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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5 風波(五)

    蕭惟錯愕地看著她快步離去的背影,還沒來得及為這件事而生出什麼情緒來抬腳便追了出去,可才追出了門口,前方像是落荒而逃的女子突然間吼道:「攔住他!」連頭也沒有回便又疾步往前走了。

    蕭惟僵住了腳步,不僅僅是因為面前攔著一個人,更是因為……

    「駙馬還是先不要去追公主了。」凌光說了這話,便轉身追了上去,心裡的怒火也在蹭蹭地往上漲,蕭惟怎麼出現在這裡的她很清楚,除了青龍之外沒有第二個人,他想做什麼?讓蕭惟看到公主最不願意讓他看到的一面嗎?!他要背叛公主嗎?!

    蕭惟沒有追上去,僵著身子面色凝重地站著,雙手握成了拳頭!

    ……

    青州是盧家的天下,在這裡要找一個落腳的地方並不難,不過在與盧家結下了如此血海深仇之後,整個青州怕便是州府衙門也不安全!

    不過盧綱也沒有將事情做絕了,將長生公主的落腳處也給暴了出來,但他也未必便不會暗地裡使陰招,現在長生公主便是待在租用的宅子裡頭也不安全,更何況還是這樣子的在大街上像是個瘋婆子一般亂走?

    瘋婆子……

    長生現在這樣子不就是像瘋婆子嗎?

    她也真的要瘋了,更想殺人——

    「夫人,我們先……」

    「誰讓他來的?!誰把他弄來的?!」長生面色猙獰,眼睛透著要吃人的光,直接嚇哭了旁邊走過的小孩子。

    凌光心中一緊,「夫人,回去之後奴婢一定會給你一個交代!」

    長生沒有說話,渾身戰慄著,可卻不知道是因為憤怒還是因為……「哭什麼哭?再哭割了你的舌頭!」

    即便是無辜的孩子亦無法容忍。

    這般的暴怒……

    「哇……」孩子哭的更加厲害了,街上的行人駐足看過來的也越來越多了,膽子大些的甚至出言自責。

    義正言辭的。

    不過人家本來就是站在正義站在道理的那一邊,這又不是她的家,她要罵人回自己家去就是了,嚇壞了人家孩子還罵人家?什麼人!

    是啊是啊。

    一個女人竟然這般兇狠,她家男人怎麼受得了?

    說不定就是她家男人不要她了,所以她才跑出來這裡發瘋!

    嗯嗯,指不定就是被拋棄了!

    這樣的女人活該被拋棄!

    凌光殺氣騰騰的目光掃了過去,將那些聲討的越來越熱烈的路人嚇的頓時不敢再說了,一下子便做了鳥獸散了。

    那孩子還在哭,跟他一起在街上玩的孩子早就嚇的跑開了,就剩下他一人坐在地上想逃也逃不了,不過被嚇到了之後,雖然還是哭著,卻不敢出聲了,哭的臉色青白渾身顫抖滿臉都是驚恐之色。

    長生低著頭,看著他。

    他的臉色更加難看了。

    一個不過五六歲的孩子,頭上扎著兩個丸子髻,便是哭的眼淚鼻涕一併出來了,也還是那般的純真,乾淨,乾淨的讓她自慚形穢,純淨的讓她無地自容!

    「夫人……」凌光似乎怕主子會要了這孩子的命一般,「這裡不安全,我們先回去吧!」

    長生沒有回應她,便是看也沒有看她一眼,此時此刻,她的眼中似乎只有眼前地上嚇傻了的孩子,她看著,看著半晌,然後蹲下了身子,從懷中拿出了手絹,抬了手去輕輕地擦拭著他臉上的眼淚和鼻涕,溫柔的動作與那張還沒有散去猙獰的面容顯得是那般的怪異。

    那孩子瞪大了眼睛,除了驚恐還是驚恐。

    長生笑了,笑的悽然無比。

    「豆子——」便在此時,一個婦人沖了上前。

    長生站了起來。

    那婦人將孩子護在了懷中。

    孩子見到了母親,哇的一聲又哭了出來了,喊著母親喊著要回家!

    那婦人滿臉心疼地哄著,同時也沒忘記狠狠地仇視著長生,她惱她怒甚至恨,但是也有怕,也或許是孩子沒事,還沒有徹底地激發她的母性,她狠狠地瞪了長生,便抱著孩子匆忙走了,又或許說是逃更加貼切!

    長生站著,突然間有種形單影隻的感覺。

    凌光張了口,可卻說不出話來了。

    長生轉過身,繼續往前,沒有再質問凌光,也沒有先前那落荒而逃的狼狽與心虛的猙獰,只是一步一步,像是丟了半個魂一般地在街上走著,轉過了一個街角,先前的那一幕便消失在了大街的繁華之中。

    青州府亦是十分的繁榮。

    ……

    夜,很快便到來了。

    蕭惟沒有去追長生,亦沒有找人詢問她的去處,而是一直站在了廳堂的門口,一直等著,一直等到了夜幕到來。

    他還沒等到她回來。

    青龍悄然站在了他的身後。

    蕭惟覺察到了,不過沒有轉身也沒有開口說話。

    「陛下臨終之前最不放心的就是公主。」青龍緩緩開口,「他並不願意將龍鱗衛交給公主,因為手握了龍鱗衛,便是背負起了大周皇室,甚至整個大周江山,陛下最希望是她能夠如她所願的那般和和美美地過日子。」

    蕭惟目光深沉地凝視著前方,說道:「那為何還是給了?」

    「因為只有如此才可以確保公主的安全。」青龍道,「陛下不信當今陛下,即便他在他的面前發誓終身不會傷害公主,陛下亦不信衡王,乃至許昭,更不信你。」

    蕭惟轉過了身。

    「這世上沒有任何一個人可以讓陛下完全放心地將公主交給他。」青龍面無表情,繼續道,「所以,他陛下給予公主最大的保障,讓她可以自己保護自己,而不需要依附任何人!而代價便是終身背負著這沉重的負擔!」

    蕭惟眼底燃起了怒火,只是卻無人可以發作,因為造成這一切的人已經死了,即便質問一句他憑什麼將這般的重擔加諸在長生身上,他憑什麼以己度人,憑什麼自以為是地認為所有人都不可信都顯得十分的可笑!

    始作俑者已經消失了,而事情也已經發生了!

    再憤怒又有何用?!

    「這四年來,她在皇陵到底經歷了什麼?!」

    他能夠問的唯有如此!

    他必須知道他需要為她背負什麼,她是他的妻子,她的一切都該由他來背負!

    青龍眯起了眼,「公主並不想讓你知道。」

    蕭惟雙眸睜圓,暴戾之氣縈繞全身,「師父,您是我師父,我敬重於你,但我更不允許任何人傷害她,即便這個人是你!」

    「陛下不信你可以庇護公主一生。」青龍並未動怒,「但是他相信有你在,公主不會迷失自己。」

    蕭惟渾身一震。

    「龍鱗衛的一切並沒有太過污穢,但是,這代表的權力卻是至高無上。」青龍繼續道,面無表情的臉凝重了下來,「蕭惟,陛下最擔心的不是公主無法承受龍鱗衛所代表的負擔,而是怕公主迷失在權力之中。」

    「師父的意思是她現在迷失了?!」蕭惟冷笑。

    青龍搖頭,「公主很清楚自己在做什麼,只是,她不開心。」

    蕭惟褪去了冷意。

    「陛下遺詔,讓我務必好照看好公主,不僅僅是效忠,還有照看。」青龍繼續道,「他說,我是你師父,也便是她的長輩。」

    蕭惟眼眶一熱,「為什麼現在才來告訴我這些?這四年來為什麼你就一次也沒有說過?!她一個人在皇陵呆了四年!先前你怎麼就不記得你還是她的長輩?!」

    青龍沉默。

    蕭惟握緊了拳頭,轉過身繼續盯著前方看著,沒有再質問下去,與其質問別人,還不如怪自己!這般多年來,他不也沒有察覺到了她的不對勁嗎?即便她沒有在信件中表露,他便一點也感受不到她的心情嗎?!他有什麼資格責怪別人?!照顧她,原本是他的責任!

    長生……

    ……

    盧綱最近的日子過得是焦頭爛額,不但長生公主在逼他,盧氏族人也再逼他,整個盧氏上下都亂了,而有王氏背後撐腰的其他士族也趁火打劫,王氏的聰明便聰明在從來不會自己出頭的,表面上他還是盧家的好親家,跟盧家是同氣連枝同仇敵愾的!

    青州最大的士族便是盧氏,而除了盧氏之外的其他小家族,在王氏把手伸來青州的之前,這些士族都是依附盧氏生存的,龐大的士族團體將青州牢牢地掌控住了,便是沒有如同瀧州那般脫離朝廷的掌控,但強龍難敵地頭蛇,哪一任青州州府不是要看盧氏眼色行事的?不過這是之前的事了,自從王氏在盧氏背後捅刀子之後,盧氏對青州士族的掌控便一日一日虛弱,這青州士族之間內部分化爭鬥,得意的自然便是朝廷,甚至有些士族為了能夠提升自己的實力,竟然對州府拋出了橄欖枝,想要讓州府給他在背後撐腰,或許是受了王氏的意,又或許只是因為自己的野心,不過能來這青州任州府的,自然不是頭腦發昏的人,在朝廷沒有任何指示之下,誰敢跟士族勾搭在一起?尤其是這幾年新帝登基,朝局看起來穩固,可哪一次改朝換代不會有一場腥風血雨?不過是早跟晚的事情罷了。

    現任青州州府對此深以為然,而事實上,他也沒有猜錯。

    皇帝現在終於開始清洗朝堂真真正正地改朝換代了,這時候,長生公主卻在青州攪動風雲,還是針對盧氏的,在情況未明之前,絕對不能輕舉妄動!

    「大人,長生公主的落腳之處查到了。」

    青州州府神色肅然地點頭,「派人暗中保護。」

    「保護?」

    「公主殿下來了青州,青州州府自然要派人保護。」青州州府道,「記住,要讓對方知道我們只是在暗中保護!」

    「……是。」

    ……

    蕭惟到底沒有等到長生從前方走入他的視線,不過她還是回來了,不過還是不肯見他,不過回來了就好。

    「告訴她,我一直在這裡等著,她什麼時候想見我便告訴我。」

    凌光吸口氣,「駙馬不是要入京面聖嗎?」

    「你覺得還有什麼比你家主子更重要?」蕭惟道。

    凌光一窒。

    入京面聖處理水師事宜的確很重要,但若是沒有了她,便是水師將來威震四方又如何?他所做的一切都只不過是為了她!

    即便她還沒有到那般糟糕的地步,可是她不開心,她自己一個人承受所有的苦楚!

    他不知道便罷了,知道了如何能夠忍心如何能放心?

    蕭惟沒有入睡,便是熄滅了燈火也沒有,不過或許是真的了解長生,了解他愛進了骨子裡的小女子,他知道她回來,她不見他不過是怕面對他罷了,不用面對了,她怎麼會不來?她會偷偷來的,而結果他也沒有猜錯。

    她真的來了。

    柔軟的身子覆在了他的身上,濃郁的酒味充斥著鼻腔,跟他所想的有些不一樣,她並不在意驚了他。

    蕭惟皺起了眉頭,伸手攬住了她的腰,緊緊的,心一陣一陣地抽疼著,他沒有說話,就跟她一樣,沉默著。

    長生整個人都趴在了他的身上,臉埋在了他的肩窩裡,像是喝醉了,罪的不省人事了。

    「長生……」蕭惟最終還是先開了口。

    長生沒有回答,不過頭卻在他的肩窩裡磨了起來,也算是一種回應,只是,身子也隨著有些僵了。

    便只是很輕微的,蕭惟還是覺察到了。

    「喝酒了?」蕭惟繼續道,聲音有些沙啞了。

    長生沒回答,也沒動。

    蕭惟繼續道,「以後不許一個人喝酒。」

    「我偏要!」長生開了口了,有些啞啞的,完完全全是喝醉了的人的聲音,她抬起了頭,「我連酒也不能喝嗎?」

    蕭惟看著她,便是屋子裡沒有點著燭火,可他還是看的清清楚楚,「喝酒可以,不過得我陪你。」

    「你陪我?」

    「嗯,我陪你。」

    長生笑了,呵呵的,「好啊,那你現在就陪我!」說完,便爬起身來了,手腳有些不穩,明顯不適合再繼續喝下去的,「凌光,拿酒來!你家駙馬說了要陪我喝酒了!」

    蕭惟沒有阻止,任由著她鬧。

    長生喊完了,便動了手腳要下床榻。

    蕭惟攬住了她的腰,「我去,你坐著。」說完,不待她回答便下了床,先是點燃了火,隨後便去開門。

    凌光似乎早已經知道主子的心思似得,酒菜都已經準備好了。

    蕭惟接過來,自己端了進去,跟在客棧之時一樣,沒有假手於人,燃燒的燭火將屋子照亮,也照亮了床邊坐著的女子。

    面若桃李,神情微醺,那雙眼瞳泛著水色,如花美眷,妖嬈佳人,怕便是如此了,若是換做了其他時候,是個男人都受不住這一幕,更不要說眼前還是自己深愛的妻子?只是,現在的蕭惟心中生不出一絲的旖旎。

    長生伸了腳也下床了,沒有穿鞋子,光著腳丫有些不穩地走了過來。

    蕭惟忙扶著她。

    「你真的要陪我喝?」長生圈著他的脖子,氣吐如蘭的,現在的公主殿下就是一個妖精,魅惑人的妖精。

    蕭惟神色認真,似乎在回答一個嚴肅的問題似得,「嗯。」

    「好!」前一刻還是妖精,下一刻便灑脫了,拍著蕭惟的肩,「來來來,陪本公主喝酒,本公主重重有賞!」一邊說著便一邊去倒酒了。

    蕭惟嘴邊泛起了一抹笑意,溫柔而心疼,接過了她給他遞過來的酒杯,一口飲了下去。

    「好喝嗎?」長生湊了過來,笑嘻嘻的。

    蕭惟點頭:「好。」

    「騙人!」長生抬手點了點他的額頭,「大街上弄來的酒哪裡就好了?你又不是沒喝過好酒?」說完,便又皺了眉頭了,頗為心疼地看著蕭惟,「你該不會真的沒喝過好酒吧?我沒給你喝過?」說完,便又道:「怎麼這樣呢?」她皺著眉,拍著自己的腦袋似乎覺得不可思議,「我居然沒給你喝過好酒,怎麼這樣子了?糟糕糟糕,難怪秦陽老是擔心我被戴綠帽子了,我連一杯好酒都沒有給你喝過。」

    「我喝過。」蕭惟看著她。

    長生睜大了眼睛瞪著他,「真的?」

    「嗯。」蕭惟笑道,「成親那日,洞房裡面的合卺酒,那是我這輩子喝過最好喝的酒,從前沒有,往後也不會有比這更好的。」

    「那你的意思是說以後我給你喝的便都是垃圾了?!」公主殿下突然間翻臉了,「那還怎麼過下去?連杯好酒都給不了你,這日子還怎麼過下去?過不下去了過不下去了!」

    「長生……」蕭惟摟住了她。

    「放開我——」長生撒潑一般,怒道:「連我的酒你都嫌棄,背後指不定怎麼嫌棄我了!秦陽說對了,我這輩子都只有被人嫌棄孤單寂寞一輩子的份!」

    蕭惟沒有說話,只是抱著她不鬆手。

    「你說!你在瀧州給我戴了多少女帽子了?」長生扔了手中的酒壺了,揪著他的衣領便跟潑婦抓姦一般,「多少?我告訴你,不要想騙我,你要是敢騙我我便宰了你的那些相好,我告訴你,殺人的事我現在可熟了,千百種殺人的法子我可以一樣一樣的試,你要是敢騙我,你那些相好就一個也沒剩了!」她湊到了他的臉前邊,鼻子已經碰到了他的了,「你要是乖乖老實交代,我或許還會心軟給你留一個!」

    「真的?」蕭惟卻笑著問道,眼瞳深處悲痛泛濫。

    長生嘿嘿地笑著,「當然是真的!不過……」她齜了牙,嘿嘿地笑道:「我會先閹了你,讓你看著不能吃,就只能看著,一輩子也吃不到!」

    「那我不要了。」蕭惟繼續笑道。

    「不要?我給你的你敢不要?」公主殿下兇狠地道,「我告訴你,本公主給的東西你就算不想要也得要!看著吃不著,這樣才有意思!什麼碎屍萬段,什麼千刀萬剮,哪裡有這個有趣?一輩子就只能看著,餓的想殺人了也吃不著,哈哈……嗯,一個或許不夠,兩個最好,三個也不多,不如本公主直接組建一支脫衣服女郎隊,每天給你表演?」

    「你捨得?」蕭惟雙手握著她的腰,讓她能夠穩穩地站著,「你捨得將我送給別人嗎?」

    「反正又吃不著,做什麼捨不得?」

    「可我捨不得,我哪裡捨得將自己當成肥肉一般送給一群沒穿衣服的女人?我是吃不著,我的豆腐怕是被吃的一點也不剩了。」

    「那我就挖了她們的眼珠子!」長生狠厲道,臉也陰沉的厲害,說完還未等蕭惟回應,便又猛然轉過身了,力度大的將腰間蕭惟的雙手給震開了,猙獰陰沉的面容在入了他的眼之後便消失了,可……到底還是入了臉。

    她最不堪最不願意讓他見到的一面,還是暴露在了他的眼前!

    她撫著桌子,大口大口地喘著氣,可胸前似乎還是壓著一塊巨石,氣怎麼也無法喘順,可是……怕什麼?有什麼好怕的?最嚴重的後果也不過是鬧翻了,徹底決裂了罷了!她一個人可以過四年,也可以過四十年!

    他蕭惟算什麼東西?!

    她怕什麼?!

    腰間突然間多了一雙手,冰涼的身子落入了一個結實而溫暖的懷抱,他還抱著她,還願意伸出她的手,她都已經這樣子了,他居然還願意伸出他的手?

    「我真的會閹了你!」

    「可我沒有給你戴綠帽子。」

    「你說沒有就沒有?」

    「我怎麼捨得?」

    「我捨得!」長生轉過身,抬手推了他,面目仍是猙獰,凶神惡煞,一下一下地推著他,將他推著一步一步地往後退,而她仍舊是得寸進尺,像是要表明她真的捨得一般,「我現在就閹給你看!我現在就閹給你看!」最後的一推,直接將人給推到在了床上了,然後,便伸手就要實施暴行了,可腳站不穩,醉意跟不順暢的呼吸根本便不能讓她繼續實施計劃。

    蕭惟伸手接過了她倒下來的身子。

    長生看著他,就這樣看著他,沒有起身繼續當瘋婆子,也沒有凶神惡煞地要閹了自己的夫君,就是這般覆在她的身上,睜著水色的眼睛看著他,然後,低下了頭,吻了他,她改變主意了,閹了做什麼?閹了對她又沒有好處,她都沒有怎麼用過哪裡能就這樣閹了?

    蕭惟沒有拒絕這有些意外的投懷送抱,不說現在即便她真的要閹了他他也不會皺一下眉頭,現在這更是他夢寐以求的,況且他們是夫妻,是這世上最親密的人,有什麼不可以?他們本該如此,天經地義,而且,這般的親密或許便能夠給她一絲心安,他從來沒有嫌棄,從來沒有,不管她變成了什麼樣子,她都是他心中最尊最貴的寶。

    「長生……」

    一室的旖旎,蕭惟翻身將人給禁錮在了自己身下,原先的被動早已經轉為了主動,他掌控了主動權了。

    「不!」長生突然間喊了,「我要在上面!」

    原本激動的身軀震了一下,蕭惟看著她,一點也沒有同意的意思,「不行!」什麼都可以,就是這個不可以!

    「我就是要在上面!」

    「不行!」

    「那你滾!」

    「晚了,公主殿下!」

    「我就是要在上面我就是要在上面!」

    「顧長生!」

    「你欺負我!你欺負我,你兩次都欺負我,你現在還想欺負我,你就是想要一輩子欺負我,你一定給我戴了綠帽子,所以才要一輩子欺負我,一輩子壓著我,讓我翻不了什麼,你欺負我欺負我……」

    「我沒有!」

    「你沒有?!」

    「……就只有那一夜,就只有那一次!沒有兩次,第一次明明是你……欺負我!」

    「你還污衊我!」

    「我沒有!」

    「那我要在上面!」

    「不行——」

    「你就是欺負我,你還要欺負我……」鬼哭狼嚎說的怕就是這個了,「你欺負我……連你也欺負我……」

    「我沒有!沒有!」

    「我要在上面!」

    「……好!」

    公主殿下如願了,可駙馬爺卻丟了半條命。

    屋子裡的人鬧騰了半夜,在天明時分才停歇了下來,外邊亦不安寧,一夜之間,竟然來了兩撥的刺客。

    即便很快就被解決了,可也足以證明這裡究竟有多危險!

    「公主不能再留在這裡!」凌光神色凝重地道。

    青龍負手立著,面無表情地回答:「這不是你我可以決定的!」

    「你——」

    「凌光,公主沒有你所想的那般脆弱。」

    「這便是你將蕭惟弄來……」

    「他是公主的駙馬!」

    凌光咬了咬牙,「你到底想做什麼?!你明明知道公主不希望駙馬知道這一切,你卻偏偏將駙馬給弄來,你安的是什麼心?!」

    「終有一日會知道的!」青龍目光深沉,「與其將來全盤接手,不如一點一點地清楚!」

    凌光一怔。

    「況且,現在不是很好嗎?」青龍看著已經消停下來的屋子,嘴邊泛起了一抹似有若無的笑。

    凌光無言反駁。

    ……

    蕭惟真的是將自己半條命都給弄沒了,不說本就是沒什麼經驗,而且唯二的那兩次都不是什麼好回憶,這一次比當年燕州那什麼都不懂的一次更加的煎熬,她就是生來折磨他的,一定是的!

    不過公主殿下似乎也沒討到什麼好。

    可也不知道是駙馬爺不中用還是公主殿下太厲害了,蕭惟在醒來之後,懷中的人已經沒有了,床邊也沒有,榻上也已經沒有了她的溫度,他心驚不已,昨晚上她那般鬧騰是因為不願意與他正經還是……

    恐慌隨之蔓延開來。

    她不願意面對,怕他會無法接受她的這一面,以她的性子說不定便會先一步出手,怕他不要她?她便先一步扔了他!

    不然怎麼會那般的鬧?

    蕭惟驚恐地衝出了屋子,衣衫不整的,「師父!長生呢?!她在哪裡?!」看到了青龍,心裡的恐慌稍稍被壓制了,「壓在哪裡?!」

    「公主出去了。」青龍道。

    蕭惟忙往外沖,急的連問她去了哪裡了都忘了。

    青龍一把將他給拽住了。

    「放手!」蕭惟怒斥道,那眼神似乎現在誰敢攔著他,他便宰了他似得。

    青龍上下睨了他一眼,「你確定你要這樣子出去?公主願意讓她的駙馬被人看到這副衣衫不整的模樣?還是你真的想要那個給公主戴綠帽子的罪名?」

    蕭惟神色一僵。

    青龍鬆開了手。

    蕭惟低頭以最快的速度將自己給整理妥當,然後看著他,正色問道:「長生去了哪裡了?」

    「城外。」

    蕭惟一愣。

    長生到了城外,一大早便起來去爬山去了,似乎昨晚上折騰的根本就不是她自己一般,又或許可以說當了一晚上的狐狸精將男人的精魂給吸光了,精神奕奕地去爬山了。

    蕭惟感到的時候看到的便是他站在山頂,站在那崖邊上,長發飄飄的,沒有過多的裝飾,也便是拿著綢緞綁了一半,其他的便披散在了背上,月白色的襦裙,沐浴在清早的朝陽之下,有種聖潔之光,這一刻哪裡還有昨晚上魅惑人心的妖精模樣?不過,這些都不是蕭惟現在能夠發現的了的,他看到了她,第一個念頭就是她沒有跑了,第二個念頭便是她跑來這裡做什麼?她站在崖邊做什麼?!她想做什麼?!

    不!

    別似乎亂想!

    凌光在旁邊盯著呢!

    就算她真的想不通了要做傻事,第一件要做的就是先宰了他,哪裡能這般輕易就放過他?

    蕭惟壓下了心裡的不安,平復了驚慌的臉色,然後,緩步上前,一步一步地走到了她的身後,伸出了手,慢慢地將她摟入懷中。

    她的身子很柔軟很暖和,跟昨晚上的一樣,她很安靜,跟昨晚上的截然不同,不過這都是她,他的長生。

    「怎麼一大早跑來在這裡?」

    「看日出啊?」長生偎依在了他的懷中,笑道。

    蕭惟心安了,摟著她的腰,「那也得叫上我!」

    長生轉過頭,眼中有著清楚的挑釁,「你起得來嗎?」

    蕭惟臉色一僵,那被折騰的半死不活的感覺又回籠了,摟在她腰間的手用了一下力,略施薄懲,「你還敢說!」

    「我有什麼不敢說的?你要是想聽的話,我還可以詳詳細細地給你說一遍,我可不像某人那般沒良心,一晚上便都給忘的清光了!」

    「顧長生!」

    「我喜歡你叫我秦長生。」長生斂去了戲虐之色,道。

    蕭惟心中一動,神色也肅然了起來。

    「叫我秦長生。」長生道,「從今往後,我只是秦長生。」

    蕭惟伸手讓她轉過身面對著自己,「好,從今往後,你就是秦長生,我蕭惟的妻子秦長生,你更是大周的長生公主,這片萬里山河的守護者。」

    長生眼瞳一熱,似乎有什麼要湧出來一般。

    「你就是秦長生。」蕭惟低下了頭,輕輕的吻了她的唇瓣,「我的秦長生,大周的長生公主。」

    滾燙的淚,滑落了臉頰。

    「蕭惟……」

    「我在。」蕭惟道,「我會一直都在你身邊,不管你要做什麼,不管你成了什麼樣,我都會在你身邊,長生,我愛的就是你,完完全全的你,以前的你,現在的你,以後的你,我永遠都不會嫌棄你,永遠都不會。」

    「嗯……」

    「我也沒有給你戴綠帽子。」蕭惟笑道。

    長生也笑了,「你敢嗎?除非你想當太監!」

    「就算當了太監我也不會給你戴綠帽子。」蕭惟繼續道。

    長生笑著,也哭著,「那要是我給你戴了綠帽子呢?」

    「那我就將你綁起來,一輩子都關在我床上,看你還有沒有精力給我戴!」蕭惟一字一字地道。

    長生哈哈地笑了,眼淚落的更慌了,不過這些是真的被笑出來的,「那你還真的好好修煉修煉了,不然要是跟昨晚上似得,一下子就成了本公主的手下敗將了,你還真的關……嗯……」嘴被封住了,打擊人的話說不下去了。

    要是還讓她說下去的話,哪裡能算個男人?

    一夜的勝敗哪裡能說明什麼?

    再說了,誰說昨晚上他敗了?

    嗯?!

    「蕭惟。」崖邊的輕風吹來,長生靠在了他的懷中,看著山下那青州城的繁華,「和我一起守護這片大好山河,這片繁華盛景,好不好?」

    蕭惟摟緊了她的腰,「好。」

    ……

    盧綱所希望看到的夫妻失和,甚至決裂並沒有發生,這從蕭惟親自登門來見他,便明白了,不過即便如此,似乎還不願意放棄挑撥,「你便真的了解你的這個妻子?」

    「事到如今,盧家主何必如此?」蕭惟神色不動。

    盧綱笑了,沒有達眼底,「當年,你叫我盧叔,甚至將我視作父親,真沒想到如今我們會以這般身份坐在這裡。」

    「不早已如此了嗎?」蕭惟道,當年他被他從人販手裡救出來的時候,的確沒有想到在不久的將來,他們會走到這一步,「當年在常州,我們依然是仇人。」

    「當年的私礦,到底是否蕭家所為?」盧綱問道。

    蕭惟笑了,亦未達眼底,「這般多年,盧家主竟還認為是蕭家做的,也難怪公主會選中盧氏一族。」

    「你——」盧綱猛然起身,神色鐵青了下來。

    蕭惟仍舊笑道:「當年的案子即便是我這個小兒也都看的清清楚楚,盧家主卻仍舊自欺欺人?不過也是,盧家主的嫡女如今是王氏的宗婦,又豈能接受當日害死親兒……」

    「蕭惟——」盧綱暴怒喝道,雙眸欲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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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5 風波(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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