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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3 歲月(三)

    事與願違,李躍沒有撐過來。

    即便李長林請來了太醫,即便長生長公主不計前嫌派來了專用的太醫一同救治,都沒能讓李躍熬過去。

    永寧侯傷重不治,於凌晨時分去世。

    李長林仿佛一下子老了十歲,呆呆站在祠堂中,看著兄長的靈位,老淚橫流,「對不起,大哥……」

    他辜負了大哥臨終所託!

    「侯爺……」

    「大哥……」

    永寧侯府眾人傷心欲絕。

    閆太醫面無表情地走出了永寧侯府,看著漸漸亮起來的天邊,心卻再也無法清明,「你回去稟告長公主,我累了,要找個地方好好歇歇。」

    隨從愣了一下,「是。」

    便是消息早就傳到了長公主府了,不過沒有人敢去打擾還在休息的長公主和駙馬爺,而且人已經死了,晚些時候稟報也沒什麼。

    甚至為了不影響主子的食慾,凌光將消息壓到了主子用完了早膳,這才稟報。

    蕭惟聽了之後沉默不語。

    長生端起了茶喝了一口,「你若是想去看看……」

    「不用了。」蕭惟搖頭,「事已至此,也沒什麼好說的。」

    「他畢竟是為了救你而死的。」長生道,「你若是不去的話,外人會說我們冷酷無情。」

    「若非赴他們約,也不會出這樣的事情。」蕭惟道,「而且,他們未必希望見到我。」

    長生見狀便不再說什麼了。

    「我去找找師父。」蕭惟岔開了話題,「看看是否查到什麼。」

    「好。」長生頷首,「小心點。」

    「嗯。」蕭惟伸手攬著她,親了親她的唇,「別擔心。」

    「嗯。」

    蕭惟轉身去找青龍。

    凌光之後再將閆太醫沒回來而只是讓隨從帶話回來一事稟報了主子。

    長生睨了她一眼,「閆老頭到底年紀大了,見不得這般生死別離,別讓他在外邊好好休息休息吧。」

    「是。」

    「還有問題?」

    凌光低頭,「沒有。」即便閆太醫不對勁又如何?主子不欲解釋便不該過問,「陛下下旨,讓刑部尚書來查駙馬遇刺一案。」

    「去跟顧長遠說,不過是幾個宵小之輩罷了,無需勞動他。」長生道:「讓他回稟皇帝,刺客乃先帝一朝四國公府餘孽,本宮自會處置。」

    「四國公府餘孽?」

    「前朝餘孽也成。」長生道,「他喜歡哪一個便讓他自己選吧。」

    「……」

    「有問題?」

    「是。」

    刺客到底是誰並不重要,重要的是,蕭惟似乎對她有所隱瞞,不過長生沒有去追問,他不說,或許只是沒查清楚不好說罷了,而她則是……

    做賊心虛。

    長生將壓在了書案底下的信紙取出,點燃了火摺子,將那薄薄的一張字燒成了灰燼,也將這個秘密永遠湮沒。

    李躍若活,蕭惟必死!

    威脅不過是威脅,而她之所以那般做,亦不是因為這個威脅,而是……而是什麼?!她有必要給誰理由原因嗎?

    從李躍跑來找他的那一刻,他就該死!

    永寧侯府亦早該消失!

    如今,她不過是讓一個李躍消失罷了!

    有何不可?!

    「就這麼一次!我就騙你這麼一次!就當做是抵消了你瞞了我這事!」

    永寧侯老夫人最該死,不過她還是控制住了,她沒有動手,她還是給了她機會,很大的機會,只要錢皇后沒有暈了頭,她便不會選擇殺了她來保娘家!

    若錢皇后真的暈頭了,那便是那個女人命該如此!

    她是對他使了手段,甚至以此來迷惑了他。

    連始作俑者她都可以容的下,怎麼會對一個李躍下毒手?!

    「就這麼一次!」

    ……

    蕭惟不是故意想要瞞著她,只是不希望那些話再讓她擔心,當時聽那些話的時候覺得荒謬可笑,事後想想卻是出了嚇出了冷汗。

    那些人說,他不是蕭家血脈。

    那他是誰?

    會是誰?!

    總不會真的是皇帝的兒子,與她有血脈聯繫的……

    不!

    他胡思亂想什麼?!

    不能說!在沒有弄清楚真相之前,他絕不能讓她陪著他一起擔驚受怕!

    「沒有留下任何痕跡?」

    那些人不會待在哪裡等著他們去抓是一定的,他並不覺的師父真的能將人一網打盡,可一點痕跡也沒有留下,便未免收拾的太乾淨了!

    「莊子被放火燒了。」青龍道,「周邊也沒有發現痕跡。」

    蕭惟面色陰沉。

    「駙馬可否詳細講述一下與這些人交手的情況?」青龍神色凝重,「京城周邊出現這樣一股勢力而我們卻一無所知,十分危險!」

    蕭惟搖頭:「我醒來之後就被關在了地牢之中,他們似乎沒打算殺我們,李躍當時傷的很重,我在與對方頭領見面的時候趁他不備挾持了他,與李躍逃出來。」

    「駙馬可還記得對方的相貌?」

    蕭惟頷首。

    青龍找來了畫師,讓蕭惟口述,折騰了一個時辰,總算是將那頭領的畫像給畫出來了,「屬下會派人去查。」

    「師父,查到之後能夠先不稟報長生?」蕭惟道。

    青龍皺眉。

    「這一次她嚇壞了,在沒查清楚事情之前,我不希望她再受驚。」蕭惟繼續道,「她生阿顧的時候遭了不少的罪,若是整日心神不寧的,身子必定會受不了,更何況我們還得啟程去西州。」

    青龍沉默半晌,「若公主不過問,等事情查清之後再一併稟報並不算欺瞞主子,不過你確定你要這樣做?」

    蕭惟一愣。

    「你便不怕公主認為你是在故意隱瞞她?」

    「師父……」

    「不要說什麼是因為擔心公主,你是我的弟子,瞞得住別人未必瞞得住我!」

    蕭惟抿唇不語。

    「你不是當年的孩子,能為自己的所作所為負責了。」青龍繼續道,「不過為師必須告訴你,你的妻子是先帝當做繼承人來培養的,她有許多尋常女子沒有的優點魅力,但亦有尋常女子沒有的剛烈狠絕,甚至還有帝王的多疑,昔日我背棄了過她,直至今日,她雖對我委以重任,卻從未完全信任過我,你想以後她也這般對你?」

    「不——」

    「她現在看似無害,甚至柔弱的受了委屈可欺,都不過是她願意如此罷了,一旦有朝一日她不願意了,蕭惟,你或許就會永遠失去她!」青龍繼續道,「不是為師危言聳聽,而是你娶的便是這般的一個女子!」

    蕭惟面色冷了下來,「若你不是我師父,我會懷疑你是在故意挑撥我們夫妻之間的關係!」

    「隨你吧。」青龍皮笑肉不笑,「只要你覺得你瞞著她不會有什麼你無法接受的後果的話,那便隨你吧。」

    蕭惟抿緊了唇,沒有說話。

    不擔心嗎?

    不。

    他雖聽不得師父這般說她,可是……

    若真的有朝一日她發現自己瞞著她,會如何?

    可是這件事……

    蕭惟左右橫向,到底還是瞞下了。

    對不起長生,我發誓,僅此一次!絕對就這麼一次!

    ……

    刑部很快便給出了長生長公主駙馬和永寧侯遇刺一案的結果了,對方是先帝一朝時四大國公府的餘孽,來刺殺長生長公主駙馬為舊主報仇,至於永寧侯,也不能說是被連累,當年先帝砍殺四國公府的時候,李長林也沒少鞍前馬後出力的。

    當然,除了官方的說法之外,民間還有一套說辭,說是京畿大營統領李長林跟這件事有關,是為了奪永寧侯之位而對侄兒下手,也便是如此,他才會故意將約見蕭駙馬的地方定在那般偏僻的地方,當然了,目的便是混淆視聽,讓人以為是衝著蕭駙馬去的。

    李長林沉默沒有抗辯。

    顧長遠也沒將這些留言納入調查範圍,沒打算摻和這些留言背後的暗潮湧動,反正他的調查結果是在皇帝默許的情況之下的出來的,長生長公主不願意讓朝廷插手查這事,皇帝也允許,他自然也不多事了。

    京畿大營統領的位子是香饃饃,如今有機會換一個人來坐坐,自然便有許多人把這謠言當武器,好好努力一把了。

    不過很可惜,皇帝不買帳,反倒是大發雷霆,這分明是居心否側之人散播欲擾亂京城的謠言,你們居然也信?還有什麼資格戴那頂官帽子?不如脫了換別人戴戴?!

    皇帝擺明了要保李長林的,別人再眼紅也沒法子。

    而且,很快便又有另一件更大的事情將這事給蓋了過去了,錢家出事了!開始只是錢家的一個下人在外邊仗勢欺人打死了人,然後被事主鬧到了京兆府,接著,一個牽一個,很快便將錢家光鮮亮麗背後的一面都給挖出來了。

    錢皇后羞愧不已,跪在太極殿前請罪。

    錢閣老一下子老了十歲都有,跪請陛下降罪。

    昔日烈火烹油的錢家一下子人心惶惶了,似乎有種要步先帝一朝那四國公府的後塵一般,不過,錢家還有皇后,也還有太子,皇帝雖然震怒錢家竟然有如此多的齷齪,但對錢閣老還是和顏悅色說錢閣老為國事操心,方才沒有管束好子弟,沒有大發雷霆的意思,另外錢家的這些事說大也不大,也不至於到滿門皆滅的地步,不過損失不輕是肯定的,但從另一方面來說,趁著這個機會將這些蛀蟲給清楚了,對錢家來說反而是件好事。

    但看皇帝如何打算,錢家如何收拾罷了。

    錢皇后做出了選擇了。

    便在李躍出殯的前一天,永寧侯老夫人被送回了永寧侯府,李夫人親自進宮裡接的,對外說為何這般晚才將人接回來,是永寧侯老夫人在給太皇祥太嬪侍疾勞累過度病倒了,李家怕她知道兒子死訊傷心過度導致好不起來,所以才一直瞞著,可李躍要出殯了,若是永寧侯老夫人便見不到兒子最後一面了。

    李夫人一直提心弔膽的,從宮裡將人接回來之後便直接交給了丈夫了,她是真的怕了她這個大嫂了!

    李長林與永寧侯老夫人在祠堂里整整談了一個時辰,最後出來的只有李長林。

    「如何了?」

    「往後大嫂便在祠堂守靈。」李長林道,臉色很不好,不過話語堅定。

    李夫人一直在外邊,並沒有聽到裡面有太大的動靜,「躍兒去了,大嫂沒說什麼?」

    李長林面色有些冷,「你跟夏氏說,膳食用品直接放在門口便可,不必進去!亦不許任何人來驚擾!」說完,便起步離開。

    李夫人臉色一變,這便是說要將人軟禁在祠堂里了,可是她畢竟是大嫂,而且永寧侯府也輪不到他們做主,即便李躍沒有子嗣,可還有一個弟弟在!就算沒有,他們這一房也不該沾手這些,免得被外邊的謠言害死!

    可丈夫這樣子……

    她還能如何?

    「……以後便好好供著便是了!」

    夏氏一身重孝,眼睛都哭腫了,「姑姑,我恨她!」

    李夫人一驚。

    「若不是她,侯爺便不會去求長公主駙馬,也便不會被連累!」夏氏咬著牙道,「都是她害的,她怎麼還有臉活著?!」

    李夫人嘆了口氣,「孩子,你可不要做傻事!她便是再罪大惡極也輪不到你也做什麼!那是你婆母,更是你姑父的大嫂,這永寧侯府未來主人的母親!景兒性情雖然柔弱了些,可那到底是他母親,他不會容的下有人害他母親的!」

    「可是姑姑,她怎麼還有臉活著?怎麼還有臉活著——」

    李夫人抱著夏氏,「這就是命,孩子,這就是命!」

    夏氏泣不成聲。

    ……

    李景站在李長林的面前十分的局促不安,他什麼也不知道,自幼便躲在兄長的羽翼之下安然生存,沒有野心更不貪心,他就想著好好念書,等水平到了便考一個功名回來然後再娶一個溫柔賢淑的妻子,他甚至沒有想過從用永寧侯府分出去獨立支撐一個家,而現在,他卻要擔起整個永寧侯府來!

    「叔父,我……我能不能……」

    「躍兒沒有子嗣,你若是不願意承繼爵位,是要朝廷將先祖好不容易拼來的爵位收回去嗎?」

    「不是還有叔父嗎?」

    李長林臉色頓時陰沉的可怕。

    李景哆嗦了一下,「叔父,我……我……擔心……」

    「我會上摺子為你請封,你只需接旨便是!」

    李景僵著不說話,便是一個不字也說不出來。

    李長林胸腔里湧出了一股悲愴,「你若是真的敬重你兄長,那將來成親生子之後便過繼一個嗣子給他,不要讓他斷了香火。」

    「嗯……好……」

    兄長去了,沒有子嗣的前提之下,兄弟接位也說得過去,可也不是理所應當的,這更是李長林一廂情願的想法,不但李景害怕擔不起,便是他自己的兒子也不願意。

    「父親,你為永寧侯府勞心勞力,怎麼便不能……」

    李長林沒有縱容兒子這般想法,沒等他說完便直接動了家法了,可家法可以阻止兒子說下去,卻阻止不了他的不甘心以及外邊人的嘴,更阻止不了朝廷的另外安排。

    「讓李長林繼承爵位?」

    蕭惟得知了消息之後皺了眉。

    「我沒插手。」長生道。

    蕭惟忙道:「我自然知道,可皇帝這是什麼意思?」

    「往好處想便是恩恤忠心耿耿的下屬。」長生一邊抱著兒子一邊道:「往壞處想,便是讓李長林名聲有污,往後想造反了也沒那般多人跟隨,而且,家裡一個爛攤子要他收拾,也可以少些時間去想別的。」

    蕭惟沉默。

    「你若是想讓李景接這爵位也不是不行。」長生看著他道,「不過對李景來說未必是好事。」

    蕭惟一愣。

    「我讓人查過了這李景,性情怯弱,經不起事,若李長林精心教養或許還有機會,可李長林自顧不暇,哪裡有這個精力?不說京畿大營統領得常駐京畿大營了,便是他自己的兒子也不甘心,若是李景當了這永寧侯,估計過不久,李家不是出一個逆子便是再辦一場喪事了。」

    蕭惟還是沉默。

    「當然了,這對我們來說也有好處。」長生看著他,「當永寧侯老夫人不再是永寧侯老夫人了,我倒是要看看她還如何報仇雪恨!」

    蕭惟吐了口濁氣,「這樣也好。」

    「你若是還未李躍的死而愧疚的話,往後看顧一些李景便是。」長生繼續道:「李景性情雖懦弱,但沒什麼壞毛病,好好地讀書,將來考一個功名,再謀一份差事,足矣安穩一聲,至於他那母親,相信李長林已經很清楚她到底有麻煩了,往後必定會好好看管的。」

    蕭惟凝視著她。

    「怎麼了?覺得我冷血?」長生問道。

    蕭惟喚來了奶娘將兒子抱下去,然後將人圈在了懷中,他的妻子不是尋常女子,他沒有自信瞞的住她,「長生,你是不是知道……」

    「知道什麼?」

    「我……」

    長生看著他,「你給我戴綠帽子了?」

    「當然沒有!」

    「那有什麼不能說的?」長生道,「不過若是不想說,不說就是,你娘子我雖說霸道了些,可也還沒霸道到要你事事想我匯報的,只要你不是背著我勾搭其他小姑娘就成了。」

    蕭惟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傻了啊?」

    「我……」蕭惟瞪了她,「又戲弄我!」

    「說不準我也瞞了你些秘密。」長生笑道,拉起了他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上揉了揉,「你要不要把我的心挖出來瞧瞧?」

    妖精!

    蕭駙馬直接將人壓在了身下,狠狠地吻了上去!

    等事情查清楚了,他再說也應該不遲的!

    ……

    皇帝的聖旨一下,李長林就算再不願意也得接了這個爵位,永寧侯府的天變了,庶出的李長林成了永寧侯。

    除了長生那兩種猜測外,還有人品出了皇帝的另一層深意,皇帝自己庶出,怕是心理作祟,才偏向於庶出。

    不管怎麼揣測,這件事也塵埃落定了。

    隨著李長林返回京畿大營,永寧侯府閉門謝客,這場熱鬧正式落幕了,而錢家那邊,錢閣老這次算是斷臂救命了,公事公辦,凡事觸犯了大周律例的,不管是誰,即便是自己的親侄子都沒有手軟,直接判了一個流放,快刀砍亂麻的,一個月後,便全部處置完了,爾後,向皇帝請辭內閣閣老之位,皇帝准了,不過卻封了他一個太子太師,待太子三歲,便進宮給太子啟蒙。

    這對錢家來說簡直是天大的恩賜。

    也表明了皇帝並沒有要剷除錢家的意思,甚至沒打算放棄錢家!

    錢家安心了。

    可沒過多久,一個消息從後宮傳了出來,說這一次錢家出事,皆因錢皇后大義滅親,將一本記載了錢家諸多齷蹉事的冊子交給了皇帝,才引得錢家不得不斷臂救命!

    錢家上下震驚。

    不過錢閣老到底是錢閣老,從朝廷上退下來並不代表便失去對家族的掌控權,錢家雖上下震動,但並未如外人所願鬧出笑話來,亦沒有對宮中的錢皇后興師問罪。

    等著看好戲的吃瓜群眾失望而歸。

    錢皇后看著父親送來讓自己放心的心,心裡百味雜陳,難受的厲害,她就知道長生長公主不會輕易放過自己,不過也好,與其一直瞞著,不如直截了當!

    「娘娘,陛下來了。」

    錢皇后收拾心情,「接駕吧。」

    皇帝待錢皇后,恩寵更盛了。

    惠妃有孕,可得到的恩寵卻比從前少了,自診出龍脈以來,皇帝去她宮中的次數一個巴掌也數不來,即便早已知道自己的定位,也預計到皇帝必定會減少對她的恩寵,可如今面對滿室的孤清,亦無法無動於衷。

    「娘娘,陛下去了昭陽殿了……」

    惠妃苦笑,「歇息吧。」

    ……

    整個後宮,誰最難熬?

    錢皇后?

    已雨過天晴了。

    惠妃?

    不,她還有腹中的希望。

    其他妃嬪?

    還年輕,不至於絕望。

    誰?

    那被取消了冊封大典還不敢鬧的太后娘娘,她已經住進了她先前所住的宮殿內,並且不知道從哪裡聽來的前朝太后都是住在慈寧宮的,將自己的宮殿更名為慈寧宮。

    一切都很好,就等著冊封大典之後,她便是大周朝的太后了,到那時候,即便是皇帝也不能對她不敬!

    可是,她就一念之差,一切都毀了!

    「皇帝,讓皇帝來見我——」

    她又被關起來了,可這一次關她的不是皇帝,而是錢皇后,余氏一輩子也忘不了那一日錢皇后一臉陰沉地走來,什麼也沒說直接揚手打了她一個耳光,然後,下令將她身邊所有的宮人杖殺,當著她的面,讓她睜著眼睛看著,再後來,便將她關在這裡!

    她憤怒掙扎,可無濟於事。

    她靠在她的耳邊,低聲卻冰冷地說,盜用玉璽是謀逆大罪,別說你不過是皇帝生母,即便你是元襄皇后,也只有死路一條!你若是死,便大聲嚷嚷出來,便鬧開來!

    她沒有被她嚇到,絕對沒有!

    她只是不想讓她如願,只是不想讓她得逞罷了!

    現在一切都過去了,她要見皇帝,她要見她兒子!

    可無人理會。

    這富麗堂皇的慈寧宮,如今便是余氏一個人的冷宮,或許不能關她一輩子,但錢皇后說過只要有她一日在,便不會讓她禍害皇帝!

    ……

    因為行刺一事,蕭惟啟程的日子一拖再拖,隨著夏日來臨,蕭惟自然不放心妻兒在這炎炎夏日趕路,打算等盛夏過後再出發,正好趕在入冬之前到達西州,可還沒開口向皇帝請旨,西州便傳來急報,蠻人犯邊了。

    雖說蠻人犯邊是常事,可蕭惟身為主將有戰事卻不在,而且還在京城裡面陪老哦破兒子的,怎麼說說不過去,只得出發了。

    「我先趕過去看看情況,你們慢慢過來。」

    「嗯。」

    蕭惟有些欲言又止。

    「我不愛聽的話便不要說了,又不是連體嬰,哪裡便永遠不分開的?便是有錯也不是你的錯,是你兒子的錯,有本事去揍他。」

    蕭惟狠狠地抱了抱她,「等他長大了再揍!」

    「務必小心。」長生看著他。

    「嗯。」蕭惟點頭,沒有多說什麼,便是說了,也不過是虛話罷了,那股勢力目前為止還是沒有消息,那個人,似乎從未在世上露過面似得,「那些刺客師父一直在追查,一定會有線索的。」

    「好。」

    「錢皇后那邊教訓教訓一下便算了,不可太過。」蕭惟繼續道,「兔子逼急了也會咬人,更何況錢家不是兔子。」

    「是豺狼虎豹。」

    「皇帝那生母你也別管了,錢皇后既然攬下了,讓她去做這個壞人便是。」

    長生笑了,「遵命,夫君。」

    「秦陽……」

    「行了!」長生打斷了他的話,「照你這般說下去,估計天不黑也走不了了,快走吧,磨磨唧唧的,怎麼去跟蠻人打?走走走!」

    「我在西州等你們!」蕭惟低頭吻了一下她,「定要好好的!」

    「知道了,囉嗦!」

    再不舍,到底還是要走。

    長生沒有送他出門,她不喜歡這種別離,更不喜歡看著他離她越來越遠,雖說還有一個兒子在,也有許多事情需要安排,不過,沒丈夫在身邊的婦人到底是空虛,所以,長公主殿下決定找些事情來填補填補一下空虛。

    不久之後,江洲傳來消息。

    王氏家主王晉暴斃,爾後,他的嫡次子王澈怒指兄長王馳謀害父親,展開了一場親兄弟大戰,戰火波及了整個王氏一族,這場兄弟大戰持續了一個多月,最終以王馳勝利告終,可這位才被妻子算計的被灰溜溜地被皇帝趕出京城,回到江洲傷勢還沒好全便又卷進了謀害父親一事,跟自己的同胞兄弟斗的天昏地暗的王家少主,也沒落得一個好。

    他的嫡長子在這場爭鬥之中被王澈給害的殘廢了,次子也傷了根本,便是能夠養大也估計是一個藥罐子,其他的庶出子女也有波及,另外還暴出了一個驚人的秘密,他那妻子因為怨恨他,在生下了兩個兒子之後就給他下了絕子藥!

    可王煥之不愧是王煥之,便是在這般不利的情況之下,他還能夠坐上家主之位!

    這一點簡直是讓所有人佩服了。

    長生也佩服他,可並不能減少她要玩死他的決心,刺客一事上蕭惟對她有所隱瞞,但也只限於後邊出現的那一批,前面的那些,傷了永寧侯李躍的那些是來要蕭惟性命的!她不去查到底是誰做的,都算到了王馳的頭上!

    若是冤枉了他,便當做是先還一些債。

    若真是他,那便罪有應得!

    而事實上,還真的沒有冤枉錯了他!不過倒也不是只是為了向她報仇,人家王少主的眼界怎麼會這般小?

    殺了蕭惟,她必定會發瘋,他們遠在江洲,便是有朝一日會輪到他,但首先遭殃的絕對是京城的人!

    京城大亂,便為他爭取了不少時間,甚至是機遇!

    如何不值得賭一把?!

    「公主若是想要他的命……」

    「不急。」長生冷笑,「死了多沒意思?慢慢玩才好!」

    七月中旬,瀧州傳來好消息,沒有回京述職直接趕去瀧州的司楠大將軍成功與文老大團伙談妥了,文老大歸順朝廷,除了上交不少多年掠奪而來的珍寶之外,還交出了一份前朝失傳已久的造船術,皇帝大喜,將文老大文子騫任命為瀧州水師副統領,還賜予了田地房產金銀,十分厚待。

    這反倒是顯得朝廷苛待了新上任的水師統領司楠,從燕州軍大將軍到西州主將,再到現在的水師統領,混的一日不如一日,在所有人的眼中,司楠已經成了可憐蟲了,可是,誰也不會知道他有多想待在這裡。

    文子騫。

    文家的後嗣,他們的身上流著的血有一部分是與他一樣的!

    似乎冥冥中早已有了安排。

    這便是他最好的歸宿吧。

    許昭,你說的沒錯,來這裡很好。

    祖母,我見到了與我們流著相同血的人了,他們流落海外數代,如今終於回家了,祖母,這世上不僅僅只有我一人。

    七月下旬,天氣開始轉涼了。

    長生帶著兒子啟程前往西州,與丈夫團聚,她沒有跟任何人告別,也沒有通知任何人,直到她出了京城,長公主府的總管才進宮稟報皇帝。

    皇帝看著手中紙上力透紙背的兩個字,許久許久沒有動。

    保重。

    她是真的不會再回來嗎?

    是啊。

    她跟他不一樣,她言出必行,說不回來,便不會再回來。

    「保重……你也保重。」

    ……

    秦陽握著長公主府送來的一封信衝進了長公主府,瘋了一般四處打砸,嘶吼,「你出來!秦長生你給我滾出來!你給我滾出來——」

    這算什麼?!

    這算什麼?!

    她憑什麼憐憫他!憑什麼嘲笑他?!憑什麼以這般高高在上的姿態作踐他!她怎麼還敢這樣跟他說話!

    「秦長生你給我滾出來——」

    這一日,整個長公主府幾乎成了廢墟,可沒有人阻止他,因為長公主交代過了,即便衡王將長公主府拆了也無妨。

    秦陽瘋了整整一天,直到傍晚了,才踉蹌地離開,嘴裡嘟囔著央央見不到他會哭的……

    次日,衡王進宮從皇帝那裡將他之前的差事給討回來了,然後早出晚歸兢兢業業地埋頭苦幹,雖然不會笑了,下孩子見了還會嚇到人家,不過到底是能正常生活了。

    陰霾,慢慢散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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