕盡殺絕嗎?就是因為我們是前朝餘孽?」
「為什麼?」文子騫有種預感,這裡頭絕對有一個巨大的秘密!理智告訴他不應該摻和進來的,他們文家要在大周重新安身立命,便不應該再與前朝之事扯上關係,但是……「因為蕭惟?!」
「文大人果然是聰明人!」老者繼續道,「先祖當年為了躲避朝廷追捕,不得不將小主子託付給了一戶人家,豈料最後還是泄露了行蹤,而這戶人家為了保存自己,竟然對小主子下手,但天可見憐,小主子竟然留下了後嗣,先父費盡心思將小主子救走培養長大,可惜到底是賤人所生,最後竟然背棄他的使命,一場動亂之後,便剩下了一個遺腹子,竟還被送往了當年的那戶人家,企圖瞞天過海,好在大雍歷代先祖庇佑,老夫最終還是找到了小主子的蹤跡,並且將小主子帶了回來,可沒想到卻上了當,帶走錯了人!」
「蕭惟……」
「他是大雍皇族如今在世的唯一血脈!」老者目光凜然。
文子騫臉色變得甚至無法用言語來形容,腦子更是被雷劈了似得,蕭惟……蕭惟竟然是……他竟然是……「秦長生知道?!」
「她自然知道!」老者冷笑,「如此大的事情,她怎麼可以不知道?」
「你們——」文子騫哪裡還不明白?他們處心積慮的,便是想利用長生大長公主謀奪了大周的江山!「她是大周的大長公主,豈會為你們所用?!即便你們將這個秘密公之於眾,她也不可能為了蕭惟而讓秦氏的江山改了姓!」
他們瘋了嗎?!
老者大笑了兩聲,「這可不一定!至少現在她如此不惜代價地要將我們趕盡殺絕,便是怕這個秘密一旦泄露了,她的丈夫兒子都只有死路一條!」
「所以你是想要在這裡將這個秘密公之於眾?!」文子騫厲聲道,「這便是你們所謂的忠誠?所謂的匡扶?!」
「自然不是。」老者搖頭,「小主子完全不知情,我們豈會怪他,豈能傷他?更不要說如今他們父子是大雍最後的血脈了,當奴才的怎麼會傷害主子?」
「那你們到底……」
「請文大人來,只是為了請文大人出手相助罷了。」老者繼續道,「只要文大人願意,相信將來必定可以助主子一臂之力,匡復我大雍江山!」
「你瘋了!」
「當然,文大人過慣了安樂日子,自然便不願意再行兵戈了。」老者笑著繼續道,「不過文大人與我們朝夕相處了一個月,毫髮無傷,你認為長生大長公主會作何感想?」
「你——」
「眼下文大人可不是一個人了,即將為人父了。」老者繼續道,「即便文大人不在乎那全大小姐跟她腹中的孩子,可文家奉上了文家傳承的造船術這才得以回來,得了這一份安寧的日子,難不成還想再一次遠逃海外漂浮異鄉?」
文子騫哪裡還不明白他們的目的,雖不知期間的過程,但他們走到這一步畢竟是已經被逼的走投無路了,之所以對他下手,便是為了給長生大長公主埋一個隱患,為了瀧州的安穩,她即便懷疑他已然知情也不會動自己,但是這只是暫時的,等瀧州再也不需要文家,等朝廷榨乾了文家的價值,她便會斬草除根,事關她丈夫跟兒子,還有她的權力,她絕對不會放任這個隱患存在的,他們文家的頭頂便如同懸著一把刀一般!文家自然不能坐以待斃,而唯一的辦法便是如他們所願,輔助蕭惟重新奪回大雍的江山!
這便是他們最後的一搏!
「你們似乎忘了一件事,蕭惟是否願意!」
老者面色一獰。
「長生大長公主為了隱瞞這個秘密可以殺盡所有之情之人,而能夠讓她如此傾盡心力保護的男人,又豈會如你們所願,為了你們那所謂的匡復大業而與她為敵?」文子騫冷笑,「蕭惟的為人我很清楚,若是他知道了真相,絕不會如你們所願的那般去做,甚至可能為了保護他的妻兒而選擇犧牲自己!你們至今仍然瞞著他,恐怕也是在害怕這一點吧?」
老者的臉龐已然猙獰。
文子騫知道自己說中了對方的弱點,「這些年我也陸陸續續聽到了不少我們這位蕭駙馬爺的事情,他與長生大長公主可是自幼生死相依的情分,感情深的很,甚至可以說他這半輩子所做的所有事情,都是為了他的妻子!他豈會為了那可笑的血統便背棄他的妻子?」
「夠了——」
「的確夠了。」文子騫冷笑道,「大雍早已亡了,這是歷史洪流,是誰也改變不了的事實,即便你們再堅持個一百年,也不可能回到過去!即便將來大雍真的得以重建,也絕不會是出自蕭惟之手!你們的這位主子心裡眼裡只有他的妻子,任何東西都及不上他的妻子一分一毫!你們放縱他與長生大長公主成親生子,謀算的倒是好,只是可惜,這世上最算不清楚的便是感情!你們想將長生大長公主當做墊腳石,可如今她卻成了你們達成目的的最大障礙!而可笑的是,至今為止,你們還沒認清楚這個事實!」
老者臉色更是猙獰的可怖,或許不是還沒認清,只是已然沒有能力改變,只能一錯再錯,只能做最後一搏!
「只要有秦長生一事,蕭惟絕不可能成為你們想要那種人,做成你們努力謀劃的事情!」文子騫繼續道,「是夠了,也是該結束了!」
而便在這話落下之後,外邊便傳來了打鬥聲。
老者獰笑道:「那便讓我們看看,在大周江山與丈夫兒子之間,她秦長生會作何選擇吧!」
文子騫知道他仍是沒有放棄,又或許,已經沒有放棄的機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